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是倒是索凤朝。不过怎么居然有四个人?”罗弘节喃喃地说,“一匹,两匹,不对啊,怎的只有五匹马?”烽铺里本来只有六匹马,但前两天刚好有一批转运官马送到,正好一群五十匹,怎么就这么点了?索凤朝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丢了这些马匹啊。
答案很快出现了,在狂奔的索凤朝五骑后面,是腾腾追赶地大队骠骑!他娘的,马贼!是一大群马贼!
“罗三郎,点烽火!”李天郎显然也看到了,他一拍罗弘节的后背,沉声说,“先点烽火,动作快!然后去取你的甲胄兵刃!”
有些慌乱的罗弘节被李天郎的镇定慑服了,他定神打着火镰,点燃了早已备好的干草,又急急忙忙去撒干粪。李天郎转身跑下烽燧,令赵伍那等五人立刻将粮食饮水、兵器弓矢全数搬入烽燧。所有的人都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按照李天郎地指令行事。
“陈永钦,拿马槊来!”李天郎将皮甲装束停当,一把扯过值更马的缰绳,飞身而上,同时冲烽燧里大吼,“行动些!”
甲胄只挂了一半的陈永钦手忙脚乱地拿出烽燧里惟一地一枝马槊,李天郎拨马冲过,顺手一抄将马槊取下,左手在刃部轻拭,不错,陈永钦没偷懒,磨得挺好。“备好弓箭,守好大门,取上几根木桩,准备顶住木门!”
陈永钦哎哎应诺,看着李天郎猛夹马腹,直冲气势汹汹的马贼而去我地娘,李烽帅要干什么,去送死么!
“烽帅!”身中两箭地索凤朝看见李天郎疾驰迩来,仿佛看见了救命菩萨,“我等赶马路过三十里外的七里堡烽燧,突遇马贼,七里堡只跑出两人,马匹也悉数落如贼手!烽帅,小地……。”
李天郎摆摆手,“贼子有多少人?七里堡的令狐烽帅呢?可发出警讯?”“没来得及,”一个满脸是血的烽丁惊魂未定地回答,“小的七里堡烽丁左德本,小臂受伤的也是七里堡烽丁曹忠敏……,贼子人多势众,又是偷袭,我等猝不及防,令狐烽帅已战死,情急之下,也没看清贼子数目,但听口音,象是突厥人!”
“你们都受了伤,打不打紧?”李天郎抬眼望望,突厥人的马队已然急追而至,“先回烽燧,准备固守!”
“烽帅你呢?”索凤朝回望身后,既惊惧又疑惑。
“我去会会这帮胆大包天的马贼!尔等回烽燧备好弓箭,准备作战!”
“啊,烽帅,你一个人去?”四个烽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个人?”
李天郎笑笑,一抖马缰,径直往滚滚而来的马贼而去。“呜
苍劲的号角声,那是李天郎吹响的进攻号角,一个人进攻的号角!
烽顶上的罗弘节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望着远方号角嘶鸣的方向,手中的弓箭瑟瑟发抖,在他旁边,是同样发抖的罗君望。
不光这些势单力孤的锋丁,正一味追击的马贼也听见了进攻号角,他们有的勒住了马,有的放缓了速度,纷纷抬头张望。映入他们眼帘地,是一个傲立在山丘上的骑士,只有一个人!
“呜
悠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苍劲地号角声,一股股劲风从李天郎身后呼啸飞掠而过。如一群奔驰的骁骑,径直扑落下山岗,猛然撞击在马贼们愕然地脸上。他们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在风中眯了眼,向山岗上仔细观望。低头和同伴窃窃私语。
一个头戴白狐皮帽的马贼回头说了些什么,八名骑兵分作两队,开始分别从两侧迂回,企图绕开单人独骑的李天郎翻越山岗,查看山岗后是否有伏兵。突然怪异地出现一个唐军,还吹着号角,任何人都会疑惑。
山岗下的大队彻底停了下来,李天郎看得清楚,这伙马贼大约有近百人。都是突厥人打扮的轻骑兵。前队地七十多人想是主力,装备着弯刀和弓箭,后队则赶着抢来的马匹和驮运辎重的车仗。
两小队侦察的骑兵奔上山岗。向烽燧方向探望,没有发现有任何埋伏的迹象。骑兵中有人放出了一枝鸣镝。那头戴白狐皮帽的马贼头目一声呼哨。率领十余骑加快速度,冲出大队。直奔李天郎而来!
火光忽闪,罗弘节整张脸都迷离起来,额头居然沁出了汗珠。深藏内心的记忆一旦被唤醒,带来的就不仅仅是往事……。所有的听者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老撅头地下文。性急的斛斯元景刚张嘴欲催促,脑门上便吃了一巴掌,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道:“再罗嗦割掉你的舌头!”是浑拓!斛斯元景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大气也不敢出
“唔,说到那了,”罗弘节喉结翕动,有些费力地说道,“啊,是,李烽帅见那贼首登坡而来,显然大意轻敌,只见烽帅喝道:早闻突厥勇士有善射者,今日李某领教!说罢拈弓搭箭……。”
“啊,那时汝在烽燧顶,能目睹不假,那李都尉说什么也都听得清?老撅头怕是……,嗷!”斛斯元景到底死性难改,转眼便将浑拓地警告抛到脑后,又忍不住出言置疑,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浑拓提了脖子扔将出去。
“后生就是后生,此战我等斩杀贼子三十余人,此外还擒得三人,此三人中有贼子附离一人,当时就在那贼首身侧,听得清楚着那,某听不见,不晓得拷问于他么!否则,那些情节,某眼睛再好,也是看不见的!”罗弘节不慌不忙地说,众人闻后皆点头称是,觉得言之有理。“那某就接着讲……。”
有三名突厥骑手挽弓激射,过远地距离、逆风地颓势加上攀登山坡马匹的颠簸使他们无法命中矗立高处地李天郎。而居高临下的李天郎连发三箭,羽箭乘风急驰,中的两矢,杀了一人,伤了一马。被激怒的马贼纷纷亮弓连射,李天郎在山脊左奔右突,依靠硬弓又连杀两人,自己却毫发未伤。
“我道突厥射雕者有何能耐,眼见不过耳耳!”一枝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飞过,李天郎定睛一看,是那几个包抄过来的斥候马贼,他们已经登上了山岗,一边放箭,一边呼喝冲来。而贼首一干人也逐渐逼近,放箭的精确性自然提高。“呵呵,想倚多为胜么?那李某就不奉陪了!”
李天郎突然猛抽一鞭,战马一声长嘶,沿着山脊冲向左边的而来的四人四骑。“呔,看招!”几个斥候马贼原准备追击落荒而逃的对手,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发力冲过来,见势纷纷慌慌张张弃弓抽刀应战。李天郎的马槊没有给他们一点机会,最前面的马贼当胸贯穿,连槊带人跌下马去,而第二名马贼的弯刀则从李天郎后仰的头顶飞掠而过,犀利的刀风中,第三个接踵而至的马贼看到自己整条右臂连同手里的弯刀一起落在了自己马后。啊个时候有了第一声碜人的惨叫。第四名马贼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李天郎战马的脖子上,战马的颈骨清脆地断裂了,在战马翻倒之前,“大昆”闪电般削走了他的半张脸!
在地上翻滚的李天郎刚刚站定,冲过去的第二个马贼狂叫着催马挥刀,抓住对手失去战马的天赐良机。勇猛地冲杀过来。失去右膀地受伤马贼一路惨呼着撞入急急赶来的大队中,引发一阵混乱。气急败坏的白帽贼首快马加鞭,抛下部众。也往李天郎奔来。
飞扬地尘土中,李天郎就地一滚。马贼坐骑前蹄被泼风横刀齐齐斩断,跌落半空的马贼随即被“大昆”一刀破膛,当即气绝!
飕飕飕!三枝箭狂怒射至,李天郎一声闷哼,肋下中了一箭。破旧地皮甲勉强抵住了这致命的一箭,但是尖利的箭镞还是刺破了他的肌肤,衬里的棉衣立刻吸饱了溢出地鲜血。马贼中响起一阵欢呼,而那白帽贼首已经呐喊着高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来不及拔箭,李天郎将“泼风”往嘴里一叼,飞步迈到插着马槊的死尸前,奋力一拔,马槊呼啸顺势扫过疾驰而至的弯刀,“当”的一声。将刀拨开。那贼首也非泛泛之辈,虽马身已过李天郎身侧,也扭腰转身。敏捷地挥出反手一刀。几乎躲避不及的李天郎一个踉跄,差点重新跌倒。好不容易才借助马槊插地稳住身形。到底是在马上。贼首弯刀的威力被马匹的冲力大大加强,李天郎的双臂也不禁酸麻。
“哦!哦!”贼首拨转马头。同样不会让李天郎有喘息之机,沉重地突厥弯刀再次挟风而至。李天郎深吸一口气,待敌冲近,突然将马槊向上一举,直刺对方左侧,贼首刀短,此时尚不能伤及李天郎,只得扬刀来拨。这正是李天郎取胜的机会,马槊只是引开敌手弯刀的虚招,贼首自然也不会想到处于步战劣势地对手会舍了唯一可以对抗自己的长兵器。
弯刀将轻飘飘地马槊格飞得老远,但是李天郎已经抓住这稍纵即逝飞跃至右侧,即使贼首右手地弯刀要挥过来,也需要时间,很短的时间,但对李天郎来说,已经够了!
“咯嚓!”贼首地闷哼中,套着华美皮靴的左腿从摇晃的马镫上垂落下来,断腿处血流如注,剧烈的疼痛和右侧失去重心使他整个身体本能地向断腿的一侧倾斜。于是李天郎刚来得及从嘴里平举拿下的泼风便自然而然地向上破风划过!
“噗!”血光飞溅!
耀眼的白狐帽子向前滚落!
下面是喷血的头颅!
上面的眼睛还瞪得很大!
大昆真的很短,但是越短的刀也越快,这是所有的刀手都明白的道理。
于是大昆切了脚!
准确地说,是贼首自己骑着马将自己的左腿往大昆刀锋上送了过来!李天郎把握的不过是时机和角度。他当时的力量,全集中在了泼风横刀上。
泼风虽然慢点,但是长刀的威力自然比短刀强,尤其是劈砍的时候,只要切入点拿捏得当,可以一刀斩断脖子而且不缺
于是泼风砍了头!
在其余马贼惊呼声中,李天郎推下贼首伏倒的尸身,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烽燧撤退。后面有密集的弓弦声,幸运的是,大部分都落了空,只有一枝划伤了李天郎的手臂,不过战马就没那样的好运气了,屁股上了好几枝,这倒叫战马更加狂奔,很快将众马贼抛在了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马贼居然没有追赶。
负伤的战马将李天郎驮回了烽燧,把门的陈永钦等赶紧开了烽铺的栅栏,让进精疲力竭的李天郎。郑大威从楼上赶下,看见李天郎胸前的箭羽,脸色不由一变。
“无妨,只是些许皮外伤,这破甲没白缝补,堪堪挡住了这一箭!”李天郎抬手看看手臂的划伤,“左德本,拿些水来,助我包好这伤口!曹……什么,忘了姓名,你和陈永钦将栅栏门彻底堵住!对,把搭建马厩的木头全部拆了塞住门口,烽燧的门也要塞好,就用那些石马槽罢,其余人各自就位,不得擅离!”
李天郎的镇定自若再次安抚了惊惶的部属,在亲眼目睹了自己烽帅的神勇后,这些本已绝望的士卒重新燃起了几丝斗志。
“索凤朝,伤怎么样?还能挺住么,如果能动。就将那些硫磺燃物沿栅栏均洒,再盖上干草!”李天郎习惯性地在箭袖上擦拭刀上的血迹,又冲烽顶叫道“贼子可有动静?”“回烽帅。没有!”罗弘节高声回答,狼烟熏得他连连咳嗽。
“我的娘地。单人独骑宰了几个?七个,还是六个?”烽顶上的赵伍那咋舌道,“你们的烽帅是什么来头,有此等本事!”
“以前倒是见识过烽帅地厉害,但万万也没有想到他的武艺胆识如此高强!这样地人物居然出现在疏勒最边远的烽铺!这……。”罗君望也是一脸惊骇,“想是贼子也吓住了,半晌没有动静!”
“没那么简单!加上七里堡的左德本和曹忠敏,我等一共才十一人,真正上过战场的就只有我、郑大威和罗君望、罗弘节兄弟,陈永钦和两个捉道人简直就是毛未长齐的孩子!而贼子是多少?至少百人,李烽帅就是有以一当十地好本事,可我等那有?”赵伍那一眼不眨望着马贼隐没的山岗,忧心忡忡地说。“我烽燧之烽火本只由七里堡予以传送,七里堡先行陷落,也未及发出警讯。如此一来,要等守捉援兵。怕是极难!这贼子到底人多……。”
“那郑大威就是一直嚷着要骑马突围求援么。好象也只有这么办了!”罗弘节皱眉道,“只是如此一来。烽燧里就剩我等,能撑到几时?”
“烽帅不会让我等离开烽燧一步的,这是军纪!”罗君望眼睛依旧没有离开马贼所在的方向,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努力瞪大眼睛观望,“烽丁不战而离烽铺,其罪当斩!难道你不知道么!”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直到赵伍那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喃喃地说道:“贼子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怕了自行逃走了么?”
没有人回答,但内心都衷心希望如此。
贺逻施那杰号哭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没想到英勇的首领会这样出人意料地战死了!戴着白狐皮帽的头颅虽然已经接在了尸身上,甚至面目还栩栩如生,但面面相觑地突骑施人都知道,首领确实身首异处,魂归腾格里了!在此之前,秋日惯行的“打草谷”是多么的顺利啊。趁着草黄时节,一马平川地大地让所有值得收割的“草谷”都一览无余,吃得膘肥体壮地骏马,驮着精力过人地勇士,在草原上风驰电掣,该抢的都抢到手了,大家以为马上就可以带着丰厚地战利品凯旋回家了!没想到啊,风云突变,尊贵的贺逻施雍虞闾就在众人眼前死了!被一个唐人杀死了,一个人!作为弟弟的贺逻施那杰不仅感到悲痛欲绝,更感到怒火中烧,他拿起刀刺破面颊,血流满面。以这种古老的突厥风俗,表达他的悲伤,也表达他的决心,复仇的决心,洗刷耻辱的决心。
但是,其他几个统兵梅录却很迟疑,首领战殁,士气大跌;且唐人援军随时可到,一旦被围,凶多吉少;更微妙的是,这支临时拼凑的劫掠队伍包含了三个部族,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