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睿点点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曾肖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书记，刚刚市长为了省委党校培训班的人选问题，同省委组织部干部培训处的李处长通了电话，言辞好像很激烈。”
陆睿闻言一愣：“你听谁说的？”
曾肖贤羞涩一笑：“我有个朋友，是政府办的。”
陆睿看了看他，嘴角微微翘起道：“是女的吧？”
曾肖贤最近在追求政府办的一个女大学生，陆睿也是从杜海涛的嘴里面听说的，对这个事情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人总是要有七情六欲的，总不能因为是自己的秘书，就不能谈恋爱。
短期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陆睿淡淡的说道：“不耽误工作就可以。”言下之意，自然是允许曾肖贤交这个女朋友了。
曾肖贤连忙点头，他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全部都维系在陆书记身上，如果有一天自己不是市委第一秘书了的话，估计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种走到哪里都被人瞩目的待遇了。
改革开放初期，官员调动、升迁，往往带走一大堆人。别说司机秘书等都要带走，说得夸张一点，就连扫地的，也会带上。几十年后，民主政治的进程可观，官员再异动，没有谁敢带亲信了，往往是一个人前往，人脉关系，去了以后再发展，身边人，便只有当地安排。对于领导来说，身边人，只有几个是最重要的，其中排在首位的，以前是司机，现在是秘书。
以前司机之所以重要，那是因为几个原因。第一，司机决定着领导的安全，如果司机不好甚至和领导对着干，闹出点什么安全事故来，麻烦大了。其二，当时车少，领导除了自己的专车，不太可能有别的交通工具。其三，领导的很多活动，司机最清楚。可司机往往文化水平低，不懂领导艺术不懂官场规矩，将这样的人当成亲信，充满了风险。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司机的地位，渐渐消失了，领导们开始宠信秘书，并且对秘书的任用极其重视。
如果领导看中了某个人，向办公厅或者办公室说，要让他当自己的秘书，通常不会遭到反对。当然，也有另外一些情况，领导对当地情况不熟，心中没有适合的人选，秘书便通常由办公厅或者办公室来安排了。同样的道理，领导如果对自己的秘书不满意，那这个秘书基本上就算是到头了，在仕途当中必定是难以寸进。
曾肖贤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能够被陆书记选择作为秘书是走了多么大的运气，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这份运气转化为自己今后仕途上的动力。
对于自己这个政府办的女朋友，曾肖贤除了喜欢之外，也有着别的考虑。原本他打算让女朋友辞职的，毕竟自己挂着市委办副主任的职务，女朋友在政府办工作的话，有些不太妥当。不过看到陆书记刚刚的态度，他又有了别的打算。
市委书记也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身居高位的人，而正所谓高处不胜寒，身处高位的领导，往往被人阻隔了，听不到下面的声音。下面的人，都想让领导听到自己想让他听的声音，却阻止他听到自己不想让他听到的声音。领导大多是被选择性耳聋。不是领导要选择，而是下面的人帮他在选择，领导是被选择。领导又必须听到各种声音，尤其是他希望听到的声音。这种声音从何而来？通常情况下，领导都会有自己特殊的消息来源，他们甚至会有意安排一些人，专门去听各种各样的声音，以便及时向领导汇报。而秘书这种通道，是最便捷也最惯用的通道，秘书往往是领导最大的信息源。官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他们想领导听到什么声音，更多的时候不是直接传达给领导，而是想方设法打动秘书，通过秘书传给领导。这种方法还有一大好处，借了第三人之口传递，而且是领导最信任的人传递，增加了可信度，更容易影响领导。因此，秘书绝对不能听到风便是雨，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每听到一件事，要努力去调查取证，利用各种方法落实，还要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如果领导问起，就得有问必答，该知道的全都知道。领导不问，就得拣最重要的说，说什么说多少，是一门学问。说多了，领导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怕，整天打听这些事，而且喜欢打小报告，得防着你。说少了，领导又会觉得，你工作不称职，该知道的东西不知道，不明白你平常是怎么工作的。
曾肖贤自然明白，陆书记对包市长的态度是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陆书记其实并不是反感包市长，甚至于包市长的很多做法，在自己汇报给陆书记之后，陆书记甚至会露出赞许的表情来。这就表明，书记是在观察，观察政府那边的一举一动。
秘书，自然是跟随领导的脚步。
“书记，那我先出去了。”曾肖贤对陆睿恭敬的说道。
陆睿点点头，伸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
周末陆睿并没有留在仁庆市，唐雨珊打电话来说肖子涵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朋友，陆睿自己开着车沿着高速公路开到了海安。
晚上八点多正是省城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陆睿把车停在了海安酒店的停车场里，一个人朝着酒店走去。
这里是海安的一处城市广场，林林总总的路灯下碧绿的柳条飞舞，广场上不少人都在纳凉，毕竟是夏季，与其在家闷着倒不如来到广场上坐一坐舒服，很多人干脆就是扶老携幼，或者是抱着孩子，要么是跟自己的朋友，还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广场的正中央随着不时响起的音乐跳着广播体操，陆睿看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这也许就是自己希望带给仁庆人民的生活吧。
无忧无虑，安居乐业。
就在陆睿马上要进入酒店的时候，他的眼神一凛，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快步朝着不远处的路边走去。
原来就在陆睿不远处的地方，一个年级不小的老人走着走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因为隔着太远，陆睿看不清他怎么样了，但是明显老人是受了伤，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等到陆睿走到近前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老大爷，脸色苍白，似乎刚刚是撞在地上伤的不轻，此时一直都是双目紧闭，甚至连呻吟的声音都没有。
周围有不少人站在老人的旁边，议论声不绝于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他。
陆睿微微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人心啊，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连救死扶伤的援手都不愿意伸了，这其中固然有种种原因，但难道连打个电话的方便都不愿意吗？
迈步上前，陆睿默默的抱起老人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无论如何，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就是了。
有人看到陆睿这么做，不由得开口劝道：“小伙子，别多事，120一会儿就到，你小心点，人心难测啊。”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道：“可不是么，小伙子，这种事还是看着就好了。”
陆睿叹气，不知道从几时起，我们民族的信任缺失感越来越严重。
转过身，陆睿把老人放进车里面，抬头道：“谁来帮我扶一下？”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无语和偶尔传入耳中的汽车鸣笛声。
第1079章 做好事的人
老人跌倒到底我们该不该扶起来？
陆睿一直都觉得，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尊老爱幼、救死扶伤历来是我们这个民族的优良传统，谁家没有老人，谁人不会变老？
但是由于媒体曝光出诸多诸如彭X案之类的扶助跌倒老人做好事反被老人诬为肇事者、甚至被法院以“常理判断”等逻辑推理的理由判决巨额赔款等案例，越来越多的人对搀扶跌倒老人心存忌惮。简单不过的举手之劳，有可能惹来无尽的麻烦。社会公德，传统道德，在我们犹豫的目光中渐渐丧失。
陆睿很清楚，当跌倒老人该不该扶作为问题，被全社会、被公众、被媒体热烈讨论的时候，其实已经证明某种程度上这个社会的公德已经破产了。公众对老人跌倒出现的冷漠和麻木不仁，整个社会都应该检讨，甚至每一个人都应该检讨。
心里面叹气不已，陆睿抬起头，再次看向围观的人群。
“有没有人帮忙扶一下，或者我扶着，有人帮忙开车去医院么？”陆睿平静的问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没有人帮忙的话，自己就给唐雨珊打电话，让她出来帮忙，否则等救护车出来的话，恐怕老人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豪爽的声音传来道：“老弟，你把老人抱出来吧，做我的车走。”
顺着声音望去，陆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络腮胡子，穿着一件休闲衬衫，身旁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眼睛很大，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陆睿也没空管他，摇摇头道：“不成，老爷子伤的不轻，麻烦你来开车吧。”
那人摆摆手：“还是你开车吧，我刚到海安，不熟悉路。”
说着，对自己身边的女孩子道：“甜甜，你在这儿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那女孩子却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男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道：“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睿坐进轿车的驾驶座，却发现女孩儿跟那男人一起坐进了后面，帮老人系好安全带，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扶着老人。
点点头，陆睿沉声道：“我开车了。”
车子一路急行，陆睿第一次在省城的大街上飙起了车，连闯了三四个红灯之后，后面已经响起了交警的警笛。
眉头皱了皱，陆睿刚想说话，那坐在后排的男人就开口道：“兄弟，你这车车牌号多少？”
陆睿一愣，随即报出自己的车牌号，就看到那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笑着说道：“金叔叔，我是国涛啊，嗯，我跟蓉蓉在外面救了一个老人，一个哥们帮我们送老人去医院呢，挺急的，闯了几个红灯，是啊，您给打个招呼吧。”
放下电话，自称叫国涛的男子对陆睿笑道：“放心吧，哥们儿，你直管开你的，没事儿。”
顿了顿，他又笑道：“对了，我姓秦，你叫我国涛就行。这是我妹妹蓉蓉。”
陆睿一笑，看来这位还是挺有门路的，自己就不用给祝东风打电话了，毕竟因为这点小事劳动省政法委一把手，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对于男子的身份，他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一个电话能够有这样效果的纨绔，不知道是省里面哪一家的人。
看样子男人果然不是吹牛，不到两三分钟之后，原本跟在后面的警车渐渐退去，陆睿一路开着车来到了海安中心医院。
作为海安最大的医院，这里的设备和医疗水平都是最好的。
车子停下之后，陆睿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秦国涛已经抱起老人冲进了医院，丝毫没在意老人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他那件陆睿一眼就看出来价值不菲的法国名牌。被称为秦蓉蓉的女孩子，依旧是满脸平静的跟在哥哥身后。
进了医院就简单多了，有医生接过老人，陆睿拿出银行卡，在提款机上面取了两万块钱给老人交了住院押金，好在送来的及时，用不了多久老人就能够清醒过来。
三个人忙前忙后忙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老人被送进了监护病房，陆睿才转过头对秦国涛笑道：“今天多谢帮忙了。”
秦国涛大手一摆：“客气什么，我在你后面都看清楚了，兄弟你人不错，那么多人都看热闹，就你一个伸出手帮忙的，是个爷们儿！我最佩服的就是这样的人。”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性子豪爽的人，陆睿笑了笑，从兜里拿出烟来，自己嘴里叼着一根，伸手抽出一根递给秦国涛。
秦国涛接过烟之后，眼前一亮，嘴里面念叨道：“啧啧，好烟啊。”这是林若岚给陆睿弄来的特供香烟，自然是好烟。
两个人还没等点上呢，那个名叫秦蓉蓉的女孩子第一次在陆睿面前开口说话，只见她秀眉微蹙，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陆睿，淡淡的说道：“医院里，抽烟不好。”
说着，还指了指墙壁上禁止吸烟的标志。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这丫头还很认真地看着陆睿，当然，是盯着他手里面马上就要点燃的香烟。
陆睿好一阵尴尬，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教训，讪笑了一下，收起烟对秦国涛道：“令妹说的对，说的对。”
那边秦国涛早就把烟夹在耳朵上了，闻言嘿嘿一笑解释道：“我妹子有点古板，没办法，随我老爸。”
陆睿笑了笑，心里对这位古板的少女却是存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秦国涛嘿嘿笑了笑，对陆睿道：“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陆睿点点头，目送着他们兄妹二人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陆睿的电话响了起来，陆睿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原本跟肖子涵约好吃饭的，估计这丫头又要发疯了。
苦笑了一下，陆睿接起电话，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那边就传来肖子涵的声音：“姓陆的，你有本事啊，把我跟你女人凉在饭店俩小时，要不是今天我约的人没来，你说我这面子往哪儿放？”
陆睿知道，肖子涵之所以跟自己这么不客气的说话，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自始至终，每一次自己找上她帮忙，她都尽心尽力的帮忙，听唐雨珊说过，肖子涵为了自己的事情，着实欠下不少人情。要知道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人情始终都是大家不愿意欠的，因为什么债都好还，就是人情债最难还。
笑了笑，陆睿捂着话筒道：“我在医院呢。”
“医院？”肖子涵的声音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连带着陆睿也听到旁边传来唐雨珊的惊呼声。
苦笑了一下，陆睿对于肖子涵这一惊一乍的行为早就司空见惯了，等到她惊讶完了，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询问：“你怎么去医院了？受伤了吗？还是跟别人冲突了？现在怎么样？在哪家医院？”
很明显，肖大小姐还是比较关心陆睿的。
“放心吧，不是我受伤。在酒店门口遇上一个昏倒的病人，我给送过来的。”陆睿耐心的解释道，他要是不解释清楚，相信那两位就该杀到医院来了。
听完了陆睿的解释，肖子涵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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