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了理思路,继续诉说道:“特别是得知你和李向阳的关系后,我内心全盘崩溃。虽然此后说服自己,退后一步,做最好的朋友,但那种情感根本不是朋友之间的情感,又如何变通。整整大四一年,我害怕与你交流,是因为害怕失落带来锥心之痛,但内心无时无刻不念着你。就连今夜,我都想不去惹这种苦心之恋,不破坏你的情感,但情非得已……”
我再一次把嘴唇印在左堤的嘴唇上。窗户里透出的音乐悱恻空灵,草丛里的昆虫时叫时停,夏天的晚风带来万分惬意。
我的脑子里响起了推土机一样巨大的轰鸣。我像一部推土机一样,继续深入,把左堤的裙子撩起来。左堤有所阻挡,那种阻挡只是出于一种害羞,并非理智上的阻挡。就在我即将进入的一瞬间,我有点懵了,因为这一切比我想象中的容易,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我凑在左堤的耳边,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可怜我才……”
左堤叫了声:“混蛋!”
我确信是她的声音,我不争气的泪水再次涌出来,并且全身地疯狂进入。还是很艰难,客观地说,我有了一些经验。在左堤一声裂帛的惊叫声中,我们终于融为一体。
“进去了吗?”我紧张道。
她噙着泪水,点了点头。
“确信?”
“嗯……很疼。”
窗户里的主人惊觉,走到窗边看了看,由于隔着铁条,他看不到我们,只是把窗帘拉上。我们融为一体,紧紧地躲在窗下,大气也不敢喘。
血,我能感受到她的血在我皮肤上爬,在大腿内侧蜿蜒而下,与汗水紧紧交融。一辈子忘不了那种感觉。
完后,左堤垂着泪水,倒在我怀里。我在一阵近于虚脱的疲惫之后,疑惑几乎同时涌上我的脑门。
“这是……你第一次?”我问道。
左堤点了点头。
太可怕了,我怎么尽遇到这种事。在我印象中,左堤已然属于别人。
“难道你和李向阳……”
“混蛋!”左堤止住我。
只好沉默。许久,我叹道:“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你本来就不了解,只是自以为了解!”
“愿闻其详。”
左堤流着泪,似乎在忍住某种情绪。定了定神,她缓缓道:“其实我并非如你想象,对你毫无感觉,对你的付出也非置若罔闻。只是我在受过一次伤后,不敢轻易进入情感世界。我是个慢热型的人,特别是对于情感的反应,总是慢一个节拍。你的乐山之行,我知道你是为我而去的,已经触动了我,只是很久以后,我才察觉,也觉得有一个男生为我如此肆无忌惮地逃课,我当珍惜。但是,你还是太幼稚,你总是要我答应什么,就像菜市场上买菜一样,一定要成交,这让我不舒服。我想象的爱情,应该是润物细无声的,不需要一锤定音的承诺,但你无法这般耐心。即便如此,你的每次举动都能触动我的心扉……”
我忍不住了,如果这属于潜台词的话,后面的内容让我急不可待,我质问道:“所以,你就去爱比我更成熟的李向阳?这是你不接受我的理由么?我不信!”
“你看,你就是这么急性子。”左堤缓缓道,“现在是我的叙述时间,请不要打断,如果今晚不说出来,恐怕一辈子你也听不到,你所认识的我不过是一个你想当然的我。
“关于和李老师的事,是最说不清楚的,似有,又似无。李老师是我们系里诸多女生的偶像,他成熟、帅气,人又和蔼可亲,自然我对他有好感……”
“哼,女生总是这么幼稚,谁帅就爱谁,不如去爱一副象棋算了,那里面还两个帅呢!”提及此人,我醋意滚滚而来。
“能不能别打断我?”
“我不是打断,我只是在评论。”
“那你评论完了我再说。”
“好吧,总之谁长得帅谁就跟我有仇,这辈子我看谁帅就灭谁。告诉你,此生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靠帅吃饭的男人,就如李向阳,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长得帅并且自认为很帅而且你们女生居然也觉得他很帅,还让不让不帅的人活呀……啊,如果有可能,我会把帅这个字从字典里去掉……好了,我发泄完了,你继续。”我喘着粗气,把话题让给左堤。
“在我出事后,他劝慰我的那一段时间,我们之间确实有一定的好感,并且觉得彼此需要对方……终归是世俗压力还是我们彼此的周全考虑,我们都没有再往深入发展,只不过亦师亦友,在互相关照上比其他同学要深入些。终归到底,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切都是你臆想的。”
我几乎要疯了,道:“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半夜三更,在女生楼门口,隔着铁门,难道你忘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在楼下喊叫我的名字,我又羞愧又感动,本来想到楼下劝你以后做事成熟些,不要莽撞行事,感情这种事经不起这样胡搅蛮缠。但是刚一见面,你就告诉我你不爱我了。我非常气恼,当时我跟李向阳有若即若离的好感,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被你激怒了,就说出李向阳的名字,事后我也深感后悔,因为后来根本就没这回事。”
“天哪,你那是气话?!根本不是……”
我抓狂了,想插话,但被左堤止住,她缓缓道:“我知道,很多事你想辩驳,不过事情已过,你怎么争执都没用了,不如让我细细说完。
“后来,你给我写信,每次看你信的时候,我心里咚咚跳,有一种幸福感。因为一到信中,你就变成一个成熟的、心思缜密、情感细腻的人,这可与你的外在表现迥乎不同。特别是去年暑假,我母亲因病症突发去世,我失魂落魄,在家收到你的来信,跟我说你生活的细枝末节,我读信的时候哭了,觉得好温暖,世间还有一个爱着我的推心置腹的朋友,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虽然也不可预知未来,但终归是我情感的一个码头。那一刻我甚至想,如果你再向我求爱,我想打消一切顾虑,马上答应。我回校后,期待你又会约我出去,跟我聊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但是,你再也没有理我,我甚至怀疑哪个地方得罪你,或是以前对你不好遭到你的报复了,其实,那时候我多想得到人的安慰……”
“啊——”我抱着左堤,失声痛哭,并且拍打着她的后背道,“老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左堤流着泪,继续道:“你知道,我是个沉闷的人、反应迟钝的人,也是自我怀疑的人,难道我能跑去对你说,来追求我吧,我会答应的。我做不到!
“直到填报志愿的前夕,我还在犹豫。我确实不知道要去哪里,我爸爸要我回乐山去,在当地当老师,可以与之相伴,我自己其实不太愿意,回去越觉得孤单。我曾想,如果有一个人爱我,又能保护我,我宁愿跟他去海角天涯。这是我以前不敢想的,因为母亲在世,我指定要听她的,现在我可以听自己的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我走。”
深深的后悔像针刺在我心上。是什么,让我在漫长的一学年里,没有抓住爱的机会?我顺着敏感的神经搜寻:啊,是自卑,深深的自卑让我不敢向爱迈出一小步。
几种巨大的情绪交杂,把我击倒,我抱着左堤躺在草地上,浑身发抖,亦觉神志几乎迷糊,昏睡过去。左堤亦精疲力竭,仿佛把全身的泪都挥发出来。
此后,每逢夏夜,草地,午夜的虫鸣,我就会想起左堤缓缓的、但对我而言惊心动魄的诉说。震惊如开山之石轰轰作响。
以后在人生中,我错失了诸多机会。但没有一个震撼能与之相比。
所以,可以理解我的昏睡是被砸昏的。
醒来之后,左堤依然在我身边,我紧紧抱住她,道:“不要离开我!”
左堤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痛心消散之后,一种兴奋也随之涌来,它让我涨起精神。我说:“今晚最大的收获,是得知你还爱我,这无疑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这幸福是焰火,稍纵即逝。”
“不,我要延续幸福。等我,好吗?”
“天各一方,谈何容易。”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你在福州工作,怎么回来?不要再说虚妄的话,只会令我徒增伤心。”
“在哪里工作无所谓,我不会被工作束缚死的,相信我,我只不过想到社会上找一个支点,然后把地球撬起来。”
左堤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幼稚还是你的成熟,你总是这样随口说话,让我不知道相信还是不相信。”
“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再放弃这份感情了,即便丢了工作,我也会回来找你的。”
“我们毕业了,好不容易找份工作,怎能轻言放弃?放弃了又能怎样?想想,我们的感情连些许误会都经不起,更别提世事的摧残。”
“相信我,不要太久,你等我一年好吗?一年内不要交男朋友。在学校里,我无能为力,不能做令你刮目相看的事,到社会上,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带你到更好的地方!”
我紧紧抓住左堤的手。左堤被我的眼神感染,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我从来不认为读个大学,就是为了谋份职业,把自己拴在一个地方。我总是把未来的自己想象成一个医生,把中国这个庞大的身躯放在手术台上,这是理想,我不会放弃的。就像你,我也不会放弃的。”
左堤点了点头,道:“我觉得玄,但我相信你!”
左堤从身上掏出一张小照片,道:“你说要画我,我一直准备把这张照片送给你,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预感,可能有机会送给你。”
幸福溢满了我的全身,我们再次在草地上水乳交融。我本来想就这样依偎到天亮,但到了两点多的时候,左堤顾虑到明天要坐火车回家,坚决要回去。
“你几点的火车?”我问。
“下午三点,你呢?”
“我上午十点。”
“那你八点多就要出发,该走了。”
“你明天送我,好吗?”
“好,八点半到女生楼门口见。”
我回到宿舍,睁着眼睛睡到八点起来(很困,但兴奋,睡不着)。起来稍微收拾了行李,准备出门,大师叫道:“师师,你裤裆上怎么有血迹,是不是自宫了?”我慌忙换了一条裤子,跟宿舍的人挥手离去。到达女生楼门口,并没有左堤的痕迹。我放下行李,跑上女生楼(处于放假的特殊时期,允许男生上去搬行李),但宿舍里左堤的行李在,但并无左堤的影子。我找到一个女生问询,女生也不知她的去向。
我心里咯噔一声凉了,又不知道哪根筋出错了。这多灾多难的情感,犹如一个病号一般脆弱。时间紧迫,我待了几分钟后,失魂落魄奔向火车站。
在进站台的前夕,我用公用电话给凯子挂了一个。
“嘿,我在火车站,我要走了。”
“怎么也不跟我吃个饭道别一下?”
“感情的事都在心里,别那么追求仪式。我现在跟你电话道别,已经算不错。”
“好吧,好自为之。混不好回来找我。”
“不可能,但我会去找左堤,我答应过她。”
“你又吹牛了吧?”
“不,你爱信不信,我跟她的关系今非昔比。对了,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跟她好的时候去找别的女孩。”
“为什么?”
“因为她不跟你上床。”
“你?”
“我还知道她为什么不跟你上床。因为你没有进入她的内心,她没看清楚你是否真的爱她,所以不敢把身体交给你,但是你又绷不住偷腥去了。”
“她告诉你的?”
“没有,她从来不跟我提起你的事,是我自己推理出来的。这说明,你那套生存哲学,并非什么都通吃,相信我说的话吗?”
“颇有道理,我亦在反省之中。只不过你和左堤怎么啦?”
“这是个人隐私,自己去猜想。如果有时候你觉得我说的话也是真理的话,欢迎来向我求教,我的单位电话你是知道的。”
在凯子的发愣中,我把电话挂了。
站台上,哭哭啼啼的学生抱成一团,特别是女生,有的软成一摊。与其说是毕业离别,其实更像上战场。火车开动的瞬间,挥舞的手与泪水齐飞。在这种气氛下,我虽然孤家寡人,也不禁沉浸在伤感之中。
我在火车上又反复想,左堤怎么会失约?莫非不相信我的许诺?莫非后悔将第一次献身于我?莫非……种种的疑问爬满了我多疑的心。
摩挲左堤的照片,无意中发现照片的背面有两行纤秀的字:爱就是爱,未必是缘。
又一阵锥心之痛涌了上来,我敏感的心觉察到,左堤在最后一个学期是那么期待和彷徨,还有无尽的失望……天哪,最后一刻,她还在怀疑人生,这是我的错还是造化的错?
突然间又想,种种的多疑揣测,已经耽误了我的爱情,怎能让它再来祸害?吃一堑长一智,我只相信这份爱,信守我的承诺,阴差阳错又奈我何?想到此处,颇为定神,便伏在桌上,两天两夜的疲劳袭击而来,拖着我见周公去了。
四十二个小时后,到达福州。香港已在昨夜收回。
火车像个孕妇,小心地缓缓停靠站台,接着从肚子里掏出一堆又一堆的人儿。形销骨立的我,连同行李被掏了出来,我到站台另一侧,开始呕吐,方便面、榨菜,然后是酸水,直到胃里空空如也。呕吐完毕,定了定神,方觉自己已经脚踏实地。而几天来在酒中度过的日子,恍然梦境。我掏出左堤的相片,一张把周围背景剪掉的全身照,左堤微笑着,有些羞涩,又似乎在等待一个男人的庇护,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所有的记忆如此清晰:突然收缩的腰身,雨中被打湿的隔着衣裳的肌肤,让我荷尔蒙迅速分泌的气场,她沉静的微笑散发母性,而哭着撒娇的样子(在凯子怀中)又宛如少女……此照为证,相信一切皆实。
我舒了一口气,跺了跺坚实的水泥路面,确信脚踏实地,心中不由响起这般的旋律:
此生我必须努力
只因吹过牛逼
对着心爱的人儿
吹过的牛逼
……
写于北京…宁德…石后
写毕于2010…4…6
改毕于八都201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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