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显露出来的时候,纵使对身体美丑远不如普通人那么在意的宗教狂热者们也一齐倒吸了口冷气。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如果要找个比喻的话,魔幻故事里那些用几十具死人尸体拼凑起来的丧尸就该是这幅模样!脸上四五道缝合的痕迹,把本来已经四分五裂的脸硬拉在了一起,象蚯蚓一样的缝合线在干枯分裂的脸上狰狞的纵横着。又象补鞋没补好的外皮,有的地方两层皮肤重叠在了一起,而有的地方则是没有并拢,露出了下面灰黑变色的血肉。至于口歪眼斜之类的丑陋,这个时候反而不令人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其实没人天生就会是这样。唯一那只完好的眼睛告诉了众人这一点。那是一只漂亮的眼睛,完全可以想见,眼睛的主人曾经是一个多么英俊帅气的男人。可现在,在它的反衬之下,这个可怜的怪物只更显得恐怖和不幸。虽然,长老的命令就代表意志,可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刚才的犹豫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当其他人同情心泛滥的时候,长老却象一个冷血的机器人,只知道完成自己的目标。至于眼前的人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又为整个守护者的世界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长老比那些人清楚的多的多。但他更加相信,如果对面的真是当初那位英雄,那他一定不会介意为了守护者的安全而遭受一些屈辱和委屈!
这张脸确实是和自己见过的最后一面分毫不差,也找不出任何和逃犯有联系的地方。不过,这还远远不够,长老心中的疑云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请你把衣服脱了!”长老话语加了个“请”字,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这是客气和礼貌的意思。
十分钟的时间,不长,不短。要做一定程度的伪装是可以的,但要说把全身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也未免太过令人难以置信。中国小说中常有半夜闹贼,搜查到某个房间的时候,这屋子的主人已经睡下,可被子下面却是一身夜行衣的情景。长老虽然没读过中国小说,但阅历和智慧却告诉了他相同的东西。
这或许是个很有智慧的思考,但实际经历的人却不会为对方的高明而鼓掌。无论打着什么样的旗号,这样的命令都和羞辱无异。屋子外的人轻轻的起了一阵声响,这样的情况换平时是不可想象的,但在看到钟楼怪人的情况之后,同为守护者的一员,惊诧过后,他们多的是对不幸同伴的同情。长老的命令固然是不会错的,可是,似乎,这次是有点。。。。。。
钟楼怪人似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如果对面的不是守护者的长老,没有人会怀疑,他下一刻就会用手中的铁锤敲碎对方的脑袋!渐渐的,怪人的身体平静了下来,他又看了看老头,对方还是没有任何的表示。终于理智战胜了感情,所有人都看见,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深到胸口都高高的坟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钟楼怪人的衣物并不复杂,只是一件黑色的大罩袍。脱起来也格外简单,一甩而已。众人再一次发出不知道为何情感的声响,惊讶,恐惧,同情还是其他。和脸一样,那个身体也呈现一种完全破碎的趋势,似乎只是因为缝合线才勉强粘连在一起。肌肉似乎已经完全枯萎了,皮肤紧紧包着骨头,看那宽大的骨架,他曾经也一定是个高大魁梧的人吧!他的脊椎并非是众人想的那样如常人般的驼背,而是根本以折断的姿势弯成了一个钝角。灰白色的皮肤上,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斑点如同丑陋的吸血甲虫,只有心口微微的跳动才让他和活人挂起了一丝的联系。
目睹此景,长老的眼皮也跳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仔细的打量着对面那恐怖的身躯。虽然是长老,但他对这种邪恶的手术极端的排斥,当然也就不会去深入的研究,他无法从上面找出伪装的破绽,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但,这不代表他已经相信了对方的真实。以那小子的异能,旁边老头的技巧,再加上他们都有充足的这么做的理由以及条件,长老深信,破绽一定存在,只是自己尚未发现!地下空间虽然广大,但真相只在这里!
“说来也有几十年没见到您的绝技了,如果不介意,我想请您再展示一次锤铁成钢的绝技,也让后辈们知道,守护者的前辈们并非是一些满脑子砍人杀人的疯老头!”长老对话的目标换成了皱纹老头,甚至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但于气氛却是没有任何的补益。屋子外面的声音越发的杂乱了起来。宗教信徒不代表没思想的傻子,单纯到近乎无知的人不是没有,但更多的,还是看出长老此举摆明了仍旧不信钟楼怪人就是钟楼怪人。虽然是长老,但他面对的也是上任长老和守护者的英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纵然是有充足的理由,但在铮铮事实面前还如此纠缠,未免真的过分了!
皱纹老头或者说上任长老却对他的行为丝毫不感意外。几十年前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个性,认定的目标就绝不会撒手。自己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的执着才选择培养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但从没想到,执着也是双刃剑,用的地方不对,砍伤的往往是自己。不过怎样也好,这是他和自己的选择,纵使最后闹到对立的地步,虽然遗憾,但双方也没什么后悔的。既不想改变自己的立场,也不为当初的交往而后悔。
“行了,何必还来这一套,你明知我已经打不了了,想看他打你直说就是!”皱纹老头丝毫没有圆场的意思,直接挑明了说。长老微微一笑,一如对方对自己的了解,自己对对面的人也有着近乎未卜先知的深知。
钟楼怪人好象已经不想再生气,左手抓起铁条,不知道怎么样的在炉火和水槽,油槽等间来往摆弄几次以后就抡起锤子,沉重而有节奏的敲打起来。打铁的声音向来是刺耳且难听的,但在钟楼怪人的手中却变的犹如音乐一般,并非那种优美的动人,而是好象鸣金击鼓一样的铿锵有力。
众人还在激扬中尚未回过神来,一段锤打已经告一段落。钟楼怪人将铁条递给长老。他特意只处理了半截铁条,左右对比之下,无论懂不懂铁的人都可以看出那明显至极的不同。因为只是短短片刻,铁质改变离钢还很远,但似乎已经足以证明对方并非假货。
长老掂量着手中的铁条,他依旧不相信这个人的真实性,但局面却已经不容他再折腾下去。再重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完成,那么也因该退一步以谋其他!以为信念和前进就能解决一切的人只会被自己累倒,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手扬长而去,自己却被无知愚蠢的“同伴”送上牺牲的祭台。也许他们在事情发生以后会追悔莫及,但那还有什么用?他不知道“隐忍以行”这句中国古话,但其间的道理却是清楚明白。长老是神,但也是人捧出来的神,当身后的人已经发生疑虑的时候,再去刺激他们无疑是有勇无谋的愚蠢,就象身旁的那人当初一样。
“神技再看几次都是神技!”长老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他转头离开,临别的一瞥看在皱纹老头眼里却是一个与笑容相反的意思:事情远没结束,你包庇不了他,更别想从中渔利!
埃及 战争与和平
长老是对的,他从来都是对的!
当确定一切都暂时进入中场休息的时候,钟楼怪人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一如长老坚信的那样,他就是整个地下空间正在通缉的要犯。
这是奇怪的伪装,钟楼怪人的身体里面传出了黄毛的声音“那个人去哪了?”刚离险境,黄毛第一句话却是问这身“皮衣”的主人去向。
皱纹老头好象出神的呆了一会,然后摆摆手,示意黄毛坐下。“达克托的执着和聪明都是不容怀疑的,刚才虽然碰了个小钉子,但他很快就会找到能力和忠诚都足以信任的人来监视我们!你之后的时间里都要继续装扮这个人,不能再说一句话,直到我们谈好交易的那个时刻到来。所以,现在这段短短的时间是你唯一能发问的机会,想好,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个人去哪了?”黄毛固执的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受人滴水恩,必当涌泉报是他很少值得自傲的坚持。老头之前只说有办法帮自己掩饰就不肯多说,自己也是刚才才知道他的掩饰方法。既然钟楼怪人的血肉在这里,那他“人”在哪里?
“他去了早就该去的地方!”老头简单至极的回答道,想了一想,又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儿子!早在几十年前的一场战斗中,他的身体就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本来他早该回归冥神的怀抱,去完成生死的循环。是我这个老头,自私的父亲,用死神的法术强行将他留在了这个世界,还缝合了他那已经完全无法弥补的身体,让他当了几十年的怪物!”
“冥神?阿努比斯?你们守护者和木乃伊都有同样的信仰?”这下黄毛当真吃惊不小。
“信仰冥神又有什么奇怪的。”老头微微一笑“你觉得掌管死亡的神明就代表的是邪恶吗?或者更直接一些,你觉得用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衡量神明,有意义吗?就象,你以生命平等,和平共处的精神去评价狼和兔子,你觉得怎么样?”
黄毛摇头“我不觉得死神是邪神什么的,只是觉得奇怪,你们相同的信仰为什么还会成千古的对立面!”
“神是没有善恶之说,但人有啊!是人就有欲望,就希望借助神的名义和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标。其实,从这点上来说,我们和伊莫顿只是立场阵营的不同,其他的,只是人为的自我美化而已!”老头的嘴角浮起讽刺“比如伊莫顿,一千年来只复活了这么一次,一共杀了不到100人。可我们守护者呢,千年来仅仅是为了防止他的复活,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态度,进入这片禁区的人已经被杀了以万记数的人了!这样看来,我们到底谁是邪恶的一边,还真不好说呢!”
“不是这个问题拉!”黄毛觉得对方有点象章刑,说话能从一头扯到另一头却最终没回答清楚开始的话题“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对立的?纵使对神的理解和欲望不同,但似乎你们也没有这种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吧?”
老头苦笑着摇起头来“这个问题是在太深奥了,你只能自己去问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存在对神的信仰,就必然会出现对立的两个阵营。死神是这样,上帝其实也是。梵地岗的教廷信仰上帝,他们的死敌吸血鬼也很可笑的同样信仰上帝!只是这个事实被那些教士们掩盖在被子下面而已。
其实你想想就可以明白,吸血鬼的始祖该隐乃是世界上第四个人类,作为亚当之子,他是被上帝惩罚成了吸血鬼,但他仍是上帝的信徒而非象撒旦那样投向魔鬼。结果,看似充满热血激情的正邪大战,其实只是一个神麾下两个阵营的内讧而已。
如果你能想通的话,你们中国的神明也该是有着同样的情况才对!”
黄毛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论调,可,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中国的人类和妖怪其实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所追求的都是同样的修道成仙,修成正果之后甚至在一起“工作”!如果以老头的信仰来说,似乎真的可以理解为修道者和妖怪两个死敌,确实拥有同样的“信仰”。黄毛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太荒唐了!
老头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什么荒唐的。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神话,当然,你我都知道那并不仅仅是文化故事。每个神都号称自己创造了世界,但我们现在看来,其实他们只是好象划地盘的各自创造了一部分!至于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的信徒弄成对立的阵营让他们几千几万年的搏杀,作为人类,我实在无从猜测。”
“就是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才落到赶在这里打铁的地步吧?”黄毛突然想通了,以其他人对老头的态度看来,他绝对曾经是个大人物,而现在沦落到脚步不能出这几尺之地,想必就是他的那么奇思怪想害的。作为一个信徒,居然会怀疑神的意愿,他没被烧死只能说明他确实地位太高了!
老头好象小小的吃惊了一下,黄毛一直是资质低下的形象,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本能反应却快“不错!”老头又是叹息了一声“我曾经是这里的长老!自从儿子死后,我一再的反思我们这么千年争斗的意义,同为死神的信徒,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同容的余地吗?”
“然后你就想改变千年来人们的思想观念,想以和平代替杀戮,无论是对木乃伊还是对倒霉的普通人。但结果却失败了,最后被放逐到这里!”黄毛接着把故事说完。
“就是那样!守护者遍布很大的范围,地跨亚,欧,非三个大陆。我只是其中这个营地的长老而已。当我提出自己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然后达克托在其他长老的支持下把我赶下了位置。这还是他们念我刚死了儿子,以为我受刺激过度才没了结我的生命,只把我囚禁在这里。”
“其实,你想过吗?如果你真的说服了手下人,那象伊莫顿那样的木乃伊又怎么样?他会听你的话吗?你有把握让他保持一定程度的安静吗?”黄毛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老头的和平思想。
“艰难当然是艰难的。但为了和平而去流的血,比起那莫名奇妙的对立而产生的杀戮,不是有意义的多吗?更何况,其他营地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守护的木乃伊确实是有和平的基础。”谈到理想,老头的精神都好象振起了一截“其实,那个可怜的大祭祀最希望的事情只是复活爱人,然后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只要能满足这个条件,其他无论是限制权势还是封印力量什么的,都是可以谈的东西!当然,我们这边也要有足够的谈条件的实力!”
“可他复活那女人起码需要上百人的活祭还有一个合适的女人身体吧?难道你们打算提供这些人给他吗?就算你们是袖手旁观,那也和直接杀人没区别了吧?”黄毛觉得还是有哪不对。
“哼!”老头冷笑了起来“你的话跟那些人说的一模一样!为了换取永久的和平,刻意牺牲百多号人是邪恶的,是没道德的,是不是人类该干的事,是禽兽所为!而为了防止大规模战争,每年都杀百多号人,已经杀了一千多年,还要再杀几千年,这却是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