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
分坐大殿两侧,待蒲团上坐定,念仁大师率先开口:“今日乃敝派之幸,邀来丁上师与诸同仁。得以共同见证先贤遗留神藏的开启。我等皆礼佛清修之辈,本心善念,广开门路,令各众善男童子聆听先圣奥法。一心向善,以超脱迷途凡尘,臻大圆满之境界,我等幸甚!先前于圣物各怀异思,经丁上师点拨。诸同仁合议,九颗舍利各流传各派三年,最后统归于此寺惠存,供后进者瞻仰膜拜。故特邀请丁上师与雪峰大师为证,我等均不可反悔。再心生异念。”
丁文刚刚松出一口气,来当个见证人倒简单。
“这九颗舍利愿如此,可另外九颗舍利和佛眼舍利又当如何?”
丁文一瞧发问之人,乃坐于斜对面一位中年僧侣,头戴黄帽,身着黄僧袍,问这话时目光却瞧向丁文以及坐于丁文上首的雪峰大师。雪峰大师为协会副会长,对投来的目光只合什双手,没有出言。
“淖尔大师请稍安勿躁。据悉,另九颗舍利仍遗落在‘地狱之门’,而佛眼舍利也不在敝派之中,在这方面请丁上师为我等释疑。”念仁大师一下把这个“皮球”踢到丁文跟前,显然他们更在乎的是释迦牟尼佛祖真身舍利,连雪峰大师都向丁文合什请益似的。
呃,众矢之的啊。
静立在念仁大师身后的谢杏芳更愿意越俎代庖,此时把三辰天时浑仪说了一通,描述得绘声绘色,详尽备至。众人惊容俱现,皆心驰神往,莫说三辰天时浑仪被国家列为国宝级的文物,便是天地人三玉亦为无上圣物。丁文诧异之余,不由心有恼怒,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嘛。
丁文清了清嗓子说:“三辰天时浑仪着实有天地人三块玉玦,也许秉承造作者李淳风前辈的天地人合一宇宙观。本人愚钝,亦不曾修过佛典,还想请教各位大师佛眼舍利一说从何而来?总不能仅凭传闻而臆断吧。”
有人凭借现代科技手段破解了舍利子的成因,说是高温把人连骨头烧成灰,再把灰烧化,最后凝结成晶就是舍利子!丁文当然不能用此牵强说法亵渎了在座各位心中的神圣。
雪峰大师是位佛学精深、德高望重的高僧,听到丁文的请教不免沉思,空而泛地说:“据传,2500年前我佛涅盘,弟子们在火化他的遗体时从灰烬中得到了一块头顶骨、两块骨、四颗牙齿、一节中指指骨舍利和84000颗珠状真身舍利子,所以‘舍利有一石六斗之多’。在当时有八个国王争分佛陀舍利,每人各得一分舍利,他们将佛的舍利带回自己的国家,且兴建宝塔,以让百姓瞻仰、礼拜。可能够被甑定为佛眼舍利,至今尚未传闻,故老僧正为此而来,但有颗我佛真身舍利遗落于昆仑山中,这倒有藉可查,笨教的稽依法大师可以列举。”
其实丁文早注意忝于末座的那位老喇嘛,其脸色深沉、略带疾苦。若论这九颗舍利归属,笨教的稽依法大师当无可争辩拥有之,不过他似乎没有据理力争,闻及雪峰大师转来的话,稽依法大师仍一言不发,只轻轻点头虚应之。
“丁上师,我等所做的臆断绝非空穴来风。在丁上师三人陷在昆仑死亡谷中,天现两次异象,而其中一次天眼高挂雪峰之巅,想必佛祖显灵,圣物一出带有异象,故而推断佛眼舍利。教中之徒曾亲眼目睹三辰天时浑仪开启后异象,此异象有关史前文明,故曰佛之左眼。”念仁不满稽依法,又说出一番道理,神情略有激动,意在说服众人。
按他们的说法,佛之左眼可望尽前生,佛之右眼可断未来,但异象与开启三辰天时浑仪硬扯上。未免有些牵强,看来不拿来三辰天时浑仪,彼此都无法信服。在到达宁市机场之时。丁文与随将军密谈了一个多小时,随将军请求过上层领导。为平息此次无谓的纷争,破例允许送来这件国宝,不过现在未到时候。
对于念仁大师引导的诘问,丁文静若泰山,微哂之后说:“天地有异象,乃自然界之奥妙。这在先民眼里也许是神意彰显,不过现代科技日益昌达。人们探索自然界奥妙的脚步从未停歇,随着科普知识普及,风雷雨电的成因不再是个谜。念仁大师你们一味似是而非地推断,不知用意如何啊?”此问故然于念仁大师针锋相对。也意在告诫其他人说话不能不讲究科学道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嘛。
念仁大师气急,双手暗暗地掐印;雪峰大师莞尔一笑,和煦说今日乃翻经节,于师徒、于同门、于同修皆可问诘、请益。重在释疑解惑与交流,因此形式不拘一格,更提倡随心发问。
大殿内转为冷落的气氛,被雪峰大师巧口一点拨,霎时又活跃了起来。
这位老和尚当真有一套。丁文若咄咄逼人反而显得气量狭小,毕竟这里不是商贩市场,赚吆喝看买卖时机。
“地狱之门内的经历乃本人不愿提及的恶梦,那些曾困于死亡谷中的笨教大师们,或以身,或留字,警告后来人切不可擅入,可一踏入地狱大门后就是一条不归路,故李淳风前辈称其为‘苦海’,那是历经七情六欲的无边劫海。念仁大师,相信你已有所听闻了吧。”
念仁大师单掌持胸,并无否认地点头:“地狱之门无乐土,灵魂超渡是唯一解脱。若诸位还想听,便由谢杏芳说来。”事关笨教先人,稽依法大师神情立即变得更专注。
谢杏芳仿佛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恐怖故事,连持定的雪峰大师也频现惊容,诸多不可思议之事竟藏伏在昆仑死亡谷中!
“稽依法大师,这根银锥今日该物归原主了。”丁文捧出一个木盒,稽依法老喇嘛一愣之后,神情激动上前,当即对木盒行起五体投地大礼,礼毕方双手接过木盒。
木盒内的银锥仍然银光闪耀、符纹流光。这根银锥本寄存在随将军那儿,在机场的时候,随将军主动把它归还,但丁文也不愿收藏,只好将它归还笨教。银锥的出现引起大殿内外一阵骚动和惊叹,有人称曰此为密藏,有人说是镇教宝物,但稽依法老喇嘛既喜且悲,于心有戚戚焉。
“这正是我教失传的引雷密纹!”
念仁大师为之深有感叹,密宗奇术渊源流长,可惜诸多古术、经卷与先圣们的修持心得,均轶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故各派皆重视掘藏师的发现与培养,然而时至今日进展均不理想。
透进瓦缝的阳光悄悄西移,“交流会”在不知不觉间已进行至午后3点,眼看因银锥交接而告一个段落,可那位淖尔大师等人意犹未绝。
“丁上师乃根缘深厚之人,入九死一生之地可化险为夷,今日机会难得,不妨多加交流,也好今后长来往。”
“丁某一介商贩,虽略有所得,却不可与诸位高修相提并论。今日聚会便是一个缘,丁某愿结一个善缘,经过竭力争取,三辰天时浑仪准允送至现场,以襄此次盛会。”面对伸来的橄榄枝,丁文不愿接,索性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
三辰天时浑仪送来的时候,大殿三十米范围内已成隔离带,而大殿内只留下廖廖十余人。严副大队长亲率两个飞鹰中队执行护送任务,他们如临大敌一般,重兵把守住大殿四周。因此,数百上千的各教密众们无缘目睹三辰天时浑仪的奇象,只能通过大殿门缝、瓦缝透出的与日争辉光芒,虔诚拜跪一地。
三个时辰后光芒顿敛,三辰天时浑仪重又放回一个钛合金大箱里,众人纷纷从震惊中回神,均念念不舍地望着这件稀世珍宝。
“诸位大师,事实胜于雄辩,这也算翻经节为各位送来一份礼物吧。”丁文与雪峰大师等人简单行过礼后,当即随严副大队长一道离开,虽然为平息纷争而借来三辰天时浑仪,却还需要尽早完璧归赵,这一路将冒很大的风险。听着身后的大殿内只留一阵阵唏嘘,丁文只能轻轻摇头,一抚了怀中的嘟嘟,把小家伙扔到的大箱上方。
此时高原的天色还早,太阳犹挂西边天际,带来灼烧般的热浪,席卷了高原荒野。丁文连拉带拽地拉走琼琼,绝不让琼琼参合进这样的纷争里,也就不顾及楚阿叔的冷脸色了。坐上严副大队长的车后,琼琼似嗔带怨的神情并未稍解。
“小文,丁文们这招引蛇出洞,不知能不能奏效?”
“若从地狱之门逃脱的不死生物是‘智狼’的话,它绝对会半路拦截,说心里话,我还真盼着它别出现。”丁文透过车窗扫过四周,空旷的荒原此时已绿茵一片,无名的小花在风中摇摆,随时季迁移而至的牧民们搭起蒙古包,不时可见一撮撮放牧的马群、牛群与羊群。
“应该能断定,因为‘西北苍狼’十多处秘密据点被无端捣毁,除了‘智狼’谁还会这么清楚?然而我们并不振奋,这雪域高原若多出几只这种以人类为猎杀目标的不死生物,我看这里将真正变成人类生命的禁区。”严副大队长所说的正是随将军所担忧的,其实所谓捣毁了据点,不过匪众均全部失踪。
“小文,你有没感觉到,这姓谢的女子其实不简单?”楚阿叔半天没从嘴里迸出一句话,这一开口就让丁文与严副大队长感到惊讶。楚阿叔所说谢杏芳的不简单之处,是通过鼻息断定,谢杏芳的身手不错,她根本不是一位羸弱女子,这也是丁文与严副大队长他们疏忽之处。
“琼琼,你在这些日子有没什么察觉?”丁文一想即越起疑心,本来与这个翻经节八杆子也打不上关系,却偏偏被按上一个“大掘藏师”的名头,在盛会的现场还遭到诘难,不过这种事关系到全局,不可马虎。
琼琼似乎有忌于楚阿叔,斟言酌句说:“多次在月夜里谢杏芳独坐寺前的矮墙,有回还哭了。我问她有什么伤心事吗?她说想想还不如在地狱之门内的好,死在一块也心满意足,免得空牵挂。后来念仁上师来了也发现,经常感叹与告诫,惹情太深总会伤了自己,密宗虽没有诸般戒律,但乱了心境对于修持总归不是件益事。”
琼琼的话刚讲完,严副大队长在副驾座朗声笑起,揶揄味十足;楚阿叔却冷哼一声,把脸板得似块铁板。
“严队,丁文们要预防万一,不如分出一大部分人马吧,盛会若出了乱子,那可不是小事。丁文们这边有小家伙在,应该不会出差池的。”丁文觉得楚阿叔的话更有可取之处,两权相害取其轻,尤其与会的那么多重量级人士,影响面不可谓不广。
“干脆我们杀个回马枪!三个支队汇合在一起,一举歼敌。”
呃,寺庙还有一个支队?
第三三七章望天而吼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车队后方扬起漫天尘埃。
掉头返行至半途,听到从寺庙那边传来清晰的枪声。
旋即接到吴辉的汇报,寺庙遭到长毛怪物们袭击,数量约三十,请求支援。
丁文虽非预言师,事实却比预想的严峻。
长毛怪人们的出现,标明元凶是“智狼”无疑,因为即使身为“智狼”兄弟的“独狼”,仍难免成为长毛怪人们的口中饵食。那么“智狼”凭什么从地狱之门脱困而出?为什么神智还能清醒?
后一问题,眼下还不得而解;前一个问题,隐约想到可能性最大的答案,便是那头巨鹰。
可是…若凭双翅可飞出地狱之门,那些蚊虫、蝙蝠早就出来了,莫非地狱之门发生了一些小变故?
严副大队长几乎吼起,一方面让吴辉他们顶住半个小时,尽量确保人员安全;另一方面马上向鹰巢汇报。
十万火急,即使再短的路程也觉得漫长,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山路疾行,足以把人甩得七荤八素,琼琼紧搂丁文的胳膊,对于长毛怪人仍心存余悸。
在离寺庙还有十多分钟车程,几块巨石横在山路中央,严副大队长跳下车时,眼看着山路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深涧,双眼似冒火。幸亏此时听到了旋翼声,三架直升机从北方飞来。
“他娘的,老子居然中计了。布设警戒,立即给我全方位侦察,并尽快轰开这几块巨石,其余车辆及人员立刻隐蔽!”
训练有素的昆仑飞鹰支队队员们,火速行动起来,各就各位。丁文三人也下车。贴近峭壁边隐蔽,以防范被上方再滚落的巨石砸到。嘟嘟从押送车钻了出来,一溜烟奔至。呜呜吵着要青藤之果。
这个馋嘴的小家伙!
独享一颗青藤之果,嘟嘟吃得多惬意。琼琼、楚阿叔、严副大队长自然也跟着沾光。一颗分片而食。
“一号注意,一号请注意,从峭壁上方滚下许多巨石,注意隐蔽、注意隐蔽。”
“全体隐蔽,所有队员都给我全体隐蔽!”
巨石滚动,那声势若万马奔腾,被砸中的军车。一声声巨响之后,碎玻璃声音嘈成一片,整个车队霎时被冲砸地七零八落,有的立刻冲掉一旁深涧之中。有的仍挂在悬崖边上。眼看押送三辰天时浑仪的车也无法幸免,早已飞跳押送车顶的嘟嘟,对着飞砸的巨石长声一吼,那飞滚的巨石如受一阵风吹托,飞逾押送车上方。掉落深涧。
严副大队长哑口无言地看着,简直在观看奇异的魔术表演,但这个表演无疑是要命的,吓人一身惊汗。
直升机旋翼声就在山顶,在密集的火力压制下。疯狂滚落的巨石终于告一个段落。严副大队长如梦方醒,派出突击队把押送车里的钛合金箱子抢出,然后下令徒步急速行进。在行进间,丁文看到了现代军械武器与原始掷石手段间的较量,长毛怪人们似乎并不弱于下风。
严副大队长不禁又骂出一声,这是现实版的“哥斯拉”战争吗?看来不用重型武器不行了。
这时,一声长嚎从深涧对面的群山之中吼起。长毛怪人们溃逃,那速度令人咂舌,跃过深涧如履平地,仅仅数秒内便撤得无影无踪。
“直升机继续搜索,一定要注意安全。”严副大队长恨得牙痒痒,碰上机动这么强的长毛怪人队伍,对方战斗力惊人,任昆仑飞鹰特战队员们再精锐也束手无策。因此,严副大队长笑起了一张“狼外婆”的脸,对丁文热切地说:“小文啦,这小家伙很不错,啥时候给昆仑大队来一窝啊?你可答应过替我们培养几个特殊的队员哦。”
刚才被吓得花容失色的琼琼,率先“卟哧”一声笑出,这严队可真逗。楚阿叔为今日接二连三的奇事给弄懵,原以为人畜无伤的嘟嘟在关键时刻大发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