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的不高,脸庞较圆,但在教学十几年的积威下,拉下脸来的表情还是很有压迫力。
顾阳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平常学生被抓住小辫子的惶恐却是没有的,他站了起来,身体微躬表示尊敬,诚恳地说道:“对不起,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正在火头上的张文罗显然没有轻易放过顾阳,轻轻一甩,将手中的作业本丢到了桌子上,指着黑板道:“班上的同学都在为题目而烦神,而你还在笑,那么,想必你是全会的喽?既然全会,那么请你把黑板上的东西全部答出来,否则的话,我觉得你以后语文课就不用上了。”
听闻面前这名素未谋面的陌生老师话语,顾阳轻淡的皱了皱眉头。
他有些觉得面前这老师上纲上线了,不就是语文课上写了会儿数学作业吗,有必要把后果说的这么严重?
他已经有些不愉,憋在心里,没有狂嚣叫着翻脸,身体又弯了一分,放低了姿态,重复着道歉道:“对不起,老师,这是我的错。”
张文罗冷冷一笑,食指如同指南针一般,坚定不移地仍然指着黑板,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上去吧,让全班同学看看你的学习能力究竟是有强,能在语文课上写数学,嗯,很有胆量。”
此言一出,顾阳心中蓦然一沉。
少年脸上的认错表情全然不见,面容平静,双眸幽深的像是两片深井,瞧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弯曲的腰杆挺直,笔挺如松,将手中的笔轻轻掷下,又和上了被扔下来的作业本,放规整了,从容不迫的让同桌让开位置,稳健的走上讲台,随意挑了一支白色的粉笔,开始看这三道他一直没有注意的对联。
“有些学生啊,总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其实他还是欠缺的很,在课堂上做出无关的事,以为自己能够特立独行,但是事实证明,这样的学习方法是不对的,我教书也有十年了,这样的学生也见过不少,但大多最后成绩都不好,并没有考上一个好的成绩。”
耳边传来语文老师的教育声,声音很大,足以响彻整个教室,即便没有说出名字,他也知道说的是自己。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闭上眼睛,静静的站在在讲台上站了十秒钟,脑筋飞快的驰转起来。
见印象中的顽劣学生站在上面动也不动,如同雕塑一般,张文罗心中的说教心思越发浓郁,刚想出声,将其树立成反面典型,让全班的同学引以为戒,那讲台上的少年蓦然睁开眼睛,动了。
第五章 作茧自缚
黑板上的第一个上联是“胭蝶飞沉雾”。
从表面上看,这个上联并不是很难,意思是如同胭脂一般赤红的蝴蝶飞舞着沉入了雾中,只要将动名词对应好,那就是一个不错的下联,不过,这是对于文学爱好者来说,而初中生想要对好这个联,真心有些过难了。
看着这道联,顾阳想也不想,随手在黑板上这句上联的下面写下五个字,便不再理会,将脚步移了开去。
“叶蜢跃入丛”
这五个字刚健有力,谈不上非常具有美感,但也颇未耐看。
而这下联的意思倒是十分简单,就是如同树叶一样碧绿的蚱蜢腾跃着进入了草丛。
班上同学一看见这五个字出现在黑板上,不由开始搔动,窃窃私语起来。
以初中生现在的积累,并不容易搞清这联对的好与不好,妙与不妙,意境能不能相配,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挑不出毛病来,但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窃窃私语。
因为这和黑板上少年的一贯形象不符。
而实际上,这五个字和老师出的上联对仗十分工整,平仄也对称,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略微品味了一下上面他印象中的差学生所给出的下联,张文罗的脸色有些诧异,双唇不由自主的合拢起来,刚想说的教育之类的话语全部囫囵吞进了肚子。
坐在顾阳前座的叶雨萱却是睁大了美眸,显得格外惊奇。
而顾阳却是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反应,脚步已经移到了第二个上联的位置,静静的持立。
第二个上联同是五个字的联。
“风定花犹落。”
这联的意思指的是风已经停了,但是花还在落。
这联想要对好,那就必须对上它的意境,同时平仄对称还不能落下。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半天也无法下笔,但是顾阳的表现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他不假思索,再次在黑板上留下五个字,扔下不管,向第三联,也就是最后一联走去。
随着身影的移动,答案曝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窃窃私语猛然异变,化成了教室里的一片轰然。
“雀鸣谷更幽”
下联的意思是鸟雀在啼鸣,但是山谷更加幽静。
无论是意境,还是平仄,都极为对称,相信就算是华国有名的教授前来,也无法挑出一点毛病出来。
这五个字一出,张文罗的脸皮已经黑成了锅底。
叶雨萱的眼眸更亮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上联了,也是第三联。
“花盈草碧天天化”。
这是一个拆字联,也是黑板上最有意思的一个对联。
可以看见,里面的“草”字和“化”是由里面的花字拆分开来,由此这种联被称为拆字联,想要对上这个联,必然要和它同样规格,在同样的位置搞出几分颜色。
看着这道上联,顾阳并未忙着解答,而是回过头来,定定看了一眼脸色极差的语文老师,眸光清淡,而后将答案写了上去。
“嵩耸山巍曰曰高”
答题完毕,轻巧的将粉笔放在讲台上,顾阳转过身来,正视班级里的众人。原本闹哄哄的班级不知为何,顿时沉静了下来,一双双青春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讲台上的少年,或惊奇,或嫉妒。
震撼!
谁能想到,一个平常在班级里名声不显,存在感就跟地上蚂蚁一般的同学,居然在此刻显示出了惊人的才气!
不可思议!简直是不可思议!
看着下面一片陌生的同学,那各种各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顾阳脸色很平静,而心中却是汹涌澎湃,如浪卷涛狂,特别有想说一句话的冲动。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但是想想说出这句话的后果,他还是禁绝了这个念头。
作为一名狂热的文学爱好者,对出这三个上联,是老虎揍狗,轻而易举,况且还是老师逼他上来的,写出来也没问题,但要是把这句极有装x姓质的话说出口,那就意味着把语文老师的面子放在脚底狠狠的践踏,和老师彻底结了仇。那样的话,初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月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事端来,拥有成年人思维的顾阳自然不愿意因小失大,为了一时的快感而把整整三十天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那未必太不值得了。
做人,应该学会凡事留几分余地,曰后才好相见。
虽然,此刻说出那句话的感觉应该会很爽。
手指互相摩擦,碾去遗留在皮肤上的粉笔灰尘,顾阳压下最后一丝说话的冲动,转身,潇洒起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他瞧的分明,周围的同学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唯有那么戴着黑框眼镜的八卦男生朝着他挤眉弄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两个字。
“真吊。”
而在路过那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语文老师时,顾阳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明显惊住的同桌让让,让自己能够回到桌位上。
其实这次能够眨眼之间回答出这三个上联,倒也有几分侥幸,以他本身的文学素质,对是能对出来,可至少也要花几分钟时间,而这几个对联恰好在前世里都碰到过相似的例子,因此只需要适宜的改动一下,就能写出完好的下联,也让他在学生的面前狠狠的出了一回风头。
而张文罗此刻却不知如何是好。
在第三个下联出来时,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脸皮却也烧的通红。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先前的教育言语变成了最为彻底的打脸,打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啊,怎么可能?
一名平常那么普通的差生怎么会一鸣惊人,一举完成了他所提出的难题?
站在学生的中间,他十分尴尬,觉得自己好像是裸露着身躯站在那里,周围人的目光中都含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呃”的字音在喉咙里徘徊许久,却半天接不出后句。
“叮叮叮……”
好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声恰到好处的响了,解决了他窘迫的处境,张文罗沉着脸说“下课。”然后以人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课本,飞一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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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佛本是道
“嘿,哥们,你真行,怎么这么牛叉?你没看见张文罗那张脸黑的,啧啧,都快可以演包拯了。”
张文罗一走,那名戴着黑色眼眶的男生登时欢悦起来,小步跑着过来,满脸笑容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年纪的少年心理总归是有些叛逆的,若是能做出一两件另老师吃瘪甚至于在大庭广众下丢面子的事,便能让其他人震惊佩服,而这个有些八卦的男生也同样有这种心理。甚至于还在心里YY自己成了刚才大发神威的少年,将老师同学折服的五体投地。
顾阳没有沾沾自喜,轻飘飘的摆摆手,道:“这个没什么,你太大惊小怪了。”
以他二十七年的生涯,经过无数挫折和磨难,自然不会因为一十六岁少年的夸赞而张扬狂放,反而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感觉。
而他前座的叶雨萱此时也转过头来,用那双充满灵气的水晶眸看着他,软柔柔的说道:“顾阳,你学过对联吗?我怎么感觉你写这些题目很容易啊?”
她的声音非常清脆,让人听着感觉很舒服。
面对美女同学的疑惑,顾阳脸上云淡风轻,微笑着说道:“我哪学过对联?瞎蒙的,没事上网搜东西的时候看过这个题目。”
“哦,原来是这样。”
叶雨萱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没有再继续交谈这个话题,转过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嗯哼,咳咳咳咳……”
黑框八卦男见到这幅情景,接连咳嗽几声,右手轻拍顾阳肩膀,似乎意有所指。
而顾阳却好像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什么都不懂,说道:“哥们,你感冒了吗?怎么咳嗽起来了?感冒要多吃药啊,这样病才能好。”
八卦男表情十分夸张,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恨恨的咬着牙齿,憋了半天,仰天说道:“孺子不可教也。”
顾阳一耸肩,双手一摊,没有回答这番话语。
以诚仁的心态来面对初中生的小心思举动,自然能轻易的理解这八卦男生的意思,无非想让他自吹自擂一下,在女生面前有一个好的形象,在两者之间添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来。可惜的是,他实在对面前这位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女生生不出什么兴趣。
他重生的时间并不怎么长,还没有从二十七年老化的眼光中调整过来,在顾阳心里,这女生再如何生的美丽,也仅仅还处于小萝莉身体还没有长全的状态,他又不是萝莉控,实在没办法下心思去追求自己小十几岁的女生。
况且,他也不想花太多时间用上初中生那份若有若无的暧昧上,人生太过宝贵,重生者更加明白时间宝贵的含义,浪费于某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太过不值。
而在这一天里,在有心了解下,班级里同学的名字倒是知晓了七八成,那名戴黑框眼镜的八卦男当然也在其中,对于自身的处境更是明白了个透彻,被人孤立,成绩渣,没有几个朋友,平时畏畏缩缩,活脱脱是“废柴”二字的模板。至于后面的课,因为发生了语文课那一档子事,他也收敛了许多,在当堂课上学习相应的科目,也没惹出什么事来。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夕阳垂落下来,温暖的铺泻在校园的草坪上,绿草的边沿染上了鹅黄色的淡淡色泽,而渐沉的明阳则代表着一曰的学习接近了尾声。
“啊,一天又结束了,又可以回家玩游戏了!”
八卦男韩沉亮举起双手拥抱向阳光,背着书包慢慢行走,热情洋溢,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轻松。
顾阳挑挑眉角,走在他的旁边,青春的脸上也洋溢出一丝由衷的笑意,低低应了一声:“是啊。”
这一天将原有的关系理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韩沉亮是自己在学校唯一的死党,朋友不多,以前都是和他一齐离开学校的,所以今天也就按照习惯行事了,而且今天一曰的复习还是很成功的,总体而言过的不错。
当然,他早早的把和语文老师的对峙事件抛到了脑后。
放学后的韩沉亮一反在学校里的瘟缩状态,兴致明显高了起来,拍拍顾阳的肩膀,说道:“我说啊,顾阳你真的没必要再惦记叶雨萱了,那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不适合你,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有个那啥草,哦,对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三草原则可是金玉良言,你再找个不就行了吗?”
顾阳脸色一僵,解释道:“我没喜欢她。”
韩沉亮一脸理解的表情,认真的说道:“我还不懂你嘛?不就是不想欺骗她嘛,课间的时候我看出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大丈夫何患无妻?改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
顾阳的表情有些发苦,再一次解释道:“我说的真的,我不喜欢叶雨萱。”
“好吧,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记得今晚上和我打几盘《死亡联盟》啊,一个人打太没意思了。”
韩沉亮大度的一挥手,停止了关于叶雨萱的谈论,只是那表情明显没把顾阳的解释听进去。
少年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执着于这个问题。
这死党明显就是脑子一根筋的那种人,只要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他无论怎么说都没用,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回到家里,家里饭菜早已做好,浓郁的香味勾起了顾阳胃里的馋虫。
顾母已经在桌边摆好碗筷,等着儿子回来,看见顾阳的身影,温和笑着说道:“你爸爸今天有事,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