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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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 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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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朗……”
    “呀——”的一声,房门重新关上。
    院落笼在黑暗中,夏茵默默地站在阶下,直到天色微明才转身离开。
    沉默!总是沉默!她的夫君并不愿意与她说话,他们之间除了那“夫妻”的关系,还有什么?仅仅是“夫妻”而已——那堂皇的名义下,他们又何曾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从小,她就被教导,要柔顺,不能反抗父兄,以后更不能反抗夫君,可是,除了一个齐夫人的名份,她能算是齐朗的妻子吗?
    夏茵并不期待夫君能对她有多好,她知道,齐朗的地位显赫,正是因为如此,他不可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只是,她是他的正室啊!
    她也不奢望他们能有多情深意浓,可是,至少,她可以与他一起分担些东西。
    也许自己从来就没资格与他并肩吧!——夏茵自嘲地叹息,想起兄长近于固执的反对,那是真正的亲情,她的长兄那时真的只是怜惜她,不愿她承受如今的一切。
    她不够聪明,更自以为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做得很好,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她的想像而已。
    夏茵记得,一位长辈在她家住了一夜之后,对年少的她感叹:“姑娘不像夏家人啊!”
    夏,这个曾经给她骄傲与希望的姓氏,如今却让她万分憎恶。
    齐朗不在乎她的家境,他看中就是她的家世与兄长所在的清流一系。
    或许,他也对她感到失望吧?因为她不像夏家人!
    不像夏家人,所以,她学不会坚强,学不会视而不见,她不会演戏,不知道如何让彼此相处得舒服些,更不知道——如何做他的妻子!
    夏茵明白夏家的女子该是怎么样的!——与她同样家境的姐妹不乏嫁入世族大支、嫡系做主母的,她们各有特色,也不会期望深厚的夫妻之情,但是,她们都可以过得很好。掌理家事、养育嫡子,做好这一切之后,她们的生活都十分舒适惬意——娘家管不了,夫家不会管,她们的天地非常大。
    夏茵却做不到。
    苦涩的感觉是那么浓烈,她的夫君啊——也曾经温柔地对待过她,那么温柔亲切,她忘不了啊!因此,她忘却很多应该记住的东西!
    本以为心留不下他,责任应该可以,但是,今时今日,连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他都抛开了,这个家还留得住他吗?
    或者,他真的在乎家吗?他是齐氏的宗主,在乎齐家,却未必在乎他的“家”!
    其实,她想问他——现在真的适合回朝吗?这个机会值得他背下史册上的“不孝”二字吗?齐家的家风、女儿的前途,他是否都考虑过?
    这些问题她应该问,也想问,而且,不会引来齐朗的不悦,可是,她却将一切都弄糟了!
    她的婆婆临终前一再提醒她——“你是朗儿的正室,不是说你是他的妻,而是说你是齐家的主母!茵儿,不要行差踏错!朗儿最厌恶纠缠不清的人,你要记清!”
    她不应该再糊涂了!!
    无论夏茵怎么想,齐朗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甚至没有与她告别,夏茵再次明白婆母当年的意思了!
    连她都知道,这一去凶险莫测,他却狠得下心连女儿都不多看一眼!——只为避开她吗?
    对于夏茵的心思,齐朗并不想知道,他的确有些厌烦她的委屈姿态了,也就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而齐朗再如何温和,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会非却见自己不想见的女人,即使那位是他的妻子。
    由于是皇上急召,齐朗一路上除了基本的休息,就没有作任何停留,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成越,抬眼已经可以看见成越城楼的旗帜了,却不得不停下。
    “人家是十里相送,你今天算是十里相迎吗?”齐朗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着放开缰绳,翻身下马,迎向那个阻拦自己一行的人。
    一身紫绸便服的谢清对齐朗的调侃也只是微笑:“我倒是想迎过素河,偏偏早上有几件事非办不可,这才只迎出十里!”
    “你随阳出迎十里已是非常,真迎出三十余里,我恐怕连素河都不敢过了!”说话件,齐朗已经走到谢清面前,两人有默契地同时伸手,击了一下掌。
    “我备了茶,为你接风,来!”谢清边说,边侧身,拉着齐朗进了一旁早已布置的路亭中。
    齐朗微微扬眉,却没拒绝,安然落座,看谢清注水、分茶,一声不吭。
    初盏饮毕,谢清才再次开口:“景瀚此行有几成把握?”
    “有一成已是万幸!”齐朗搁下青花茶盏,淡淡地回答。
    两人的随从早已知机地退至什么都听不到的位置。
    谢清只是颌首,却不是很在意:“景瀚还是如此谨慎!”
    “据我所知,永宁王已经派出了大批间者,兵部与外政厅也在努力,却收效甚微,成佑皇帝这次做得的确漂亮,很有魄力!做得狠绝!”齐朗就事论事。
    谢清漫不经心地微笑:“太后娘娘前日训斥了陛下——不得意气用事!”虽然笑得漫不经心,但是,谢清的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尹相因此下令职方司与舆情府停止针对古曼的挑衅行动!”
    齐朗不得不皱眉,却没有接话。
    “景瀚知道这次的风波因何而起吧?”谢清负手而立,“国人只知周扬作祟,却不知……”
    “随阳!”齐朗出声打断他的话,毕竟有些话无论知道的人有多少,都是不可出口的!
    谢清一笑置之,重新坐下,问齐朗:“景瀚有何想法?”
    齐朗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伸手为自己续了一杯茶,又示意询问谢清是否需要,见他摇头,才搁下那壶茶水,似笑非笑地道:“尹相这次的确犯了错!”
    “嗯!?”
    “但是,”齐朗加了备注,“随阳,这是一个永远不能挑明的错!”
    挑明了,便不只是尹相的错,更是朝廷的错,元宁朝廷也就失去之前的所有立场,也不可能让国内上下一心对敌,因此,那个错误,无论多少人知道,都不能作为处置尹朔的理由——身为议政首臣,他不能犯这个错。
    谢清对齐朗的回答有些失望,不过,到这个时候,齐朗也明白谢清的意思了,因此,起身打算告辞。
    “若是换一个错呢?”谢清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是追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错?”齐朗反问,又有些兴趣了。
    谢清却语塞,齐朗笑道:“等随阳你想到,我们再谈吧!我先行一步了!”
    谢清点头:“既然迎了,我就不送了!”
    “自然!”齐朗笑着离开。
    对谢清前来迎接,齐朗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不说朝中的情势,只凭两人多年相交的情谊,谢清也不可能坐在府中等他的消息,但是,刚到城门口,他一眼看到梁应时,就不得不惊讶了。
    同样一身便服的梁应仍然十分显眼,宦官与常人总有些不同,再加上他身边护卫的侍从,着实扎眼,齐朗认出梁应,自然不好视而不见,只能下马招呼一声。
    “齐相,小的总算等到您了!”梁应一见齐朗,便满面带笑地迎了上来,又急又喜地连忙开口,齐朗不由苦笑:“有劳您了!您专程在这儿候在下吗?万一在下路上耽搁了,今日不到,您不是空等了吗?”
    “不提了!”梁应连连摆手,“小的奉主子之命,连着三天在这儿等您,今儿您不到,明儿,还是得来!”
    “您真是辛苦了!”
    “主子吩咐了,您一到,便请您立刻去见他!”毕竟在宫外,梁应也只是含混地指代,齐朗却很犹豫:“立刻?”
    “是!”梁应连道,再一转念,便笑道:“不过是装束而已,主子说了无妨,不然,小的也不敢作这个主的!更何况,你的身份在那儿,也不是正式谒见,这一身虽不正式,也绝不失礼!”
    齐朗这才答应,随他一起前往皇宫。
    不过城门前这点工夫,齐朗回朝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了。
    各人各样心思,不过,同样看不见前路到底如何!
    战争的预兆仍在,北疆军报现在是一日一报,虽未开战,但是,那紧张的气氛却比战时还让人难受,一些世族子弟已经有了“这样耗着还不如尽早开战!”的心思了!世族各家的掌权人也不想这样漫无止境地担心下去!
    对朝中各人来说,士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无人不知,一而再、再而三的后果也可以预见!
    开战,似乎成了必然的选择!
    这点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愿意去挑明,齐朗的回朝是否会促成开战呢?毕竟,一直以来,齐朗对“战”似乎并无抵触的情绪——许多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齐朗自己直到见到皇帝前,仍在斟酌用辞,他对这一战实在没有太多把握,主战的心思并不重。
第十一章 吴钩霜明月(中)
    退到殿外,齐朗才忍不住苦笑起,为阳玄颢的固执,也为自己即将开始的行动,因为,想起阳玄颢最后的吩咐,他才敛起那个苦涩的笑容,眉目间更添了三分凝重。
    “太傅既然来,就去见见母后吧!”他告退之后,阳玄颢用可以称得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如此说了一句,他只能应下。
    因为这句话,齐朗冷下了神色,因为这句话的警告之意太重了——他要见太后,何时要由皇帝来准许了?
    不过,齐朗的确想见紫苏一面,按下所有情绪,他转身往慈和宫走去。
    到了慈和宫,齐朗却被告知紫苏不在慈和宫。
    “太后娘娘这几日一直有些不爽,一早,皇后娘娘便劝太后娘娘去华林斋散散心,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一名小内官口齿伶俐地告诉齐朗,齐朗却凝神不语,好一会儿,才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在此等候吧!”
    小内官眨眨眼,有些发愣,觉得这话似乎不太对劲,一寻思,他向齐朗行过礼,转身进了慈和宫。
    宫中人员调配自己有定例,除主子近身的总管、尚宫、尚仪之类,大多不会长时间在一宫久留,这名小内官也是刚调来慈和宫不久,也就负责门禁之事而已,并不认识齐朗,齐朗也没有对他们表明身,不过,能到慈和宫做事的便不会太差,一听齐朗的话,他便觉得不寻赏,打算回禀主事的人。
    此时,慈和宫中主事的几个宫人都随侍在紫苏身边,只有叶原秋身边的一个宫女能做几分主,听了回禀,她也先是一愣,不敢随意决定,便想见见这人再说。
    “齐相!”那个宫女一眼认了出来,更加不敢怠慢,连忙过去行礼,又道:“奴婢这就去回禀娘娘。”
    “不必!”齐朗阻止她,“太后娘娘既然是去散心,就不必打扰了,我等会儿也无妨!”
    “这……”宫女不敢答应,只能陪着笑道:“这不太妥吧!奴婢也不敢做这个主!您请!”一边说,一边引领齐朗进了慈和宫的正门,进到和安殿奉茶。
    慈和宫与长和宫的规制不相上下,但是,元宁皇朝的风俗是主母管事,也就是说,当家人的正室才管事,太后位份虽是至尊,可是,一旦册立了皇后,等闲事情便不会过问,否则便会被认为是失当,因此,慈和宫除康宁殿外,并没有可供外臣晋见的宫室,可是,康宁殿是正殿,除了主位便没其它座位,和安殿是东配殿,布置的稍稍舒适一些。
    既来之则安之,齐朗并不为难宫人,一个人静静地饮茶,直到太后仪驾的声音传来,他才搁下茶盏,起身迎候。
    “臣参见太后娘娘!”看到紫苏出现在殿门前,齐朗低头行礼。
    一见之下,齐朗暗暗心惊,因为紫苏神态中的憔悴,显然,身体不适并非托辞,因此,他想到了方才与皇帝晤谈的情况,紫苏看了齐朗一眼,默然无语走向主位,身后是随侍的宫人,坐下后,紫苏地轻轻抬手:“不必拘礼,坐吧!”
    说了这句话,紫苏便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齐朗显然也无意在宫人面前有逾越的表现,同样沉默不语,好一会儿,紫苏才再次开口:“你见过皇帝了,是吗?”
    “是的!”齐朗抬起头,看着紫苏回答,“臣觉得,陛下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紫苏沉吟着重复了一遍,笑得清冷淡漠,“你说太委婉了!”这样的话也只有紫苏可以说,齐朗不好接口,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臣对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是否周扬再次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阳玄颢近乎失态地宣告,元宁目前的敌人不是古曼,而是周扬,这给他更大的回旋余地,但是,这并不符合阳玄颢之前的行为。
    阳玄颢一直很清醒,比起周扬,正在兴起的古曼要更具威胁,因此,他并没有坚持要永宁王出战周扬,在他看来,从周扬身上得到些东西是迟早的,但是,古曼却是敌人,即使是同盟也仍是敌人。齐朗对这种观点并无意见,而方才阳玄颢却说得明明白白,一定让周扬付出代价,甚至可以考虑适当地对古曼作些让步。
    齐朗不能不惊讶。
    紫苏再次冷笑:“没有!你问随阳就会知道了!”
    齐朗不禁皱眉,因为之前谢清并未与他说到有事发生,只谈到尹相……
    想到这儿,齐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看向紫苏,却没有说话。
    其实紫苏并不想说这些,可是,她又不便在齐朗回朝初次晋见时就撤去随侍宫人,其他尚可不管,可是,齐朗出使在即,这个时候,让阳玄颢对他更怀不悦,对他的安危绝非益事。
    这样一来,殿中再次静了下来,齐朗不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他与紫苏都好静,但是,这种近于疏离的安静并不令人欢喜,更何况,这种两人都心有顾忌的交谈于他两人实在是少有的情况,心中就更冷了几分。
    这样一想,齐朗便再次开口:“臣已奉诏,三日后北行,当而谒见古曼皇帝,请太后娘娘训示!”
    这句话说出口便是请辞了,紫苏做在主位,身边无着无落,只能将手握成拳,淡然一笑:“景瀚并非初次出使古曼,哀家又何必作训示,说了也无非就是那些寻常辞令,景瀚居于相位,还要再听一次吗?”
    齐朗轻笑,低头道:“臣愿再聆听一次!”
    这次换紫苏皱眉了,她那番话语气亲密,但是,也不无提醒她已非摄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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