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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六年(1652年)的经济形势比杨潮预想的要好得多。
杨潮本以为经过去年的金融危机,至少需要休养两三年才可能稳定下来,可没想到今年经济就强势反弹了,年初前三个月还比较沉稳,从四月开始,经济形势突然热了起来。
最让杨潮欣喜的是纺织业的火热情况,其实与杨潮扶持的关系并不算大,因为扶持纺织业生产,包括鼓励种桑养蚕只是今年才确定的政策,政策效果总是滞后的,之所以产生这种经济热潮,还是因为市场原因。
经过杨潮这几年稳定江南,江南享受了和平的红利,各项经济指标应该已经恢复到了最鼎盛时期,尤其是开了海贸之后,大量的出口刺激了生产。
正是因为海外贸易的繁荣,才支持了今年经济的反弹,或者说如果不是杨潮胡乱人为干涉金融市场,导致了金融混乱,恐怕经济热潮去年就该开始了。
虽然荷兰人每年才能从中国拉回去一船货物,但是东印度公司的商业意识很强,他们的订单是分批下的,因此将物价限制在平稳的程度,可这样也让纺织户可以长期得到订单,一定程度上让他们获取了长线利益。
而荷兰人这几年通过向杨潮出售战马,和开拓日本的转口贸易,手里十分阔绰,有大量的资金用来采购大明的货物。
这些年荷兰人向杨潮出售了十万匹战马。虽然现在马价已经压缩到了一百两银子。可是荷兰人已经可以每年向杨潮供应三万匹战马了。这就是三百万两银子。
这些马确实是好马,但是杨潮已经知道,这些马可不是西方马,而是荷兰人从印度采购的印度马,印度与阿拉伯半岛的距离,加上历史上不断的被穆斯林入侵,让印度人得到了阿拉伯马,经过改良之后。培育出了印度马这一品种。
总体来说,印度马的品质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比较适合江南这一品质让杨潮更为满意,能够适应印度那样的炎热天气,没有必要适应不了江南的气候,这一点上比蒙古马有优势。
杨潮甚至已经打算给骑兵全部装备爆发力更强的印度马了,条件也是具备的,因为荷兰人为了经营战马生意,已经在台湾修建了大规模的马场,大规模的养马。台湾那地方,这时代可是出产鹿皮的。大量鹿群能够生活的地方,比如能够养育马群。
荷兰人甚至跟杨潮谈判,希望杨潮明年采购五万匹马,可见他们在台湾的马场规模了。
如果每年都有五万匹的马源保证,杨潮就有条件给骑兵装备这种马,更何况杨潮的马场中也开始每年能产出三万匹以上的印度马和蒙古马的杂交马种了,这种马种介于蒙古马和印度马之间,身材比蒙古马高大,比印度马稍小,爆发力比蒙古马强,比印度马弱一些,但是耐力比印度马强的多,却比蒙古马稍差一些,这是选育出来的一种综合性能更高的战马。
除了战马贸易之外,荷兰人还趁着郑氏势力整合期间的好机会,大大开拓了日本贸易,每年从日本也可以收获三百万两现银。在加上荷兰人从其他地方弄来的资金,每年从中国的采购量达到了一千万两,已经超越了日本的五百两,成为杨潮第一贸易伙伴。
不过荷兰人和日本人的进口产品差不多,主要都是丝绸和瓷器。
由于丝绸的出口关税只有百分之三十,而生丝高达百分之三百,于是出口丝绸已经取代了出口生丝,日本人发现品质更好,防止更精良的丝绸,远比他们用高价的大明优良生丝纺织出来的本地货,日本人基本上很少购买本国货了。
荷兰人自然更是如此,他们本来在杨潮高关税的时候,瓷器转向了日本,生丝转向了印度进口,可是杨潮打击了日本的瓷器生产后,他们只能接受高价的中国瓷器,反正品质是最好的,而降低了丝绸关税之后,荷兰人发觉直接进口丝绸,在西方市场上更受欢迎,因为用世界上最优质的湖州丝,还有中国人最精湛的丝织技术生产的丝绸,远比西方丝绸品质好。
作为有数千年丝织技术积累,以及最优质的丝绸产地的中国,如果说在棉纺上还有印度作为对手,那么在丝织上,就绝对没有对手了。
荷兰人又已经跟江南的丝织作坊有了深入的交流,他们拿出西方最受欢迎的丝织类型,让这些人来纺织,而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中国人织不出来的丝绸类型,结果就是西方人的丝织生产基本上没有必要了。
只是跟杨潮想象的不一样,杨潮一直以为这时代之所以西方一直大量进口中国丝绸制品,原因是中国人的技术更精湛,品质更好,西方人没有这样的技术,但是这只是最不重要的原因。
而最主要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低价,以生丝为例,江南的纯白生丝,每担价格基本上是六十两左右,印度人的生丝却要一百五十两,生丝成本就决定了丝绸价格,显然印度的丝绸价格更高。日本的比印度的还要高,而西方人自己产的比日本的还高。
几乎全世界就是大明的物价最低廉了,如果真是生产力更高那就好了,真实原因竟然是因为白银的购买力不同,大明不是一个产银国,虽然并不缺少白银,但是大都窖藏了起来,所以市面上依然一直白银紧缺,才让杨潮不得不想方设法制造货币。
正因为这种紧缺,造成了白银在中国购买力全世界最高的情况,导致了日本普通人也可以用上大明的优质丝绸,导致中国得丝织品通过海陆运往西方。依然有高达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也就是说。以白银为货币的世界。大明货币是严重被低估的,幸好这时代没有美帝,否则又该逼迫大明货币升值了。
这种巨额的购买力差异,让大明的丝织品将全世界的丝织品都打倒在地,唯一值得一提的对手印度也无力招架。
在后世印度政府一降低中国生丝的关税,印度就有蚕农自杀,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这种悲惨的事。
只是在棉纺织领域,印度人依然领先于大明。荷兰人的棉纺织品依然主要从印度进口,从松江府进口的棉纺品,主要是用来出口到日本的,而不是出口到西方的,而据东印度公司的账目,他们每年从印度采购的棉布数量远超丝织品和瓷器。
相比丝绸和瓷器,棉布才是大宗商品,而丝绸和瓷器总归是一种奢侈品,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起的。
“不行,得让荷兰人从大明进口棉布。印度人棉布更便宜。是因为他们的棉花更便宜,而不是因为他们的劳动力更便宜。也不是效率更高。”
在白银计价的情况下,大明拥有全世界超低的劳动成本,根本就不用像英国工业革命时期靠大量的压迫女工和童工才能将印度的纺织业打败,白银在中国价值的高估,足以让中国的劳动力成本让西方人绝望,也让印度人望尘莫及。
但是印度的棉花产业是大明朝不能比的,这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桑蚕是中国人创始的,棉花一般认为是印度人率先种植的,连大明朝的棉花种类都可能是印度棉。
而且跟大明朝相比,印度人可能在其他方面不占优势,但是在耕地面积上却完爆大明,印度次大陆的条件得天独厚,拥有的耕地面积几乎是大明朝的两倍还多,而且种植条件也更好一些,根本就不缺水,又有更充足的日光照射条件,几乎是棉花最合适的生产区域。
棉花生产需要的条件无非是耕地、日照和灌溉,以及人力,这四种印度人都不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棉花价格比大明朝要低三分之一。
从拿骚哪里弄来的账本跟郑氏提供的大同小异,杨潮确信无误后,立刻跟拿骚商量起来,他打算打击印度人的棉纺织工业了。
要知道所有的工业国,工业化都是从纺织业开始的,或者说是从棉纺织业开始的,无论如何努力,吐丝的桑蚕参量肯定比不上开花的棉花的,因此棉布价格更低,更适合普通人,生产规模也可以更大。
英国人当年能够成为世界工厂,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可不就是踩在印度纺织工的累累白骨上的吗。
国家之间也是讲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的,一个时代往往只有一个独领的国家,杨潮是不会让别人超越中国的,因此大明的纺织业一定要站在世界第一线。
“希望荷兰人能从印度进口棉花来大明出售。本督将对棉花进口采取免税措施。”
“同时将棉纺织品的关税降低到百分之十。”
杨潮立刻向拿骚抛出了这两个红枣,拿骚自然十分欣喜,他总是在苦恼中国需要什么,荷兰人能提供什么,现在好了,中国人自己提出了想要的。
拿骚趁势提出要求:“我希望大明能够保证荷兰东印度公司独家经营从印度到大明的棉花贸易!”
西方人的强盗逻辑让他们总是理直气壮的向东方民族提要求。
杨潮以前是从来不答应的,除非用对等的条件交换。
但是他这次破天荒的答应了。
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作为交换,荷兰人要减少从印度进口棉布,并且允许本督派人监察!”
拿骚又犹豫了起来,老实说他们跟印度的贸易额,可是比跟中国贸易额要大的多的,贸然断绝印度的棉服交易,损失太重大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节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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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人跟印度之间的贸易,往往采用的是用香料群岛的香料换取印度人的纺织品,这种贸易中他们不需要有金银的交流,更受荷兰人欢迎,可是跟中国之间的贸易,往往都是要拉来大批白银,让他们肉痛不已。
如果能向大明出口印度棉花,那自然求之不得,因为他们可以用香料向印度人交换,而他们的香料却无法在大明卖出印度那样的高价,因为印度人没有郑氏这样的海洋实力,无法直接从南洋进口香料,必须要他们来运输,价格是他们定的,而荷兰人如果在大明超高价出售香料,郑氏见到有利可图就会直接去东南亚走私,荷兰人可不想引来这头饿狼,因此对中国的香料贸易中,他们的利润率一直不超过百分之一百。
拿骚必须评估一下,放弃用香料换取印度棉布,而用白银来购买中国棉布,以及跟向中国出售棉花的贸易中东印度公司能不能平衡收支,同时用不用支付更多的白银。
这需要东印度公司很好的评估一下,不是拿骚一个人能做到的,因此他没有决定下来,而是要等东印度公司总督的回复。
杨潮并不着急,反正这种贸易,往往是用年度来计算的,急不在一时。
反正除了出口,内需才是更重要的市场。
江南纺织业能够今年大爆发,还有其他重要的原因。
其中之一是这些年杨潮不断扩军,而出于扶持大作坊的目的。基本上军队的订单都是交给大作坊生产的。这鼓励了一大批作坊扩张产能。松江府有千架纺织机的大作坊已经不下于十家。
另一个原因是整体经济稳定,也就是基本盘是好的,江南本就是一个大市场。杨潮毕竟制造了大量的货币,白银紧缺形成的经济影响比过去小多了,市场比过去活跃多了。稳定、活跃的市场,这就是最好的市场,是生产最有利的外部条件。
第三个原因,正是湖南的恢复。让江南多了这个传统的大市场。
湖广一直以来都是江南产品的最大市场之一,徽州人几乎垄断了汉口贸易,汉口码头甚至被称作新安码头,新安就是徽州的古名和别称,徽商也被称为新安商人。
湖广的食盐、丝织品、棉织品基本上都是江南提供,而他们则向江南提供大米和木材,清军占领期间,湖广被从江南市场中割裂了,可是从去年孙可望等人收复湖南开始,湖南这个大市场就恢复了过来。而且压抑了好几年的需求十分强烈。
湖南人口数百万,虽然经历战争璀璨。但是需求是不变的,一经跟江南沟通起来,顿时就爆发出旺盛的需求,甚至在很多方面,湖南的生产破坏从另一方面产生了市场,比如湖南人需要重建家园,他们需要木材、砖瓦,同时又有大量的失业劳动力,这时候经营木材的徽商很容易就驱动这种需求。
他们招募大量的劳工进山砍伐湖广大山中的木料,少部分供应湖南本地,大多数反而运往江南,同时向湖南出售大量的食盐、纺织品等。
经济在内需、外贸的拉动下,形势一片大好,前九个月就让杨潮收获了三千万两税银,还有剩下三个月按照估计还能收到至少五百万两,总共三千五百万两银子,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千万,这说明经济在今年已经全面复苏,而且增长的潜力巨大。
杨潮又打算出售四千万两的债券,来满足这个市场充足的货币需求,那么今年的财政收入将达到七千五百万两,除了五千万两的军费开支,一千多万两的各项行政开支,最后还可能有一千万两的盈余。
放在以往杨潮肯定是不希望看到盈余的,肯定会临时决定让各地修修路等,但是今年他必须留下,因为明年就要发动北伐,他需要大量的积蓄来应对。
如果要北伐,就像今年被清军猛攻一样,军费开支大幅度上升,至少要支出五千万两,以现在的情况,明年应该能够达到这样的收入,可是有备无患,军事上第一考虑的总是安全问题。
而且一旦跟大西军势力达成了北伐的协议,弄不好杨潮还需要支援这只军队一些军粮,反正杨潮不愿意看到他们北伐的时候,通过抢掠作战,那样北伐成功了,北方也就没人了。
孙可望和李定国如果加入北伐,他们的兵力恐怕不会少于三十万人,以杨潮军队的标准,一个士兵每年五担军粮外加一担肉食,以现在的物价不会少于二十两银子,这还不算运费,要是水军运力紧张的时候,雇佣民船运输怕是还得增加额外的五两成本。
一个兵从宽考量,得二十五两军粮消耗,三十万人可就是七百多万两,这就占去了一千多万余额的一大半了。
所以该卖的债券,在不影响市场的情况下,继续卖,该储蓄的军粮继续储蓄,今年的目标是一千五百两盈余,外加两千万担粮食储存。
就在杨潮广积粮的同时。
已经派去了高规格的谈判代表远赴云南。
孙可望派出代表吴逢圣、李定国的代表龚彝,小皇帝派了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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