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苗船停靠在村渡口,我回来拿那个‘水’。”桑春直截了当地说,意指着“一滴泉”的水。
丁文带桑春到了育苗室,在那儿早预备了两鱼箱的洪荒湖水。
桑春将鱼箱搬上了板车,“等下将你的菜苗带回来。”拉起板车匆匆地离开。
“记得算多少钱?”丁文见桑春急奔奔地便走,连忙冲着他背后喊。
“算啥钱,真是的…”桑春头也不回,只几息时间便消失在大门口。
丁文摇头好笑,“还是那样急性子。”
听母亲说,今天是腊月初一,早上还见到大舅妈和三奶奶她们到妈祖庙里上香,诉求泼苗时有个好天气。这不,天遂人愿。看了天气预报,只有元旦前后,天气才起些变化。
但经过了洪荒湖水的温养后,又岂是原来意义上的菜苗,许不定能赶上别人的“头水菜”收成日子。
丁文拿了把竹扫帚,一人来到了笔架岛东面的绝壁下。
眼前尽是蔚蓝,海天共一色。不禁心怀大宽,情不自禁干吼着唱起,却是将休憩在岩石上的海鸟惊起。
嗯?有这么难听。这吼歌在于时常练嗓门,估计几个月不到歌房里吼吼,嗓子有点锈了。不然,咱也算是“沙哑流派”一员,就是那么点味道,但怎么觉得和早上“一撮白”它们的有点儿相似。
丁文站在海水边一块巨岩上,对着大海尽声吼起。
吼,吼吼……
不会这么响亮吧?这似乎象嘟嘟的吼声。丁文转头仰望身后的崖壁,只见那数十米之上,有条白色的尾巴在舞动。
果然是这小家伙跟着闹哩。嗯?什么时候把窝迁至壁上的洞穴中,怪不得几天不见影子,原来又发现好玩的处所了。
丁文转头不管了嘟嘟,却是找了处干燥的地方坐下,托腮凝望向微波起伏的海面。
这腊月时季的海鱼,应该有海鲫鱼、马面鲀、带鱼、乌贼……
对于海鲫鱼,有人说,秋冬之季,海鲫鱼加上猪蹄可以润燥,喝鲫鱼汤润燥滋补养胃。但丁文却是想念煎煮海鲫鱼,不需太多的油,煎起肥嬾的鲫鱼,自个儿会出鱼油。此时的鲫鱼,尤吃鱼头为佳。
曾经有个外乡人到渔家做客,受到渔家主人的热情招待,但就是不理解主人的所为,为何偏将鲫鱼头让给了他,而鱼肉却留给主人自己呢?便很生气地质问后,欲拂袖离去时。渔家主人连忙留住人,解释说这鱼头之礼在渔家最大,而且鲫鱼头的滋味是鲫鱼的美味所在。客人不信,当场即试。鱼肉入口即化,客人大赞鲜美;吃下鱼头,一番咀嚼后,客人惭愧了。鱼头几是软骨,越嚼越有味道,其中鱼油更是让人满口生津。
当然盐烤带鱼、猪肉乌贼卷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嘟嘟无声无息地到了丁文身边,身上传来浓浓的咸潮味,让丁文只得退出“吃”的遐思。
“小家伙,该不会爬到崖壁上掏鸟窝吧?”
嘟嘟倒好,索性趴伏在岩石,眯起眼舒服地晒起阳光,理都不理丁文的问话。
小家伙还真拽。百无聊奈之际从空间拿了些青红酒出来,闷了一大口后,双手枕着头躺在岩石上,就等着退了些潮,找几处岩石涮涮待明日再来泼些菜苗。丁文的种殖坛紫菜,并不象大舅想象得那么难。
种殖在石头上!似乎……小家伙可以在空间里的石头缝种树,咱也可以试试种殖紫菜?丁文浮想起空间里的那些层峦叠幛湖岸,这下乐得坐起身,将睡得正香的嘟嘟抓到大腿上,“小家伙,这次能种植得成,你可立了头功。”
的确,在海潮间生长的紫菜,能在这不咸不淡、连沈老头也不知为何特的洪荒湖水滋养下成长,不知算不算一种突破。但植物所需的光、氧气、或说类似生命的“活性”都具备,这坛紫菜种殖出来是不是成了另类?
可嘟嘟对于丁文的称赞兴趣缺缺,不满地呜咽几声,依旧慵懒地趴在大腿上。
丁文知道小家伙最近馋得慌,可自己平常少有吃水果的习惯,赶明儿只得掏钱叫人到镇上买。
为了试比出两样不同种法的效果,丁文还是找几处岩石,认真地用竹扫帚涮擦去海青苔,然后顺便到了小巷附近,搂了一鱼箱的青苔丝和杵些岩蛎。收拾起家什,肩扛着鱼箱,踩着夕阳下的乡道回家。
虽然弄个满头大汗,但有一些海货小小收成,也足以让人愉快。
在操场大门口,碰上久等的桑木兰。她见到丁文便迎了出来,含着深深地娇嗔,轻声问:“一个人跑哪儿去?一个下午都找不到人。”
丁文呵笑说:“这几天嘴淡着,出去收些海货回来,给大伙儿换换口味。”
桑木兰紧跑了两步,跟上丁文的大跨步,“文,放下来一起抬么。”
丁文见她有点喘气,便放缓脚步说:“不啦,看我扛得多轻松,没准儿还可以再背上你一个人。”
桑木兰皱了下鼻子,缓缓跟着走回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大舅妈一人在忙碌,丁文支个声放下了手中的鱼箱,“大舅回来了吗?”
“你大舅今晚在船上值夜,刚刚吃过晚饭就走了。”大舅妈打开鱼箱,见是满箱里的岩蛎和海青苔,捞出一大捧的海青苔,放到盆子里拿出冲洗,准备今晚再添一碗菜。
“叫大舅不要太过系心,那么以后还得将床铺架到海上?”丁文揩了一把汗,拿面盆、扯了毛巾,准备洗脸去。
大舅妈嫣然一笑,“他那人就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守着也好,免得一个晚上睡不踏实。”
丁文点点头,和桑木兰一同出了厨房。
“整个下午就是泡泡找得紧,叫你马上回电话给他。”桑木兰道。
找得紧?丁文知是青石的事,草草地擦了把脸,给罗元去了电话。
一块青石三十万,这是对方出的价。罗元或认为对方在有意压价,但田晓石更生气,差些直接将那个品鉴师轰出自家的门。罗元说,这田老当真可爱,骂对方简直在污辱他的眼光,让那个品鉴师异常尴尬。
价格相差太大了。丁文直接吩咐,那两块青石全让田晓石雕刻去,爱雕刻什么就雕刻什么,就算雕刻赖蛤蟆、乌龟之类的都成。挂断电话后,倒愣了神。
桑木兰默默地听着,几次想出声却又截住了,不想打断丁文的想法。
“算啦,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等着悔肠子。”
听了丁文这没来由的嘟哝,桑木兰终于忍不住问,“文,出了啥事儿?”
“不就是几块石头的事。”丁文一点即止,说多了怕桑木兰更担心。
腊月初二,多云,偏北风,海水大潮。
丁文送了父母来到村渡口,却见渡口站满了人,连三奶奶和九叔公都来了,这是村里近来少有的热闹。
丁母和大伙儿一一招呼,三奶奶更亲热拉住丁母的手,说要经常回桑家坞看看,别让生份了。
今天是紫菜泼苗的日子,桑春似乎有意将场面搞得隆重,除了有份数的六家人外,其他人是来凑热闹的。
启航!桑春站在船头朝丁文几人挥挥手后,高声长喊。喊声刚落,长长的年炮点响,响得各人耳膜失听。
“呵呵,看大舅他们弄得,就差鼓乐喧天了。”丁文送了父母上渡船,和渡口上的乡亲们一起看着那泼苗船拉起帆向南行驶。
已经有人在后悔今年放弃种紫菜。在农村就是这样的,闲的人看不得别人忙着,心下就会闲得发慌。再加上这样鼓动人心的场面,话里更不是滋味。
远帆已尽,乡亲们渐渐散去,九叔公却蹲在一旁不动,默默地抽着长烟杆。
“九叔公,您老看是闲不住啦,不是家里也在挖鱼塘吗?”丁文拉着桑木兰走近前。
九叔公长唉了声,却说不知大虎他们瞎整弄,让人心里没有一点底,咋瞧得玄乎。
丁文虽然对桑大虎没好印象,但对九叔公和桑二虎等人还是亲切,便说:“真想养泥鳅的话,土池的底和壁一定不要开了缝。春季下苗的时候支个声,我会现场看看。”
九叔公听了后,本来皱巴巴的脸倒舒开了些,拍了烟头站起,“大头,那时你就算不去,我也会上门硬拉着你。”
“那咱们就说定了。”丁文挥别了九叔公,和桑木兰慢慢踱回。
与桑春大张旗鼓下紫菜苗相比,鳗场下鳗苗却是静悄悄的。
原池和几个分池池的温棚都搭好了,白色的薄膜在阳光下耀眼闪亮,但透进温棚里的阳光暗淡了许多。
现阶段的鳗苗,一天一个样。昨天傍晚时,将饵料碾成碎粉,开始了首次的人工喂食;今天拉开鱼箱盖时,居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游动。章守志和虞翠花他们高兴得笑咧了嘴,但丁文知道,洪荒湖水所特有的活性,对于幼苗的效果尤其明显。
这些极喜好动的白色精灵,本来在入池前需经过盐水浸泡消毒,但丁文觉得毋须事事照套别人的法子。
也许天性使然,当白苗们放入原池中,全部沉入水底,静静地躲在暗影处。
“喂食就定在黄昏和破晓。”丁文认真地交代了章守志和虞翠花,至于鳗苗驯化和成鳗培养野性,只能等林雪芹来了再说。
原本章守志还在担心这些幼苗如何喂食,看到丁文将碾成细末的丝蚯蚓饵料投入水中,竟能引来鳗苗们尊口大开,连声道还是老弟有办法。虞翠花见章守志自来桑家坞,脸上的笑容越多越多,心想住在这桑家坞看是选对了。
一个原池分养了六十余万尾线苗,只待成长之后,根据个体大小分别移住几个分级池中。
“老弟,再过十来天,咱们先卖了一批苗渡过难关再说。”章守志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大抵提请丁文定夺。
丁文瞧了身边的桑木兰一眼,笑着说:“听咱们兰总决定,我现在纯替你们义务打工的。”
楚婉玉笑嘻嘻地说:“丁阿哥真要算工资的话,咱们付不起喽,所以木兰姐只能以身相许。”
桑木兰啐了一声,脸色有点羞红,却是满心欢喜说:“卖苗的事就麻烦老章和虞姨。”
丁文见几人谈得火热,说道:“老章能者多劳,你再去打听鱼场那些成鱼销售门路。想来就以你们桑家鱼庄的名义吧,原供售的价格依然不变。”
“不是要等常知伟他们回话么?”楚婉玉不解地问。
“没这么快的,很难谈得拢吧?”丁文曾与粤省的客户打过交道。他们都精于商业,谈判之时极尽所能地给自己谋划更多利益,待合同签定后,却是一板一眼执行得认真。这方面比之北方的客户有着巨大差别,合同好签执行却难。
现阶段桑家鱼庄面临着巨大困难,谈判的主动权几乎丧失殆尽,那个素未谋面的汤宝来估计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
楚婉玉一想起那瘦个子的汤宝来,深有同感地点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紧盯着丁文。
丁文淡淡地说:“那咱们继续卖咱们的鱼,别管了他们。我想桑家鱼庄总会东山再起,你们不觉得海对岸的老渡头位置也蛮好的。”
老渡头?
第九十九章年年腊八
老渡头。
曾经古老的渡口,现在没落成了海鲜临时交易点,但随着笔架岛的开发,恢复往日的风貌估计为时不远。
章守志精明地意识到那边的地盘将会有不错的收益,却苦于手头紧,只能暗暗地惋惜。
丁文不仅是随口说说而已,原来便想设个桑家鱼庄的分店,这个老渡口却是个好地点。既可以为等潮渡客人提供临时落脚点,又可以当作鱼货、饵料进出的中转站。
现在是时机,但对他而言,来得不是时候。
九箱的线苗都下了原池。
也许看做复杂的事情,就这样简单的完成,倒让虞翠花感到不适应。她好奇地问:“就这样好啦!”
记得自己每次分池下鱼苗时,都忙个天昏地暗,从没如此轻松过,在几人谈谈笑笑间,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这种生活!
“虞姨,您不会也学上我大舅,整天盯着这些鳗苗吧?”丁文知道虞翠花心中没底,便说:“您放心好了,这些苗至少会象蚯蚓那么有活力。”
蚯蚓?断了一截,另一截还会活。虞翠花感到好笑。这哪儿是在养鱼,简直是以鱼为乐,这种生活…心里暗暗感叹:同养鱼户,怎地差别这么大!
“丁阿哥,蚯蚓在冬天好象都冬眠了哦,似乎没了活力吧?”楚婉玉偶尔喜欢和丁文顶牛。看着他和桑木兰手拉手,虽然是天经地义,但心里难免不痛快。有人窝在心里,有人则表现嘴上,楚婉玉自然属于后一种,因为她是爱吃辣椒的山妹子,一向爱憎分明。
丁文闭嘴不说,他不喜欢多费口舌,更不喜欢斗嘴。
斗嘴象拉大锯一样,一边停了,别一边自觉得索然无味,也歇停。
楚婉玉拉走了桑木兰,却是向着丁文说,“丁阿哥、木兰姐,走!一起看看咱们的办公室去。”
看着三人离开了温棚,虞翠花深有感触地说:“真是好小伙子啦,跟他在一块总让人觉得轻松、可靠。”
“是啊,原来忙忙碌碌,咱们今后也得放松地享受一下生活。”章守志没有深究虞翠花话的意思,却俯在池边寻找鳗苗们的踪影。
两层楼的办公室,盖得象民居,总共八间,中间有个楼梯上到二层走廊,分隔得左右对称。这儿的条件比校舍好多了,至少冬天时候不透风,二楼各间都配备室内卫浴间。
桑木兰本不想挪窝,但听过包品之的一番话“这样石头叠建的房子恐怕禁不住强台风”,不管了丁文是否同意,便决意搬到走廊尽头那间房。
“木兰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喽,记得晚上说悄悄话小声点哦。小心隔墙有耳!”楚婉玉眉开眼笑地说,暗瞟向丁文。
既是悄悄话不用说是小声,丁文觉得好笑,只是那瞟来的眼神**得让人不敢消受。
“他呀,是个闷葫芦。”桑木兰却充满了满足之意,在她眼里,男人多话便有失稳重。
“原来是根木头!”楚婉玉拉了桑木兰入屋,如清晨那屋顶上的麻雀,连说带笑个不休。
这鳗苗下了池,众人都轻闲了,脸上更带着笑容。目睹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
唯独章守志一人忙得不亦乎。由于桑家鱼庄的树立起口碑,“洪荒鱼”在省城有了一定影响力,通过章守志重拾以前的销售门路,推销到各大酒店、酒楼,竟获得青睐。
背鳍上有商标的鱼,起先只让那些采购部门感到好奇,盖因所具有的天然活力和野性,倒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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