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不敢强硬驱赶,只能每次旁敲侧击。但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足足在海州待够了一个月,直到确认所有的官府物资都变成了自己的鸟铳、铁甲和长枪之后,杨潮才开始分批次的从海州撤兵。
当然此时从山东也传来了消息。确切表明虏兵退兵了,在通州周延儒大军的目送下。裹挟三十多万百姓,数百万金银财宝潇洒离去,除了在海州碰了一颗钉子外,在其他地方如同旅游一样轻松。
周延儒倒不是不想打一打,杨潮在海州的战绩通过北京传到通州后,他确实心动过一次,毕竟杨潮的战绩让人很怀疑虏兵是不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已经疲惫的不堪一击了。于是周延儒真的策划过了一次小规模攻击,结果上千人出去之后,就从此失去了踪迹,而他们追击的,不过只是在通州附近游荡的百十来个散兵游勇罢了。
这个结果让周延儒彻底死了跟虏兵交战的决心,安安心心的躲在通州城中,目送虏兵出关,只要虏兵出关,没有威胁到北京城,他周延儒应该就有大功一件了。虽然朝堂上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许多人趁着他不在家,竟然搞阴谋诡计。这让周延儒颇为不爽,心中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就把这些跳出来的蚂蚱一个个捏死。
海州城外一只只盐船、漕船早就恭候多时了,杨潮的士兵一个个依次登船,当然他们并不是孤身登船,他们肩头都还扛着战友的棺木。
五百人,抬着一百具棺木。
当战士们抬着烈士棺木登船的时候,海州城上上下下数万人都来送行。
当他们得知杨潮和勇士们要走的时候,那是真心来想送的。老百姓吗,其实心里都有一杆秤。你对他好,他会记得的。
杨潮也乐意让士兵们看看这种受到爱戴的场景。让他们享受一下百姓的敬仰,有助于培养他们的荣誉感,果然一个个抬着棺材,慢慢登船的士兵,脸上表情肃穆,却毫不掩饰一种自豪之情。
杨潮自己也是心有感触,看着这一具具棺木,心中感慨无比,这些人都是活蹦乱跳的跟自己从南京来的,现在却要送他们的遗体回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的家人交代,但这就是战争,总要有人牺牲,总要有人流血的。
杨潮能做的也只是“我保证不让你们的死没有价值,我保证让你们的名字伴随着荣誉到永远,我保证你们的父母有人养,你们的子女有人教,兄弟们安息吧”。
日后,为了不让先行的烈士白死,杨潮的所作所为,哪怕冒着巨大的危险,他也坚定不移,不得不说也是受到这第一批烈士的影响,因为对这些人的承诺,所以才无论多么艰苦,都坚持了下来。
所有的士兵都上了船,很遗憾的是,杨潮没能带走淮安的那三千民壮,让手下军官询问了一番,结果发现愿意跟着走的人数还没有一百个,绝大多数都带着纠结的心情,选择了留在海州。
说实在话,这些民壮其实都对杨潮士兵的待遇充满了羡慕,但同时经历过一次血战之后,好容易生还了下来,其中大部分人还是想过安生日子的,毕竟当时四五千民壮,就剩下了三千人,让其他人心生恐惧还是情有可原的。
当然里面也有坚决想跟杨潮走的,比如卞家那个家丁卞二,但是杨潮还记得这个壮士,而且认为他劣迹斑斑,无论是他闯入军营想杀俘虏(就是那个博洛),还是后来偷盗军马最后送回来一车酒,所干的事情都让人感觉到不太靠谱,有种大侠风范,却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当然这个卞二后来因为混入了民壮队伍中,战斗中表现不错,一身武艺又敢厮杀,很是杀了几个虏兵,所以这次杨潮终于同意带他走了。
至于杨潮在海州暗中中饱私囊那批军事物资,早就被运走了,现在恐怕都到南京了。
王家船队的运粮船每次来,回程除了拉上一大批盐之外,就是在帮杨潮运军事物资。
八千多匹战马是最早运走的,在不运走大概就不是八千多匹,因为每天都有马饿死。
多出来的鸟铳、长枪、单刀、铠甲也都运走了,跟战马一样,直接送到南京去,这些东西虽然不能说来的不清不楚,但总是不太好说,因此杨潮要悄悄的送回新江口大营去。
因此这次走的都是士兵。
可是让杨潮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士兵已经登船,漕船也开动了,此时那些百姓竟然都没有离开,不但不离开,反而慢慢的跟着漕船一起往前走。
这让也送行到了码头上的海州典史宋濂不由心中感慨,因为他心里知道,这些都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张贴了告示,告诉百姓淮安援兵要走了,想送的百姓可以送一送,没想到一下子就来了两三万人,这相当于海州常住人口的一大半了。
宋濂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文官要走,老百姓恐怕都没几个送行的,而能让百姓送行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能够进入史书的。
一种既羡慕又感慨的感情在宋濂心中漫延,他突然觉得,似乎杨潮也不用这么急着走,海州城虽然依然没有恢复以前的粮食供应水准,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商人贩运粮食到来,加上史可法也终于送过来了大批的官粮,海州的粮食危机其实已经算是解除了,供应杨潮的军队完全不是问题。
可他知道,杨潮继续待在海州已经没有理由了,连虏兵都退兵了,他一个救援海州的客军没有理由留下,当然他也不可能想留下,谁不想家呢。
杨潮看到百姓的行动倒是颇为意外,但是随即明白,百姓这是要送他们一程,这个好意心领了,杨潮还故意让拉纤的民夫慢一些,好让这些百姓跟得上。
走出了一里了,杨潮感觉够意思了,于是让士兵朝着百姓招手,意思是让他们回去。
但是百姓们还是默默的跟着,让杨潮都身受感动,总算不是狼心狗肺,没白为他们厮杀一场。
又跟出了几里路,杨潮再次摇手,他们还是不走。
看到自己士兵脸上洋溢的自豪感,发自内心享受百姓这样的爱戴之情,杨潮又让老百姓跟了一些路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一直跟着,送行的人当然是越来越少的,到了五里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到了八里路的时候,就只有千把人还在送。
最后一个送行的百姓,竟然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在大概实力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大概是跑的累了,坐在了地上。
当然杨潮以为是坐在地上,其实老人是跪在地上磕头,这老人家是一大家子人,但是这次都被虏兵祸害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烛残年的生活在这世上,心里对鞑子那是恨到了骨子里,可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干什么,只有躲在城里苟活罢了。
没想到杨潮横空出世,先是在城外打败了三百虏兵,解救了许多百姓,老人很庆幸的在其中发现了他的小孙子,因此对杨潮的军队无比的感激,这才一送十里!
“百姓十里相送之情,我们得记住啊!”
杨潮对黄凤府感叹道。
其实黄凤府也很感慨,那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故事,只是在书中读到过,现实中老百姓畏兵如虎,对当兵的是有怕又恨,没想到自己跟随的杨大人的士兵,竟然能够得到老百姓如此爱戴,莫非这就是人心所向。
黄凤府仿佛看到了岳家军当年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节赐字
其实无论以六百破一万,还是千里救援的战绩,杨潮手里这只军队,都不输给岳家军了。
只是大家习惯性的依然以岳王爷的岳家军作为标杆,认为那是儒家仁义标准下唯一复合标准的军队,所以其他军队只能接近岳家军,模仿岳家军,却不能超越岳家军。
其实论作战能力,岳家军确实站在历史上的第一流,军队士气旺盛,军纪严明,但是单以战斗力排座次的话,岳家军也未必能排到第一去,恐怕第一还是当年的秦军莫属。
毕竟岳家军的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无法跟秦军这样的王朝军队相比,岳家军更像一只打上主帅深刻烙印的私兵,而秦军才是标准的国家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持续时间几百年,军纪森严无比,作战异常恐怖,取得的战功也是旷古绝今,但是那统一天下的伟业,后世同等战斗力水平的军队,就真的少有匹敌的。
船只一路原路返回,一路上都没有耽误,第十二天的时候,才回到了出发点淮安城。
跟漕运总督府联络后,总督府派人安置杨潮的军队扎营,杨潮则被带到了史可法哪里。
史可法在花厅早就摆好了一桌酒席,说要给杨潮接风,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忧虑。
史可法先是询问了杨潮海州之战的详细过程。
当听到杨潮雨夜血战的时候,他不由大喝一口酒,大喝一声壮哉!
当杨潮说到万千小船,像打鱼一样一一捉拿鞑子的时候,史可法不由露出笑意,连呼痛快!
当杨潮说他明月夜城头大摆庆功酒的时候。史可法则说恨不能亲至。
史可法告诉杨潮,他年轻时候也去过海州城,站在城头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波。问杨潮看过没有。
杨潮说他提着刀厮杀过后,看过涛涛的海潮。说他举着酒杯在明月下小酌的时候,也看过海波,海波确实美,平静的时候如一块碧翠,但杨潮更喜欢波澜的壮阔。
“举刀擒贼首,把盏观海澜。大丈夫当如是!”
史可法到底是一个功力深厚的文人,随口就用一句诗将杨潮的行为描画出来。
杨潮连赞好诗。
史可法随即又问:“杨将军应该还没有字吧?”
杨潮点头道:“确实没有。”
史可法沉吟了下,当即道:“老夫赐你一个如何?”
杨潮拜首:“长者赐不可辞。就先写过史大人了。”
能得到史可法这种名流千古的人物赐字,倒也是一段佳话。
“举刀擒贼首,把盏观海澜。”
史可法又把刚才的诗句念了一句。
说着甚好甚好,转头就道:“不若观澜二字若何?正应了你名中的那个潮字!”
杨潮也道,甚好甚好,确实跟自己的名字相呼应,是文人取字的惯例。
很快史可法就找到笔墨,郑重其事的将观澜二字写在纸上,交给杨潮。
杨潮不知道这种赐字是不是还要给史可法奉献一点礼物,但是心想史可法大概不会收银子。也就作罢,只是口头表示感谢。
接着喝酒吃菜不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史可法的脸又一次沉下来,那股忧虑自从杨潮进来后,就一直没有消散,此时更是清晰的写在脸上。
终于史可法忍不住询问起来:“杨潮,老夫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
给杨潮赐字之后,史可法也就有权力直呼其名,而不算是无礼了,因为一般赐字的都是长着。不是师长就是叔父辈的,史可法给杨潮赐字。就意味着他打算认下杨潮做一个后辈。
杨潮不知道史可法要问什么,但是自己大概没有必要有什么事隐瞒他。哪怕就是从海州城坑蒙拐骗来的那些军资,大概史可法也只会一笑了之,不会大动干戈的。
于是杨潮点点头道:“史大人请说。”
史可法很认真的道:“杨潮我问你,你在海州,是不是开河灌城了?你要老实回答我!”
原来问的是这件事,刚才杨潮只说因为雨大淹没了虏兵兵营,然后驾船攻打全歼虏兵,却没有说那水就是自己放的。
但是既然答应了史可法,杨潮心想还是不要撒谎,自己问心无愧,希望史可法这个名臣能够理解自己。
于是点头道:“回史大人,形势所迫,逼不得已!而且海州地形容易排涝,歼灭虏兵后不到五天,就已经妥善处置了。”
史可法却摇了摇头,一脸苦色道:“你好糊涂啊。哎,既然你真的做了,老夫只能如实上报!”
杨潮愣了,史可法套自己话,然后还要将自己供出去?
明明可以从权的吗,当时显然放水是利大于弊的,周围已经没有了多少百姓,就是淹没了民房,也不会有什么损伤,至于海州城更是没有大碍,这种事情怎么不能大事化小。
看到杨潮的神色变化,史可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杨潮,你不知道。如今朝中弹劾你的奏章不下十封。都说你枉顾海州百姓性命,放水淹城,海州左近十里,渺无人烟,都是拜这放水所赐。圣上让老夫查明真相,如实奏报,老夫不敢枉负圣恩,所以只能如实上奏。”
“一派胡言!”
杨潮一听,勃然大怒,这是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啊,海州附近确实渺无人烟,是杨潮放水淹的吗?
“海州无人那是因为虏兵劫掠!人不是被杀死了,就是给掳走了,要么就是逃进了海州城中了,跟放不放水有什么关系!”
史可法叹道:“言官御史风闻奏事,也是职责所在,不过却不解海州近况罢了。”
史可法替那些通道文官开脱着。
确实风闻奏事是御史的职责,他们有权力道听途说一点八卦就上奏皇帝,可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夸大其词的奏疏简直是毁人不倦啊。
难怪后人说明朝三大害。这言官之害就是其一,另外两害一个是党争,另一个是阉患。能跟东林、阉党并列三害,这言官之害名不虚传。起码杨潮就已经切实感觉到了,这完全就是后世的小报记者素质啊,虽说可以风闻奏事,可这样完全不调查,不负任何责任的想当然胡乱编造,就个人道德来说,实在让人不齿。
史可法见到杨潮怒容,以为杨潮是因惧生怒。立刻解释起来。
“本官知道你的难处,一万虏兵啊,要是你不水淹海州,你就回不来了,海州大概也没了。本官知道你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掘河之害也不全然如言官所说。杨潮你放心,虽然本官会如实上奏圣上,但是本官定然一力保你有功无过。”
史可法这点上倒是有点担当,明确表示会如实上奏,同样表示他会保全杨潮。这份磊落倒是值得同情。
杨潮虽然相信史可法的人品,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倒是有些不太放心,因为在淮安共事过。那些武将忽悠的史可法整天患得患失的场景,杨潮可是记忆犹新,知道这个清官做事有些过于犹豫,但是担当还是有的。
但是杨潮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刚才是听到有人故意歪曲是非,恶意中伤自己,才颇为恼怒,可是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这事情似乎有蹊跷!
杨潮没有得罪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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