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车到家,距饭菜上桌也就一个半小时的光景,一桌子有六个炒菜,外加一个汤,滚滚的热气,门口都能闻见喷喷香,的确是诱人的美味啊,没吃也能感受的到食欲大增。
对于几乎没有吃饱过饭的彭泽林来说,这差不多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佳肴,虽然很想吃个饱,可他生来矜持的性格注定只能以半饱而结束午餐。略带点拘谨的同三佬、三姨、几个哥哥打招呼后,便放下了饭碗。
二点过一点,守勇二哥回来了,找的装卸工卸下来找朋友帮忙弄的低价水泥。看着那曾经回老家去过他家,当时刚参上军准备去部队的二哥,他很憨痴地笑笑,算是和二哥打过招呼了。
在三佬的带领下,与包工头说明老家过来几个亲戚给他们帮忙打下手的情况,几个人从下午开始就给包工队的师傅们帮小工。对这种帮工活,大哥三哥是手到轻拿,可彭泽林只有勉强支撑的份了,好在他不会说自己干不动的,搬砖头搬的细腰快断,也没见他吭一声。还是快下班前一个小时三姨过来看见他很吃力的样,才说让他去活灰的。
其实活灰的活也并不轻松,把差不多干透的石灰膏用灰扒砺透,再掺进砂子里作圈灌水,然后再不停地使劲来回捅、搂,直至全部拌匀。哪一道工序不做好,拌出的砂浆就不会出活,老师们就会吆喝,尽管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从表情还是能理解为不满意,甚至是极其不满意。
到下班的时候“小黑”过来了,这堵墙摸摸,那副门摇摇,眼里满是不如意的眼神。“今个一下午就垒这一道墙还没有垒成功啊?我看你们都只顾喝茶了!”
沉重的口气压得彭泽林透不过气来,凭良心说:他没玩,从来没有过的好累好累的感觉,黑三哥的话让他觉得太压抑。实际上“黑子”并没有说他的意思,但他却不知道,但凡包清工的都会被老板责骂的,“黑子”责备的是老师们。
那些老师们好像很不以为常,也不搭理老黑,只顾收拾瓦刀、石锤,摘了草帽,拿了喝水的杯子跳下脚手架,在新屋转角处的自来水池旁依次洗手、洗脸,然后把工具放在各自的自行车前面挂的帆布袋子里,重重地“踢”了一脚支架,跨上车就使着劲蹬,一忽儿的功夫都飚了。“妈的,五六个人光知道混天工了,”黑子骂了一句。
留下帮小工的这几位收拾泥桶、灰扒、方锨,按照黑子的要求放进一边的储物间,由他锁了门,便也是去洗手、洗脸。彭泽林是最后一个洗完脸的,当他一扭一扭地随着几人往家走的时候,想着第一天的工作过去了,原来帮小工并不是一个轻松活啊,啥时候也去学泥瓦活,学成了也像他们那样牛。
晚上吃饭时,他三姨家的姐姐彭守英也放学回家了,七个人围着一桌子,他也比中午吃饭时大方些,没有总是等别人叫他吃菜时才夹菜,解决了个大半饱就起身离桌。惹得他大姐笑他吃饭想小姑娘似的拘谨、扭捏。
晚饭后守勇的大哥守广和老婆抱着有二、三岁的女儿过来,解释说上午都去上班没有时间回来,下午过来看看房子进展到么样,才发现父母家里多了守帮他们三个。泽林老早就听说过守广大哥和他家嫂子很少来父母家走动,尽管住处相距不是很远,除非是看好了想过来沾些光才能看见他们的影。自打他分家出去单过,他那女当家的就管他管的紧,婆媳关系也一度的紧张,一般的都不会想着他能帮家里什么忙的,今天说的这种话,明显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礼拜天不上班了你不可以来帮忙吗?”老黑发话了。
“这个礼拜天要补上礼拜的班,还是过不来,嘿嘿”守广笑道,他老婆瞅了老三一眼没吭气。
“你一次不过来房子也照样会盖好”,老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管他们高兴不高兴,不来更好,眼不见为净。
拉叨一会磕,他们便告辞回去了。这哥几个也和三佬三娘(三姨)说一会儿话,就和老二守勇一起去没看见名字的啥厂子里洗澡,洗完澡回来到楼上各自休息,累的很也困的快,没多久就都呼噜呼噜的鼾声阵阵。
第五章 帮工
五帮工
紧张的帮工继续了二天,主体已经垒完成了,只等支模板的木工老师来支模。第三天晚上吃过饭,守帮三哥和守荣大哥就给三佬三娘(三姨)说,要回老家去,这边一来帮不上什么忙,二来往下用人也不多,老三留下就该可以了。言下之意就是两个字“走人”。
泽林有些纳闷儿,说的是一起来帮忙,怎么说回就要回啊,还要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边?
“你们来这几天都受累了,再往后就是垛楼板,也都是包给工人干的活,你们要是不在这儿玩几天,回去也行;屋里还忙着呢。”老实的三佬没有什么过多的话,反正大家也不是外人,“明天叫你们大弟妹买好到信阳的火车票”。
三姨恋恋的说道:“守荣回去了给你妈和你二叔说,等房子盖好,家里宽敞了叫他们都过来住几天,这么忙也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回家后和陈女子(湖北人喜欢叫晚辈的侄媳妇为么么女子)说好点,三姨房子的事忙完了回老家去看你爸妈,感谢他们”。又转身对守帮三哥说:“守帮,你爸妈的身体也不好,你大哥二哥也不管,亏得你屋里的陈女子心地好(守帮家的三嫂和大哥家的大嫂都姓陈,并且还认了个姊妹),都落到你这老幺的肩上了,农忙的时间还要你们过来帮三娘干活,等你三佬退下来了我们再回去看你们啊!”
三姨的一番客气话引来大哥三哥连番的推究,都相互客气话说了一通,反正也没彭泽林什么事,他便坐在靠墙的凉椅上一句不吭。他大哥侧脸看向他嘱咐道:“老三;在三姨这里干一段,帮三姨把房子盖好了再回去,他们这儿的泥瓦匠技术好,你争取跟他们学个手艺将来好出去有饭吃。”
“恩”。
没有过多的语言,一脸不高兴的样儿。
“守家是个聪明孩子,老师们也都喜欢他,都说他的眼头亮,我明天给他们说说,不缺砖灰的时候叫老三上去练练手。”守勇二哥对这个老三很看重,也是他一贯的表现很受大家欣赏的缘故吧。
泽林脸红红的,这是从上学起表扬他时就有的一贯表情:害羞,有些像小姑娘。
第二天,三姨老早起来下了鸡蛋面,叫三哥大哥起来吃饭。吃饭后就被二哥用三轮车送火车站坐车走了。
留下来的泽林心里空落落的,看看墙上的表才五点;吃饭比前几天早一个多小时,老师们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也不用去太早的,就孤孤的坐着沉沉的,懒懒的,一言不发,仰着身子呆呆地看向屋顶。
“老三,今天你跟我去朋友的工地上拉点打圈梁的水泥回来,他答应按批发价的,看看能不能多拉些。”守勇二哥进来对他说。
“哦”。懒懒的回应。
“咋啦?三哥和大哥回家了你就没趣啦?他们回他们的,你在我这里怕么子哩!”二哥像老师样开解他这个小兄弟。
对他这个二哥;还是很喜欢的;二哥不但人长的俊气;说话也喜欢不拐弯;又是从部队退伍回来的;从小就想当兵的彭泽林自然就和二哥走的最近的啦。
“没有呀,我在想圈梁的事,咱那短钢筋不可以接起来用么?”一向知道节俭的他看到屋里被大师傅们截断的米把长米把长的钢筋随手扔在过道里,当时问他们咋不用,说是不够长用不上,所以现在就对二哥提起这桩子事。
“应该可以的吧,等他们来了我让他们都用上”,二哥的话让他心里坦然了许多,不用太浪费了,在老家细铁丝还一小截一小截的接起来用呢。
两人到了建房的地方,二哥来回比划着模板与墙的长短,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让他这个门外汉看的一头雾水。
“也许是计划模板够不够用吧?还是算计有没有浪费模板的现象?”这样想,同时想起还很小的时候被大哥叫着配二叔他们打板墙的事,每一圈快到最后几板墙时,就要提前计算好距离,以免倒头了没有半板墙的长度没法搭接还得拆除一板再往前赶。
好不容易等到二哥量测完,“嘘”了一口气,“还得把门边配里面用从够的,”原来是计算够不够用啊。这时,没见过面的几个人也陆续地来了,扎好车子,分别与二哥打招呼。应该是来的木工师傅吧?一个人思忖着。
“梁师傅,模板不够,那十六根门边也要对着用上,不可以锯它啊,到时候再又买门边就不好说话了”。
“原来支地梁的时候还差东山墙没有模板,我算过,还差六米多,再添十二根就行了,该截断时锯木板子,你放心,我们不会浪费材料的,何况是要用的门边啊”。那个梁师傅很和气的话让彭泽林认识到他工作肯定是很认真的。
“好啦,门边在我住的地方,用时你们去拿好啦,今天瓦匠老师儿没来,昨天临走时叮嘱你们支模时别把过墙洞大的太大,免得他们浇混泥土时堵不住,你们以后也难拆模。”二哥没忘了昨天下班时瓦匠顾师傅担心的问题,原本的交代给了木匠梁师傅。
梁师傅点点头,“晓得,这个老顾还不放心我啊!”开玩笑的说,他们肯定很熟的。
坐上二哥骑的三轮车,驰出柏油路拐了不知几道弯,别说出来没几天,就是很长的时间,泽林也不会记住这路的,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记路。迎着微微的暖风,总觉得像有灰尘什么的扑进眼里,虽说是有这很难得的免费车的享受,可他却是没有对这种城市生活向往的念头。老家的空气比这儿要清新很多的,瞅瞅这边,望望那厢,留下一路的一个人的遐想。
约摸半个钟头的时间,两扇很大的铁门挡住了三轮车的去路,那是彭泽林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大门,比他大队部的大门还要大一倍,这是他当时心里估计的。二哥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一个人进去,到门里侧边的一个传达室摇了电话找了个人出来,让看门的打开了大门内的一扇小门,两人抬着三轮跨了进去。
一路走到最里边的一间没有门的好大的房子跟前,连说带比划的做了几个手势,便叫老三帮忙往三轮上抬水泥,也没说抬几多,只管往上装。
“蓬”的一声,车轮胎爆了。
“老二,去后面叫辆翻斗来给你送过去,昨天我都说了让车送去,你今天还自己来”。那个二哥的朋友埋怨二哥不该不听话的。
“呵呵,不是不好意思吗,让你帮忙还要你派车,咋感谢你啊?”二哥客气道。
“什么话,都是兄弟,这点忙算啥?部队里该挨批的时候不老是你帮忙顶下去的吗?”那朋友原来是他的战友啊,怪不得呢。
二哥也没有在坚持,到后面什么地方叫了一辆小翻斗车过来,几个人又忙着将三轮上的水泥倒腾到了翻斗里,最后连三轮车也抬到上面翻着搁下了。“走啦啊栓子”,二哥招呼道,原来叫二哥的战友叫“栓子”。
“行,有啥需要的尽管来”,栓子大大咧咧的说。
“晓得了,到时候别烦我就行”,“说那里话?”两人告了别,守勇领着开翻斗车的师傅出门后说给了他地方,在路边叫了一个拉板车的送他和老三回去。
过了四十多分钟的样子到地方了,看见翻斗车已经将水泥翻在房子前砂石料边的空地上,守勇跳下板车,给了五毛钱板车师傅。赶过去掏了一包白盒的烟塞给了拉水泥的师傅,谢了。
“老三,你就给梁师傅打下手吧,眼睛放精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学老师的手艺,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梁师傅几个木工师傅已经把原来支地梁用过的模板都打上了号,有的在按号钉销子,钉好一块就擦了废机油码在一边。带着这老板家的小工背了三趟门边过来,看着梁师傅没事人一样,他傻眼了,每趟都是他背一根梁师傅背三根的,就这他还没有梁师傅轻松。“我不是干这活的人吗?”殊不知道自己根本还没到发身个长体力的年龄,怎么可能与成年人比呢?并且他们是常年干这种活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闷闷不乐的帮着拉尺子、对板子、拿钉子、递销子、钉板子、码垛,半晌午时候模板也都拼接完了。毕竟没有干惯不停弯腰直腰的活,虽然不是很重,但小家伙也还是累的够呛,“你歇一会儿,去喝口水缓缓”,梁师傅很体贴的让他去休息下。
倔强的他没有听话的去歇气儿,还是陪师傅们吧拼好的模板一块块递上架子,着人扶在过墙横梁上着人上夹板、钉拉条,循环地往前支。梁师傅说是上午赶赶活下班晚点,下午就可以不再干了,老师们也都愿意。
坚持到了一点二十,终于完成了整圈圈梁的模板。彭泽林也累的直不起来腰,三姨看侄儿忙活没吃饭就过来看看,梁师傅一直称赞他“了不得”,说他“小小年纪就晓得赶活,叫他歇气儿也不肯,将来肯定是个好干活的料”。三姨听了很是欢喜,也知道自己的侄儿不是懒惰、贪玩的孩子,也说他在家都很听话,诚实又肯干。
师傅们回去下班了,三姨叫他赶紧回去吃饭,下午没什么事,就不用赶什么活的。
确实累了,也该歇歇了,一边走一边想。
第六章 初次学活
六初次学活
吃了中午,也没有专门休息啥,想去附近转转看看,便出门向最早走过的小黑那边走去。远远地看到黑三哥那摊位旁围有好几个人,到跟前了,看出是给黑三哥带来生意的几个大妈,从她们与小黑交谈中晓得了原来都是熟悉的老顾客,是黑子扎实的修补功夫吸引了几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一群老年客流。
还真看不出,黑子做起事情来还挺认真的,上次没有看到他补鞋,今天算是让他老三见识到了什么才是“臭皮匠”:用镊子扒拉净了开裂处的沾灰,嘴对着开口使劲的吹了几口,灰尘喷到脸上是很自然的事儿,拿抹布擦了两遍沾在鞋面上吹上去的口水沫儿,拧开胶水,把它尖尖的嘴伸进去挤了几滴胶水,双手使劲的按压着不敢挪动。
“阿姨,好啦,别见火烤就没事的”,约莫着半分钟的光景,老黑算是完成了一件作品似的看着用一个中指拎着的不再“破”的皮凉鞋,对那卷发的大妈说道。“城里人都喜欢叫阿姨不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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