其实厂里的设备等东西早就看过数次了,根本没什么好瞧的,此行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了与这位车间主任的谈话上面。
车间主任姓李,此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正是干事业的年纪,与我猎想到的不同的是,这位李主任并不是李氏朝鲜的后代,不是朝鲜族同胞,而是一位满族人。
李是朝鲜和韩国的一个大姓,公元1387年朱元璋想收复原东北的元朝属地,派都统使李成桂进攻辽东,李成桂发动政变,1392年废黜国王自立,改国号为朝鲜,定部汉城。朝鲜的国名由此而来,史称李氏朝鲜。
巧的是,这位李主任虽然不是朝鲜族人,名字却和朝鲜的开国皇帝李成桂只差一个宇,单差了一个桂宇,李成贵李成桂,音同字不同。
带我们左厂区内走了一圈后,李主任把我们领到了一间值班办公室里,又殷勤地跑去门卫室,为我们去取开水和茶叶茶杯。
等李国王出去了,我问吕娜:“你们以前来的时候也是他接待的么?”
吕娜摇头:“不是,前几次都是厂长副厂长之类的带队,场面还是很隆重的,像今天这种只安排一个车间主任接待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可能是因为这次咱们是临时来的吧。”
我继续追问:“那前几次他们是什么态度?这个李成贵又是什么态度?”
吕娜想了一想说道:“他们的态度既不冷淡也不热情,用刘总的话说就是他们好像觉得吃定了我们一样,所以也不着急。这个李成贵的态度我们倒没有太留意,因为每次都有他们厂的几个中层领导在,人太多基本轮不到他们说话。”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一会儿我问问他。”
不多会儿李成贵回来了,热情地为我们三人都沏上了茶水,我察言观色,料定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不管那些厂里的高层是怎么想的,至少这个李成贵是极其希望尽早促成双方的合作。
“嗯……李叔,我记得刚才你好像说过,你是满族人?”我首先引出了话题。
李成贵咧嘴笑着说:“是啊,解放后办身份证的时候,政府给我爸改了汉姓,到我这辈就没改回来。”
我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我并不关心的话题,顺着话头往我需要的方向问:“那咱们这个高丽王酒厂,像您这样的不是朝族的职工,大约有多少呢?”
李成贵微愣了一下,继而眼睛一亮,看了我一眼后又看了眼吕娜和司机小张,清了下嗓子正色说道:“如果论人数,那大概有五分之二,不过别的方面么……”
“别的方面怎么样?”吕娜连忙追问,她知道戏来了。
在这当口,李成贵却沉吟了起来,之后干咳了一声,走到办公室外吐了口痰,回来后却没了下文。
吕娜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我却是个中行家,对司机小张说道:“张哥,你出去看看,别让淘气孩子弄脏了咱的车。”
吕娜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向小张使了个眼色,小张也是机灵人,点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小张出去了,吕娜向前拉了拉椅子,对李成贵诚恳一笑:“好了,李主任,有什么话您尽管明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喔。”李成贵也笑了,显然因为我刚才提出的敏感问题让他不再把我当成一个随同而来的孩子而是一个参与其中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看着吕娜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五分之二的人,虽然人数占了劣势,在厂里又没有多高的地位,但却是技求和业务骨干,厂里真正干活的人,这些人至少占了八成。”
“哦?那如果这些人离开了?”吕娜的眼中星光闪烁。
“厂子马上瘫痪,连一道工序都做不下来。”李战贵的口气极其肯定。
“厂里的股份?”我话问半截。
李成贵马上接了过去:“都在另外那五分之三的棒子手里,这些人一股都没分到!”
“你为什么不早点主动找我们说这个?”吕娜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刚才看设备的时候这个小老弟说了一句话。”李成贵笑着看向了我:“你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吧?还记得么?”
我开心地笑了,有时候一个难题解决起来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一句话,一切迎刃而解。
回去的时候,汽车刚刚开出送行的李成贵的视线,吕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我:“你说了什么话?”
我微笑着向她比了个V字的手势,重复了一遍我当时说过的话:“这种破厂子,有工人的话咱们还不如自己盖个新的。”
【079】装叉者一律拿下
正所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又有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天后,事情拨开乌云见明月,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在李成贵的全力配合下,仅三天时间,高丽王酒厂中那没有股份的五分之二就与我们达成了意向性的协议。
这些昔日里一直就被厂内另一个团体排斥在外的工人们也都明白,如果那些酒厂高层把厂卖掉了,他们面临的要么就是失业,要么就是继续给我们做临时工,如果没卖掉,他们也还是厂里受排挤的那部分人,除了能上班赚工资之外,也才旁不到额外的好处。这样的话还不如与我们合作,到时候如果我们并购了酒厂,他们还有做领导扬眉吐气的一天,如果我们与高丽王的合作流了产,那么按我们和他们的协议上所说的,他们可以并入我们明海酒业公司,也能保住饭碗。
跟谁混都是合同工,显然到我们这边要比留在高丽王更有钱途,这一点就是最不开窍的人也能看得清。
协议是私下达成的,参与这一工作的都是经过我们精挑细选的心腹之人,还进行了严格的保密。在一星期的秘密磋商之后,明海酒业公司拿到了五分之二们的用工夺同,五月九号这天,以李成贵为首的五分之二们在一家朝鲜族饭馆里找到了高丽王酒厂的朴厂长,当场递交了辞职书。
接过那厚厚的一沓辞职书的那一刻,朴厂长瞬间就明白了之中的缘由,震怒的朴峰哗的一声撕碎了那沓辞职书,一巴掌就抽在了李成贵的头上。
陪李成贵同去的几个工人早就对这个高丽棒子厂长心怀愤怒,见状工人们顿时大怒,就有人冲上去想要动手,未成想和朴厂长一起吃饭的几个人也是悍勇的人物,双方当场就动手打了起来。
东北人打架向来是先动手后动口的,饭店里顿时打成了鸡飞狗跳状,过程没啥好说的,当晚以李成贵和朴峰为首的几员虎将就住进了江城第二人民医院。
当当当当,打架结束,讲数时间到,有请康立明登场!
高丽王方面也找来了讲数的人物,却不想还未进医院的大门,就被明海的板锹队拍了出去,高丽帮在江城虽然也算有些名号,但在明海面前就逊色太多了。高丽流氓们来之前本以为是欺负一些没有背景的平头百姓而已,哪想到却遇到了明海板锹队的那些瘟神,为首的流氓被康立明的一个得力手下一板锹拍掉了两颗门牙,打电话大骂朴峰的时候嘴里还漏着风呢。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明海板锹队中就有那么几个打起架来敢不要命的人物,这些人的IQ值虽然好像不超过80,但贵在打架够猛,对主子够忠心、够听话!明海需要这样的人才,这就够了!
我本想去医院看看热闹呢,却被吕娜劝阻住了,这人还是对朝鲜族同胞有歧视性的看法,她居然告诉我最好不要露面,免得那些心胸狭隘的棒子们以后悄悄对我打击报复。
至于么?我不知道。但有漂亮姐姐关心我还是感到很温暖很幸福的,所以我乖了一次,听了她的话,没去赶这场热闹。
转眼间打架事件过去了一星期,五月中旬的江城气温明显转热,街上穿裙子的女孩越来越多,春心骚动的我正卖力地借助体育锻炼来发泄精力,这一天听到了好消息,谈判结束,高丽王酒厂终于被我们搞到手了。
庆功会就在当晚举行,我翘掉晚自习打车来到老地方人大饭店,那个因为狗眼看人低而被我斥责过一次的经理热情地接待了我,亲自把我送上了二楼。士别三日还要刮目相看呢,这小子在我偶尔的调教下似乎早已改掉了当年的毛病,可惜好像因为上面没人或资历不够所以迟迟没有升职,见他态度这么好,搞得我都有心想要栽培栽培他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头上缠着厚厚绷带的李成贵,我愕然片刻,疑感地问他:“李叔,不是说伤得不严重么,怎么都一个星期了还没取绷带?”
“装样子的,也不差这一半天了。”李成贵憨厚一笑。
我哭笑不得地向他点了个头,心说这人可真够敬业的,厂子都已经买下了,这当时用于增加谈判筹码的绷带还留在头上干什么,当谁不知道那是糊弄人的么。
“别小看之几根绷带啊。”一旁的周立海嘿嘿笑着对我说:“就这么几根绷带,人家朴厂长可是花了一万多块呢。”
我无语,不出所料,这帮人果然借此勒索朴峰了。
不多会儿,刘志海和吕娜一起从公司过来了,大家开始点菜,第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康立明不早不迟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连呼及时,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在座的还有一个和李成贵年纪相仿的从高丽王一起跳槽出来的中年人,职务与他一样,也曾是个吃出力不受宠的车间主任,之外除了包括吕娜、我、刘志海三人外还有两个我们明海这边的高级骨干,还有康立明的一个得力副手,大家都不是初次见面了,谁都不见外。
酒过三巡,康立明让李成贵取下了那碍眼的绷带,当时给李成费绑一头绷带还是他给出的主意,为此李成贵凭空多赚了一万多块钱的医药费收入,再加上康立明狮子大开口帮李成贵从朴峰那要来的两万块道歉费,这一架李成贵可谓是赚大了,挨了一巴掌打了一架就赚了三万多块,用他的话说,足够买一所火炕楼了。
“功臣啊,李师傅,您可是咱们厂的大功臣。”刘志海频频给李成贵敬酒,这次成功收购高丽王酒厂至少减轻了他身上大半的压力,在座的数他最高兴了。
李成贵忙起身回敬:“不敢不敢,我也只是给自己找条出路,给厂里的工人们讨个饭碗,谈不上立功,谈不上立功。”
周立海也不吝美言:“人往高处走嘛,李师傅,有眼光!”
这次收购高丽王的事周立海也没少跟着帮忙出主意,李成贵也早就对他心生佩服,听他这么一说,忙又对他回敬。
敬来敬去,就把酒量平平的李成贵喝晕了,康立明的副手此时也吃饱了,便扶李成贵下楼去了车里等着,我们剩下的人在楼上慢慢聊。
“六百万啊……”刘志海嘴里啧啧有声,发表着感慨:“这一招釜底抽薪使的真绝,不光解决了问题,至少还给咱们省了一百万。”
“也不都是这一招的功劳。”周立海抿了口茶水,用于指了指李成贵搁在窗台上的绷带笑着说:“要是没有人家李师傅挨的这巴掌,咱们能省五十万就不错了。”
刘志海连连点头:“是啊,你说这不是因祸得福么。”
“其实少了谁也不行的。”吕娜从旁补充:“要是没有咱们那二十把板锹,这事没准会什么样呢,搞不好连人都被他们抢回去了。到时候咱再想收人家的厂,九百五十万,少一个子部甭想。”
“就是就是,咱也是功臣,你们可不能给忘了。”康立明大言不惭地跟着掺合。
“总之这次是打了场大胜仗,咱们目前最大的难题暂时算是得到解决了!”刘志海举杯发言:“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劳,大家干一个!”
因为提前退场了两人,酒桌前还剩了七个人,除我之外其他六人都把这杯酒豪迈地干掉了,我不胜酒力,轻酌一口后就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哎哎?”别人都要么不在意,要么假装没看到,康立明却大咧咧地把我揭发了:“你你,你怎么回事?大伙都喝了,就你努喝,这可不对啊!”
周立海本来是假装没看到的,康立明这么一挑刺,有了出头鸟了他就不介意做煽风点火的人了,也起哄说道:“是啊志明,一杯啤酒而已,至于吗,你看你个子都追上我了,喝点啤酒怎么还不行?”
这下连吕娜都跟着挑我的理了,我自知理亏,只好端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本以为补上这杯酒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帮家伙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有人说我刚才做的不对,该自罚三杯,有人说我明明有量却留着不喝,这是不够意思的行为,应该向在座的每人敬上一杯以示补过。还有康立明那家伙干脆嚷嚷着要换白的,说今天非要摸清我酒量的深浅。
我心说摸就摸,反正大伙今儿高兴,偶尔放纵一次也无伤大雅是不是,于是就对他们说,不就是白酒嘛,换就换!
结果这一换,就把我给换多了。
【080】我是闯祸精
有句话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现在就很爽。
当然,很爽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因为我喝多了嘛。
喝多了的人经常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我也不是例外。下楼的时候,不知怎的我突然心血来潮,把衣襟塞进裤子里勒紧腰带,在两手上吐了口吐沫搓了几下,还剩两级楼梯时突然向前一跃,双手撑地,一溜侧翻就进了酒店的大堂。
身后传未了吕娜的惊呼和已经喝到位了的男人们的叫好声,我浑不理会,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如镜,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面,虽然喝高了,脑中却清晰地认识到摔倒的危险性,动作没有半点马虎。
十来米的距离对于连续的侧翻来说只是一转眼的事,刚感觉进入了大堂中央,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数声惊呼和斥止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谁在因为什么叫嚷,被酒精麻醉的有些迟钝的脑子里甚至都没有提起停下动作的念头,就感觉到前脚突然踢在了什么东西上。
突如其来的阻力撞得我失去了平衡,后腿借着惯性撞上前脚又在那挡了我一下的东西上补了一记,然后我就一个屁蹲摔坐在了地上。
啥叫天旋地转?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天旋地转。本来就喝多了,再玩了一溜侧翻,之后又是撞到东西摔倒的,我感觉眼前的景物和人头像走马灯一般的在围着我绕圈,明明心里明白,脑袋却是糊涂的,这感觉真是太不好玩了。
“你他妈怎么回事你!”
突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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