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招呼领导和小兄弟去。我打听过,麒麟到平亭的班车晚上八点还有,现在赶去笃定来得及。”
“黑灯瞎火的怎么行?要么我送你,要么店里的面包车送你,干爸,你选吧。”吴越耍起了小孩脾气,搂着肖党生脖子不放。
“好吧,我坐你店里的车。真是的,当你干爸走不动道?”肖党生转过脸,咧开嘴笑笑,拍拍吴越手臂,“松开,松开。都是领导了,还像个孩子?给人看见多不好。”
肖党生走后不久,聚会也结束了。
华明远、刘林、陈勇结伴回了平亭监狱,方天明、陈立强留下和吴越喝茶聊天。
闲谈中,方天明无意间透露,柳青前不久和她妈大吵了一架,一个人搬出家住了,据说正埋头苦读准备报考华夏财大研究生。
“老大,你就没有一点想法?”陈立强借着酒劲,嬉皮笑脸。
一个郑媛媛就是多出来的,难道还要再多一个么?吴越情不自禁摸了摸衣兜,那里放着宁馨儿寄来的信和近照,叹着气摇摇头,“有些人跟人就像一对平行线,看似靠的很近,其实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老大,万一地球磁场扭曲,两根高压线搭一起了,‘啪’,火花就冒出来了。”方天明左右手胖胖的两根食指一搭,朝吴越扬了扬。
“兄弟,你行行好。只要你不瞎掺和,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老鼠不会跳河,母鸡也不会打鸣。”吴越作揖。
老大,上次郑媛媛的事你还记着不放?那事能全赖他身上?方天明摊摊手,一脸无辜。
打什么哑谜?陈立强凑过来左右瞧瞧,“老实交待,啥事瞒着兄弟不说?”
“啥事?没事!说说你吧,小半年不见人影子,忙出啥名堂了?”吴越轻轻把陈立强往旁边一拨。
“唉……”陈立强摆摆手,又拍拍额头,“我有啥好说呢,弄了两篇新闻通讯稿都给席老师枪毙了。”
“那你小子不是白忙活了?依我看,还不如早点进办公室清闲清闲,咱哥们也能多聚聚。”方天明摸出烟每人递了一根。
“嗨,你个死胖子说我白忙活就白忙活了?”陈立强叼着烟,往沙发上一倒,翘起二郎腿,“你们猜,席老师送我一句啥评价?”
“朽木不可雕。”方天明吐了一个烟圈。
“一边去,多一个字。”
“朽木难雕、榆木脑袋、狗屁不通、不是这料……”方天明故意寻陈立强开心。
“胖子,你再说一个字,兄弟没得做了。”陈立强指着方天明,恶狠狠的瞪着眼,一转脸又对着吴越笑,“老大,你猜猜看?”
“让我想想啊……孺子可教?”
“对喽,还是老大高明!”
“忠言逆耳,看来你只蟑螂一辈子成不了气候喽。”方天明继续刺激陈立强。
陈立强扑过去扯方天明耳朵,“胖子你是故意的,对吧?”
“别呀,你把哥哥耳朵拉红,刘玉凤肯定误会哥哥泡妞了,这是被妞扯得。哥哥回家还不得跪搓衣板?”方天明一边躲闪,一边说:“行行,你今年主编,明年社长,后年坐你老子的位置,好了吧?”
吴越看着打闹的一对活宝,禁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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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工作又慢慢上了正轨。
三月初,章军结束医院的休养返回了三大二中。
腿上打了钢钉,再去石矿劳动也不适合,吴越就把他安排到犯人大伙房干锅炉工。
三月十号那天早上,吴越正在指导员办公室看材料,门突然被敲响了。
“章哥,你怎么来了?”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龙城章三爷章武龙,吴越愣了愣。
章武龙用力握住吴越的手摇了摇,“无事不登三宝殿。老爷子明天九十大寿,想看看孙子,要不我能来?我就是想来看小吴你,也怕我家小军不乐意。”
服刑人员在服刑期间,如果有直系亲属婚丧嫁娶,原则上只要该名犯人表现良好,监狱可以允许由监狱警监护下回家探亲,但是一般只考虑丧事探亲。
九十大寿算难得了,老人家想见见独孙也在情理之间。吴越想了想,“章哥先请喝杯茶,我跟主管狱政的王副监狱长请示一下。”
“那就麻烦小吴了。你忙,我回避一下,等谈好了通知我。”
没等吴越挽留,章武龙就主动走出办公室,并轻轻帮吴越掩上门。虽然他心里清楚吴越的请示不会遇上任何的阻力,因为来之前,他早已通过省里的关系疏通了一切,但如果明说,只怕吴越会不舒服,毕竟跳过基层办事,多少有几分瞧不起人的意味,尽管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减轻吴越的负担。
“吴指导员,你中队服刑犯的探亲申请我批准了。让你中队内勤来一下,到狱政科领《在押犯探亲申请表》,填好后找我签个字就行。今天是10号吧,我准假48小时,探亲犯12号中午返回监区。你们中队要配备好监控干警随行,杜绝一切不符合探亲条例的行为发生……”
吴越话刚说完,电话那头王副监狱长连一个咯噔也没打,就爽快的同意了,这让吴越有些讶异:王副监狱长做事一向很较劲,即便是完全符合规定的事,他也要盘问再三才会决定,这次怎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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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吴越是安排陈勇负责章军探亲监控的,不过章武龙说,临行前,老爷子特地嘱咐他,无任如何要把吴越请来,他希望吴越能给老爷子一个面子。
九十岁老人的面子可不轻,吴越没多考虑就答应了,把手头的工作交付完,登上了章家的丰田大霸王往龙城而去。
三个小时候,吴越就已出现在龙城章家处于长江边的别墅了。
这是占地颇广的中式庭院别墅,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从马头墙上爬山虎的几度枯荣,可以得知它的存在已有年数。
登上临江而建的一座楼,高度一下拉近了距离,仿佛滚滚长江在楼下浩荡而过。虽说没夸张到像华夏旅游江南总公司任高潮所说,可以凭栏垂钓,但俯首之间,也似能掬起一捧长江水。
庭院深处,有一间佛堂,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对佛诵经。他就是章家老爷子,九十岁的章远山,看相貌极为普通,混迹公园茶楼也如寻常老头一般,不过精气神却是极好。
“龙儿,小军的救命恩人到了吗?”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他的身后,章远山回过头看了眼儿子章武龙。
“吴先生到了,车马劳顿,我请他先歇着。小军马上也来看你。”
章武龙答了几句,神情极为恭顺。
“小军不急,叫他跟吴先生一起来。大牢之中有规矩,我们不能坏了规矩,让吴先生为难。”
“好的,爹。”
“龙儿,我听你说吴先生是南少林拔山功的传人。”章远山说话间,套着硕大绿玉扳指的右手拇指不由自主的抖了几下,“虽然不知道吴先生和那位纵横上海滩的阿四先生有何渊源,但功法错不了。龙儿,你要以上宾相待,千万不能欺他年轻,抛开他对我章家的大恩不说,他终究也是一代宗师。”
“爹,我记住了。”
“龙儿你来看看吧。”章远山一拂面前红木矮几上堆满的拜帖,“鱼龙混杂,说到底究竟有几人是为了贺寿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的?无非是见我章家还能为他们遮蔽一二吧。龙儿,太过不好,恐有祸端!”
“爹,你老过虑了。”章武龙笑了笑,看到他父亲摇头,赶紧又说:“放心吧,爹。我已经安排好了,贺客全在二楼,近亲和你老人家在三楼一个大包间里。爹,你去二楼露个面就可以了。”
“树大招风,收敛些总是好的。”章远山想了想,摆摆手,“出去吧,等会把吴先生请到江海厅,我亲自去拜访他。”
70章 龙城劫(二)
别墅庭院中心有一个数亩田大小的人工湖,湖畔便是雕栏画栋的江海厅。
走上数阶台阶,迎面一座高大的湖石盆景,恰似一道屏风,遮蔽了大厅。湖石平整处刻着“江湖一生浪千寻,且留此地品香茗”,诗谈不上好,不过顺口,字算不得上品,却透着一股草莽豪气。
吴越停住脚步,站在湖石前,饶有兴趣的品味着诗书。
“老朽来迟,让吴先生久等了。惭愧,惭愧。”章远山从人工湖九曲桥上大步流星向吴越走来,身后跟着章武龙、章军等人。
“老寿星客气了。”吴越迎上前去。
章远山等吴越距他几步远时,一抱拳,“北派鹰爪门第十七代传人章远山拜见南少林传人吴越吴先生。”
这种旧武林人士的作派,吴越还是第一次见识,如何应对干爸也没教过,只好依葫芦画瓢抱抱拳,“学了点粗笨功夫,算不上什么传人。”
“嗳,吴先生太谦虚了。拔山功为南少林镇寺之宝,向来一脉单传,你有这等绝技在身,还算不得传人?”章远山见吴越刚才打量了湖石上的诗书,笑道:“拙作难入吴先生法眼,贻笑大方了。”
原来这湖石上的诗书是眼前这个老者的作品,吴越不免在心底重新评估着章远山,一个闯荡江湖的武林人士谈吐古雅且粗通文墨,实在难得,想必章武龙身上的文气也是受他熏陶所致。
“老寿星,诗书易工难有势,占了一个‘势’字,就可以称得上佳作了。”
“过誉,过誉。”章远山哈哈大笑,手一伸,“吴先生,请入内喝口长江水泡的碧螺春吧。”
分宾主入座后,章远山指着下座一位长相与章军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吴先生,这是我大儿子章文龙,也是小军的父亲。文龙,还不过来拜谢吴先生?”
吴越和章文龙客套了几句,暗自惊讶章家家教之严,老爷子不发话,底下没人敢乱说乱动,就连章军也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吴先生,老朽感激政府宽宏体恤,让老朽能与孙儿章军见上一面。老朽糊涂,不知道戴罪之身回家后如何处置?”章远山问道。
“老寿星,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在你家里可以自由活动,出了家门只要不离开我视线就行了。烟可以抽,酒不要喝,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希望别去触碰。”
“吴先生,多谢指教,老朽明白了。”章远山朝吴越欠欠身,对章文龙摆摆手,“你和小军出去吧,好好看管着。明天酒席一结束,就让他跟吴先生回去。现在在家多呆一会算不得本事,能改好了,早点回家比什么多强。”
章文龙答应一声,带着章军离开。章武龙也想跟出去,却被他父亲叫住了,“龙儿,你留一下。”
说着,章远山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吴越,取下套在右手拇指上的绿玉扳指,“五十多年前,老朽曾在上海滩见识过南少林绝学的威力,至今不敢忘记。想不到老朽暮年还能见到此等绝技的传人,人生大幸啊。吴先生,能否显露一二,让老朽再开开眼界?”
戴了扳指还看不出,一脱下,那根拇指明显已萎缩成细细短短的一截。人手掌上如果少了大拇指,那几乎等于废了一大半。吴越搞不清章远山心里究竟是恨是怨,看着不作声。
“吴先生,老朽当年争强斗狠,确实也干了不少荒唐事。幸亏早些败在高人手下,断了我一指却救了我一命,否则老朽这一身骨头怕也早化作黄土喽。因祸得福啊……”上次龙儿回家告诉他吴越的事,说是吴越不认识阿四,这让他很是奇怪,不过吴越既然不承认,他也绝口不提阿四的名字,免得吴越为难。章远山抬手邀请,“吴先生,能否看在老朽薄面上与小儿过过手。小儿武龙一生所学已不在老朽当年之下。”
被人废了一个大拇指,还如此看得开,这份心境实在不凡。吴越站起抱拳,“那,我就献丑了。也好见识见识章哥的三十六路大力鹰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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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海厅侧门出去,便是一个小型练武场。
场地四周是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中央按九宫八卦竖着碗口粗高低不等的数十根木桩。
章武龙搀着父亲在一张太师椅上坐好后,对吴越说了一声,“请!”身子一跃而起,踩在一根短木桩上,接着又一跃,金鸡独立踏在八卦鱼眼——最高的两根木桩之一上。
吴越笑了笑,脚下猛地加速,踩着木桩,仿佛脚踩阶梯“蹬蹬”几步就飘上了另一个高木桩,与章武龙相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吴越没练过梅花桩,但他从小练过轻身术——先是站在盛满水的大缸边学着站稳、行走、奔跑,然后用空缸接着练,练到绑了几十斤的铁绑腿还能在缸沿上奔跑自如时,大缸换成装满砂石的竹匾,直至能穿上铁绑腿在空竹匾边沿奔跑如飞才算练成。
“好,好!吴先生好俊的身手!”章远山拍着太师椅扶手,大声赞叹。
“小吴,得罪了。”
章武龙一腿撩阴,两手成爪,交叉向两边抓扯,凶猛迅疾,大有将吴越一扯两半之势。
吴越不慌不忙,脚一点,身子腾空,躲开章武龙的撩阴腿,又一个侧翻,伸手抓住木桩,两腿交替踢出,迎击双爪。
只听见“噼啪”一阵响,再一看,两人已经分开,对换了一根木桩站好。
“小吴,再接我这一招!”
章武龙双臂屈伸,像鹰翅一样振动,越来越快,眨眼间,那两条手臂拉出的虚影成了一对“呼呼”作响的翅膀。
接着,脚一蹬,如飞鹰扑兔,漫天爪印带着破空之声罩向吴越。
“来得好!”
这一刻吴越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提起丹田一口气,右臂瞬间粗涨了一倍多,不避不躲直捣黄龙。
章远山耳边传来一阵阵金石相击声,不知不觉双手撑住扶手用力,可没等他站起。威风凛凛的老鹰就不见了,他儿子成了一只可怜的小鸡,被吴越捏住双爪,凌空拎起。
轻轻把章武龙放下,吴越一抱拳,跳下梅花桩。
“佩服,佩服。”章武龙笑着拍打吴越,“小吴,我还想着多少能靠这一招换些面子来,呵呵,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章哥留手了。我要是到了章哥的年纪,说不定还没章哥勇猛。”虽说吴越知道章武龙绝不是输不起的人,但练武之人输了终究心里不痛快,也就安慰了一句。
“小吴,你怕哥哥难过?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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