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实在撑不住了,仁真扎西瞄上了达杰的奥拓,委婉的建议:
“你这车这么破旧了,及早卖掉还能得几个钱。哪天弄坏了,就只能当废铁卖了。现在,新车都不断跌价,况且修车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和曾浩坚决支持仁真扎西的败家子言论。
达杰架不住我们仨的扇风点火,终于听信谗言,以八千元的价格将他的奥拓卖掉。这笔钱让我们潇洒了一个多月。
好景不长,曾浩的未婚妻王素素从A县调到理塘,二人择良辰吉日准备完婚,他搬走了。那天一起吃晚饭,看见曾浩在他未婚妻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仁真扎西大声祈祷:
主啊,
求求你,
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阿门。
小屋里只剩下我和达杰了。我知道,终究有一天,这小屋里又只会剩下我一个人。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一次又一次的聚和散;聚是散的开始,散是聚的结果。
穿越广袤无垠的草原、走过漫漫黄沙的大漠、爬过千座山、涉过万条河,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哪里?繁华的都市?寂静的山谷?来来往往的你和我,在岁月的长河里,只不过是回眸一笑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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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杰出差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突然想起该给叶子写封信,很久没有联系了。本可以打电话,但她曾说,她更喜欢收到我的信。
我摊开信纸,只写了个开头就不知道该说啥了,思维在一瞬间枯竭了。隐约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拉远,像一块泡泡糖,越拉越长,越拉越细,最终断掉。
我将信纸揉成团,丢在桌上。心情很烦。
仁真扎西推门进来,我没理他。
=奇=“哟,害相思病了?”他像个二流子。
=书=我仍然不理他。他抓起桌上的纸团展开,“哦,欠风流债了?”
=网=“滚!”我抢过信纸重新揉成团,丢进垃圾桶。
“庸人自扰!”他说完吹着口哨走了。
我收起笔,给齐月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在干啥。想到她就高兴。她很快回信息,说正闲着呢,滨江路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好吃得很,打算晚上约几个伴去吃。一会儿,她打来电话说,发短信太慢,你下次来雅江,我带你去吃烤鱼,边说边发出很馋的声音,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下了一场雪。雪在理塘一点都不稀奇,随时都有下的可能,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天晴后,除了天空是蔚蓝色的,其他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牧民不喜欢雪,每当大雪覆盖了草原,牲畜没有草吃就会饿死。我也不喜欢雪,它不分青红皂白的掩盖了世间的一切,让人分不出哪是道路哪是陷阱。我就在雪地里崴了脚。齐月很着急,问我要不要紧。我说多半残了,娶不着老婆了。她更着急。我哈哈大笑,她生气了。我猜想她生气的样子—--翘着薄薄的唇一定可爱至极。
雪越下越厚,厚得让人不敢出门时新年也快到了。局里规定,外地的老干警可以回家过年,其他人都到局里值班。达杰也算是老干警,在腊月二十五那天给我留下两百元酒钱走了。
新年一天天走近,看着大街上行色匆忙准备回家和家人团聚的人们,我的心里越来越慌。我胡乱买了一些过年的东西,卷缩在小屋里等着新年一步一步靠近。
曾浩去办案要路过雅江,我让他给齐月带份新年礼物。在街上晃了半天,也想不出该买样什么东西。最后,在一个叫“芳草地”的地方买了一大盒巧克力交给曾浩。
从腊月二十九一直到年三十上午我都在值班,中午回到小屋里,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父亲问我怎么过的年?我撒谎说,和很多朋友在一起。其实,一个朋友也没有。曾浩和仁真扎西还有曲宁值下午到明天上午的班。因此,这个年只有我一个人过。这是我人生的第二十三个年头。是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几个年关之一。
还有一次过年,是我十四岁那年。那年家乡发大水,我和妹妹站在屋顶上,眼睁睁的看着我家快要收割的庄稼被洪水卷走,连草都没有剩下一根。母亲哭了。父亲把手一挥说:“哭个球。人穷志不穷。”父亲的心胸一直都很宽阔,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一年,家里只有两百块钱。父亲知道我爱面子,抽出五十元钱给我买了一套衣服。妹妹在一旁眼馋,父亲安慰她:“等明年,一定给你买新衣服。哥哥是大人了,穿旧衣服人家要笑话。”我至今都觉得亏欠妹妹。
那一年,没有亲戚来我家串门。
那一年,我深刻体会到世俗人情的淡薄与冷酷。
在央视春节晚会的喧嚣声中齐月打来电话,描述电话那头新年的喜庆。当她惊呼:“好漂亮的烟花!”时,电话里和电话外已经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包围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今晚是大年初二,我想买些零食,但走遍了这个小城,也没有发现有哪家商店营业。走在突然间安静和宽阔的大街上,感觉全世界就剩下自己了。一辆巡逻的警车闪着警灯缓缓而过,一红一蓝的灯光分外好看。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和在头顶骤然开放的烟花提醒着我,这是新年的第二个夜晚。
我边走边给齐月发短信。天太冷了,每打一个字都需要把手指塞进嘴里捂半天。她问我:“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感谢你?”我回答:“把你的心给我吧,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当发完这条短信,我有些忐忑不安。或许,人家只把握当作好朋友、同学,或许……没有那么多或许,我给自己打气。
不知在何时,就在不经意间,我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上了她。
短信铃声响起,让我有些紧张。
“你一定要善待她噢。”她回答。
我激动得跳起来,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我一下变成了最富有的人。一束烟花在璀璨的夜空中盛开,绚丽夺目。太美了!我在心里赞叹。
过完初五,我请了五天假,回家看望父母,并和齐月约好,回来时在康定见面。康定是甘孜州的州府,山谷中的一个小城。折多河将这个小城分割成两半,当年一首《康定情歌》让张大哥和李大姐的绝世恋情传遍四方,也让这个古老的小城名扬天下。
在情歌广场看见齐月,我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觉得自己很土、很笨。难怪,当年在凉山警校,和一个很要好的西昌女生逛西河堤时,她把手伸向我,我赶紧把手里的半个桔子塞给她。结果,她愤怒的丢掉桔子。骂我是“弯弯”,现在我终于悟出了什么是“弯弯”。
这次我再也不做“弯弯”了。从“石头记”玉石店里出来,我装着若无其事的看远处的山峰,暗地里却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小拇指钩住齐月的一个手指头。她没有拒绝,我不敢看她的脸,只是得意的望着远方。
跑马山上的松林郁郁葱葱,我看见传说中那朵溜溜的白云,悬浮在跑马山之巅,像一根洁白的哈达。我期望着我们的爱情也像张大哥李大姐那样美丽绝伦,那样缠绵永恒。
“我要一辈子牵着你的手。”我小声对齐月说。
幸福在四周萦绕,就连折多河的水都那样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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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的春天在六月份才姗姗迟来,像期盼已久才出生的婴儿,让人激动和喜悦。这时候的高原是最美丽的,碧空万里,嫩绿的草地仿佛是从山坡上缓缓流淌下来一般。远处是圣洁的雪山,绿色沿着雪山由浅至深的延伸到近前,所到之处;格桑花悄然绽放。
天空;湛蓝欲滴;雪山;银光闪闪;草原;生机昂然;野花;妩媚芬芳。走进这张巨大的画卷;让压抑了一个冬季的人们豁然开朗。草地上,春游的人三五成群的打着小花伞席地而坐,尽情的享受着高原一年中难得的好景致。
国道318线从毛垭草原的边缘穿过。我开着朋友的车在公路上悠闲的缓缓而行。车上的CD里放着凯丽金的萨克斯曲,看着窗外春意盎然的草原,足以让人忘记尘世的纷繁。
关于毛垭大草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曾经;这里洪灾泛滥,有一位美丽的仙子不忍看人间苦难,于是,下凡治水。她的惊世容貌打动了一位叫森柯的山神和一位叫绰挝的山神。为了这位美丽的仙子;两位山神大动干戈。森柯山神用箭射穿了绰挝山神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现在还能看见绰挝神山脚下那些肠子化成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受伤的绰挝山神奋起还击,一箭射中了森柯山神的眼睛,森柯神山的山顶便终年云雾缭绕。这位仙子见两位山神大打出手,殃及百姓,于是,在两山之间化作一片美丽的草原。洪水退却,硝烟散尽,毛垭草原用她博大的胸怀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牧民。
我和曾浩、达杰在一壶春茶楼喝茶,仁真扎西打电话问我们在哪里?我告诉他,在一壶春茶楼。不一会儿,他就气喘嘘嘘的跑来,面对着茶楼门坐下。服务员问他喝什么?他舔舔嘴说:“先来一杯白开水。”我发现他的左腮帮上有两道抓痕。
“咋了?”我问。
“唔;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他支吾着回答。
“不会是被猫抓的吧?”达杰打趣。
曾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惊奇地发现:
“哟,这猫还是左撇子。”
“大惊小怪。”仁真扎西喝着水,很不耐烦。
没等我们开口,他突然丢下杯子,着急的说:“思琪来了,你们就说没看见我。”说完,一溜烟钻进了卫生间。大家抬头看时,思琪已进了大门,径直向我们走来,。电子书面带怒容的问:“有没有看见仁真扎西?”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
“那我刚才看见他进来?”思琪不信。
“对,对,来转了一圈就走了。你看,水都没喝。”我指着那杯水说。
“有事吗?”达杰小心的问。
现在,大家都明白仁真扎西腮帮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了。
思琪一屁股坐在刚才仁真扎西坐的位子上,两颗绿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居然脚踏两支船。”
“不可能吧。“达杰安慰。
思琪开始抽泣:“昨晚,我亲眼看见他和那个女的从仙鹤广场下去了。”
“那一定是你误会了,昨晚,他和我们三个在一起。那女孩是我表妹,我们有事,让他送我表妹回家。”曾浩编着谎话,还冲我和达杰挤眉弄眼,要我们附和。
“对,对,是这样。”我和达杰像捣蒜一样点头。
曾浩为他的谎言得意。
思琪哭得更凶了:“我看见他和那女子亲密的挽着手,我跟了一里多路就不见了。没想到你们合起来欺负我。”
茶楼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我和达杰望着曾浩,曾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傻傻的望着我和达杰。
思琪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哼,那种人尽可夫的婊子他也看得上!告诉仁曾扎西,要不说清楚,老娘和他没完!”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我的腰闪断。她说完提着包冲出了茶楼。
我和达杰同时指着曾浩的鼻子说:“你吹呀,继续吹。这下好了。”
曾浩怒了,敲着桌子说:“你俩爷子像泥菩萨一样,一言不发,现在到来责怪我。”
我给仁真扎西打电话,让他滚出来。他鬼头鬼脑的从卫生间里面出来,目光乱扫。
“不用看,已经走了。”我说。
“你龟儿子,吃着碗里的,望着锅头的,现在弄得我们也跟着你成坏人了。”达杰骂道。
“警察的脸都让你一个人丢尽了。”我说,“上回和人家女子赌酒,结果让人追得满街跑。这次又被女朋友追得躲进了卫生间。思琪说了,你不给她交代清楚,她和你没完。”
仁真扎西油里油气的点上一支烟,边吐烟圈边说:“不交代清楚还没完,交代清楚就玩完了。她还有没给我交代清楚的事呢。”整个一个二流子模样。我谴责他,不厚道。他弹掉烟灰,理直气壮的说:“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古往今来,就是一把茶壶配几个茶杯,有谁见过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的?”我无言以对。
曾浩凑近问:“她有什么事没给你交待清楚的?”仁真扎西不理他。他又不知时宜的问仁真扎西:“思琪是不是处女?”仁真扎西反问:“你女朋友是不是?”我怕他俩又吵架,便插嘴说:“你们懂处女的意思吗?处女,就是能和自己相处一辈子的女人。”他们仨都笑了。我觉得,我对“处女”一词的注解还是比较恰当的。“处女”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角度,应有不同的理解,现在这个“拉风”的年代,能找着处女化石都算不错了。
曾浩分析,思琪深得梅超风真传,看仁真扎西脸上的抓痕,足足有七八成功力。
自从女权主义复辟后,九阴白骨爪就开始在江湖上盛行,专克九阳神功。曾浩就险些被他的小甜甜王素素用此功抓毙,幸好他用一招凌波微步化掉,在我的小屋里躲了两天,天天扬言,要用吃喝嫖赌报复。我百般相劝,仍差点落草为寇。多亏小甜甜及时赶到,好言相抚,武力相迫,才将其招安。
九阴白骨爪,想着就叫人胆寒。多年后我和齐月相约,不准抓脸,如果非动粗不可,那就不能留下外伤。她声称,绝不让自己的老公难堪。这一点我很欣慰。不过,数年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她的看家本领是投掷。事件缘起我保存了一封女同学写给我的暧昧信件,当时,齐月十分聪明,怕背上侵犯我隐私的骂名,只看了一眼标题就勃然大怒。在她脱下高跟鞋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急忙躲闪,高跟鞋擦肩而过。看着墙上留下的凹痕,吓得我连夜销毁了有可能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的一切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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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派我明天送一份物证到省公安厅搞鉴定,陈队安排内勤李敏给我预支一万块钱作经费,回来用发票充帐。
李敏在公安局里可以算是美人了,三十岁左右,丰乳、肥臀、细腰,肤白如雪,混身上下透着少妇的成熟与妩媚。据说,前些年有位县级领导想打她注意,搞接待时经常喊她坐陪。天长日久,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有一次,这位领导喝高了,起了打猫心肠,酒壮色胆,企图诱奸李敏。结果被李敏泼了一身酒,很是狼狈。这在局里传为一短佳话。不过,在办公室里,她和同龄人可是什么荤玩笑都敢开。常常让我们这些未婚青年听得热血沸腾很不自在。
李敏从门口进来,高耸的胸脯随着高跟鞋的咯嗒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