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牟见那人恭顺姿态,也不为已甚。大齐的很多官员原来出身都很低,一个个生性粗豪,性情疏放散漫,在朝会上纪律很差,这种半途插嘴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所以秦牟也不穷追不放,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打退围城的唐军。
含元殿中的人都是黄巢认为比较值得信任的——即使是蓝晓天这样地人,黄巢虽然疏远他。去不会认为他会去投降朝廷。毕竟蓝晓天这样的人已经深深打上了黄巢的标志,本身又没有掌握军队,朝廷是不会要的。——他却想不到蓝晓天的真实身份。
后来大齐建立后,黄巢提升的非远黄巢军官员们,黄巢只是利用他们帮助自己处理政事,对他们的信任,连蓝晓天都不如。即使是如同崔璆、杨希古这样被加为同平章事地宰相。也入不了这大齐核心人物才能参加的议事会。
含元殿中,太尉兼中书令尚让、兼侍中赵璋为、左右仆射、知左右军事孟楷、盖洪、枢密使费传古等等大齐地高层。现在走投无路,也只好听从他们有些人从前看不起的“吃软饭的”——这些人很多都是跟黄巢一起冲锋陷阵的人,看不起一个谋士和一个依靠姻亲关系得到重用的人是很正常的——秦牟的计划。
这些人都是已经被紧紧地绑在了大齐这辆战车上地人物。大齐兴他们兴,大齐亡,他们也没有好下场。
他们其实对当前的局面,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至少逃跑这一他们从前都用惯了的手段。这一次其实也完全可以使用。
但是,事过境迁,从前可以逃跑,那时从前!从前他们可没有打下来如同长安这样繁华的城市!长安的花花世界已经迷住了他们的眼。所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习惯了这花花世界的他们,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既然舍不得,就要想办法留下来。
于是。从秦牟话语中听出信心的他们,也只好听从秦牟这个他们曾经瞧不起地人的出谋划策——都到这个时候了,只要有救命稻草,甚至只要有救命稻草的样子而不管那究竟是否属实,都是要用尽气力紧紧抓住的!
秦牟的几句话,好歹提升了他们一点信心。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们打心底里感觉到,似乎、或者、可能大齐还不是没有希望地:“现在,唐军的数量神话,我们可以说,已经破灭了。那么就让我们看看他们的战斗力。”
“是的,在各位大人的眼中,唐军的战斗力应该很强。但是这究竟是否属实呢?几个月前我军前去攻打凤翔的军队全军覆没,也让大家肯定了这一点。”
说到这里,秦牟别有意味的目光望向了黄巢的外甥林言,望向了黄巢之下的头号人物。太尉兼中书令尚让大人。两人不由得心中一虚,移开了目光不于秦牟对视。
这一表现。不由得让在场地人,都感觉到,这其中,似乎很有些可供玩味地地方。尚让二人心中却大是愤恨:打人不打脸,这吃软饭的家伙竟然当众揭开他们二人地疤痕,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现在他们还需要依赖秦牟来救命,只好心中暗自发誓,这事过后,再慢慢来跟你算账!
秦牟脸上现出冷容:“但是前几个月我军的失败,究竟是否真的是因为唐军的战斗力太强呢?只怕未必!”
“首先当时在下雨,战斗起来路太滑,很不方便。而当时唐军卑鄙的采用了偷袭战术,人数又倍于我,以有心算无心下,打起来自然胜过我方。更何况……”
“哼哼……”秦牟冷笑几声,“当时我军的将领,除了王播将军之外,其他人都真的是在英勇作战吗?大军全部覆灭,将领只身逃出,究竟是将领本身勇武过人,唐军擒拿不住,还是那将领贪生怕死,临阵逃脱,所以唐军追之不及呢?”
说到这里,尚让城府较深,还装作无动于衷,林言却已经按奈不住,指责秦牟的鼻子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姓秦的,你什么意思?当时的情况,舅舅已经知道了,也说过不追究了,你还在这里翻旧账,究竟有何居心!”
“什么意思?哼哼,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怕人说!”
秦牟也针锋相对。
他跟林言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他通过娶黄巢侄女的事情获得黄巢更深信任的时候,林言就已经与他不合,时常对他冷嘲热讽。直到林言出征凤翔兵败回来。被黄巢所疏远,秦牟因而更得黄巢亲近,林言就更是与他势不两立了。
眼下,这是不过是二人矛盾的一次爆发罢了。这样地爆发发生过很多次,大家都已经看习惯了。
只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爆发矛盾,却还是第一次。
二人的争吵正要升级。已经坐在龙椅上的黄巢已经沉声道:“够了,不要吵了!牟儿。那件事情朕已经说过不追究了,你还提他干什么?当朕的话不算数么?接着说你的事情!言儿,你也坐下吧!这样胡闹,象什么样子?”
众人这才想起,含元殿中还有黄巢这么一位“皇帝”,连忙肃容议对。
林言见秦牟被黄巢申斥,顿时得意的朝秦牟一挑眉。坐下了。
秦牟脸色微变,口上却平静如昔,只是他心中如何想地,这就不为人知了:“总而言之,以那一次的失败来衡量唐军地战斗力是不正确的!我等不必那么惧怕唐军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秦牟眼中精光四射,扫射四周:“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优势的!”
听到这句话,连黄巢都座正了身子。显然也想听听自己这方究竟有什么优势。更不用提别人了。只有林言心中不屑:优势?你倒是找一个出来!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他可不敢说出来。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说出来,即使黄巢对他再好,也不能轻饶了他。所以他只好心中腹诽了。
“唐军虽然势大,但是却有极大不利之处!”秦牟的声音在空荡荡地含元殿中回荡:“首先唐军人虽然多,却有昏君再次掣肘。要知道,昏君不过是一个生长于深宫妇人、阉人之手。娇生惯养的皇帝。他的军略,如何能跟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我大齐金统(黄巢年号)陛下、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后世历史上,这是黄巢第二次入长安后,群臣上的尊号。但在这一个历史时空中,长安被围前,群臣就上了这样的尊号)相比?这是我大齐对唐军的第一个优势。”
“唐皇既然御驾亲征,只怕也想亲自指挥军队。但是他军略既然不行,手下精通军略的将领就不会心服,上下就不能一心。而我大齐面临唐军大兵压境,必能精诚一致。这是我军地第二个优势。”
“再者。大唐藩镇割据。已经有上百年。各大藩镇,最反对的。就是削藩的举措,最怕的,就是朝廷兵马强大。而眼下的情况,朝廷兵马已经强于藩镇,而昏君必然会有削藩的举动,那么各节度使心中必然对昏君得朝廷兵马心生忌惮。所以藩镇兵马必然不能用全力。而昏君地军队打起仗来,也必然会因为同样忌惮各节度使兵马而不能用全力。反观我大齐,不胜则死,士兵必然能够全力作战。这是我军的第三个优势!”
“陛下,各位大人,我军有这样的三大优势,就算他唐军再强大,还用惧怕吗?朝廷兵马越强大,藩镇越可能对朝廷兵马暗中下手。同样的,藩镇兵马越强大,朝廷也可能暗中对付藩镇。眼下,藩镇、朝廷兵马强大,我大齐弱小。他们不会忌惮我们,只会彼此忌惮。那么到时候只需我们在其中暗加挑拨,他们未必不会彼此打起来!到时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总之他们的实力会大大的削弱,那么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是啊是啊!秦大人说的不错!”
“果然是大齐双俊杰啊!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甚至还有人拍起了黄巢的马屁:“大齐又如此栋梁之才,何愁不能兴旺?陛下能慧眼识人才,提拔了秦大人这样地栋梁之才,陛下才真是天人啊……”
黄巢也为之动容:“牟儿说地不错!眼下我军势弱,不被敌军放在眼里。我们完全可以挑拨离间,也可以与众藩镇的一些人暗中联络。只要他们打起来,或者藩镇中有人被我们买通,大祸自然会消弭于无形了!牟儿,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大齐上下,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不得有任何阻拦!”
“谢陛下!”
秦牟形态优雅地谢恩——正是通过这样的优雅,他才成功迷倒了黄巢的侄女,从而成功的成为了驸马爷——正容说道:“臣方才说的,只是普通的举措。臣这里,还有一条妙计。只需要此计成功,唐军自然不攻自破!”
刚才秦牟的话已经打动了黄巢,此时黄巢自然更是欢喜:“牟儿,你还有什么妙计?快快说出来,朕无有不从!”
秦牟脸上现出阴狠决绝的笑容来,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两个字:“刺驾!”
一直平平淡淡,不动声色的蓝晓天手上的酒杯一抖,美酒洒了一身,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
第四卷 决战黄巢 第二十四章 御账议事
当黄巢军的各位“大人”正在含元殿议事的时後,李俨也正在自己设立在渭桥的御账中,接见着几位节度使。WWw、
这个时候,唐弘夫与程宗楚二人也早已经到达了渭桥。
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两位也不敢怠慢。他们的到达,比起李俨规定的时间还早了那么一点。李俨虽然并没有因此而奖励他们,总算也没有责罚他们,算是让他们心中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在御账中,各镇的节度使中,就数他们二人最为低调,不但远远的坐在远离御账中心之处,而且还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而已。
李俨端坐大账正中,目光灼灼,扫过账中的一干节度使们。在他身后,他手下几员大将:赤卫将军方彻、近卫将军胡昊、铁卫将军赵德、白虎将军孙麟都端坐其旁,并没有与下方众节度使坐在一起。(飞龙军统领飞龙将军马雷由于飞龙军属于绝密的编制,所以一般不在公开的场合出现。)
这里,各位节度使按照彼此的品轶高低,依次坐定。王重荣、王处存、拓跋思恭三人坐在最前面。唐弘夫二人由于要保持低调,所以刻意坐在了他们后面。
但实际上,以唐弘夫的品轶,最少也在拓跋思恭之前。王重荣王处存二人。朔方历来为节度大镇之一,其地位当然不是其他的节镇能够比拟地。只不过。既然唐弘夫自居其后,王重荣三人推辞一番后,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在唐弘夫、程宗楚二人之后,就是其他的小节度使。这些节度使,好几个李俨只是隐隐听说过名号。还有好几个节镇,李俨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些节镇势力弱小,要么听从朝廷号令。要么就依附于某一强大的藩镇。虽然单一的势力不大,但加起来却也不容忽视。
那些小节镇的节度使姑且不论。王重荣等几大节度使的神情面貌各有不同。
其中,唐弘夫、程宗楚二人由于曾经犯下过错误,所以神情比较老实,也不敢与李俨那似乎隐藏着刀锋的目光对视。
然而,其它三位就不同了。
拓跋思恭地神情,隐隐透着一种不逊。虽然在礼节上对李俨并没有可以指摘之处,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出来。他地礼节,仅仅是一种形式,一种避免给李俨把柄的形式。李俨甚至可以清楚的从他内心中读出来他的不恭,或者,还有几分轻视。
对这样的情况,李俨也很是无奈。
对于这些归附大唐的胡人来说,这样的态度,已经很不错了。自从大唐开始衰落以来。这些胡人早就开始桀傲不逊了。在礼节上,自然也相当疏漏,有地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礼。然而朝廷并没有有力的手段去节制和惩罚他们。只要他们在名义上臣服于大唐,朝臣们——即使是那些最看重礼节的朝臣们,也就选择性忽视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延续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几乎已经成为了这些胡人的一种习惯。这拓跋思恭虽然知道李俨的不凡。但那种延续自上代的对大唐、大唐皇帝的藐视,无论他怎么掩饰,都仍然难以磨灭。于是也就被李俨看了出来。
李俨暗暗记下了这一情况。他知道,只怕其他胡人对朝廷地态度也是如此——甚至有可能还不如这拓跋思恭。这种情况至少现在是没办法改变了。要想真正的改变这一切,只有等到大唐的威信重新树立起来之后才行。至于现在,李俨也只能同样的“选择性忽视”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来,李俨已经对以前只有一定了解的胡人之桀骜不驯的情况,有了更深刻地了解。而他对已后的李克用父子的态度,也已经心中有数。
拓跋思恭之外。王重荣、王处存二人的态度就好多了——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有一丝一毫的不恭。作为中原的汉人。他们比起那些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真正心意的游牧民族胡人可是强上太多了。
不过,李俨早已经从后世的历史上。得知了这两位日后的事迹,对他们二人在心中已经游乐一个初步的印象。现在需要地,就是在现实中,通过观察这二人地表现,将这一印象具体化起来。
或许历史在李俨出现后将会发生改变,但是那些已经形成自己性格的人物,他们地性格却不会因为李俨的出现而发生多大的变化。
而一个人如何做事、如何做人,都跟他的性格有很深的关系。拥有不同性格的人,在同样的环境下,其反应也会不同。所以,只要知道了他们的性格,就会知道他们面对某件事情将会如何反应。
这样一来,即使面对眼前这个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改变的历史,仅仅根据他们的性格,也能推导出他们面对一件事情将会如何反应。
眼下就是如此。
李俨知道,王重荣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新唐书中说他“多权诡”、“性悍酷,多杀戮,少纵舍”。可见此人应该属于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似的人物。
在后世历史上,平定黄巢之乱后的的田令孜准备收回掌握在王重荣手中的安邑、解县两个盐池的盐利,以作为日渐衰竭的大唐财政的新来源。然而王重荣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