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一笑。
……
紫越臻和富征直接住进了富衡府邸。整个西漠州大小官员都七上八下,臻王殿下如今正得圣宠,他却只以使臣身份到了西漠州,可才进了城便说似乎看到了逃犯要他们去抓。费尽心力安排的晚宴,他也只说不喜铺张,全都推了,原本安排好的行馆也不去住,非要住进富将军府里。他们一边担心着怠慢了这位王爷,一边却也不敢不从,他的神色凌厉,任人都不敢去迎上他的眼神。
“你可瞧仔细了?”富衡屏退了左右,看向自己的弟弟。而臻王正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人多混杂,我只是瞧着那眼神有些熟悉,却并不敢确定。”富征答道。
“爷,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到这成日混战的边境,一定是富征瞧走了眼。”富衡上前说道。
“不要放过一点可能。你加派人手挨家挨户去搜。”紫越臻摆了摆手,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示意他们出去。
门关上,他握紧拳头,将一杯茶狠狠的浇在炉火上。
今日正是元月二十九,她就在腊月二十九逃走。整整一月。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有这般烈的性子。真的不管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未曾告知任何人她的行踪,包括她的父亲。
他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通往整个江南城的路上,贴满画像。却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的消息。原来是他太小瞧她了吗?他宁愿今日富征看到的正是她。躲在这人烟稀落的西漠州。只是,若依然不是她又该如何是好。终究是他小瞧了她,还是如同尹兰久说的,他根本就是小瞧了自己对她的这颗心,已经走到了无法放下的地步。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他紫越臻何时被儿女情长牵绊?
可是为何,日日却总想着将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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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征随着大哥,不敢出声。
“我说你是脑子怎么想的?他原本都要放弃了,你这会子又将他激起来?”富衡瞪着富征,没好气的说道。
“哥,你真以为他会放弃?他放弃了,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多画像?”富征一脸委屈的答道。
富衡片刻也没再答话,只叹了口气。
“哥,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富征问道。
“找啊,找着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没找着,我瞧着他这块心病是放不下了。我说他这是怎么想的,一个女人而已,这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殿下掏心掏肺,什么都不瞒着她,她还蹬鼻子上脸,跑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难不成真像宫里传的,这颜家女儿都有些狐媚之术?”富衡气愤道。
“哥,你可不要胡说,络七可没那些心思。她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富征不满的说道。
富衡狠狠拍了他的脑袋,“络七络七,这名字是你叫的。我们与爷称兄道弟,是他体恤我们,你可别忘了君臣之礼。”
富征点了点头,看着大哥走远。心里也一时糊涂,到底那个人是不是络七呢?
出逃
官兵果然未曾来过植烈的宅子,许是原本在西漠州有宅邸的西域人并不多,若是有也都是与朝廷和官员有些私交的。任谁都不敢轻易进来查看。
而从植烈口中得知,她们之前住的宅子已被查了几次。还好达西早就去将宅子里的东西清理了。若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怕他们寻着宅子的卖家便能知晓一二了。
城里的搜查愈发严了起来,植烈只说要尽快离开,这个宅邸保不准何时就被闯入的官兵搜查了。
“公子想好了吗?咱们这一去,可就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夙玉收着行李说道。
“他如今只怕恨我至及,就让他当我死了好了。说不定,有一日,南如意和师傅再来西域,我们还能见到他们。”络七答道。既然已经如此,那便就彻底一点吧。
“络非,准备出发了。”植烈正往屋内走来。
“此去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络非笑道。
“这倒不碍。只是,今日怕是要委屈络非兄弟和夙玉了。”他尴尬的一笑。
络七狐疑的笑着看了他一眼,“莫非大哥是预备将我裹进粮草里带出去?”
“哈哈哈,这倒不必,只是需要二位穿上女儿装,扮作我的夫人出城。他们只是查男儿,若是女子,便一定不会多查。”
夙玉瞧了一眼络七,络七笑了起来,“大哥此计甚妙啊。只是,这女儿装—”
“兄弟同意就好,衣装我已派人买了来,都是我西域女子穿的,面纱蒙着,更是妥当。”说着,吩咐达西将衣装拿了进来。
……
络七和夙玉蒙着面纱走到府门口,迎上来的植烈先是愣了片刻,忽而便开始大笑,“你这个样子倒比女儿家还好看娇羞呢。”
络七轻哼一声,和夙玉、阿娜儿一同上了马车,植烈则骑着大马骑行在前。
片刻,马车便停在了西城门口。
“植公子这几日往来很是频繁啊。”守门的将士冲植烈笑道。
“开春了,生意好做了,自然多往来几趟。”植烈笑道。
“这回拉了一马车,莫不是醉春楼的姑娘们。”话毕,便是一阵哄笑声。
“小哥可莫要乱说,这次带着的是在下的夫人。”植烈轻声道。
众人也是一种了然的声音,便要放行。
“慢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后头传了来。
“富将军。”众人行礼,铠甲声沉沉作响。
“不是早就吩咐过,不论何人,乘坐的车马都要严格检查吗?公子,请开车门吧。”富衡说道。
络七心里一紧。虽说未曾与富衡谋过面,只是这个人可并不简单,也不知他是否瞧见过她的女装画像。
“将军,车内是草民的妻妾。”植烈笑道。
“开门。”富衡将马骑近了些。语气不容得半点商量。
“夫君—”络七深呼吸了口气,将门打了开来,掀开帘子。“为何不走了?”她眉间一点红,正微笑着看向植烈。
不待植烈答话,忽然有人朝着富衡疾跑过来,低声道,“三爷过来了。”
络七心下一惊,赶忙进了马车。富衡摆摆手,便骑马往城内去了。植烈示意车夫快马加鞭,这才出了城去。
适才那人说,三爷过来了。是紫越臻吗?富征常唤他三哥。一定是他。
她掀开车帘外身后看去,三匹高头大马正立在城门楼下,而整个西漠州的城池就这样愈来愈远。
在马车里换上男装,正午的日头照着苍茫的大地。一望无际的原野,二月来了。初春时节,又是新的一年。
……
马车停下的地方距离兮汗部落王庭已是不远,此处是一个不大的城池,民众如同汉人一般开铺做生意,城门之外,便是大漠连天。驻守的兮汗军士毫不松懈的在城楼上职守,以防汉军的进攻。
“这是西瑶城,我们西域的城池并不多,民众大都游牧或是大漠中拉着骆驼往更西边运货。此处可是通往王庭的要道。若是破了此城,那我西域便岌岌可危了。”达西笑着将车上的行李搬进了院子。
植烈到了城中未作停留便办事去了,只将络七安排在了他此处的府院。
“我琢磨着植烈公子家的生意一定很大呢。达西你说是吗?”夙玉跟着达西问道。
“那是自然,这整个西域的生意都掌握在我家公子手里。”达西一脸骄傲。
夙玉了然的点了点头,“听说近几年兮汗部落打败了很多小部落,如今,整个西域都听他们的。”
“我们兮汗族人本就能征善战,这是迟早的事。只可惜如今你们汉人朝廷忌惮我们呢。”达西叹道。
“那可怪不得我们,是你们几位皇子争的不可开交,才给了旁人机会。”夙玉撇撇嘴。
“我们这里,只要文韬武略优秀,哪位王子都能当首领,哪里像你们汉人,选一个最无用的太子。”达西不满的说道。
夙玉正要答话,络七赶忙打断,这般争下去,还不得成了民族矛盾。“什么西域汉人,只要百姓安康,这才是朝廷和部落首领应当做的。”
二人笑着点头,便直往院内走去。
绕过前厅,转过两重门,达西便停了下来,“这几间屋子是我家公子提早着人收拾好的。公子吩咐,您若想出去走走便只管与我说,公子还吩咐,到了西瑶,您便可以恢复女儿身了,汉人是不敢追到这里来的。”他只低着头,不敢看向络七。
络七尴尬的笑了笑,“你家公子果然火眼金晶,只是,络非并非有意欺瞒。”
“小姐多虑了,公子吩咐,女儿家出门在外,如此做是对的,他并不介意。您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说。公子说等他回来,便会带您去大漠和王庭附近瞧瞧。”达西推开门,迎面福身行礼的是三名清秀的汉人丫鬟。
达西躬身行礼退去。夙玉吐了吐舌头,随着络七进了正北边的屋子。
“植烈公子真是细心,也没有拆穿咱们。”夙玉笑道。
“如今是在外头,莫要掉以轻心。”络七轻声道。他既是知道她是女儿身,仍旧将她带到此处,可是,他是何时只晓的呢?第一次见面莫非就已经是安排好的。如果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可否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呢?
有些担忧的过了数日,一切都妥妥当当,达西更是恭敬有礼,几人便也放松了些警惕。
因着此处的民众身材都较高挑,络七和夙玉在人群中也是相当瞩目,大胆的兮汗族男儿更是直接上前给络七送上花枝。阿娜儿看着络七尴尬的样子,更是笑得前仰后俯。
“小姐,您只管接着,我们这里的人都友好极了,他们送花是喜(…提供下载)欢您。”
“西域女儿家各个美貌动人,他们为何喜(…提供下载)欢我呢。”络七笑道。
“小姐娇小可人,白皙的肤色穿着咱们的衣装,更是好看,咱们西域男儿都喜(…提供下载)欢小姐这样的。依我看,植烈公子许是也喜(…提供下载)欢上小姐了呢。”阿娜儿笑着不待络七反映过来便躲在了夙玉后头。
“鬼丫头,这才几天,就学会贫嘴了,看我不收拾你。”络七说着就要追上去。
“夙玉姐姐,救我,阿娜儿可说的是实话,夙玉姐姐也瞧出来了吧。”
夙玉含笑看着络七和阿娜儿追逐打闹,心里敞亮了许多。多久未曾见过她这般笑过了,尤其是知道那人到了西漠州,她每晚都从梦里头惊醒。只有这两日才睡的安稳些了。听说兮汗族人民风开化,如果植烈公子当真追求小姐,她一定赞同。
夙玉回过神时,瞧见打闹的两人都停了下来,望着策马而来的人。夙玉看着他下马,便笑着走了过去。
“我才回了城,便听说你们出来玩了,这几日可好。”植烈一身兮汗男儿装扮,多了些豪迈之气,他说话间,眼睛未曾离开络七半分。
“一切都好,植烈公子事情可打理妥当了。”络七笑着看向他。
他点了点头,“你若不嫌弃,只管唤我一声大哥。我们兮汗人,可不喜(…提供下载)欢拘泥这些礼数。”
“是,大哥。”络七做了一个兵士的动作,笑道。
“你呀,鬼精灵。瞧着今日可收到不少花束啊。”植烈大笑着看着络七手里的东西,与她并排走在前面。
“我可是受宠若惊呢。”络七抬头,正迎上植烈热情的目光。
“那我的这份自然不可少了。”他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束火红的花朵,可把那其他的花都比了下去。
络七不由自主脸上有些热,只笑着接了过来。“络非是情不得已以男装见人,还请大哥不要见怪。”她笑着转了话题。只是纵然坦白也还是得给自己留点退路。
“哈哈,不碍的,我那日在街上也是瞧着奇(提供下载…)怪,两个姑娘家非要打扮成男儿的样子来买人,一时好奇,这汉人谁家的小姐能有这样的胆子。便跟着瞧了瞧。也一直没有与络非你说,你不要见怪才是。”他将马交到阿娜儿手中,又疾走两步与络七并肩而行。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是逃婚出来的。那夫家我不愿。我有自幼青梅竹马的良人,怎奈父亲并不答应。这才逃到边境。”络七说这些的时候,偷偷望了一眼植烈,她这般说辞不过是不想他有何别的想法,她此生做了紫越臻的妻,便定不能和旁人再纠葛了。“对了,我自幼与父亲哥哥经商,也略懂皮毛,这样日日不劳而获可是不好的。不然你带我做生意?”络七笑着说道。
“你?”植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你们汉家女儿整日都是在闺房待着,可莫要与我说笑了。你若无聊,我叫人把城里的绣坊交给你玩玩便好。”
植烈一副哄她的样子,络七心里不服气,只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足足比她高了一头多的男儿,“你不要瞧不起人,我自幼算账盘货,样样都会。不信你问夙玉。”
夙玉点了点头。植烈忽然便爽朗的笑起来,“如此甚好,我这里今年有笔大买卖,你就跟在我身边助我好了。”
“你不是说笑?”络七认真的看着他。
“君子一言九鼎。”植烈拍了拍她的脑袋,拉着她往正前方的茶楼走去
离
跨过西漠州那道城门,似乎远的便是上一世的自己。从此再听不到丝毫有关那个人的事。恍若重生般发觉人世竟也有如此美好的地方。
络七骑在骆驼上,驼铃叮当作响。整个大漠笼罩在淡淡的夕阳之下。很是好看。一身红色的骑马装,红色的马靴紧裹着细小的裤腿,露出一圈精美的刺绣,身上披着厚重的毛皮披风,白色的毛懒懒的拥挤在脖间。
络七坚持认为这是一次迁徙。植烈笑说,你是未曾见过兮汗人的迁徙,那场面甚是宏大。
此次前去兮汗王庭,络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心里对这个如今不可小觑的民族暗生好奇。原本以为所谓王庭不过是几处硕大的帐篷聚集成的营地。如此说与植烈时,他竟笑的前仰后俯。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过世的兮汗首领修了坚固的兮汗小城,整个王庭就被小城环绕其中,这些,可也是和你们汉人学来的啊。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你们的智慧。”植烈裹着白色的头巾,笑道。
络七暗自心惊,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