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嘿嘿笑了:“哪里也不去,我不这么说,你肯起来吗?”
然而笑容尚未在脸上绽放开,朱隶忽然蹙起眉峰。就在此时,天空也飘来一片乌云,刺目的阳光瞬间被挡住了。
“怎么了?”燕飞关心的问道。
“燕飞,我头疼,头很疼。”朱隶闭上眼睛,脸色变得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朱隶。”燕飞忙伸出手扶朱隶,而朱隶却在燕飞碰他的那一瞬间向后倒了下去。
“朱隶”燕飞一把抱住朱隶,震惊地大叫。
“朱隶”将近三年没有说话的原因,燕飞的声音出奇的难听,如破锣相互摩擦刺耳声音。
然而这声音听在朱隶的耳朵里,如同仙乐般,朱隶在燕飞这一声呼喊中,垂下了手臂,燕飞终于醒了紧绑着的弦一松,朱隶瞬间进入了黑暗。
燕飞的这一声破锣般的呼唤,落在守在门外的众人耳中,同样如同仙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匆匆走了进来。
朱隶一身的汗水,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晕倒在燕飞身后的床上。燕飞迷茫的坐着,似乎还没有适应环境,然而一双灵动的眼睛告诉众人,他真的清醒了。
忽然间,燕飞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看到了晕倒在他身后的朱隶。
此时齐昕已走到床边,先探查了朱隶的脉象,俯身想要将朱隶抱起。
“啊”
燕飞难听的一声巨吼,让所有的人都定格了,那吼声中,有十足的威胁性,像是一只母狮,在护着自己的孩子。
燕飞身体微微前探,将朱隶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齐昕。
“师傅,你还认识我吗?”楚暮走上前,试探地将手放在燕飞的手上,待燕飞目光回转时,向燕飞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
“师傅,我是楚暮,你还认识我吗?”
“楚暮。”燕飞难听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师傅,他是齐昕齐二爷,是爷的二弟,您也认识的。”楚暮指着齐昕,缓缓地介绍道。
燕飞看了齐昕一眼,没吭声,但目光不那么凶狠了。
“师傅,爷受伤了,齐二爷带爷去疗伤,你让齐二爷把爷带走,行吗?”
燕飞的目光落在朱隶身上,霎时变得十分的温柔,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触摸朱隶,却没敢,手指僵硬地停在空中。
齐昕再次俯身想抱走朱隶,燕飞的手忽然落在朱隶身上,大吼一声:“不”
“国公爷,王爷为了救你,性命垂危,你再不让齐二爷为王爷疗伤,王爷随时都可能……”吴翰文劝说道。
“朱……隶。”燕飞转身望着朱隶,艰难地呼唤。
“师傅,爷将一身的功力都给了你,爷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师傅您能静下心来,将爷的功力化为您自己的,师傅,爷冒着生命危险救您,您千万不要辜负了爷的一片苦心。”楚暮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吴晨打着手势,吴晨会意,走上前微微一个闪身,挡住了燕飞望着朱隶的视线。
齐昕趁势一把抓住朱隶,一个跃步已经抱着朱隶到了门口,同时一只手带着功力护住了朱隶的心脉,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朱隶的心脏还在轻轻地跳动着。
燕飞见齐昕和吴翰文带走了朱隶,方要起身抢回,吴晨挡住燕飞面前说道:“国公爷您放心,齐二爷一定能治好爷的,爷的一身功力都给了您,您若不静下心来将功力导入自己的经络中,爷的苦心就算白费了,等爷醒了,您怎么跟爷解释。”
燕飞看看门口,又看看吴晨。
“您放心,爷没事的,您坐下,深呼吸,呼气,吸气……”吴晨说罢,与楚暮各伸出一只手掌,抵住燕飞的后背大穴,帮助燕飞平静心态,引导内力运转。
朱隶始终觉得有一股暖流在护着自己的周身,朱隶知道那是齐昕在护着他,这几天,朱隶为燕飞输完内力,齐昕都会用自己的内力护着朱隶的经脉。
“二弟,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朱隶闭着眼睛喃喃说完,又沉沉睡去。
就像耗费了朱隶所有的能量似的,朱隶已经睡了两天了,仍然没有醒的意思,而此时守在朱隶床边的,已经换成了完全恢复了记忆的燕飞。
十多年没有见到朱隶了,当燕飞终于清醒过来,来到朱隶房间时,居然在朱隶的房门口,站了很久。
朱隶还是燕飞记忆中的样子,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气,只是消瘦多了,燕飞难以想象朱隶这样的一副身体,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把所有的功力都给了自己。
“燕大哥。”守在朱隶床边的齐昕转身对燕飞微笑了一下。
“他怎么样?”燕飞轻声问道。
齐昕迟疑了片刻:“还好。”
燕飞走过去,握着朱隶的脉关,空荡荡的经络让燕飞的心很狠狠地一疼,内力输进去,是一种让人心慌的空,就像原本热闹的集市上,突然空无一人。
忽然,燕飞惊慌的目光询问地落在了齐昕的身上。
齐昕了解的点点头:“四哥心脏偷停比较严重,这恐怕是他经常晕倒的原因之一。”
“他……”
“他撑不了几个月了。”
燕飞虽然刚刚清醒,齐昕也不想瞒他,齐昕希望燕飞珍惜同朱隶在一起的最后的时光,不留遗憾。
“燕大哥,你陪着四哥呆一会吧。”齐昕理解燕飞此时的心情,起身走了出去。
“朱隶。”燕飞轻轻拉起朱隶的手,在朱隶的手腕上,仍然可以看出一道淤紫的痕迹,燕飞轻轻摩挲着,知道那一定是自己干的。
“朱隶,对不起,对不起。”燕飞习惯地与朱隶手掌相对,缓缓地为朱隶输入真气,对于输入的真气,朱隶已然没有能力用自己的真气引导,燕飞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地感受朱隶身体内的经络,自己引导真气在朱隶的体内运行。
朱隶觉得自己似乎是饿醒的。
正准备同苏合等三人吃烤全羊,忽然就醒了,烤全羊没吃到,朱隶吸吸鼻子,倒是闻到了药膳粥的味道。
“朱隶。”
朱隶感到沈洁柔软微凉的手拂上了额头:“你还没有睡够吗?”
沈洁的玉手划过朱隶的面庞,到朱隶嘴角的时候,朱隶忽然毫无预警地亲了沈洁一下。
沈洁吓得忙缩回了手。
朱隶却咧开嘴,望着沈洁恶作剧般得笑了。
沈洁一怔后绽开了一张笑脸,玉手重新拂上了朱隶的面庞,轻轻地摩挲着:“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饿了,我能吃掉一只羊。”朱隶坐起身,却蹙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沈洁心头一紧,忙问道。
“没事,好像有些重心不稳。”朱隶说着话下床,却在迈步时一个踉跄。
“朱隶”沈洁一把扶住,声音都有些不对了。
“没事没事,别紧张,我恐怕要适应一会,我现在走路,就像……在月球?总之感到重心不稳,恐怕小孩子学走路就是这样,你扶着我走两步就好了。”朱隶安慰着沈洁,试着重新迈步,有了沈洁的搀扶,这次走得好多了。
“燕飞怎么样?”朱隶坐在桌前,看似随意地问。
虽然昏迷前听到了燕飞的那声呼唤,但燕飞彻底清醒了还是……朱隶非常想知道,却害怕听到他不想要的结果。
沈洁把药粥放在朱隶面前:“不用担心,燕大哥很好,完全恢复了记忆,也完全融合了你的功力,你昏睡了三天,第一天和第二天是齐大哥守着你,最后一天是燕大哥守着你,看你快醒了,燕大哥才避出去。”
“避出去?”朱隶一口药粥咕咚一声咽了进去,看着沈洁吃惊地重复道。
“燕大哥清醒后,知道是你用一身的功力换回他的清醒,非常的自责,守着你床边,情绪很低落,我们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
“燕飞现在在哪里?”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池塘边。”
“我去看看他。”朱隶说着站起身。
“朱隶,你……”沈洁担心地拉住朱隶。
朱隶笑着拍拍沈洁的手:“没事,我就是不习惯,走两步就习惯了。”
京王府后花园中的池塘边,燕飞面对着池塘,负手而立。
“燕飞。”朱隶轻声呼唤,这声呼唤,如同中从燕飞的心灵深处发出,回响在燕飞生命中的每一段岁月。
燕飞腾然转过身,看到朱隶乘着晨风而来,一身乳白色的长衫在晨风中微微摆动,消瘦的身材颇有一份道骨仙风。
“朱隶。”燕飞喉咙哽咽着,清醒后,这两字在燕飞的心中翻滚了千万遍,开口,仍然碎心的痛。
快步迎过去,燕飞关切地望着朱隶:“这么大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感觉怎么样?”
朱隶嘿嘿笑了:“别用看着将死人的目光看着我,我好得很。”
“朱隶”燕飞的声音明显带着责备。
“又能跟你吵架了,这感觉真好”朱隶开心地拍着燕飞的肩膀,“用早餐了没有,我为了找你,饭都没吃好,干嘛避开我?”
“朱隶,对不起。”燕飞握着朱隶的手,目光真挚。
“没事,现在陪我去吃也一样。”朱隶一笑,故意曲解燕飞的意思。
“朱隶,你三番两次用性命救我,我却害得你……。”燕飞说着话,突然跪下了。
朱隶吓了一跳:“燕飞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边说着,朱隶边伸手拉燕飞,然而燕飞不起来,朱隶哪里拉得动燕飞。
“燕飞,你是不是不当我是你兄弟?”朱隶火了。
“朱隶,当年如果不是我伤的你,你根本不会得这该死的头风。”燕飞痛苦地垂下头。
朱隶缓缓地蹲下,将手搭在燕飞的肩膀上,神态认真地望着燕飞:“我想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第317章坦白
第317章坦白
“朱隶……”燕飞抬起头,内疚地望着朱隶。
朱隶打断燕飞的话,诚恳地说道:“我讲的故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燕飞神态认真。
“走,先去陪我吃早餐,这个故事有些长,吃了早餐,我慢慢讲给你听。”朱隶说着话站起身,却没注意脚下,没站稳的身体一晃。
燕飞瞬间起身扶住了朱隶。
朱隶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燕飞,感叹道:“哗你的功力不得了了”
燕飞脸微微一红:“没有你哪有我。”
朱隶忙怪叫道:“别这么说,我是你兄弟,具体地说我是你弟弟,长得虽然不如你帅气,可是比你年轻,我可不想当你妈。”
燕飞终于被逗笑了,笑中却含着泪:“你还是当年的样子。这些年,你真的掉进冰洞里被冰封了?”
朱隶神秘一笑:“这个问题,等我讲完故事,再回答你。”
沈洁、石小路、齐昕、吴翰文、朱婳、吴晨、楚暮等早已在前堂等着朱隶和燕飞,见朱隶进来,石小路率先提出了抗议:“大哥、相公,你们再不来,我们都会饿死的。”
“少吃一顿饿不死你。”朱隶坐在沈洁的身旁,白了一眼石小路说道。
“就是因为饿不死,才觉得饿呢。”石小路狠狠地回瞪了朱隶一眼,使劲地拿起了筷子,哼了一声。
齐昕不仅莞尔,来京王府住的这段时间,齐昕发现朱隶和石小路这对兄妹两个总是喜欢拌嘴,再沉闷的气氛,在两个人的拌嘴中,也会变得很轻松,齐昕知道,石小路并不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朱隶的病情,让石小路偷偷哭了好几次,但在众人面前,石小路从来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众人见到她,也自然而然地少了几分愁云。
“王爷,小路可是有姐姐了,你不能再欺负她了。”朱婳不紧不慢地插嘴道。
坐在朱婳斜对面的石小路使劲地点了点头,示威的目光望向朱隶。
朱隶立刻拿出一副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对朱婳说道:“你几时见到我欺负小路了,从来都是小路欺负我这个做大哥的,看看看看,外面下雪了没有,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沈洁扑哧笑了,在桌子地下轻轻踢了踢朱隶,低声道:“没到。”
朱隶一怔,随即明白了,窦娥冤是关汉卿笔下的人物,关汉卿虽然是元代的杂剧作家,窦娥冤这部戏也写自元末,但真正流行起来,却是明朝中后期和清朝,这个时代知道窦娥冤和关汉卿的人并不多。
果然,石小路追问了一句:“窦娥是谁?”
朱隶张口答道:“没来”
沈洁终于克制不住,放下了筷子,捂着嘴趴在朱隶的肩膀上,嘿嘿嘿地笑个不停。
燕飞和齐昕是知道窦娥冤这部戏的,却从来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自己比窦娥还冤,这个比喻真是太传神了,含笑之外带着敬佩,殊不知朱隶不过是贪了天功。
石小路一看众人的表情,知道朱隶必然又说到了一个什么典故。
石小路的书都是认识朱隶以后读的,知道得不多,石小路也从不在意,本来这个时代,女子读不读书都是无所谓的,只是被朱隶算计了,石小路还是狠狠地瞪了朱隶一眼,惹得朱隶得意地哈哈大笑。
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让朱隶和石小路这么一搅,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早餐后,朱隶带着燕飞进了书房。
泡上熟悉的洞庭香,朱隶沉思了半晌,仍然不知道怎么讲,燕飞也不催促,只是坐在朱隶的对面,细细地打量着朱隶,像是要把失忆这十多年的时光都追回来。
“燕飞,你觉得人死了还会有灵魂吗?”朱隶忽然说道。
燕飞一怔,有些诧然地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燕飞本不相信灵魂,但如果有一天朱隶……燕飞非常盼望朱隶还能在他的身边,就算只是灵魂。
“原本我也不相信,但真想不出来更合理的解释。”朱隶握着茶杯,轻轻地蹙起眉头。
燕飞没说话,他知道朱隶会继续解释下去。
“其实,我不是你当年打伤的那个朱隶,那个朱隶已经被你打死了,我只是借了那个朱隶的身体,通俗点说,借尸还魂。”
燕飞一怔,随即手握上了朱隶的手。
朱隶勾唇一笑:“放心,我不是鬼。”
叹了口气,朱隶继续说道:“怎么跟你解释,你能理解灵魂出窍这种事吗?”
燕飞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