畲族没有本民族文字,通用汉文,小湾村的本地语言与汉语客家方言接近。小玉说,小时候最盼着“二月二”、“三月三”和“九月九”。说起这“三月三”,畲家人除了吃乌米饭,旧时村内聚众对歌,一盘一答,通宵达旦,十分热闹。
“妹在山尖哥在滩,妹唱山歌扔下山,哩啰哩高崖石壁千百丈,壁上阳雀叫哥郎,哩啰哩……”这是虞翠花把教小玉的,是男女对歌的一段,听起来甚为新奇,再加小玉那天生的好嗓子,感觉不错哩。
也许是山里人具有自己独特情怀,心中的有爱就用歌唱出来,因此小玉从不掩饰自己的喜爱,爱的直接而坦率。
“小玉,说累也唱累了吧。来,喝口水。”
山道林间,夜风渐凉。
在这一个小时里,小玉又说又唱,只见她额头沁出细汗,有时直接用衣袖擦擦。
接过递来的水,小玉脸上带甜甜的笑意,双眸里饱含的柔情如山林夜色,浓得再化不开。
这种眼神很熟悉,蓝子时常有。
谁能陪你走过世间路,看尽悲欢离合,直到白首不后悔…丁文无法面对楚婉玉这种炙热的眼神,转过身去。
“阿哥,我不想去京城,我要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不再分开。”楚婉玉从背后抱住丁文,脸庞轻轻地磨蹭着。
山妹子骄情似火,梦呓般地呢喃,仿佛要把心中浓情蜜意撒遍这处山岗林间。
“小玉,阿哥恐怕要辜负你的情义。”许久后,丁文狠下心说道。
吧嗒一声,楚婉玉手中的手电掉落。
“阿哥你…为什么?是因为琼琼吗,我”楚婉玉放声哭泣,朝着前方黑暗的山路奔去。
丁文愣了一下,蓦然记起这是在大山里,连忙拾起手电,往前直追。
在林间的拐弯处,楚婉玉忽地“哎哟”一声,丁文瞧得真切。
楚婉玉摔倒在地,一条绳影从楚婉玉的腿脚间溜入杂草丛。
蛇
草丛林间,尤其入夜后不久的这时段,一些蛇会溜出来纳凉。
“小玉,蛇咬在哪里?”
剧烈的疼痛和麻痹在大腿,楚婉玉双眼还挂着泪珠,这时自己也骇呆了,经丁文一问,方才连忙摁大腿根部。
“这样不行”丁文当机立断,扯去楚婉玉的牛仔裤,只见凝肤如玉的大腿外侧有牙印,牙印四周快速变得淤黑,并开始淤肿,细微牙印渗出血丝已呈青色。
是毒蛇
这里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慌乱间倒忘记青木戒的神奇,丁文帮忙摁住,以防蛇毒随血液回流心脏,然后伏下头对伤口用力吮吸蛇毒。
楚婉玉脸色煞白,初得镇定后,慌忙搜罗自己的包,找出药片连忙含入口中。
“小玉别怕,我先把蛇毒吸干净,等下我们赶回丰泉乡。”丁文转头“呸”去嘴中的唾液,又伏下头去。
半个小时后,迟来的月光透过树叶,在林间洒下碎光。伤口渗出的血变得浅红,丁文从随身水杯里的水清洗伤口。这时,楚婉玉的脸色从苍白变得红烫,双腿在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
楚婉玉毕竟熟悉大山的情况,随身带着应急药物,把解毒药片捏成粉洒在伤口。但丁文并非就此放心,想起老廖那自己截肢的残状,抽出皮带绑在楚婉玉的大腿根部,待一阵忙乎后才发觉尴尬,又连忙脱去外套给她包裹。
“小玉,我抱你出山去。”
“不,家里有备用解毒药,现在去丰泉乡要到半夜,不如回家。”
将楚婉玉横抱在胸,丁文只好扔了“打子棍”,打着手电向前疾行,不时问楚婉玉感觉怎么样?
皎洁的月光把连绵树林照得影影绰绰,手电就象山间一只流萤,在稠密的林间忽隐忽现。
“阿哥,你爱的是琼琼?”
“谈不上爱她。其实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事,每当晚上闭起眼睛,仿佛都能听怒潮声的呼喊。小玉,听我一声劝,在京城找个心宜的对象。”
“不我爱得阿哥好辛苦,即使今晚死于蛇口下也会不改变心意。阿哥,让我代替木兰姐照顾你吧,木兰姐也希望你过得快乐。”
“小玉,那个晚上是真的吗?”
楚婉玉难得羞怯,却轻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说来女人的第六感官很准,怪不得蓝子对小玉甚有敌意,自己也莫名其妙地颇觉亲近,丁文现在心里很乱。
“阿哥,要不放下我,我感觉好多了。”
“不行眼镜蛇的一滴毒液可杀死20头大象,体内的蛇毒不可能一下子拔尽,走路会加速血液循环。”
“阿哥你真象阿叔一样霸道。”小玉对她父亲的印象很模糊,与楚阿叔的感情胜逾父女,甚至比她母亲虞翠花还亲,而丁文当时神态颇象楚阿叔,一下子撞开这位山妹子的心扉。
小玉说楚阿叔很能干,除了拥有进山杀狼群、捉野猪的本领,还是山村里的一名土医生,可实际的手段比外面的老中医还好,因此山村的乡亲们都很尊敬阿叔。
“阿哥,等回到家里,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那些东西只允许你一个人看。”
“不会是你传家宝吧?”
一路歇歇停停,到山村时已下半夜,丁文累得四肢酸软,近来少见地大汗淋漓,湿透了重衫。不料楚阿叔却赶在二人后面到家,他入屋拿出一罐药膏直接交给虞翠花,看向丁文的目光多了种柔和。
填了肚皮,泡过热水澡,用电吹风吹干头发,上床尽呼噜。由于惦记着事,却起得很早。
丁文只觉全身酸痛,但体内的寒意仿佛因此稍减了些。
昨晚一途不容易啊,这时回想起来颇觉不可思议,估计是青木戒的效果,否则不可能,连续不间歇疾走了五个小时啊。
第二三零章似火情怀
山村的清晨凉意很重。
站在楚婉玉家的大门口,可以轻易浏览到大山的秋天景致,也许是未到深秋,并非想象的层林尽染,但大山在清晨薄雾笼罩下,显得苍莽无际,另有一番景致。
深吸一口清新空气,空气里夹杂着熟悉的炊烟味道,可见到袅袅的炊烟。
山里的人家也起得早,现在正是进山狩猎好季节。
丁文在想,既然楚阿叔熟悉大山,他又是一名山村土医,可询问五叶黄莲等药的出处,总比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寻找要好。
“虞姨,小玉的伤怎么样?”
“你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有她阿叔在,她肯定不会有事。你饿了吧?”虞翠花对于丁文另眼看待,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神态。
早起是因为五叶黄莲,这事耽搁不得。
山村的早餐是顿地瓜饭,因为进山便是一整天,所以出行前要把肚子垫得瓷实。
“阿哥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一身浅红色连衣裙,楚婉玉的步履显得轻盈,看似蛇毒已经拔除干净。
小玉的住处在前院东厢,这个房间的光线更显充足,在朝阳渲染下,室内一片通红。
室内一应家俱皆是粉红色,电器全都一一配足,墙上挂着一张小玉在桑家坞的个人照,但丁文的目光随着楚婉玉身影,注意到角落有个暗红色的木箱,木箱还上着锁。
小玉说这木箱是紫檀木做的,以前读书时使用过,后来就放在家里存放私人重要的东西。
就觉得这屋内的香味特别,不是女孩子身上体香,也不是香水或化妆品的香味,原来是檀香味,不过丁文被紫檀木箱里的东西吊起了好奇心。
这里藏着什么重要东西?
楚婉玉打开锁,掀起木盖。
箱里是一沓的笔记本,还有毕业证书、房产证、契约等,没有所谓的传家之宝物。
“阿哥来,看看。”楚婉玉找出三本笔记本塞在丁文手里。
笔记本的封皮是浅色塑胶,也许长期摩擦的缘故,塑胶有些老化。丁文翻开其中一本的首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睑。
这是小玉的日记
“2008年10月8日,天气晴朗,心情却很糟糕,那个桑家坞的野人说很会养鱼,我看不见得,他不想想我们家在丰泉水库的鱼场比他的池塘还大,他肯定是个尽吹牛的家伙。哼,很令人讨厌的家伙。”
“我怎么会爱上他呢?老天,你在开玩笑吧,那家伙已经有对象,不过那家伙真懒,对,懒人一个。”
“我晕船,今天出大糗了,伏在他怀里的感觉似乎挺不错。昨晚阿妈谈起这个人,称赞有加,我想他养鱼的确有一套。”
“我不可救药爱上他了,怎么办?相比木兰,我没有任何优势,如果…”
“木兰姐走了,我很伤心,难道红颜多薄命?阿哥那么伤悲,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去代替蓝子姐,现在所做的只有照顾好阿哥,但愿他可以接受我,可以天天开心。”
……
“今天阿哥赶我走,我真想跳海死算了。真的不愿看他一直沉沦下去,更不允许别人哄骗他,尤其那个琼琼…我不会放弃,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去安慰他?老天你来告诉我。”
“我走了,我真的要我也离开,也许距离产生美,可我放不下、更放不开,但我真的好累,简直透不过气…人生若如初见时。”
小玉的日记,记的是从二人刚相识时到她离开桑家坞感受,许多字页上沾着泪痕,尤其在自己与蓝子大婚的那几天,斑斑的泪迹已完全模糊了字迹。
丁文只觉心里沉甸甸的。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
我没有好好的去珍惜
当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以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再来一次机会
我会对着那个女孩子说我爱你
如果让我在这份爱上下个期限
我希望是一万年。”这是《大话西游》的经典对白,却被小玉写在每本日记的扉页上。
丁文合上手中的日记本,抬起头不期而然地,与楚婉玉目光相接。
山妹子情怀似火,既赤诚坦率又细腻入微,这份情让人砰然心动,但……
“小玉再给我一些时日好么?”
楚婉玉嫣然一笑。
相识即缘,在彼此心里种下好感的种子,能否培植成爱情苍天大树、结出果实,并非一厢情可得,但丁文的言词有了可喜转变。
“阿哥,我带你去找阿叔,兴许他可以找到那种草药。”
楚阿叔正坐在廊檐下,二人直接穿过天井找到他。
早上的阳光照进**院内,四周一片光亮,厅堂里也得亮堂。
这栋木砖结构的**院,中间有个天井,天井后有廊沿、厅堂,两进院落原有六个房间。听小玉说,在去年年底室内重新装修,让这**院外表看似古朴,内部已经焕然一新。
各房间已用家具墙隔断成两间,单间面积变小了,功能却更齐全,每个房间顶上有塑料吊顶、地铺金刚板、四面刷起白漆,更难得各室都拥有独立卫生间。
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只有院外一个共用卫浴室,那时小玉还笑着说,她家还算先进了,其他家要跑村里露天公厕。
当时为之“汗”了一把。
丁文拿出一份五叶黄莲配方让楚阿叔看。
楚阿叔看完后,只说五叶黄莲非常难得,单子上的其它草药家里都有,不过他说这份配方有不尽人意的地方,即使要破邪败毒也要同时固本正源,这药方的药性过急、过猛,医好了这个病恐又生出其他病来,他沉思许久,另开一个相似方子。
开了这份药方,楚阿叔把目光对准丁文,上下打量,让丁文伸手给他把脉象。
楚阿叔说:“若非昨夜亲眼所见,还以为你因生活浮华糜烂而导致阳虚。忧则伤脾,深忧积虑不好,会引起五脏紊乱,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这有当年一剂偏方。”
自家的病,自家知晓,丁文对此不过分在意,有青木戒在,长命百岁应无虞,不过听楚阿叔有偏方能除去体内恶寒,乐得其成。
可昨夜……
想不到楚阿叔昨晚悄悄跟在后面,而二人却丝毫不知。
想起那个情形,楚婉玉的脸色倏地变红,神色忸怩。
“阿叔,我有几样东西,你看能否入药?”丁文连忙奔回屋里,拿来一塑料袋的枝根、叶片和动物残骸。楚婉玉却与他擦身而过,进入丁文所住的客房,说是收拾房间,看看有没换洗的衣服。
这些东西被楚阿叔拈在手中,看看、闻闻,他的神情很认真,因为中医眼里,连锅灰、石头都能入药,丁文对这些空间内之物有足够信心。
楚阿叔从房里拿出一个青石头药杵,试图把其中一小片的“蚂蚁”残骸研碎。但残骸非常坚硬,以楚阿叔的手劲无法研磨许久都无法成细末,楚阿叔深感意外“咦”了一声。
丁文暗道,怪不得叶老认定那是玉雕,“蚂蚁”残骸壳子带着玉质的光泽,入手润滑。
楚阿叔似乎还有其他手段,从厨房和房里各端来一碗醋和白酒,拿了些壳子泡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坚硬的壳子在醋里渐渐软化,而白酒内分解得更快,把一碗白酒染成淡淡的红色。
这东西也能泡酒
不禁想电视中某大叔的那句广告词,谁用谁知道,这东西能凑效吗?
对这样的东西,楚阿叔显得小心谨慎,轻沾些许,许久仍在低声沉吟:这是什么矿物质?太奇怪了。
“阿叔,我来试试。”
丁文对此物心中有数,自告奋勇地端着那碗白酒,大口大口喝起。
这味道,嗝……
酒是山村陈酿的包谷酒,入口有点儿呛。
丁文始料未及的是,肚子里仿佛有一团火被迅速点燃,然后猛烈地燃烧起来,那股滚热从小腹散发向四肢。
楚阿叔见状,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搭住其脉门。
“阿叔,我没事,回来焖睡一会儿就好,那药方拜托阿叔了。”
但这酒凑效也太快了吧丁文一见自己异样,当即掩掩藏藏奔回客房,“砰”一声关上房门,背后却传来楚阿叔惊奇的笑声。
在客房内。
某人很窘、很焦急:“小玉…你快出去。”
楚婉玉见丁文状似生病,来到面前探手去摸丁文的额头,关切地问是不是生病?
丁文一把推开楚婉玉,也许用力过猛;楚婉玉被推得跄踉,正要往后摔去,丁文伸手拉住。这时,一股滚热冲向脑际,丁文只觉头疼欲裂,双手抱着头而蹲在地上。
“阿哥,你怎么了?我先扶你躺下,然后去叫阿叔进来。”楚婉玉用力拉起丁文,却见丁文抬起头的目光,狂野而炙热,充满了迷茫。
“蓝…子?蓝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楚婉玉还未惊呼出口,却被紧紧搂住,芳唇立刻被一股滚烫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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