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有的却不以为然。
看见这样的反应,莫里多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人类的本质之一便是昧于现实,关心眼前的小细节,却很容易忽略眼前的大灾难。
特别是这样的意见,来自一个阶级地位并不高的小小上校。
其实,建立一支强大的星际部队,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这个构想,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国家或政府能够付诸实行,因为“来自外星的敌人”这个概念一直只停留在科幻小说题材的层次,虽然在二十一世纪拜潘朵拉核酸科技之赐,人类文明已然正式和外星文明展开接触,但是面对浩瀚宇宙中的无数种族,地球对外星文明的了解,还是几乎等于未知。
因此,建立星际武力的构想总是胎死腹中,并且反对的理由往往掷地有声。
“建立星际武力的构想,其实是人类劣根性的最好证明,”西元二十一世纪,某位反对构建星际武力的政治人物,引用了古二十世纪科幻小说家的理论指出:“就因为我们好战,使假设外星文明也好战,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无疑就等于‘买武器对付自己影子’的愚蠢行为,是古代殖民帝国主义的余毒!”
另外,最常见的反对理由也常令提倡星战兵力的人哑口无言,因为“连民生物资都快买不起了,哪还有钱去搞这种高价码的武力?”
静静的议事厅中,半人马星座军团的巨舰仍然停驻在浩瀚的星空之中,各地军区的将领已然离去,只剩下莫里多一个人静静地位立在那儿。
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可以看见不久的将来,即将出现的一场浩劫。
“所以,他们就在沙滩上堵上我们。好在天空中突然出现了那艘古怪的外星巨舰,把‘天龙堂’的人吓得呆住,我和青河才有机会偷偷逃掉。”
在任杰夫居住的小小单位中,姚德这样犹有余悸地说道。他和任青河趁着慌乱逃离了沙滩,而天龙堂的黑衣人也因为半人马星巨舰的出现,震慑得忘了自己的任务,这才让姚德和任青河逃过了这一劫。
然而、城市的街道已经因为这个可怕的异象变得人心惶惶,大半个的天空几乎要被那丑怪的巨舰遮满,许多人仰望天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有更多人还因为看天空看得出了神,弄出严重的连环车祸。
有的城市居民开始歇斯底里地准备衣物,打算逃离家园,城市里的不良分子也趁乱打劫,有的人纵火,有的人偷窃,而警方也因为犯罪事件太多,疲于奔命,干脆就不去抓人,只是躲在局里不住地喘气。
任杰夫的住处位于大楼的第三百四十九层,虽然在这样高的高度,却仍然得仰望才能看见半人马星座的巨舰,可见得那种巨舰有多么的巨大可怖。
但是,此刻姚德和任杰夫还有更担忧的事儿。
“我想,这次惹出来的事可能很难解决了,”任杰夫摇摇头,“照你的说法,我想‘天龙堂’一定已经有人在找你的碴,虽然因为遇上了这码子事儿……”他指指天空中的外星巨舰:“但是难保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嗯……”他沉吟了半晌,才摇摇头,“你还是找个地方躲个几天吧!等事情的风声过去,看看清形怎样,我再去找你好了。”
“有这么严重吗?”姚德疑惑道:“真的要我去躲起来?”
“就有这么严重,我只怕你如果再不留点神,也许没几天,你的尸体就要浮在天使湾里面了。”
“要躲到哪儿去呢?”姚德那一到满不在乎的神情又出现了,他轻松地笑道:“我妈早就过世了,又只剩下你们这些朋友……”
突然间,任青河“啊”的一声,姚德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在任青河的想法里,既然姚德是姚家的后人,倒不如向家族求援,因为帝京的姚家势力极大,说不定连“天龙堂”都归他们管。
姚德笑了笑,又看了任青河一眼。
“要躲哪里去呢?”他耸耸肩,“我看,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就这小命一条,要来拿的话,就让他们拿吧!”
任杰夫瞪了他一眼。
“如果现在小香在这儿的话,我敢保证她一定会在你脑门上敲出来一个大洞,”任杰夫没好气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命或许不值钱,但是别人呢?|奇…_…书^_^网|像今天你和青河遇见那些人的事,如果你出了事,你想青河会不会也受到伤害?”
姚德愣了愣,没再吭声。他知道任杰夫和青河从小相依为命,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话又说回来,如果青河真的出了什么纰漏的话,自己真的是死了也无法向任杰夫弥补这样的遗憾。
任杰夫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轻敲窗沿,嘴里不自觉地哼着一首歌。
姚德听了几句,觉得这首歌有点熟悉,想了一下,才想起这首歌便是前一个夜里,那个盲歌手雷玛唱的“时光英雄葛雷新”。
然后,两个人同时灵光一闪,“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青云山!”
“去找那个雷玛!”
“青云山巅,与阁下相候。”
这是前一天晚上,那个神秘的盲歌手对姚德等人说的话,他的吉他技巧出神入化,如果有机会能向他讨教的话,一定是非常难得的经验。
特别是有“天龙堂”这样的组织正在追杀的时候。
深夜时分,姚德果然带了几件简单的衣物,爬上市郊的青云山,准备到那儿见见那位神秘的盲歌手雷玛。
任杰夫几年前有个哥儿们在青云山搭了座小屋,却始终没有人住进,因此他便安排姚德到那座小屋里住上几天,逃开天龙堂的纠缠。
原先任青河也要跟来的,但是姚德和任杰夫都觉得多了她反而更有危险性,出了事也不见得有人能照顾,所以就没让她来。
青云山其实并不全然是山,只是工业时代由废土堆积而成的丘陵,经过城市政府的改造,在上面加上一层人工土壤,以古代中国的黄山为范本,便建了这样一座人工小山,经过近百年的经营,整座山倒也蓊蓊郁郁,一片青翠的盎然景象。
姚德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爬上了山巅,在夜色里,远远地便看见了雷玛抱着吉他,端坐在一株树上的身影。
“你来了。”雷玛赞许地笑笑。
“我来了!”姚德点点头。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姚德才想起一件事。
他只知道雷玛要他来,来了之后,要做什么呢?
在夜色中,姚德有点好奇地看着端坐在树上的雷玛,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株夹竹桃颊的树,虽然树还算高,大约有两个人的高度,但是夹竹桃类的树木并不坚韧,不用说坐在上面了,连爬上去都有点困难。
可是雷玛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轻巧巧地坐在那儿,一阵微风吹过,还随着风缓缓的飘荡。
他仰望着天空,仿佛正在出神,虽然他应该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但是姚德却微妙地觉得雷玛的心,应该比大多数有眼睛的人更清明。
过了一会,雷玛轻轻地挥动右手,他和姚德一样,并不喜欢用“匹克”一类的弹奏用具来阻绝手上的触感,指法过去,空气中便柔和地漾满了吉他的弦声。
那弦音仿佛是有魔力一般,静静地流入姚德的脑海,此刻雷玛弹奏的是一首很平常的“荒城月色”,但是那弦音如流水、如流云,闭上眼睛,仿佛真的可以看见一片倾颓的古城,散落在砖墙的石块,还有从古城缝隙中露出的一片寂寞月色。
姚德出神地聆听雷玛弹奏的吉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也忘记方才的疑问,只是愣愣地听着那柔和乐声,间或以手指虚按空中,仿佛自己也想弹出这样的音乐。
但是,虽然乐音流入脑海是那样的顺畅,但是自己虚按的指法迟钝得什么似的。仿佛是一首平淡无奇的歌,但是要真的弹奏出来,却难似登天。
一首“荒城月色”弹毕,琴音流转,变得高亢起来,起初,是一串像是流星般的快板,然后戛然静止,一拍、两拍之后,出现的旋律,却让姚德“啊”的一声惊呼出来。
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旋律飘落在空气之中,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小节都再熟悉不过了,但是雷玛的指法却像是有着魔法一般,将那耳熟能详的曲子带进另一个境界。
像是一个负心的女人冷冷的眼神,对你说最后一句话,就此将你推入无穷的深渊。
又仿佛是服下最苦涩的毒,但是心中的痛却让那毒药甘若醴泉。
姚德的这首“服下你调好的毒”已经唱了好些年,却从来没有过这样悲凉哀伤的感觉。
一阵轻轻的风吹来,脸颊上有着水气般的凉意。而姚德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琴音逐渐止歇,“嚓”的一声,雷玛将手掌按压在吉他弦上,将所有的悲伤、感叹、思念在这一刹那间全数褪去,只是方才的琴音却像是无穷尽的生命一般,仍然缥缈地晃漾在夜风之中。
姚德愣愣地看着他的身影,始终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雷玛才悠悠地说道:“你也弹吉他,是吗?”
姚德思索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本来是的,”他的声音有点出神似的,语声并不肯定,“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我算不算会弹吉他了。”
雷玛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在夜色下显得神秘,便是却透视出温和的善意。
“你会的,”他说道:“只要你有一颗心,你就会弹出很出色的吉他。”
“可是,像你那样的指法,我想我就是再练上十年,我也练不出来。”姚德由衷地说道:“太难了,真的很难很难。”
“用指头弹吉他,当然很难,没有心在其中的指法,便是练上千年百年,也终究只是没有灵魂的空洞身体。”
姚德专心地听着雷玛悠然的叙说,一边细细咀嚼他话中的含义。
“心在其中,艺,便在其中。”雷玛继续流畅地说道:“术由心生,心由意生,一首美好的歌,就要有一颗完全投入的心。”
“有心的话,就能够弹出好的音乐吗?”
“有心的话,就能够弹出最出色的管乐,但是最出色的音乐,却仍不是最好的音乐。”
“要怎么样,才能够弹出最好的音乐?”
雷玛微微一笑,仿佛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仁善之心,充满了关怀之心,才能弹出最好的音乐,”雷玛说道:“最好的音乐,不是来自指法,也不是来自苦练,而是来自你心中,那一份无私的爱。”
“要怎么样,才能有无私的爱?”姚德好奇地问道。
这一回,雷玛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流畅地回答,只是突然间沉默下来,过了良久,他才静静地说道:“你是个摇滚乐手,是吧?”
姚德点点头。
“能够在这样的乱世中相遇,你我究竟也算有缘,你愿意和我共同切磋弹吉他的技巧吗?”雷玛侧着头,问着姚德:“我也曾经是个摇滚乐手,你愿意帮助我,让我重回那种狂野的记忆吗?”
听了他这样说,姚德高兴万分,忙不迭地点点头。
“愿意,愿意,”他欣喜地笑道:“我愿意拜你做老师,跟随老师学吉他指法。”
“师徒的称谓只是个假象而已,我们要学的,只是弹吉他的方法,师徒之说,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是,是。”
“还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答应。”
姚德连忙点头,“请前辈直说。”
“什么前辈后辈的?”雷玛笑道:“我这个人这辈子最恨这种不知所谓的虚名了,我叫雷玛,你可以直接这样叫我,或叫我老雷也随便你。”
“是。”
“是什么是?”雷玛笑骂道:“我说,叫我雷玛,或是老雷!”
姚德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雷玛。”
“这不就是了,牵绊拘谨、礼教虚名,无非都是狗屁,不过就是学学吉他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我答应。”
“是!就是这件事,”雷玛仿佛心情极好,之前的淡然神情已经褪去,仿佛又回到过去,已经出现几分意兴揣飞的豪气,“不过不只是一件事,是好几件事。”
“前……不,雷玛,你请说。”
雷玛呵呵大笑,一个轻巧的纵跃,也不见他费什么力便跃离树上,轻飘飘地来到姚德的面前。
“第一,我不喜欢人问我的来历,不喜欢人问我从哪里来,到何处去,我是雷玛,瞎子,还会弹一点点吉他,就是这样,懂吗?”
“懂。”
“还有,我也不爱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所以有人问起的话,你也从来不曾见过我,知道吗?”
姚德愣了一下,有点迟疑地说道:“这一点,我也许无法做到,因为我和我的女友已经约定好,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秘密,如果她问起,我是不会瞒她的。”
“‘千里夜市’那个小家伙,是吗?有意思!”雷马爽朗地大笑:“那小兄弟也怪有趣。”
姚德又征了征,心想雷马或许是眼盲,一时没能看得清楚。
“不是我的那些兄弟,是我的女友。”
“女友,女友,”雷玛微微笑道:“还有女友的姊姊,是吗?”
姚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晓得雷玛是在开玩笑,还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才把容貌的确比女人还要俊美的任杰夫称为姊姊,不过话又说回来,被陌生人认错性别,本就是时时发生在任杰夫身上的事。
“这句话,你可不能让他听见,”姚德笑道:“即使是我们这些好兄弟,如果说错话的时候,他还是照样会打断我们几根肋骨。”
“很好,很好,他也是个弹吉他的,是吗?”雷玛点点头,神情转为庄重,“如果有机缘,你也可以把我的技法传给他。”顿了顿,又说道:“我的要求,就这样,能不能答应我,一生都要遵守?”
姚德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
“可以,您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好!”雷玛大笑:“我就算多了你这个小友,人生至此,不浮它一大白怎么可以?”
说着说,也不晓得他从什么地方,一眨眼便掏出来个金属小壶,旋开壶盖,空气中便布满浓冽的酒香。他一仰头,“咕都咕都”便灌了几口。
“喝?!”
姚德也不推辞,接过酒壶便也灌了一大口。
于是,在夜色下,就着酒香,就着吉他,盲歌手雷玛便开始教姚德吉他的弹奏技法。
第五章 天龙
和一般的吉他弹法不同的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