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笑嘻嘻地说:〃我是想在你这喝茶,可哪有这工夫啊。从这太原街,我得跑到大西门外和九门脸,光这窑子就百十来家,再加赌局、烟馆,脚掌子都磨破了。别唠了,快拿钱吧。〃
老鸨忙转头对中年男人道:〃快给队长拿钱。〃
那中年男人道:〃要交多少钱?〃
探长〃嘿〃的一声,怪叫起来,道:〃今个儿咋的啦?!咋尽废话呀。〃
老鸨吃了一惊,忙上前道:〃他是新、新……〃
那中年男人抢住老鸨的话,道:〃我是新来的账房。〃
探长点头,又摇头,越看眼前这中年男人不顺眼,当下道:〃新来账房,你连这点事都交代不清楚……你不想干啦?〃
老鸨这时已经拿出钱,分成三叠,放在案上,道:〃30块大洋,麻溜拿!〃
那中年男人掏出一包银元同时拿出一张收据,道:〃请队长在这张收据上画个押。〃
探长眼一瞪,口中阴阳怪气道:〃你小子刚来就敢给我立规矩?〃
那中年男人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正因为我刚来,前后账房正交账哪!就麻烦你老这一回。〃
探长接过收据,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画了个押,接过钱,转身要走。那中年男人大喝一声:〃来人!〃
从西面房间内冲出10多个警察用枪逼住探长和两个士兵,那中年男人伸出手来把探长的盒子枪缴了械。探长气急败坏地嚷:〃你们是干啥的?〃
那中年男人将一纸手令举到探长眼前,厉声道:〃我是警察厅的警长。我姓丁。这是王永江厅长的手令,我是奉命来缉拿你们这帮敲诈勒索的贪官污吏……绑上带走。〃
探长被一拥而上的警察捆绑,不住地挣扎:〃我告诉你,我们密探队的司令是汤玉麟。你敢抓我,汤旅长饶不了你们……〃
而在奉天城的另一条最繁华的商业街四平街(中街),街上有一店铺的招牌是〃花会〃,其实是推牌九、押骰子宝的赌场。室内乌烟瘴气,赌徒呼大叫小。这时,刚从〃艳乐书馆〃大获全胜的丁警长带领几十个警察冲进赌场,众赌徒乱作一团,想要夺路逃走,丁警长对空鸣枪,喝道:〃都给我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脑袋,谁敢跑我一枪毙了他。〃
这时从后屋走出赌场后台老板宋营长,他用手指着丁警长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妈拉巴子你们活腻了……都给我打这滚出去!〃
丁警长面不改色,一声令下:〃绑喽!〃
两个警察上前捆绑了宋营长,赌场几个伙计冲上来想解救,被警察用枪逼住。丁警长指着伙计,道:〃把这几个也给我绑回去!〃
宋营长怒极反笑,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们这帮臭巡警!你敢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丁警长也朝他龇牙一乐:〃不就是53旅第二营宋营长吗?〃
宋营长吃了一惊:〃你们这是存心想造反,连军官都敢抓!〃
丁警长正色道:〃我这是奉王永江厅长的命令:凡是军政人员从事娼、赌等不良行当者,一律绳之于法,场馆一律查封没收!〃
宋营长号叫道:〃他王永江算老几?你们等着汤旅长收拾你们吧。〃
当日下午,奉天城小河沿体育场。14辆大马车上,各绑着一个背插斩刑箭标的死囚犯。在骑警的押解下,走进体育场。观看行刑的市民拥向体育场。围观的人在议论。
市民们议论纷纷:〃我查数了,14个。〃
〃听说清一色的全是税捐局长,这些个局长,个顶个都贪污老鼻子钱了。〃
〃这是哪位青天大老爷,能下这么狠的茬子?〃
〃听说是新来的财政厅长干的,姓王……〃 〃看看这些个当官的!挣的钱比咱们都多,还贪污那么多钱干啥,这回好了,吃啥都不香了。〃
体育场里响起一排枪声,14个罪犯伏法,围观的人群响起潮水般的掌声,久久不散。
汤玉麟官邸是一个中式的两进四合院,在前院正房的大客厅里,汤玉麟的五十三旅的所有营团级的军官都在场。随着刑场枪毙税捐局长的枪响声。汤玉麟将一个茶碗摔在地上,气愤地来回踱步,孙营长上前道:〃旅长,王永江上任以来,可没少祸害咱五十三旅的人,咱们得想招啊!〃
众军官齐声道:〃旅长,这个王永江又当警察厅长,又当财政厅长,他这官越当越大,往后咱没法干啦!〃
汤玉麟对秘书道:〃你马上给我写个状子。〃
秘书不解道:〃写啥状子?告谁?〃
汤玉麟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告张作霖……不是,到张作霖那儿去告王永江,你写上,他张作霖要不把王永江给撤喽,妈拉巴子我就不伺候他啦!你们都在这个状子上给我签上名!〃
30来个军官在汤玉麟带领下,来到二进院张作霖办公室门前。他们都站在院子里也不进屋。张作霖刚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架势,微微一笑,他心里早有准备,当下道:〃你们干啥来啦?向我示威咋的?〃
孙营长手里拿着一份呈文,但他不敢递给张作霖。汤玉麟朝孙营长瞪眼,众军官也都看他,他才畏怯地将呈文举到张作霖面前。张作霖拿过来呈文也不看,三把两把将呈文撕碎摔在地上,骂开了:〃我不看你们这破玩意儿,我知道你们要说啥?我只问你们长耳朵没有?长眼睛没有?听见奉天老百姓在骂你们啥吗?骂你们是土匪!是红胡子!再不整治你们行吗?老百姓是水,咱们是船,水能载舟也能翻船!这点道理总能懂吧?你们要是把老百姓惹急眼喽!你还想在奉天这疙瘩待啊?那些个税捐局长是各个该杀。你们知道不,段芝贵把咱奉天造得丁当穷,财政上一个大子儿没有,还拉了一屁股饥荒。年年收的捐税都叫这帮局长揣进自个腰包了,王永江上任才几个月,不但把饥荒还上了,财政上的腰包也鼓起来了!国富才能强兵!财政上有钱才能养活你们……王永江对你们哪点不好啦?〃
众军官被张作霖说得不敢抬头,汤玉麟鼓起勇气,当下也把自己军帽从头上扯下来,望地上一甩:〃你少跟我白乎这些个大道理!咱奉天没人啦?就他一个王永江是能人?他就得压在我们头上?我们今天来,就是要把话跟你说明喽:你马上把王永江撤了,要不价我就不干啦!我们大伙都不干了,有他王永江就没我。有我……〃
张作霖白了他一眼,扔还给他一句:〃就你?我也明白儿告诉你,你给王永江牵马扶镫都不配。〃
汤玉麟气得上下嘴唇直哆嗦:〃你,你说的。好!我猪八戒摔耙子,不侍候你这个猴儿啦!〃
张作霖冲上前要打汤玉麟,骂道:〃×你奶奶!缺你这个臭鸡子儿就不做槽子糕啦!〃
汤玉麟眼睛登时圆滚了起来,牛脾气发作,也翻了脸:〃×你奶奶!你拉完磨杀驴!妈拉巴子你忘恩负义!〃
张作霖没想到汤玉麟跟随自己这么多年,居然这么不开窍,怒道:〃你妈拉巴子……〃
眼看张、汤两人就要打起来了,众军官拦着、劝着两人。张作霖的两个秘书马、金两人也跑出来劝张作霖,汤玉麟被众军官推着往院外走去。汤玉麟边往外走边回头喊道:〃你叫你汤爷爷干,你爷爷也不干啦!〃
张作霖冲院外喊道:〃我就用这个姓王的了,你们爱咋咋的!〃
被众军官推出大门口的汤玉麟余怒未息,嚷道:〃放开我,都给我躲开,瞧瞧你们这个熊样!在家一个个咋咋呼呼地可能耐啦!到这连个屁都不敢放,倒都成了说和人,我要你们有啥用?〃
众军官尽皆赧颜,低头不语。
当天夜里,张作霖正一如既往,在书房掌灯读《孙子兵法》,马秘书匆匆来到书房外,惊慌失措地报告他刚才值班室接到一个电话,说53旅有异动!
张作霖整个人坐了起来,想着汤玉麟不会真的干傻事吧,当下问:〃啥样异动?〃
马秘书道:〃说要来攻打督军府,实行兵谏。〃
张作霖定了定神,道:〃我知道了,你去吧,给我接步兵旅张作相旅长。〃
马秘书赶紧出屋,摇电话给张作相,摇通之后将话筒递给张作霖,电话那边张作相失声道:〃大哥啊,还没睡哪?出了什么事情?〃
张作霖〃嗯〃的一声,道:〃才刚我接到报告,说汤玉麟要发动兵变,要攻打督军府。〃
张作相不敢相信,道:〃有这事?不能吧……是谁报告的?〃
张作霖当下将事情大致说了,又道:〃你听我说,今天晌午为王永江的事,我们俩吵起来了……〃
张作相道:〃再吵也到不了这份儿上……〃
张作霖叹了口气:〃阁臣他二虎吧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又在气头上,说不定干出啥事来!你还是防备一下,以防万一嘛。〃
张作相连声说:〃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我能整好。〃
汤玉麟现在在他奉天城小东门外53旅旅部营房的办公室里,营房四周有土围墙,大门有岗楼,院内有操场和一排排营房。
这时候,汤玉麟正召集营、团以上军官在一起开会,让大家听听刚从警察局放归的宋营长的哭诉:〃他王永江叫我蹲几天笆篱子这没啥,可他不该把咱开的好几家花馆都查封了!我跟他那么说,这里头有不少汤旅长的股!可他们连勒都不勒你!这好几十万的钱就没了……〃 汤玉麟焦躁地来回踱步,当下喝住他:〃哭啥!一个大老爷们……〃
一旁的孙营长尖着嗓子道:〃旅长,事情闹到这种粪堆儿上,真没法干了。〃
众军官也一起附和:〃是啊,旅长,干不了啦,赶紧想招吧。〃
汤玉麟满屋子踢凳子椅子,吼道:〃怕啥!急眼了咱们拉杆子上山!我跟他张作霖拼了,我从来没怕过死!〃
这时候,外面放哨的卫队长跑进来,一个立正,道:〃报告旅长!张作相的步兵旅把咱营房包围啦!〃
汤玉麟心想他妈的张作霖你这个王八蛋,心怎么这么黑啊,真动真格的啊,当下命令:〃快!各营都进入战斗!门前赶紧筑起工事!大门前多架几挺机关枪!〃
奉天城四平城(中街)大街两面各商店纷纷忙着上板关店。行人也惊慌地奔跑着。一老头要进一酒馆,被正在上板的堂倌拦住,道:〃不卖了不卖了。上板了!〃
老头纳闷道:〃这刚开门咋又上板了?不卖酒了?〃
堂倌哎哟一声,道:〃你老没听说吗?张作霖跟汤二虎在奉天城里头干起来了,奉天九个城门都架上了大炮。你要在这里喝酒,一个炮弹飞过来把你脑袋瓜子炸没了。别说喝酒,吃啥都不香啦!赶紧回家吧。〃
那老头大骂道:〃啊呸!酒没喝着,倒听你一通丧气话!〃
这会儿,奉天城奉军五十三旅营房大门口堆起沙包工事,架起数挺机枪。汤玉麟和宋营长在办公室不断地发出指示,这时电话铃响。宋营长扑上去接电话,听了一会,叫过汤玉麟,说:〃旅长,是张作相。〃
汤玉麟头一扭:〃不接不接,说我不在。〃
宋营长看了看汤玉麟,只好说:〃汤旅长不在。放下电话后,又请示旅长,这都快晌午了,你老早饭还没吃哪,我去给整点吃的?〃
汤玉麟吼道:〃不吃不吃,你去给我整点酒来。〃
宋营长才刚刚离开,电话铃又响起。汤玉麟抓起电话就嚷:〃你们少来电话!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汤旅长,干啥这么大火气啊?〃
汤玉麟呆了一呆,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电话里头声音哈哈一笑:〃我是冯德麟。〃
汤玉麟奇道:〃冯师长,你这咱给我打电话干啥?〃
冯德麟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道:〃危难之时才见真情吗!我是真心想帮你!〃
汤玉麟脑筋向来少根弦,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不解道:〃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吧!帮我?你咋帮我?〃
冯德麟知道汤玉麟是木头疙瘩,索性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张作霖他坑过我!这咱他又整治你。赶紧把军队拉到我这边来!我跟你说,咱俩膘起膀子干,奉天指不定是谁的呢。〃
汤玉麟犹豫了起来,想着自己到底跟随张作霖那么多年,当下道:〃你让我想想。〃
冯德麟〃啊呸〃一声,道:〃还想啥啊!你自个儿处在啥粪堆上还不觉咋的?等着挨收拾咋的?赶紧过来吧。〃
当天夜晚,张作霖在自己官邸寿氏房中睡觉,床头电话铃响起来。张作霖醒来接电话,是张作相打来,声音很是紧急,张作相告诉他,汤玉麟的五十三旅已整装待发,天一亮就要开拔了,去投北镇的冯德麟。
张作霖吓了一跳,赶紧穿衣服,一边对张作相说:〃你在办公室等我。我这就起来。〃
办公室内,张作相正在焦急等待,张作霖走了进来,张作霖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道:你能认准他是吗?
张作相心急火燎地说:〃冯德麟在南关不是有个办事处吗,这两天他办事处的人总往那跑。再说他拉出奉天城还能投那儿?〃
张作霖踱步思考。最后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吼一声:〃操你妈!〃
张作相变了脸色,惶急道:〃大哥,不能打啊!那都是咱自家弟兄!〃
张作霖摆了摆手,表明自己没有打汤玉麟的意思,当下定了定神,道:〃是咱自家兄弟!不能打!一打起来,就把奉天打烂啦,老百姓遭殃啊……作相,他实在要走,你就让开一条路,叫他走吧。〃
张作相道:〃大哥,你最后再劝他一把。〃
张作霖苦笑道:〃他连你的电话都不接,咋劝?〃
张作相想了想,说:〃你给他写封信,我连夜给他送去!他不见我,信总能传进去!大哥!这么多年的生死弟兄!不能就这样叫他走啦!〃
张作霖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写。〃
张作霖走进书房坐下写信。张作相在办公室通过敞开的门能看见张作霖写信,他一边写信,一边伤感的回忆起当年同生共死打天下的情形,往事历历,恍如昨日……
阁臣仁兄:
十七年患难至交,临别亲未一晤,弟心伤矣!我兄之心能不伤乎?回忆当年初结保险队时,我兄、作相及弟等才二十四人,屡受大股乡团欺侮。金寿山勾结俄兵,乘夜对我袭击,兄冒死救我妻儿出险。后投到八角台,蒙伎吾兄大度优容,推诚相处。稍得喘息,及投诚新民,弟任管带。兄任哨官时屡建奇功。弟因升统领,兄升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