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韩家的势力之大,也是可见一斑。
高悦虽然号称关西将门之首,平日却不住在秦川长安,而是定居西京洛阳。小叶学士拿了刑部尚书韩漓的帖子,前去开平郡王府上拜望,不大不小,吃了一碗延吉冷面。小叶花了两天时间,才从东京汴梁,骑马跑到西京洛阳。坐了不上二刻,就被王爷端茶送客。根据魏星的实录记载,小叶学士和高王爷的问对如下:
高王爷:学士募集股本,所为何来?
叶祖珪:生息得利。
高王爷:何以得利?
叶祖珪:买田置地。
高王爷大笑:吾家田园甚广,跑死骏马,看管不及。
叶祖珪谄笑:王爷田俱在西北,学生置地东南。
高王爷:西北之地每县有户三万,东南之地每县户不足二千,要之何用?
小叶碰了一鼻子灰,前脚出门不久,高家的信使快马赴京,直接送入大内,报与向太后得知。
第二十一章 见太后龙墩险坐
叶少爷吃了高王爷的冷面,消化不良,诱发了无聊散漫的旧疾。回程在温岭关住了一晚,第二日头晌进的汴京,打发魏星回家报信,自己又跑到柳腰院听了一会子小曲,独自喝了两壶闷酒,才一步三摇,晃回家里。
他大哥叶祖洽,正在家里急的满头冒汗。一见这厮红着一张脸,颠三倒四进来,劈头就叫:“你跑到哪里去了,怎的到现在才回来?快点儿,向太后宣你进宫见驾!”旁边等候多时的紫蕊、碧萼、幼萍,七手八脚上来,替他更衣的更衣,换靴的换靴,抹脸的抹脸。连现时的义妹七妹,也帮忙捧了漱口的清茶出来。好一阵忙乱,才将叶少爷塞进轿子,早有小黄门引着,抬了就走。轿子都离了地,叶祖洽还扒着轿帘,咬着弟弟的耳朵说:“太后最是端严拘礼,你千万不可放肆!”
是日南风熏暖,日光耀眼。正午过后,皇太后向氏,难得出屋一回,坐在居住的祈福宫庭前的水榭上的一只宽大步辇上,看着几个不大点儿的外孙女,撒食喂鱼。
天气比上午又热了很多。叶祖珪进宫下轿,疾走了几步,鼻尖上就微微有些见汗。望见一个老妇人斜倚在辇上,穿着黑底描金的祎服,外边罩着朱红的褙子,头上束着紫玉高冠,身前拥着厚厚的绒毯。身后有宫娥张着伞盖,围着屏风。内相梁师成,侍立在侧。
叶祖珪料就是向太后无疑,乃远远站下,垂首不语。良久,只听见孩子们喧闹,偷眼再看太后面上,却好似无忧无喜。一张长方脸,下颚宽,涂满了厚厚的脂粉,但是也遮掩不住面色青黄,大得吓人的两只眼袋,颜色乌黑。(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引路前来的黄门大夫,欲要上前禀报。梁师成抬起头,对着他轻轻摇了摇下巴,那个黄门就退下了。太后眼珠转动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向上勾了勾。梁师成转身尖声道:“太后累了,回宫。”又吩咐那些宫女说:“让小主子们,都回去吧。”
叶祖珪自己跟着进来,只觉满屋都是煎煮熟地、石斛、藿香的味道。太后已经在大殿正中的坐床上,向外侧卧了。梁师成跪在脚边,给她轻轻的揉腿。小叶上前,行了大礼。
向太后道:“你就是叶敦礼的幼弟叶睦风?”声音极其微弱、颤抖,简直有气没力。只是这大殿之上静极,所以勉强可闻。
“正是小臣。”叶祖珪答。
“才从辽国回来?”太后又问。
“是。”小叶学士答道。
“叶卿家跟郸王爷,这次做的好啊!”太后的声音忽然大了不少。叶祖珪吓了一跳,只是垂手而立,不知说什么好。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上面发话:“功臣啊,赐座。”
小叶连称不敢,梁师成插话道:“太后让你坐,你就坐嘛!”说着话一努嘴儿,后边两个小太监搬过来的,却是皇帝到这块儿,才能坐的绣龙墩。
叶祖珪施礼谢座,就这么弓着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待后腿挨着椅子边儿,缓缓挨了下去。屁股离那椅面还有不上三寸,叶祖珪猛然象被烙铁烫中后臀一般,绷直了身子,接着向前两三步,跪在地上道:“太后恕罪,后面这墩充沛天家罡气,断断不是小臣可以坐的地方。”
梁师成见自己安排的花招,被这个姓叶的识破,心里纳闷:“也没见他回头,怎的就知道了呢?难道此人真的象传说的,能掐会算?本来想一进门就给他安个可大可小的罪名,也好杀杀他的锐气。既然不成,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遂又使了个眼色,让人将那绣龙墩搬了下去。
太后面上,也显出些许惊疑之色,道:“太师尝对官家言,讲叶卿家有经纬之才。你自己以为如何?”
小叶好端端一进门,就险些被人陷害,火往上撞,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傲气,乃站起身,不冷不热的说:“司马温公四十八岁辅国,文魏公四十一岁拜相。微臣自忖,不用等那么长时间。”话里提到的司马光、文彦博,却是向太后一生,最为敬重的两个前朝名臣。
太后闻言哂道:“都说小叶学士狂傲,哀家今知人言不虚。我来问你,天下之大,何以为本?”
这句话的标准答案是:以孝敬为本。孝敬者,尊老也。太后这是在暗讽叶祖珪,缺少家教,不知天高地厚。
小叶学士怎么肯自己往套子里头伸头,抓住太后话里的漏洞,立即偷梁换柱:“天下之大,社稷之重,以银钱为本。”
“哦?自古圣人有云,”太后道,“社稷在于民心,学士何以钱财代替民心也欤?”
“圣人亦云,”小叶对曰,“天下熙攘,所为者皆利也。倘若朝廷握有银钱在手,何愁买不到民心?”
向太后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相当的有意思。不由的坐起身,连续发问道:“此是叶卿家,之所以欲为金行乎?”
“聚敛天下之财,以为社稷所用。此系替君分忧,是微臣的本分。”小叶答曰。
“且论君臣之道,哀家欲听之!”太后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叶祖珪毫无畏惧,侃侃而谈:“如此,冒昧了。以微臣观之古今,为君之道,如同为夫。天下之大,美色者不知凡几,皆可取之。易经有云,过犹不及,则否。故为君之道,不在其能,而在克己用忍。为臣之道,无它,既如为妻为妾,全在从一而终。恩怨无悔,宠辱不惊,如古之屈子者,可谓盖世之臣矣!”
以夫妻之道论君臣,自三皇五帝未有之。偏偏让小叶学士说的,堂而皇也。向太后默默良久,才道:“好,好。好一个为君之道,不在其能。为臣之道,从一而终。叶卿家,哀家只叫你日后,不要忘了自己今日里说下的话。”
小叶诺诺而退。待出的门来,才觉汗湿重衣。(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这厮惊魂甫定,顺道跑到兵部衙门晃荡,混个脸儿熟。不想在右侍郎余深那里,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辽、金两家,早已是大打出手。
PS:向太后:朱公公讨要票票和收藏不力,着拖下去重新阉过。今夜子时,待哀家亲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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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娶媳妇新娘落跑
据那支金使臣赵良嗣,一个月前辗转发回的消息,女真部去年冬天,异常严寒而且漫长。其各营地,牛马死伤甚重。至四月,人畜口食将尽。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乃不顾河流业已开冻,命其四弟完颜斜也为都统,按班勃极烈(宰相)完颜达懒之子完颜粘罕为副都统,率兵四千,偷渡显星水,夜袭宁江州。辽国老将萧兀纳早已严阵以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未明,两军战于出河店。
契丹人过万,皆甲骑,持利箭;金人尚有使大木棍者。萧兀纳因天色晦暗不明,命结车阵于中,手下骑士千人为队,轮番冲击金人。金人虽兵甲不济,仍举木盾,呼喝向前,亡命搏杀。阿骨打诸子,皆奋战于阵中。尤以第四子兀术,悍勇绝伦。光头无甲,持大斧突入辽阵,斩契丹前锋骁将二人,生擒一人,一时无人敢擢其锋。至过午,斜也见不能赢,退回其地,其众十去二三。萧兀纳部虽言胜,竟至折损近半,根本无力追赶。
辽金第一次出河店之战,金人小挫。乃化整为零,频频深入辽境,劫掠牛马,甚至杀人食肉。萧兀纳一日三惊,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宋京汴梁有传言,太后向氏是月已经数次昏厥,性命全赖药石维持。故此,老太后对那些蛮族狗咬狗的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也是不足为怪。叶祖珪走了之后第二日,太后专派宫中华辇,去接老相爷曾布进宫。
说起这位叶祖珪的既定老泰山曾布,跟这位向老太后的关系,还真是非比寻常。想当初哲宗赵煦早崩,无嗣,向太后欲立端王。右相章淳直言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时任左相的曾布指着章淳的鼻子大叫:“章淳,且听太后言!”于是就有了这位千古少有的天才画家、书法家皇帝。曾布此举,对于大宋百姓,可真是大大的“有功”啊!在那之后,向太后一直将曾布,视为体己肱骨之臣。
曾布耄耋之年,进宫之后,已经是坐在辇上,站不起来了。向太后昨日思虑过度,也是下不了床。二人老脸对老脸,不由皆是苦笑。
向太后道:“哀家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曾布道:“老臣还长太后十岁。”
向太后笑道:“你那乖女婿,叶祖珪之才,与老卿家相比如何?”
曾布道:“胜老臣十倍。”
太后又问:“安知其德?”
曾布道:“此子外圆内方,其心至诚。”
太后乃曰:“老卿家有大功于社稷。哀家此番却是要对不住你,跟你争抢这个女婿。”
曾布愣了半晌,拱手道:“苟利社稷,老臣无不从命。”
曾布到家,异常郁闷。不得已,叫儿子曾思慎去跟叶祖洽通风报信。老叶听闻此事,当即跌坐在椅子上,居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叶祖洽悲痛欲绝,正好看见叶祖珪鬼头鬼脑进来。气急攻心,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弟弟的鼻子哽咽骂道:“畜生!你明明知道本朝体制,外戚不能掌权,驸马官不过四品。为兄操劳半世,至今风烛残年,虽然官居三品,可是眼见拜相封侯无望。你自幼天资绝顶,远胜为兄啊!可怜我云昭叶家,世代书香,衣紫履朱者比比皆是。历百年,竟无一人可以位极人臣,叫我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叶祖珪在门外,已经听到大半。心道:“这是什么世道,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不是被人抢亲,就是给人逼婚?真逼急了我,老子就净身作太监去!”虽然自己无端受屈,但见老哥连气带痛,手脚乱颤,很有突发脑溢血的症状。想起这个哥哥对自己一直期望深重,尽心尽力,不觉心里也有些酸楚。连忙劝到:“大哥不必如此,且听小弟一言。驸马闲置虽是官家祖训,但是时过境迁,事有变通。你看太师之第三子,尚了茂德帝姬,不是照样点了翰林学士的吗?咱们把这婚事尽量往后拖,老太后千秋万代,未必不能缓转。”
叶祖洽刚刚稳定下来,曾思慎却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怒道:“天家就能不顾人伦大礼么?我妹妹与睦风婚配,京里尽人皆知。太后如此横刀夺爱,叫我曾家颜面何存?不行,我就是豁出这个官不作,明日也要朝堂抗辩,让官家为我曾家做主!”
叶祖洽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乃与曾思慎磋商,由小叶学士执笔,做了好大一篇抗辩书。从周易扯到礼记,从始皇帝毁伦丧国,扯到隋炀帝纵欲忘身。用汉赋体,行骈雅文,洋洋洒洒,数千言。要到朝堂之上,逼迫徽宗道君皇帝,恩准叶曾两家,如约结亲。
第二日,礼部尚书叶祖洽、户部员外郎曾思慎,铁了一副心肝,硬起两顶头皮,准备大闹朝堂,却是一头撞在了空处。中黄门传旨,天子御臀生疮,今日不朝。实际,徽宗皇帝最近迷上了市井裸衣小戏。由王黼、蔡攸,两个天朝重臣陪着,微服溜出宫,逛窑子去也。
叶祖洽二人等了三天,皇上的“痔疮”还未见好,却等来了向老太后的连篇懿旨。
向太后下旨,将徽宗道君皇帝第二十女,柔福帝姬赵缳缳,降为柔褔郡君,过继给开平郡王为女,赐婚资政殿学士叶祖珪。与叶氏发妻曾氏,并列平妻,同日成婚。(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第三日,天子亦诏,免去叶祖珪知制诰,左散骑常侍,兵部职方司提举之职。封左卫将军,晋益州伯,加东宫主讲,户部右侍郎。赐蟒袍玉带,白璧十圭,礼器百对。着内府拨银七十万两,修缮蔡河东门叶府旧宅,作为益州郡马府。
须知柔福帝姬赵缳缳,与茂德帝姬赵福金,太子赵恒,同为昔之显恭皇后王氏亲出。郸王赵焕闻听此讯,惊怒交加。微服出宫,找到朱振,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究竟给叶祖珪出了什么馊主意,这厮三天不见,怎的变成了太子的师傅兼亲妹夫?
叶祖珪命犯桃花,官运亨通狗屎。不一会儿,不仅爵位压过大哥叶祖洽一级,还坐到了大舅哥曾思慎的顶头上司。六月初七,小叶学士婚庆大典。连少宰王黼,也不得不拉下脸子,亲往道贺,结果连二门都没挤进去。这绝不是叶家兄弟挟私报复,不让他进门。而是里边实在没地方了。一大早,郸王爷赵焕就颠颠跑了来,硬是要作男傧相。叶祖洽头大如斗,才把这位惹祸王爷安顿下,东宫太子赵恒亲至,先要行拜师礼。紧接着,开平郡王高悦,徽宗兄弟蔡王赵佮、楚王赵似,儿子恽王赵凯、肃王赵枢、景王赵杞、济王赵栩、益王赵棫,诸王纷至沓来。太师、太宰蔡京,携子英国公蔡攸、驸马都尉蔡靖,现场道贺。小叶的恩师、太常寺卿李纲,充任司仪。
小叶学士身穿大红吉服,从早起磕头,磕的脑门子乌青。好容易挨到上马迎亲,各路仪仗连绵相继,顶盖如云,横亘半个汴梁城,前头进了大内东华门,后头还没出叶家大院。等柔褔郡君上了轿,再吹吹打打,抬到开宝寺街曾家。曾老相爷没露面,只剩下曾大舅子思慎,笑的极其难看,迎在大门,悄悄扒在李纲耳边说:“李大人,我妹妹曾思卿,留下一张字条,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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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鹏举神射连珠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