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在不觉中溜走,许多想做、该做的事不能付诸实施,许多不愿做的事躲不掉。
杨珂不再表现好奇,仍惜言如金。她只要求买了一些有关历史和自然科学的书。事实上,大多数时间我们泡在书店里。自从离开书店,杨珂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象这午后的阳光,闷闷的、懒懒的、一味得热,让人倦,使人烦。与她在一起,我越来越感觉郁闷,忽然心中一动:最近半年面对樱樱总是苯嘴拙舌,近来她更是极少单独与我在一起,是觉得与我相处太沉闷吗?没人喜欢与阿毛也不再提的祥林嫂做朋友。而杨珂寡言少语是否与我一样有难言之隐?然而无论我们现在彼此误会也好,有矛盾也罢,本无所谓;我们原本毫无关系,最终也会没有牵连。
我找了处露天冷食店,盘算着怎样和杨珂开诚布公地谈谈。杨珂似乎望着街上的行人出了神,我搭讪:“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她仍看着街景。
“我听说不爱说话的人都喜欢发呆,看来不假。”
杨珂转回头,“我没发呆。发呆不是个好习惯,会送……”她止住不说,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忽然变聪明了,“会送命?”
她默认。
“多说话也会送命?”
“有时也会。”杨珂的目光不知又飘向了何处,“……曾经我也象许多女孩子、象她们一样爱说爱笑,……”她微抬下颚,示意我看街上几个嬉笑着的女孩儿。她们的裙裾在阳光下舞动,也在欢笑。
“现在呢?”我关心苦难者,爱心大奉献。
“现在?我的心已经老啦。”杨珂饱经沧桑。
我的肚子要痛了。杨珂直视我的眼睛,面对她的目光,我忽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我经历过你无法想象的战争。亲人、朋友,刚刚还有说有笑,转眼人天永隔,许多人死在我面前,死在我怀里……,我眼看着她们一点点儿断气。……。我亲手杀过数以百计的敌人,亲眼见过各种长相、各种年龄的敌人在我的枪口下毙命,……。这些事对我来说是什么样一种感受,你根本不能理解。你始终生活在和平环境——更主要的是,你根本不相信我。你一直当我是个疯子,只不过因为我和你认识的一个女孩儿长得一样,才和我在一起。你让我对你说什么?”
我避开杨珂的视线,不知如何应答。震惊之下一时心中满是歉意,有种冲动,想说:从现在起,我绝对相信你!话到嘴边无法出口。我能让自己相信她么?如果不能,说出来不是更没意思?
杨珂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转开头,继续“欣赏”街景。
原来心头苦涩、寂寞的人果真不只我一个。我们久久无言。
为了略表歉意,我带杨珂到商业区。在感情上,我希望她穿得漂亮些,说不上原因,只是单单这么想。杨珂的情绪仍很低落。我有些不忍,仿佛她的不愉快完全是因为我,而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不知道,走不步算一步吧。
“不管有什么事,想开点儿,天大的事也会过去。”我忍不住说。
杨珂有些意外地看我,见到我的微笑。“希望可以。”她轻声说,拉起我的手穿过街道,走进一家购物中心。我顿时感到血液向头部涌,一阵阵儿有汗意,产生一种错觉:正和樱樱在一起。不久前我对樱樱同样微笑过、说过同样的话,樱樱象杨珂一样默默地看着我,然后与我握了握手,象杨珂一样轻声地说,“谢谢,希望可以。”她俩的手同样娇小、温润、柔软。
杨珂的情绪渐渐高了些,她流连于各款女式时装中,整个儿人使我产生更多的联想。但杨珂似乎没有一点儿金钱概念,无论售货小姐拿多贵的衣服,只要她认为还不错,就会试穿——好在很少有她完全满意的。我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不时摸摸口袋里的人民币,渐渐开始怀疑自己受了催眠——她那段话象电影对白,能说明什么?
杨珂远远看见一条淡紫色有素雅小花的长裙,径直走过去,试穿后很满意的样子,“这裙子不适合你的气质。”我说,转开视线。杨珂一直用眼神寻问我衣服怎么样,我们很少交谈,颇象一对呕着气的欢喜冤家。我象偶尔陪樱樱逛商场时,见她满意便点头;见她犹豫就建议再看看别的。女为悦己者容,我算什么人?何况无论樱樱还是杨珂,相中的衣服我实在无从挑剔。可现在我必须这么做,能不能替杨珂做主姑且不论,我没那么多钱。这条裙子不是贵,而是昂贵。
杨珂回试衣间了。小姐仍在大谈我该为“女朋友”买下这条长裙的理论,彬彬有理、理由十足,仿佛我若不买,就算不会一辈子孤家寡人,至少这个“女朋友”吹定了。我有了种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杨珂的事,硬起头皮做没嘴葫芦状。杨珂一出来,我当即领先离开。我怕再呆片刻会跑去卖血。杨珂快步跟上,极快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被小姐挂回原处的长裙。
我尽可能地保持着理智,买了鞋袜、洗漱用品后,让她自己选换洗的内衣。付款时我确信她只看商品是否满意,绝不关心标签上的数字,而且她“顺便”买了化妆品!“我喜欢这口红和指甲油的颜色”!我真的开始怀疑她是大人一会儿不在就闯祸的孩子,还是成心宰我的女骗子了。
暗自庆幸我没带上全部家产出门。但无可否认,购物的确是一件令人很愉快的事——如果不必时刻想着口袋内的钱。
夏日的傍晚,人们很少留在房中。我那间斗室沐浴了整天阳光,此时处处印着太阳的吻痕。晚饭后,信步走在街上,凉风习习,倍感清爽。
我正想和杨珂开句玩笑,好使她别总是一副标准相,瞥见樱樱与她的男友走在前面,很亲密。我想“回家”了。杨珂忽然挨近我,挽住我的右臂说:“咱们去看电影!”不等我发表意见,她急急拉我跑到对面一家影院售票处;没弄清楚什么片子,又被她拉进影院。
影片已经开演了。乍从阳光下进来,我只能看见银幕上一个女人在哭。杨珂似乎能在黑暗中视物,我被她拉着磕磕绊绊地走,听见她不时说着“对不起”,最后在中间的位子坐下。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四处看看,发现周围坐了不少人,大概是什么好片子,只是我还没看懂。
杨珂忽然单扶住我的头,限制了我四处打量的动作。我诧异地砖头,注意到杨珂表情肃然,眼睛在幽暗中显得格外亮,里面有一种冷酷的东西在跳动,令人不由得心底发寒。她忽然嫣然一笑——眼中绝无笑意。我莫名其妙地打个寒噤,心头掠过一丝久违的感觉——儿时独自走夜路,似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没人。
杨珂环住我的脖子,微微侧头,红唇已印在我的唇上。我只觉“轰”的一声巨响,一瞬间,仿佛自己的头炸开了。除去唇上温润、柔软的感觉,其他感官的神经都发生严重交通阻塞,大脑也暂时罢工。(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世纪?杨珂略微缩回身子。我灵魂归壳,惊觉不知何时搂住了杨珂,忙欲缩手。杨珂制止了我的动作。我们的视线稍一接触匆忙避开,借着银幕闪光,杨珂原本白晰的脸颊上迷人的红晕清晰可见。我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只见银幕上的人嘴动,听不出说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看杨珂。她没看银幕,注视着我侧后方,握着“手枪”。“别说话!更别四处看!”杨珂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我只好欲言又止,克制住寻她的视线看一看的冲动,觉得汗都快下来了。
杨珂忽然一抬左手,又拥住我。这一次她并没吻我,昏暗中旁人却看不出。我俩离得太近——气息相闻。我听见身后有人窃窃地笑,脸上火烧火燎的,心脏要将胸腔撞出洞了。杨珂的右手伸到了我腋下,并没拥住我。我记起她那只手握着“枪”。她从我肩上望过去,观察着什么。我不加思索地想回头。“别动!”杨珂在我耳边极快地悄声说,自己却借捋长发的动作不令人注意地回下头——我正面的视线也被她似无意地用长发遮住了。她脸上的红晕已消逝不见,脸色竟白得似反着光,双眼微微眯着,熠熠地,似乎有两道寒光射出。一个词猛然出现在我脑海里——杀气。对,是杀气!杨珂的眼中有一股杀气。一瞬间,我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我周围到底有什么?
第三章 周六(二)
我和杨珂保持着这个姿势,不久,我的紧张感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怀中温暖、柔软的身体让我想起另一个词——软玉温香。我又有了她是樱樱的错觉……。杨珂终于松开手,缩回身子,我暗自长吁口气。再有几秒种,恐怕我会无法克制吻她的冲动,此时心中又不免感觉怪怪的,似有几分失落。
不知该感喟时间过得快,还是走得慢,影院内灯光终于亮起。杨珂将长发束好,手袋斜背在肩上,自己先起身四下看看。“低着头,别离开我。”她低声说,这才让我跟着她起身向外走。我感觉有几分可笑,更多的是悲哀、怜惜——这么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得这种病!?——她不是得了妄想症又是什么呢?最玄的是她过去是特工罢了,现在吗,多半是从精神病院偷偷跑出来的。我照她说的做了。
人不很多了。一到过道,杨珂立即用左手环住我的腰。接近出口,我忽然感觉没来由得别扭,心头又掠过那丝警觉,下意识地抬头看,正与一个男人的视线相遇。他站在出口处,仿佛戴着一张刻板的人皮面具,眼中没有一丝感情。我心中忽的一震,觉得他是个什么重要人物。这念头刚起,他骤然一抬右臂,手中似乎握着什么。我一愕间,他的手臂还没举平,眉心已多出一个黑洞。一切发生得如此快,甚至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他的眉心本来就有一个洞。他一头栽倒,临近的一个女人惊叫一声。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地张望。我只觉杨珂的左臂猛然发力,身不由己向前一扑,几乎同时身边有人惨叫。有人倒下去。有人惊叫。另一个出口处也有人倒地,有人惊叫。我刚接触前面人的身体,杨珂手臂一紧,又将我拉回来。人们终于乱成一团,向外蜂拥。
我被杨珂连拉带拖、跌跌撞撞地在人群中挤,刚进影院门厅,被她突然大力一拉,不由自主地仰倒。倒下的瞬间,似乎瞥见一道细细的红光从面前一闪。不远处有人“哎呦”叫了一声wrshǚ。сōm,倒在地上翻滚几下,不动了。我呆呆盯着这个无辜者,倒地前被杨珂抱起也不觉。又有人惊叫,大约十米外一个男人扑倒在地,较远的地方另一个男人正不声响地倒下去。与此同时,两个男人分别从影院的两个门挤进来,逃散的人流竟不能阻挡。至多一秒种后,他们几乎同时被人“撞倒”,被人流踩在脚下。这次我看见从我身边闪出两道细小的红光击中了他们。跑出影院,我注意到倒在门口的那人印堂多了一个黑黑的洞,没有血流出,伤口周围的肌肤烧焦了。他睁着一双没了神采的眼睛“看着”不断涌出的人,手中握着一支枪,比杨珂的略大些。我想拾起来,却被人挤出影院。
华灯初上,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影院前的空地上全是人,乱糟糟的,一如此时我的大脑。
“你知不知道刚才不听我的话有多危险?”杨珂严肃地看着我。
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抬头。我紧张得厉害。那些人的目标真是我吗?他们是什么人?身边这个杨珂又是什么人?三分钟不到她杀了六个人!
“算啦!别紧张,没事啦。”杨珂又安慰我,微微一笑,“我想吃冰淇淋,巧克力的。电影院里真热。”不知何时她收起了枪。
这时人们只是乱,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杨珂挤出人群,买了冰淇淋。杨珂边走边吃,津津有味,完全象个贪吃的小姑娘。我拿冰淇淋的手在微微发抖,双腿也有些软。很快,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杨珂轻松地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
“到底怎么回事?”我似乎忽然发现自己对杨珂原来好陌生。
杨珂微微侧头看着我,几秒钟后展颜一笑,“现在你有必要知道啦,”她将垂到身前的长发甩到身后说,“事情是这样的:远在你们这一代人类以前,地球上还有过人类,我是他们中的一员。别这样看我!你要不信……”
我将头点得都有些晕了,连声说:“我信!我信!……”她现在对人说我是女人,我也会毫不迟疑地挺身作证。幸亏这事没有发生。
“我们是地球上第一代智慧生物,与你们相比拥有相当高的文明。我们与银河系的其他智慧生物互通信息、共同发展,还组建了一支维和舰队,叫‘银河卫士’。
“离地球大约240万光年有一颗‘玛珞斯特行星’。有一年,他们的一支舰队乔装路经太阳系,经过地球所辖空间时突然对我们发动了攻击,首轮攻击波就摧毁了我们的外空间通讯系统,从而切断我们与银河卫士、其他星球,甚至飞船的联系。他们的文明程度比我们高,又有备而来,地球保卫军全力抵抗,情况还是一分一秒地而恶化。这时,一位地球军人偶然发现自己有远远超越寻常地球人的生物场。从理论上讲,他可以通过训练使生物场发挥出最大能量,借助仪器辅助向银河卫士发出用生物波载着的求援信号,不过短时间内他做不到。
“玛珞斯特军队拥有一支合成生物兵团。合成生物战士是利用人类和其它生物最优良的遗传基因、经人工合成后培育出的生命体;大脑中有一个微处理芯片,将身体潜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从而拥有远远超出普通地球人的体能、毅力和智商。他们外貌和我们一样,常常混入我们中间,威胁很大。统帅部决定突袭合成生物战士实验工厂,我被调入突击队。那一仗很惨,任务完成后只有还我活着,完好无损。”杨珂苦涩地笑笑,“我撤回前发现了一个绝密情报:玛珞斯特人知道了我们那位军人的情况,要派遣一批合成生物战士穿越时空,抢先杀了他。另外,我发现了穿越时空的设备、所需能量的储存库。我就到了这儿。”
“可你……”我感觉在听一个蹩脚的科幻故事,偏偏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