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果真出美女。”
鼎沸的人声被青玉摒弃掉,她的眼里如今只有这个骄傲如故的男人。
现在,她突然有点相信缘分这种谬论了。若不是三生结缘,她怎么会穿越百年的光阴出现在这个男人身边。又怎么会经过那么多的磕磕绊绊最终与他长相厮守呢。
只是……甜蜜中总是透着淡淡的忧伤。因为青玉有着先知者的预见能力,她看得到多铎的结局,却猜不透自己要怎么去接受。
顺治三年在喜忧参半中悄悄落下帷幕。
万物复苏的季节,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向蒸蒸日上的清王朝一样欣欣向荣。
可青玉却忘记了,这大清基业,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他们这一辈人的青春堆砌而来的。
当福临开始计划着要一步一步推倒多尔衮的时候,他那只手遮天,神通广大的十四叔却遭受了人生中又一次重大的挫折。
“青哥儿,今儿你陪我一道去瞧瞧小玉姐姐吧。”一身朝服的多铎站在门口,看着青玉,忍不住叹息。
他叫她小玉姐姐,而不是十四嫂。是啊,在她变成嫂子之前,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啊。
青玉的手紧了又紧,握在手中的白玉戒指透着丝丝凉意,直抵心底。有雾气笼罩于双眸,她摊开手掌,一颗做工精美的白玉扳指顿时呈现在多铎眼前。“你还记得这个么?”
“自然是记得的。”多铎点头,轻轻的接过那枚扳指。“这是当年额娘送给我们兄弟的。哥哥一枚,我一枚。额娘说,这扳指只能送给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所以,这一枚在你手上,而那一枚,应该在玉姐姐手上。”
他说的是大玉儿吧,青玉叹气,挽上多铎的手臂。“咱们走吧,马车兴许都等急了。”
刚出了正月,小玉儿便病倒在床,这一病便是一个月。无论多尔衮如何爆跳如雷,如何苦苦哀求,太医们都对她的病症束手无策。
小玉儿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强悍,她自小身子羸弱,自打嫁给了多尔衮,多年来操持家事,又纠结于多尔衮那颗捉摸不透的心。终于心力憔悴,病倒了。
小玉儿窝在床上,面色苍白,可笑容却充满幸福。青玉清楚的记得,她说过,这么多年,只有她生病的这些天,多尔衮才对她格外温存。
“前一阵,我几乎以为王爷他真的要娶大玉儿过门了。”小玉儿面如白纸,可声音却依然透着爽利,只是眸光再不似之前凌厉。
“嫂子说的什么糊涂话,王爷和玉姐姐那都是过去了。”青玉握着小玉儿的手,指间所触及的皮肤冰冷而没有温度,让她的心跟着一阵疼痛。
她好强了一辈子,执着了一辈子,怎么会是这样。
“他心里苦,我知道。”小玉儿摆摆手,示意青玉不要安慰她。“我是看着他和大玉儿一路走过来的。我虽争了一辈子,可我知道,我争不过她。她是他整个少年时光的回忆啊。那时候的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少年,是天命汗最引以为豪的儿子,是大福晋最疼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受封贝勒,做了旗主。那时候的他,如众星捧月,光华不输今日。他的年少时光,处处散发着光芒。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的大玉儿,而后他经历的人生低谷,也是大玉儿不离不弃的守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走了过来。如果,当初没有先帝横刀夺爱,只怕他们俩会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吧。”
“生活,从来都不可能是那样的。再美的爱情都会被差米油盐醋抹去光华,夫妻之间,相濡以沫才最为珍贵不是么?”青玉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汤药,轻轻吹了吹。“嫂子,真正将十四哥打磨成如今这般模样的人,是你,不是玉姐姐。在他生命里刻下最深印记的人也是你。”
小玉儿愣怔的看着青玉,喃喃的反问,“真的么?”
“真的。”青玉笑着将药碗递上。
褐色的药汁也许终究苦不过小玉儿的心吧。她眸光一闪,代表了怎样的情绪,青玉猜不透。可是她看的清楚,多尔衮到底给了她怎样的感情。
因为那枚据说会在大玉儿手上的扳指,如今正安然的套在小玉儿干净修长的手指上。
那是他从不曾说出过的誓言,从不曾表达过的挚爱。
“十四哥,带着这扳指的人,才是你一生的挚爱,不是么?”离开睿王府前,青玉拿着那白玉扳指在多尔衮眼前晃了晃。
“……”多尔衮沉默不语,定定的盯着青玉浅笑的容颜。
他一生挚爱的,应该是那个正感受万丈荣光的圣母皇太后吧。如今,他竟也有些说不清楚了。()
第二卷 一诺千金 第二十二章 小玉儿的幸福
第二十二章 小玉儿的幸福
大玉儿在慈宁宫中闷闷不乐,众人皆是一位哲哲旧病复发所导致。可青玉心中明白,她担心的不过是那下嫁的风波。
多尔衮的确想要和她在一起,也的确做过这样的努力。可他怎么突然就没了动静?多少年来,她从未质疑过他的真情,而如今,突然就觉得有些迷茫。这些年的礼让,这些年的倾力辅佐,是不是只是他惯用的伎俩。看似真诚笃定,实则瞒天过海,只手遮天。
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个一袭白衣,温润儒雅的男子是世人敬仰的英雄啊。
“格格,您又发呆。豫王福晋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苏茉尔展开五指,在大玉儿眼前晃了晃。叹息着,为她披上一件蓝狐大衣。
是了,是了,已经过了时辰。大玉儿如梦初醒般,将手中的荷包放下,匆匆向殿外走去。
“圣母皇太后万福金安。”青玉福身,规矩的行礼,声音中也带了些许沉重。
大玉儿扯扯嘴角,笑道:“你我姊妹,无须多礼,咱们还是快些出宫吧。”青玉点头,上前扶了大玉儿的手,二人便匆匆赶往睿王爷府上。
小玉儿的病,不用青玉多说,想必大玉儿也已经有所耳闻。虽平静的过了一年,可那病还是时时刻刻的纠缠着她,太医说,也许就要熬不过这个春天。可是,多尔衮他还在外领兵打仗啊,她不管怎么样都要熬过去才行啊。
心底扯着阵阵难忍的疼痛,大玉儿的眼眸开始涣散毫无焦点。马车的颠簸,让她的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辽阔的草原,苍茫的碧蓝天空中更有雄鹰翱翔,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草地上洁白的羊群中,两个俏丽的小女孩儿席地而坐,有说有笑。一个眉清目秀,温柔若水,一个娇俏可人,泼辣爽利。那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相亲相爱的大小玉儿啊。
可当她从回忆中跌落回到现实中是,才赫然发现,那个曾娇蛮任性,可爱至极的小玉儿,正面色惨白的躺在雕花大床上。屋内弥漫的熏香味,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那令人哀伤的药味。她不愿意去承认,那味道中有浓重的离别气息。
“姐姐……”看到大玉儿的一瞬间,小玉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似欣喜,又似彷徨,或者还夹杂着一丝恨意吧。
“玉儿”眼泪还是有些不听话的滴落,大玉儿紧紧握住了小玉儿的手。“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挨了一年了,这病总不见好。我瞧着,日子不多了……”小玉儿哽咽着,大玉儿的手竟还像小时候那样的温暖。
青玉最看不得这种心酸场面,便拉了一旁的巴特玛和杜勒马闪身躲到了外间。把卧房单独让给了两个玉儿。
她们姐妹为了一个男人纠结一生,是时候要她们好好的把心结打开了。
“可通知了王爷回城?”在圆桌旁坐下,青玉不安的看了看面容憔悴的巴特玛。虽收到了多铎的加急信件,说多尔衮已经在返回的路上,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巴特玛木然的点头,盯着手中的茶碗不说话。她心里有多纠结,青玉不知道,可她的伤心,却是毫不掩饰。
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杜勒马突然嘤嘤的哭了起来。青玉侧过头,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她,一时也说不上话。这曾经也和小玉儿一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犹记得当年她为了豪格和青玉争的面红耳赤的场面,那时候的她娇蛮而快乐。而如今呢?岁月夺走了她的娇蛮,灾难更磨平了她的棱角。光华不在,她原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且固执的孩子。
豪格获罪,被幽禁至今已数月有余,她过的一定很苦吧。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姐姐也要离开人世了,这个骄傲而人性的女人以后该何去何从。
“杜勒马……”青玉声音柔和的似一阵春风,轻轻的扶上杜勒马微微颤抖的肩头。希望她手上的温度,能给她带来力量吧,起码让她心里有所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还有玉姐姐,都是你的姐姐啊。”
是啊,她们都曾是科尔沁那片辽阔草原上自由飞翔的小鸟,而今都被命运折断了翅膀,心甘情愿的住进了这金丝笼中。
杜勒马挑眸,看向青玉的神色中,扔有不可卸除的戒备和厌恶。“你若真心当我是妹妹,为何不去救我们王爷。别人不知道,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为何睿王爷和豫王爷要对他下此毒手么?”
“……”青玉无语,失望的看着杜勒马。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成长。为什么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科尔沁格格。如果原因真的像她说的那么简单,那么青玉求多铎的时候,他也不至于那样的为难。
“你当真要救豪格?”多铎拧了眉,烛光打在青玉脸上,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柔和而又倔强。他心下明白,她是一定要坚持的。见她点了头,多铎不禁叹息一声。“此事,我也救不了他。”
“为什么?他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不过隐瞒了部将冒功及起用罪人的弟弟,真的就这么严重,以至于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青玉有些恼,那些根本算不得罪证的罪名,怎么就能置豪格于死地呢?
多铎盯着青玉,提及豪格,他总是有一丝的不安和别扭的。良久,他才冷了声,“那些都是十四哥为了让他在福临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而已。毕竟,福临从小就敬仰这个骁勇善战的大哥。”
“什么意思?”青玉有些不懂。难道豪格真的犯了滔天大罪。可多尔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福临么?可那个孩子已经恨他入骨了啊。
“豪格他试图篡位。”这是事实,多铎却不能用轻松的口吻说出来。因为豪格他不是针对多尔衮和多铎,而是在针对福临啊。
豪格一箭射死张献忠后,名手下人在一古塔下埋下了一枚令箭,上刻四句诗,“造者于化龙,拆者张献忠。**不用竹,一箭贯当胸”。这四句诗中,句句隐含暗意,他便以此为由,开始广布自己是真命天子的谣言。且暗自私通济尔哈朗,以谋取皇位。
可是世事难料,正当他高枕无忧等候回京亲手倾覆天下的时候,惯行明哲保身的济尔哈朗和眼中只有仕途的心腹何洛会临时倒戈。所有证据都被多尔衮窝在手中,于是他便理所应当的入狱。
只是多尔衮突然仁慈,给了他并不严重的罪名。只因为福临当时听到消息时的不安和惆怅。可是多尔衮啊,多尔衮,他怎么不知道,他的煞费苦心别人并不可能领情呢?
青玉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叹息一声拉起了多铎的手,“可是,你能不能让他走的安详一点。”青玉心里知道,豪格必死无疑。可她还是舍不得让他惨死,温润如玉的双眸,深情款款的对白,回忆里他也曾点亮过她年少时光。
“根本不是我姐姐不救,你的王爷在狱中叫嚣着要取我们王爷的命,如此大逆不道,谁认敢救?”巴特玛突然拔高了声音,冷不防的将青玉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别吵了,还嫌不够乱么。”青玉不耐烦的按住要起身的杜勒马,又嗔怪的瞪了一眼巴特玛。
正想要再劝慰的时候,耳边忽而想起钗环耳饰相撞的声音。大玉儿已经从卧房中走到了她们身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眼泪挂在脸上还未来得及拭去。
青玉扯了手帕递上,却忽而被大玉儿抓住手腕。目光在食指的白玉扳指上顿了又顿,所有的情绪都在眼底纠结成一缕伤心。
青玉愣愣的看着,半晌才将手从大玉儿手中抽出。白嫩的手腕,有一层淡淡的红印,隐隐的疼痛感让她下意识的拧了眉。“玉姐姐……你怎么了?”声音小心翼翼,可眼神却放肆的在大玉儿脸上游荡。
“原来,我们三个人都错了。”大玉儿扔下这句话,便同青玉擦身而过。身后的苏茉尔慌张的看了青玉一眼,眸中泪光点点。
她看见了小玉儿的扳指么?那曾经也是她梦寐以求想要带在身边的么?她们是和好了,还是闹掰了呢?
所有的疑问都未来得及解开,二月,当积雪开始慢慢融化的时候,多尔衮赶了回来,然而却没能见得小玉儿最后一面。
瑞王府顷刻间被白色笼罩,那刺眼的白色,直刺的人心中一阵一阵疼痛。青玉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日红着眼眶站在睿王府上了,但他清楚的记得多尔衮是第几次毫无预兆的发火。
其实,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小玉儿的离开吧。所以他疯狂的让举国上下为其戴孝,偶尔听到一声无辜的笑声,便削了人家的爵位,罚了人家的俸禄。他给了她最隆重的葬礼,给了她最尊贵的身份,和最华丽的陵寝。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
“玉儿,要是有来生,我定不会负你。”多尔衮伏在灵柩前,握着小玉儿冰凉的手,眼泪滴落,在她手心中渐渐消融。
青玉远远的站着,虽然被多铎紧紧揽在怀里,但还是不能感受到任何的温暖。由内而外散发的悲伤,最终转变成无声的哭泣。
小玉姐姐,你询问了一生的问题,今日终于有了答案,你听到了么。多尔衮,他也是爱你的,不比爱大玉儿少一分。
“这就是男人吧,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青玉仰起头,看着多铎。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有化不开的哀伤。看着看着,青玉突然含泪笑了,“我真幸运,你的心里,永远都只住着一个我。”()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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