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全忍不住笑了,还摇了摇头,显然他觉得林浩说的不是真话,不过他没有多问,只回答林浩:“我玩了也有十几年了。你在那天的展会上,是跟着哪家公司去的?”
“三才珠宝有限公司。董成辉老先生是我的师父。”
张文全闻言,露出吃惊的表情,如果说一开始,他认为林浩和自己相中同一块原石是巧合,那现他可不敢这么认为了。毕竟是颇有名望的董老的徒弟,别看他还很小,想必实力也不会太弱。这也能说明林浩为什么会出现在展会上。
当然,张文全不知道,林浩是在那之后才师从董老的。
“我记得,咏玉珠宝公司在东海,张先生为什么会还在和平京呢?”林浩接着问。
“这是第二次出差过来了,之前我还在瑞丽呆了很久。”张文全回答。
一句出差,自己来干什么这个话题就巧妙地避过了,林浩也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几句话聊下来,二人多少熟络了一些。
队伍走起来并不慢,毕竟过秤,划价,交钱,是花不了太多时间的。大约十几分钟,就轮到了林浩和张文全。
“哎呀,文全,林老弟,”徐老板看到他们二人,连忙陪笑,“选到什么好东西了?你们这是要合买吗?”
“对。”
“原来你们认识啊?”徐老板问道。
“……嗯”二人齐声回答。的确是认识啊,虽然不是真正的朋友。。电子书下载
“上秤吧。”张文全说道。
“好咧。”徐老板把石头放到了秤上,3。5千克重,便报价:“1050。”
这价格比较高了,但是因为是没挑过的料子,出的东西也一直不错,所以价格高也有市场。徐老板这一手新货,也是只通知熟客中玩得比较好的来挑,当然他就不会用次料子坑这些老客户。
两个人二话不说交钱,张文全便问林浩:“就在这里切,如何?”
“可以。”林浩说道。
“那好咧,你们二位先在这边等着,”徐老板一指不远处的一大堆人,“我这结完账,就去给二位切去。”
“好。”两个人抱着石头又等在了一边。
结账花了徐老板很多时间,等着切的一队人,也有十来个,这还不算后面还在排队交钱付款的。不少人索性去别处逛了,张文全和林浩看了看彼此,两个人都不敢放任对方离开自己身边。最后还是张文全提出:“等着切,还有挺长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好原石吧?”
林浩点了点头。
张文全拿着石头,两个人沿着道路慢慢地走,地上的摊位,不是全是真品,二人逛了一会,林浩最后看中了一块达马坎的小料。这块小料只有二三百克,一手就能握实,形状很圆,皮子也紧。
“黄雾白底,种老,水足,能到糯冰,可以巧雕,”张文全看了看说道。
“你说它白底?”林浩眉毛一扬,“我觉得蓝底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要不要赌赌试?”张文全说道。
“好啊,”林浩想了一下,“咱们各自出一半钱,回头找徐老板切了,谁对了归谁。”
“好。”张文全的眼睛一亮,二人和老板讲了价,拿下了这块达马坎,。二人又走了一圈,才回到徐沐阳的店里。
这个时候等候交款的只有两个人了,排队等切的人已经不耐烦了,林浩数了一下,有二三十号人,算上同样在逛没有回来的,应该还有五六十号人。
“林浩同学,”张文全说道,“咱们也可以猜一下,接下来这些人手里的,都会开出什么来,如何?”
“好。”林浩欣然同意,赌的多,才能试出张文全的本事。碰上一个高手,林浩当然不想放过比试的机会。
“输了的请客,附近的家家乐饭店。”张文全补充道。
“好。”
正好此时,最后两名付款的也交了钱,徐沐阳这才对一边苦等的众人陪笑道:“真不好意思,又让大家久等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大家都理解。”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挥了挥手,“快点切吧,我是第一个。”
“刘经理别急,这就来。”徐沐阳嘿嘿一笑,带着众人进店,来到他的切割机前面。
留下来要切的人,都是抱着学习围观的态度,所以切割一要开始,所有的人都聚了过来。这个中年老板要切的是三块莫西沙,每一块都算不很大,第一块皮壳极好,紧实,翻沙极细,但是底子有点脏。
当然,林浩和张文全是没有办法靠得太近的。
“这一块,卯水应该进不去里面。”林浩先低声对张文全说道,“种看起来挺老,估计裂不会太多,看皮壳可以赌冰糯,色嘛……白底飘浅绿吧,达不到翠。”
卯水层,是黑乌沙特有的一种现象,就是被黑色污染的肉,比较脏,绵也重,如果卯水吃透了整块料子,这整块料子都会灰到无法取料;多数时候,卯水是吃不透整块原石的内里的。
“……”张文全呆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猜想,难免有意见一致的时候,的确让人有些为难,林浩笑道,“没关系,想法一致的就先无视吧,有不同看法的,咱们再计胜负。”
“好。”
这块原石切开的结果,卯水层吃进去两公分,种是糯冰,白底飘浅绿,不算太脏,二人赌对了。
一上午的时间,二人赌了也有二十四块原石,有四块二人都错了,五块意见不一,这五块中,张文全对了两块,林浩对了两块,还有一块谁也没对。
这种赌法,借不了手电和其他手法来分析原石,只有远远地看,根据大概的卖相来判断内里,准确率自然要低许多,唯一降低难度的地方,就是可以不赌裂。现在张文全和林浩平起平坐,让林浩这个玩了二十多年翡翠的老手惊奇不已。
正好到他们合赌的这一块了,二人因为随身带着它,有机会多多细看,已经达成过一致,糯种,白底飘翠,不会太严重的裂,取镯子是够的。
切割机把较平的一面削了一下,露出酒瓶底大小的肉,果然如二人猜测一般,糯种白底飘点绿,徐沐阳当场提出收购,因为有镯子位,糯种,飘绿花,底子净,最终以五万成交。
林浩顺便拿出那块达马坎巧雕料递给徐沐阳,请求他来一刀。
老板看了一眼,在一边轻轻来了一刀,露出里面的肉。
居然真是白的。
林浩看着那白色的断口,发了半天的呆。
白底,真的是白底!
虽然达马坎隔着雾猜测里面的肉的色彩很困难,但也不是无迹可循,林浩对些作过不少研究,也有自己的心得,想不到还是有走眼的时候。
林浩摇摇头,把那块达马坎递给张文全,说道:“张先生技胜一筹,这顿饭我请了。”
张文全微微一笑:“朋友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推辞,肚子饿了,咱们也不看了,这就先去吃饭吧。”
林浩一路上心绪都无比复杂,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眼力有着极高的自信,就算是董老那样经验丰富的专家,林浩也不认为他们真的比自己强的更多,上次的白盐沙可见一斑。而这个张文全,年纪已经算比较轻了,本事却比自己还要强。
当然,赌中赌不中,运气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林浩输了输是输了,有句话愿赌服输,林浩当然明白。
第一次,林浩见到比自己还要厉害的人。他真心敬服起张文全。
到了家家乐饭店,林浩痛快地点了四样好菜,林浩不喝酒,只要了饮料,但张文全表示自己爱喝酒后,林浩马上就让服务员上了一瓶二锅头。
酒菜上齐,二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酒桌是最容易拉近人的感情的地方之一,两个人已经没了距离感。张文全显然心情很好,二锅头下得很快。林浩也受到他的感染,一边夹了一口菜,一边问道:“对了文全叔,你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听了林浩的问话,张文全叹了口气:“正好,我把我的故事和你讲讲。”
林浩当然乐意听,他凑近了身子。
十五 只会赌石披麻布
张文全是和平京人,原本是个大公司的小采购员,年轻的时候被源去了深圳长驻,做了一年多公司小职员。深圳离香港非常之近,所以能见到不少港商。
为了自己的业务,张文全和他们接触得挺多,他发现不少港商都喜欢一种活动叫做赌石,自己第一次去赌石,还是客户带他去的。
那时他还是个小白,二十来岁一个愣头青,但他也没有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来博个富贵——也很少有人一开始就这么做,他只拿出两个月的积蓄赌了三块。
赌石的人总喜欢说神仙难断寸玉,其实原石里面出什么,并不是完全预料不到。虽然相玉专家们也不能有百分之百的准确率,但有规律,垮的机会就少。
完全不懂的新人,虽然不乏开始第一块就见绿的,但通常就是十赌九垮。张文全那三块,切开以后自然全是垮的。
正在张文全伤心的时候,人们纷纷围到旁边的一家店去看,那里一个老人赌了个大涨,出了满绿,卖了好几百万。那个时候几百万还是相当值钱的。
张文全看傻了,接着他听人们说,这个老人是一个金盆洗手的赌王,叫李天成,现在全心带孙子,只是偶尔来玩玩罢了。
亲眼看到赌石真的这么容易来钱,张文全心动了。
出来社会几年,张文全也见识了人世冷暖,和平京一国之都,内里水深,藏龙卧虎,可是张文全家偏偏不算,他父母没有钱,他同样没有钱。他深知一名没有背景的青年初入社会的艰苦,这年头,炒股被套牢,期货水更深,房子他却投资不起,只能一点点打工,先攒出第一桶金,才能提创业的事。
眼下,人家随便赌赌,就是百万入手,这其中的学问,不由得他不动心。几乎只考虑了两秒,张文全就果断地跑过去追上了准备离开的赌王,当场跪下要拜他为师。
赌王原先不同意,他说张文全社会阅历太浅,用他的话说:“赌中了也搂不住钱”,可是架不住张文全的坚持,他还是收下了张文全。
必须承认,张文全是个能吃苦、爱思考、也爱研究的人,他没有钱交学费,就辞职,一心侍候赌王生活,帮他带孙子。跟着赌王学习了两个月,不是干活,就是看玉,看书。
两个月后,张文全又拿出了两千,他准备再试一次。
他这次看中的是一块帕敢场口的黑乌沙料子,这个场口,已经挖了五层,是有名的老坑,出的东西都很好。现在张文全看了这一块的卖相,加上对好场口的迷信,不免自信满满,他觉得一定会出高绿,最次也是豆绿。
谁知切开之后,绿不但没有满,底子还脏,做不了东西,他赌垮了。学成后的第一赌以又交了学费告终。
张文全不服,他又跟着老赌王学了半年,才终于自信地出师了。这一回,他没有两千元去赌了,他掏出身上最后的五百,又赌了一块很小的帕敢黑乌沙。
一切出来,就是满眼的绿,糯种干青,当场卖了四万。
随后,张文全用这四万,又不断地赌,三赌三涨,钱,也翻到七十多万了。
虽然在赌石圈里,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普通人想赚到这些,也要奋斗二十年。张文全有了这些钱,买了个小房又开始赌。
大概五年后,他就有了三百万。
此时,张文全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除了赌石不会别的。他用这笔钱入股了一家公司,但是也只能算是小股东,说话不算,公司效益也一直在下滑,这笔钱最后赔了进去,以公司破产告终。
刚好这个时候,他偶然认识了咏玉珠宝公司的老总斐进,两个人倒也投缘,斐进就邀请他去自己公司帮忙相玉,每年会给张文全分不少红利,一干就到现在。
这也算是一份固定工作了,张文全心里相对平衡了一些。
“老弟,我没别的本事,也只会赌石,我没生在石头堆里,但我估计最后会死在石头堆。”张文全苦笑道,“我也想当董事长啊,我想创业啊,原先只想要一些钱开公司,最后反倒成了本末倒置。你说我这算成功吗?”
林浩摇了摇头:“文全叔,您玩了这么多年翡翠,一定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张文全问道。
“不会赌石难致富,只会赌石披麻布。”
“哈,哈,哈!”张文全握着酒杯笑了起来,“是,我听过,以前没当回事,后来才发现,说得他妈的太对了。”
“是啊,太对了。”林浩也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林浩对张文全,并非没有一点妒忌的心理,高手的心境,一方面渴望对手,一方面又不愿意看到对手比自己强。但他现在,反倒对张文全有些同情。张文全的本事,也是他付出了很多才得到的。浸淫一样东西太过专心,难免反而会成坏事,没有什么能够免俗。
赌王是对的,入这一行,没有点天份,想做到真正的大师,还是有些难度的,张文全是个天才,可惜入行太早了。
林浩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打算走张文全的老路,哪怕他本事再好,也是不可赌成一个富豪的。更何况他如果要复仇,需要的不仅仅是钱。
“林浩,你说说你吧。”张文全此时眼上起了红晕,他已经有些高了。
“我?”或许出于同情,林浩倒有些不想欺骗他。
“对呀,你年纪这么轻,就能从师董老;本事,呵呵,我的眼力我清楚,你只比我赌少了一块,这样的本事,没多少人有,可你才十四岁。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浩微微一笑:“文全叔,我不想骗你,可是我照实说,你却认为我是在说假话。”
一瞬间,林浩真的想把自己事尽数告诉张文全,他把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了十多年,就如背负了十多年的重担,他也渴望说出来,落得一身轻松。
但是,林浩最后选择了保密。为了不让家人枉死,为了让凶手付出代价,林浩不许自己有一点差错。别说一个秘密保守十多年,哪怕是一辈子,他都不想反悔,也不会反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话?”张文全呵呵地笑。
“我曾经说过,我还不会走路,就已经知道赌石了,可是你不信。”林浩说道。
再一看,张文全已经醉卧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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