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酒足饭不饱的自然颇有微辞,但小丫头打着饱嗝就不用问她满意不满意的了。我在通往大海方向的小道边拦了辆牛车,憨厚淳朴的村民笑着把我们请上了车,还让出最好的座位给我们,令我一阵的感动。茜丫头实在有些机灵,不待我吩咐就用兜中的带柄糖慷老大我之慨了。夫妻俩自然是笑着拒绝,但我能白搭人家车吗?稍使手段就让他们不得不收下。
第四章
我以为有这么一个繁荣的贸易天堂在,海边的螺渔村肯定是商船云集、帆樯林立,可看到路越来越狭窄就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忙打听港口的情况。看着他们的比划,胸膛中一颗火热的归心逐渐沉了下来,最大的船也该是舟山看到的小舢板,根本没有可能远洋。
这也能叫船?一截让老鼠给咬空的烂木头也能叫船?我一看到事实头脑就“嗡”一声炸了,眼前一片发黑,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打鱼的更可笑,一人划着“烂木头”在几十米外撒开一顶比伞大不了多少的网,这就是渔夫了。我看着礁石下那湛蓝不见底的海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突然记起公元873年的玛雅应该处在古典文明末期,其文明的中心是在热带丛林的腹地而不是沿海,再过几百年沿海的贸易才能逐渐发展繁荣起来。造船业的原始在情理之中,可归心似箭的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自己造船回家?那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失魂落魄地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咸湿的海风吹来,彷佛把我的灵魂都吹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活着的尸体。去他妈的羽蛇神!去他妈的玛雅文明!去他妈的神的传承者!这些狗屁与我什么相干?我只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为着渺小的目的而忙忙碌碌,我也愿意这样的平凡与渺小,从来就不想成为什么救世主,更极度反感他人把所谓高尚的观念强加给我!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造船就造船!虽然是白手起家,但凭着先进一千一百多年的人类文明,目标只是一艘远洋船应该不是登天难事。我希望某些鸟毛神也有这样的觉悟,学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无头苍蝇般“嗡嗡”乱撞着乞讨他人的同情。
现在我急需一笔巨额造船资金,看来靠街头卖艺之类的肯定是不行了,炼铁炼钢好像太辛苦了点,最好是点石成金、变废为宝。。。。。。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兀阿城里那贵重的纸张,“造纸术”三个字清晰显出脑海,虽然我不太清楚古代造纸术的详细细节,但大致的工艺还很是了解一些的。
那大体上就是把麻头、破布等原料浸水使之润胀,再用斧头切碎并洗涤。然后用石灰水浸透并蒸煮,除去原料中的木素、果胶、色素、油脂等杂质,再用清水漂洗后加以舂捣。捣碎后的细纤维用水配成悬浮的浆液,再用漏水的纸模捞取纸浆,经脱水、干燥后就成纸张了。应该说工艺很是简单,原料也是随处可得,但利润肯定是大大的。
大叔大婶一直在旁边看着,仿佛是在等待我们。我看天色已晚,准备先在村里借宿一夜,就过去表达了这种意思。两夫妻忙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让举目无亲的我一阵的温暖与感动,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看来这里民风淳朴得很,暂时寄宿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们又坐上晃晃悠悠的牛车,沿着狭窄的村道往炊烟深处而去。这是一个几百户人家的小渔村,看房屋与村民的穿着并不能说很贫穷,而孩子们虽然黑不溜秋,但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牛车弯入一个吊满鱼干的小院,令我奇怪的是透过半合的门看到墙上挂有木棍与木剑,那应该不像小孩子的玩具,因为制作虽然粗糙,但材料都是坚硬沉重的榴木。
老牛抬首一声嗷叫,随着欢叫声从屋中跑出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那小女孩比茜丫头大不了多少,看到我们都瞪大眼睛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本来两兄妹已经烧好了饭菜,可好客的大叔大婶马上就是杀骆宰鱼的一阵忙活。我看生活的操劳虽然已经提前刻上了他们粗糙的脸,但目光并不浑浊,应该还对生活有着相当的寄托。
大叔杀完骆就陪我聊了起来,原来这里果然是个三不管地带,分别是西边的阿兹台克人,东边的托尔特克人与北边的玛雅人。因为以前经常发生战乱,原先的居民如韭菜般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但苛捐杂税还是逼迫不能生存的他们往这里来了。好在这里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发生战争,最近搬来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他们本是远离这里的玛雅人,十年前因为战乱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虽然这里因为没有狠毒胜虎狼的苛捐杂税而生活好多了,但一切如一个美丽的气泡,随时都有彻底破灭的危险,村民每天都提心吊胆着祈求不要发生战争。不过,大叔总觉得在求神之余还是练些武艺傍身来得踏实,所以才有了我看见的棍与剑,他说虽然在战争中不能有什么大的用处,但至少逃命多了几分胜算。
听来大叔对神的信仰并不坚定,要不怎么还留后路?这在根深蒂固的神崇拜文化熏陶下的玛雅人来说怎么也算是个另类了。果然!其他的村民就没有这个习惯了,就是大婶也不以为然,但我却高度赞赏。我认为人首先得学会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求助他人,或是无耻地在毫不相关的他人头上强加顶“传承者”的帽子,从而推卸自己的责任。
我认为越是和平时期就越是要有忧患意识,历史告诉我们:战久必和,和就必战,战争与和平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按考古所得的玛雅历史,近几年应该还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谁能保证不发生小规模的冲突?
我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发家致富,造船远洋。当然,口中出来的只是想在这里凭着祖传秘术办一个小作坊,还问能不能请他们帮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说跑跑腿之类的事都交给他就行了。既然这样我就开始布置任务了,首先自然是搞一些破布烂麻之类的原材料,虽然带纤维的树皮也能造纸,但破布烂麻几乎已经是纯纤维了,可以少去很多工序。
这下连大婶也奇怪地转头看着我,却道:“兀阿城的垃圾堆到处都是!”有就好,有就好!有些人“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我“用的是垃圾,产出来的是宝纸”,应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捡垃圾自然属于跑腿的范畴,那我轮也难轮到了,因为刚才某些同志已经信誓旦旦着承包去了。
我稍微解释了几句,他们一脸的将信将疑。除了原料我还需要十几面长一米宽0。7米的精细面筛、一个能平放入面筛的大木桶,还需要蒸桶、捣臼等必要的工具。好在这些都是日常用品,定做价格也不贵,按照大婶估计的,我身上剩余的金币足够了。
我干什么?我除了为造船长选址还得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你以为暴发户是那么容易当的?你想想:如果造纸术的发明还不算惊天地、泣鬼神之作,那什么才算是?这能产生的巨额利润根本无法估计,谁不眼馋得口水一泻千里?弄不好暴发户没当成,暴尸荒野倒是成了。所以,我还必须用拳头来保护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有财产。
我们聊得很投机,特别是自酿的水酒三杯下肚后,我甚至还看到被生活牢牢压制的豪气。那叫嘟嘟的小女孩对同龄的茜丫头很感兴趣,开始是扳着桌沿靠近着相互看着,后来就拿出珍藏的自制小玩具来,但茜丫头却很是谨慎,只看不动手。
第二天,我们与大叔大婶又去了兀阿城,然后分头办事。我首先得解决囊中的羞涩,这薄薄的玉佩实在是块鸡肋,换钱怕引来咬人的畜生,丢掉又很是可惜,而玉雕磨去雕痕倒可以换回一笔小财,只是可惜了一块好玉。在石块上磨去雕痕的玉可谓遍体鳞伤,卖相实在不敢苟同,但就算这样我也获得了千多盾的金币。
还是买辆马车作为交通运输工具,大叔的老牛破车实在太浪费时间了,可这马还真不是穷人能享用的,动辄就是几万盾,最低也要几千盾。正心凉间,茜丫头拉着我穿过热闹的人群往外走,眼前一亮,看到一匹咽咽一息的老马。一问,加上个破车厢也只要500多盾。好歹也是辆马车,虽然随时都有倒毙在地,让我血本无归的危险。
我没两下就能使唤这匹已经没有了哪怕是一点点脾性的老马,看看时间还早就驾着去疏林取“易食”与腰刀了。马毕竟是马,只要老得还有一口气在,就总归比牛快了些。回来就看到大叔大婶已经等在约定的地方了,牛车上还有一大堆东西,我驾着马车在旁边停下还真吓了他们一跳,看来档次这东西还真不是含糊的。
虽然只是匹行将就木的老马,但它的到来还是让村民一阵围观,有的还对着一阵乱摸,舒服得它不要就此仙去才好。我把一部分石灰石用水化了,再取石灰水浸了一麻袋的破布烂麻,然后背上弓带着寸步不离的茜丫头,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到附近的丛林为造纸作坊选址去了。
我用了三天时间,几乎踏遍了方圆十几公里的每一寸土地。兀阿城所在其实是一个小面积的河谷,朝西南是大海,三面都是高耸的大山,溪水河流众多,人迹罕至的森林很是适合搞些特务工作。我首先考虑的是造船,然后才是适合造纸与居住,找到的是一个靠海的平缓山坡,上面都是茂密的丛林,清澈的溪流顺坡而下的,奇特之处是山顶还有一个面积并不小的天湖。
如果山顶伐掉一部分树木,那就是面朝大海,背依天湖,春暖花开很是适宜居住。坡的西南面将来可以开辟为造船厂,东面就作为造纸作坊吧!虽然没有什么天险可以凭借,但我认为和平的关键是实力,不是做缩头乌龟,况且还可以用阵法来弥补。
我让大叔帮我请伐木工开通道,请木匠搭建房子了。他们对我离开渔村差不多一公里的丛林地带搞小作坊很是不解,木匠师傅对我模拟云南傣寨竹楼的构思更是直犯迷糊,我讲得口干舌燥才让他们弄清楚了该怎么搭建。我又把已经浸泡了四天三夜的破布烂麻取出,在清水里漂足一天一夜,然后用斧子剁碎后放入草木灰水中蒸煮六个小时,再取出用清水漂洗后就放下了。
“众人捡柴火焰高”,在大家努力下房子很快就搭建完成了,虽然比较粗糙,但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傣族人聪明智慧的结晶果然不同凡响,站在地板上一点也感觉不到热带雨林的潮湿,令他们一阵的啧啧称奇。这个傣式木楼让他们学去是肯定的了,估计布满玛雅大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送走了闲杂人等,我们开始了造纸的关键技术——舂捣,也就是把纤维打断捣碎。这完全是体力活,在我与大叔车轮般击打下,湿润的碎麻慢慢变成糊面状。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就用水稀释着在巨木捅中调制纸浆,至于比例只能凭着水的能见度自己摸索了。我小心地边加纸糊,边用水勺细细搅拌着,还放入了一些淀粉糊作为悬浮剂,书上说这样能使短纤维分散得更加均匀,湿纸也更容易揭分。
调制好的纸浆如一桶淡黄色的浊水,在直射的太阳光下可以看到无数细微的悬浮物。我把定做来的面筛缓缓斜插入纸浆,大叔就奇怪地盯着,想知道究竟能捞出什么来。成败在此一举!我一脸冷峻,沉稳一捞,面筛浮出水面,上面赫然就是一片雪白胜雪,在阳下散发着绚丽的光芒。大叔两颗眼珠子夺眶而出,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半空悬着的心石以彗星撞地球之势落到地上,一时热血沸腾,不由仰天长笑起来,毒辣的阳光在眼中顿时化为满天的希望之光,若蓝的身影彷佛触手可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纸张,可以按需要定制规格生产,可以用于打印、拓印、油印等等,还可以装订成册方便携带,那些大大小小、既厚又重的树皮纸根本比都没法比,肯定会给我带来滚滚的财富!
我让纸张在太阳下暴晒,准备检验成纸的质量。热带的阳光果然毒辣,还没十分钟就完全干透了,但纸面凹凸不平、厚薄不一、毛糙较多,取在手里一阵揉搓折拉,仔细研究。看来除了柔性还勉强,韧性还大大不够,与我们正常使用的纸张还有很大差距,但无论怎样对美洲大陆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分析纸张不甚理想的原因有,看来首先是舂捣还不够,没有把纤维粉碎得更细密,导致毛糙较多;其次是纸液中淀粉量还可以适当增加以改善纸张的韧性,或者需要找到更适合作悬浮剂的粘液;再是捞纸工艺需要加强,这面筛从什么地方以什么角度插入水,以多少深度往上捞,捞纸的速度、力度都有讲究,具体需要在不断实践中摸索、总结;最后是晒纸还得学古人温火培干或是晾干,这样暴晒肯定导致凹凸不平。
这一桶纸液大局已定,希望在于下一桶了。我们连捞了500多张才捞完纸液,都重叠着放在平直的木板上了,在上面又覆盖了一块平直的木板,然后均匀压上大石块。我满心喜悦地看着水从纸胚中不断渗出、流落,在压出大部分水分的同时也肯定加大了纤维的密度,从而减少厚度、加强韧性,并且对纸面的光滑易写很有益处。
干完活儿天色已晚,大婶带着小家伙们拎着食物来了,我就邀请留宿这里,他们很快就痛快答应了。看他们忙碌着生火做饭,我就背上弓箭钻进了丛林,很快就背着一串山鸡出来了,做的自然是拿手的叫化鸡。随着夕阳一寸寸西斜,地下扑鼻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阿蛋与嘟嘟贪婪地大口吸着,就是大叔大婶也只道“好香”。
一顿叫化鸡晚餐吃得他们赞不绝口,大婶干脆向我讨教具体的做法,看来还没申请注册的叫化鸡技术保偷走无商量了。我们围着篝火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围绕有决定性意义的纸张了,知道了事情的大婶显得特别是兴奋,知道怎么也可以沾点光了,而小家伙们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再吃到美味的叫化鸡。
他们吃完都早早进屋睡下了,早睡早起是他们的习惯。不过,我认为他们实在是太淳朴、善良与缺少警惕性了。按我们现代公认的说法:人是趋利性的!这是在特殊的政治背景下一种盖上面纱的委婉说法,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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