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庆依旧鼻孔朝天,徐庆气到胖脸铁青。心中恼恨他伤了自家兄弟,肥庆也不搭话,倒背大锤,上弓步,使一个“流星赶月”,两只四楞八角的铁锤,一前一后,挂动风声,向着傅庆,兜头便砸。傅庆怎肯示弱,提槊就档,二人战在一团。此二人者,皆是一贯自恃力大绝伦。两锤一槊,俱是硬碰硬、实打实。当下台上好比现场开了一家铁匠铺子,砸的是火星四射、“叮、咣”巨响。台下众人,被震得禁不住双手捂住耳朵,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肥庆展开一趟连环锤法,只管将那傅庆当做一根木桩,往地下狠砸。不一会工夫,就将傅庆手中铜人,敲击的里出外鼓,再也不成人形。傅庆抵挡了一阵,不禁心里暗暗叫苦:“哪里跑出来的这口大肥猪?看着嘴上毛还没长齐,力气居然大过老子!”虽然不能力敌,可是他并不慌乱,也不焦躁,眼珠一转,就要使诈取胜。再战了几合,肥庆又是双锤分左右,斜向下打来。傅庆看他招数使老,横槊一挡。待二人兵器相接,傅庆脚上出了暗力,“喀嚓”一声,踏断了脚下一块地板。随之“啊呀”大叫,身子乱晃。
肥庆以为自己锤力传递下去,震坏了楼板。眼见对手一只脚,就要陷进破板留下的空洞里去。肥庆想也不想,撇了右手大锤,就待伸手去拉傅庆。哪知傅庆等得就是对手迟疑,身子向右侧一转,同时用手中铜人倒钩,挂住徐庆左锤锤柄,往外一带。肥庆身前,顿时中门大开。傅庆杀的兴起,早把刘知院“不可伤人”的嘱咐撇到脑后,大槊一摆,顶端利刃,照着肥庆肚腩扎去。就要给他来个,开膛破腹。
坐在观礼台上的刘光世,想要制止,可惜离得太远,实在鞭长莫及。除了将手中茶杯拍的粉碎,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
可怜肥庆就要血溅当场。(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住手!”一声雷鸣般断喝,却在傅庆头顶炸响。傅庆抬眼一瞥,就见一位白衣少年,宛若神兵天降,临空扑下。这少年二目透出无穷杀机,凛凛神光,直刺自己心底;手中一把大号斩马刀,化作一道匹练,向着自己头顶斩来。
抡刀砍人者,正是肥庆的大师兄岳飞。岳飞本来在后排,弯腰替牛皋包扎。抬头见着肥庆弃锤,本能就感觉到不妙。来不及分开面前众人,拽过刀来,一个垫步,身形拔地而起。竟然直接从师弟汤怀头顶跳过,单脚在汤怀肩上一借力,如同大鹏展翅一般,飞在半空。随着一声喊喝,大刀围魏救赵,袭向傅庆头顶。
果然,傅庆可不想与肥庆同归于尽。还是保命要紧,下意识双手平托大槊,向上格挡。刀槊横交,只听“喀嚓”一声,岳飞这一刀,势若奔雷,竟将傅庆铜人拦腰斩断。刀势不减,齐齐切开傅庆顶门发髻。直至抵住傅庆头皮,才堪堪停住。岳飞双脚轻轻落地,单手托刀,仍旧压着傅庆头顶。
傅庆披头散发,两眼翻白,背心里一下子冷汗湿透。向上凝视着脑门上的雪亮刀锋,嘴里呐呐道:“好快的刀……”一会子又明白过来,狞笑叫道:“岳飞?有种你砍死本将!”说着话脖子往上一梗,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头皮割开四寸来长一道口子,鲜血当即顺着鼻梁淌了下来。傅庆伸出舌头,舔食流到嘴边的血液,一边还“啧啧”有声。
岳飞心道:“这厮倒是好胆。”还想再给他一点儿教训,就要挥刀,用刀身侧面,将此人抽下台去。“都住手!”却是知院大人刘光世,这会子也顾不上假装斯文,一边高声喊喝,一边大步流星,走上台来。后边汤阴县尉韩京、相州知府李卫,兵马都监胡海,都跟着上来了。团练马铁枪,也扶着牛皋,从后台出来。岳飞见状,只得收刀,随着众人,向刘光世躬身行礼。
刘光世见识了岳飞等人勇猛,又见好歹没伤着谁人性命,心里十分高兴。上台看见被傅庆扔在地上的那支铜人大槊,齐刷刷从中断为两节,不免也有些诧异,对着岳飞夸道:“少年英雄,真壮士也!”回头看傅庆还在血流满面,就说:“傅庆,还不赶快下去包扎!”
傅庆顺手抹了一把粘住眼睛的粘稠血浆,把自己弄成了个大花脸,满不在乎道:“割破点油皮,当的什么要紧?只是大帅,这个岳飞,毁了俺的兵器,却如何算?”说罢斗鸡一般,蹬眼恶狠狠盯着岳飞。马铁枪生怕此人记仇,日后对徒弟们不利,赶紧搭话道:“这位傅将军请了。我看你这只铜人,模样古怪,并不坚固耐用。不如在下打造一支铁矛相赔,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傅庆怪眼一翻,道:“怎地,你会打铁?”
牛皋在后边嚷道:“怎的不会?”
岳飞不欲让师傅马铁枪担心,伸手朝牛皋摆了摆,示意他停声,端起自己大刀,递给傅庆说:“傅将军,适才情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这刀就是我马师傅所造,你看如何?”
傅庆并不接刀,只屈指在刀口上一弹,“叮”的一声,刀身发出清亮的龙吟。咧开大嘴笑道:“没的说,这刀没的说。怪不得能砍断俺的铜人!”
这厮也不管自己满脸血污,更添几分狰狞,拉着马铁枪就往台下走。边走边说:“我说马师傅,哦,马团练,拜托,拜托。本将早就想要一支粗铁矛,军中却无人打得好使。就这样,上面再加上个倒钩……”竟然丢下包括上司刘光世在内的众人不管,径直跑到对面席棚,取纸笔,去画矛样了。好在刘光世知他性情,也不怪罪。众人见此人虽然凶残蛮横,倒也不失粗憨,对他的恶感稍减。
比武结束。知府李卫代替知院大人,当众宣布:本次进入最后一轮的三十二名武生,每人赏纹银十两,湘缎二匹;进入前十名的,赏纹银三十两,花红鲁锦十匹,嵌铁绵甲一套,战靴一对;前三名的,人人纹银百两,大红鲁锦十匹,铁制板甲一副,攒尖铁兜銮一顶,虎头战靴一对。现场欢声四起,包括吊着一支胳膊的牛皋在内,大家皆大欢喜。
第二十六章 李娃慧眼识良人
第二日,知院大人刘光世就要返回真定府。临走,特意把岳飞叫到李卫府中。先牵出一对枣遛马,都是三岁口的儿马,高大神骏,赠给了他。又叫随从,抬过一只大皮匣。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铠甲。岳飞仔细观瞧,见是一套全副的马上重甲。前后护心镜光可鉴人,左右吞云兽,护臂、胫甲,包甲叶的战靴,和一顶十字梁飞凤抹额金盔,一应俱全。外层是山字形的鎏金钢制甲片,密密匝匝,轧制在一起;内里衬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革,带一层短绒,摸着非常柔软舒服。
如此精美奢华的重甲,岳飞以前不用说见过,想都没有想到过。知道定是价值巨万,故坚辞不敢受。
刘光世拈须笑道:“鹏举不必如此。这套大叶黄金甲跟随本院,已有二十余年。想当初,是从一个党项王子手上夺来。不瞒你说,没有此甲护体,本院恐怕早就死过多次喽。可是现今不行了,本院老啦!身宽体胖,前些日子试了一下,竟然套不进去。我观鹏举高矮胖瘦,仿佛就是本院当年,定然穿的!”
岳飞深躬到地,口中道:“知院大人如此说,实在是折杀鹏举了。”
刘光世作色道:“本院武夫也,最不喜人推三推四。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现如今朝廷有心对辽国用兵,你们年轻人建功立业,正当其时。鹏举不肯受此甲,难道是还要让我这老家伙,亲自披挂上阵吗?”
岳飞听了这话,不禁心潮激荡,乃不再推辞,凛然从命。
刘光世方才笑道:“这就是了。来来,穿上试试,也让本院看上一看。”
早有知院大人的亲兵上来,帮助岳飞除去外袍,顶盔贯甲,束带着靴。不一刻,收拾停当。再看岳飞配上此甲,转身一亮相,简直就是那二郎神下界,又好似吕温侯重生。英姿勃发,神威凛凛,让人等闲不敢正视。刘光世越看越爱,喜得哈哈大笑。就连知府李卫,也在边上夸赞不停。
堂上两个老家伙,看岳飞看的心中欢喜。屏风后边躲着一个青春少艾,一双杏眼,更是异彩连连。直到烧的两腮酡红,才急忙低头掩面,往后堂去了。其实这个妙龄的女子,昨日就扮作男装,跟随自己父亲,到校场观看演武。岳鹏举少年英俊,鲲鹏腾跃,正气磅礴,刀劈丑鬼。如此卖相,实在百年难遇,鬼神皆惊,更何况一个怀春的少女?一颗芳心“砰砰”乱跳,再也不好把持。(起点中文网首发2。/book/1170234。aspx)
岳飞高高兴兴,牵了马匹,扛上盔甲,去向师父、师弟们献宝,暂且不提。先说这相州知府李卫,外号“李一瓢”,安阳城中尽人皆知。这倒不是说李知府酒量不济,只能饮一瓢。而是讲此人行事古板,某些方面颇有些不合时宜。说白了,主要就是在外从来不近女色。还每每自嘲:“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故此得名:李一瓢。不仅如此,更奇怪的是,李知府年近四旬,与发妻阎氏,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并无子嗣。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韩轩、胡海等人,给他张罗了多次,没想到李卫铁了心,坚决不肯纳妾。
外界传言李卫“惧内”,其实并不确切。李妻阎氏,与李卫一样,出身陇西豪门,祖上乃是羌人。年轻时走马逐兔,弯弓射鸟,都是会的。再加上与李卫自幼相识,夫妻举案齐眉,感情深厚。李卫不肯纳妾,是为了不愿让爱妻伤心。无子就无子吧,反正李卫兄弟众多,也不缺他这一个。夫妻二人,便将女儿视作掌上明珠,悉心培育。
李知府的心肝儿宝贝女儿,名叫李娃,小名叫月月。自幼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年至及笄,出落得肤白如玉,明眸善睐,体态婀娜。引得城中狂蜂浪蝶,蜂拥而至。别的不说,韩家家主韩轩,为其子侄,三番五次,上门提亲。李卫倒是也有心,与韩家结这门亲事。不想女儿对于这些膏粱纨绔,一概看不中意。原来这位月月小姐,虽然没有学的母亲盘弓走马,有两样却是学的到家。一是非常厌恶男人纳妾,二是打定主意,要自己找寻一个如意郎君。
前日里,李卫从胡海那里,取来岳飞所做的策论,赞不绝口。言道这个后生中武举实在可惜了,应该考文试,日后定能高中进士。小丫头一读之下,就上了心思。所以才会央告爹爹,说是去校场看热闹,实际就是去相看岳飞也。这一看不要紧,也赶上我们飞哥到底有料,神射连珠箭,飞身救徐庆,亮相黄金甲。区区三个回合,月月就彻底败下阵来,心道:“罢啦,就是他啦!”。自此,全部心思,都被飞哥虏去。
李月月跑向后院,满脑门儿想着心事,刚进角门,就跟自己母亲装了个满怀。“哎呀,妈呀!”母女俩各自吓了一跳,同时叫了一声。
“羞死人啦!”李月月见是自己母亲,忽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要说天下心细,没有谁能细过作母亲的。阎氏夫人听了女儿这么一句话,再看她脸蛋儿绯红,一只小手不住的拍打胸脯,完全不似平日里从容景象,本能就感觉到,这里面有蹊跷。乃故意板起面孔道:“月儿,你可是作下什么错事,还不与为娘从实招来!”
李月月一见瞒不过,也可能是压根儿也没想瞒着母亲,就双膝跪倒,眼中落泪道:“母亲,女儿不孝,再不能在你们二老膝前尽孝啦!”
阎氏夫人这下子真的怒了,低喝道:“青天白日的,你说的什么疯话?你不跟为娘和你爹在一处,又想走去哪里?”
李月月道:“女儿要去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阎夫人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心道:“女大不中留,这丫头怕是有看中的人啦。只是这才出去不到半晌,就看上了谁呢?该不会是哪个刚从京城回来的太学生,小白脸子胡闳吧?嗯,这院子里也不是说这话的地方。我家月月跪在这石子地上,傻丫头腿不痛,为娘这心还痛呢!”想到这里,阎夫人把女儿从地上拉起来,抓住她一只手,又把她胳膊夹在自己腋下,拉着女儿回屋里去了。
PS:月月小姐两手掐腰,杏眼圆睁,娇声喝道:呔,还不把票票和收藏拿来,是要白吃俺家喜酒么?
第二十七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相州知府李卫,刚刚送走了知院大人刘光世,回到内堂坐定,才端起茶杯要饮,就有丫鬟来报:夫人内宅有请。李卫连忙放下杯子,跟着进来。
夫人见他进来坐下,满脸堆笑,递过去一杯香茗,开口说:“老爷,贱妾给女儿看中一门亲事,正要跟老爷参详参详。”
李卫正拿杯盖推开浮沫,要往嘴里饮茶,一听这话吃惊非小,好悬没把一盏热茶都倒在自己胡须上。急忙问道:“几时?当真?是谁?”
阎夫人过滤掉李卫的前两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直接答道:“就是适才中了武举头名的,汤阴县来的岳飞!”
“不成,不成。”李卫把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一样,“那岳飞虽然是个好后生,可惜是个武夫。我女儿要嫁也要嫁个文士,最好是个进士……”
“武夫,武夫怎么啦?”阎夫人道,“我家祖上不都是武夫,不是也有人封侯拜相?你倒是个进士,见了刘光世那个武夫,不是一样屁颠儿屁颠儿,点头哈腰的?”
李卫想想也是,而且岳飞这孩子人品、艺业,真称得上人中龙凤,万里无一,连知院刘大人都是格外看重。何况岳飞跟韩府的关系,也非常密切。对了,他那师父小叶学士,可是把这个徒弟,宝贝的什么似的。听韩轩说,那小叶学士是诸葛再世,皇上跟太后,恩宠无限……
李卫还在浮想联翩,就听夫人不耐烦道:“到底行不行,你怎的不言语?”
李卫道:“也许,可能,也是不错……容我再思虑一二。”
夫人道:“行啦,行啦。等你思虑完了,早就晚了三秋。不要忘了,这安阳城中,可是不止我们一家有闺女。那程刚和庄统,都有女儿及笄。韩轩府上,更是小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甭墨迹了,你这就去找人说和!”
李卫一贯觉得,夫人说的总没错,站起来就往外走。阎夫人跟出来叮嘱道:“记着,我可是要招他上门,给我们二人养老送终的。我已经派管家去打听过了,他们家是孤儿寡母。大不了,将他母亲也接来府上同住。听说是出了名的贞洁贤惠……”
李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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