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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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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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阳玄颢的质问,谢纹很平静地听完,随后很淡然地道:“陛下是君、是夫,您给臣妾定的罪名臣妾只有领受的份。”
    “你以朕不能废你?”阳玄颢觉得被羞侮了。
    “您当然可以!”谢纹低着头,说得云淡风轻,“臣妾出身寒微,本就没资格入主长和宫!”
    阳玄颢狠狠地掀了手边的茶盘,为谢纹不软不硬的回答。
    他能用什么理由废后?废的还是结发妻子!
    阳玄颢没有看到,说完那句话,谢纹长袖中交握的双手便松开了,垂下的眼神中一派平静。
    如果这便是自己的结局,谢纹也没什么不满的。可是,一阵寂静之后,阳玄颢拂袖而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纹跪着没有动,直到尚宫诚惶诚恐地将她扶起,见自己的亲信一脸担忧,谢纹轻拍了一下对方正扶持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
    “娘娘,奴婢还是不赞同您如此严惩后宫。”挥退宫人,尚宫再次进言,“您素来宽和仁厚,此次过苛,无异于为山九仞,功溃一篑。”
    短短一天,她已如此进言五次,谢纹一直没有回答,这一次,她同样没有抱期望,但是,谢纹却回答了:“已经登山了,不继续堆土,就只能摔下去了!”
    徐尚宫立刻明白皇后的无奈了。
    谢纹这个皇后从一开始就打上了太后一系的标签,论出身、论才情、论宠幸,怎么算,谢纹在宫中都处于中庸的位置,只是因为她姓谢,只是因为紫苏应允了谢清与谢家的期望,她才能够入主长和宫。
    阳玄颢的一切温柔、尊敬都源于她结发妻子的地位,而不是她这个人。她能将未来的一切寄托在他的身上吗?
    这样想的不只是谢纹。谢纹很清楚,尹韫欢比她更早确定了立场,否则,向来清高、孤傲的慧贵妃怎么会在乎一个犯了过错的尚仪?
    太后那句分忧比什么话都有分量,谢纹没有异议,尹韫欢的尊荣愈盛,于她愈有利。
    阳玄颢拂袖而去的原因也在于此,尹韫欢殊加恩荣之后,云沐雪的处境更加艰难。——后宫最有权势的三个人同时要对付一个妃嫔,那个妃嫔不会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阳玄颢狠狠地拍了一下步舆的扶手。肩负步舆的宫人不安地停下,却只听到皇帝冷言:“去慈和宫!”
    紫苏听到皇帝驾到的消息,稍稍愣了一下,随后搁下书,起身离开明心轩:“到明泰殿”
    自从四皇子暴毙,阳玄颢一直没有在定省时间之外前来慈和宫,紫苏在明泰殿见他也有冷淡之意,因为那太正式了,有史官在侧。
    阳玄颢一见明泰殿三个字就是一愣,进殿后,看到“懿德沛仪”的匾额不由轻扯了一下嘴角。
    “怎么不坐?”紫苏进殿就见儿子站在殿中,不由讶然问道。
    阳玄颢看向母亲,随即看了一眼跟在她身侧的赵全与叶原秋,默然行礼,抬头时,赵全等人已经离开,不由笑了一下——他的母后永远心细如发,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去。
    “皇帝还不坐下?”紫苏轻笑,抬手拍了拍手边的方垫。
    阳玄颢再次深深地行礼:“母后娘娘,我要如何做,您才能放过云沐雪?”
    紫苏变了脸色,她已经无力去问诸如“云沐雪有什么值得你如此?”之类的问题了,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她仍然无法不生气,抛开太后、皇帝的身份,即使是一个普通母亲,也不会愿意听到儿子如此说话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将母亲的柔软心思全都搁在一边,缓缓地道:“不要让她影响你的判断!”这是一个太后应说的回答。
    阳玄颢定定地望着母亲,心头涌上不可压抑地的酸楚:“母亲,我是皇帝,可是我也是人,人不可能完全客观地判断事情!”
    紫苏静静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冷静地道:“你知道你是皇帝!”
    “这个皇帝不是我想做的!”阳玄颢凄言,言下之意,云沐雪却是他想要的。
    紫苏没有动怒,眼都没有眨一下,却依旧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么,来生你莫要生在帝王家,更不要作嫡皇子!”
    阳玄颢看着母亲,眼中满是震惊,但是,随即就听紫苏严厉地命令:“方才的对话删掉!”
    史官躬身执礼,将面前的记录撕毁,重新写了一遍。
    “皇帝坐下再说吧!”
    阳玄颢终于坐下,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母后娘娘,云信道按察御史再次弹劾燕州数家世族,朕准了齐相拟的条呈,所以,后宫能否宽待燕州?”
    紫苏曲起手指,轻抚过冷硬的扶手,目光平静得如老井水,看着儿子,却只是缓缓点头。
    “陪我走走吧!”紫苏忽然起身,离开明泰殿,阳玄颢稍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紫苏没有出慈和宫,只是在宫殿间随意地走动,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看见长宁殿了,她才停下脚步,阳玄颢上前一步到她身侧站定。
    赵全与叶原秋知机得很,离得稍远一些,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却清楚得看到皇帝忽然变色的神情。
    不多会儿,阳玄颢便行礼告退,紫苏点头,转身目送他离开。
    第二天,谢纹告了病,没有来请安,后宫事务也交由尹韫欢负责,紫苏当然关切地命人问候了一番。等谢纹病好了,来请安谢恩,紫苏看她因为消瘦更显风流的神态不由轻叹了一声,又问了两句,才道:“皇帝命刑部接手燕州世族事了,皇后宽容一分吧!”
    谢纹咬了一下唇,半晌,开口却是说:“臣妾遵旨。太后娘娘,陛下为何不直接对臣妾说呢?”
    紫苏挑眉,眼中有一丝讶异,但是,她仍然温和地回答:“此事不能由皇帝说。”
    皇帝要严惩,但是,安抚也是必要的,这件事却不能出自他的口,否则,臣下揣测上意,事情便复杂了。
    谢纹会意了,低头行礼:“臣妾明白了。娘娘恕罪!”
    ——宽容要有分寸。
    ——有些事,她不应计较的!
    两人正说着,就听殿外匆匆跑来一人,两人同时望去,却是赵全,见太后与皇后都看着自己,赵全腿一软,眼见就要跪下,却又强撑着站起来,跑到紫苏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紫苏失声惊呼,“现在如何?”
    “虽然受了伤,但是没有性命危险。”赵全的回答让谢纹眼角一跳,不安地看着紫苏。
    紫苏轻敲扶手,沉吟半天才道:“皇帝那边挽不回了……皇后!”
    “是,娘娘!”谢纹一凛。
    “找个理由,放云沐雪出来!”紫苏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就在今天!”
    谢纹皱眉,有些为难,却没有拒绝,因为紫苏紧接着就说:“永宁王遇刺,燕州……”
    她不懂朝政,但是,既然与朝政有关,紫苏吩咐了,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出了慈和宫,一路上,谢纹都在为“理由”犯难,等回到长和宫,这个问题迎刃而解。——只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刘顺越过尚宫,扶她下舆,她稍了一下,没有拒绝,进了殿,坐下后,她看向刘顺,刘顺便低声道:“燕昭仪从前儿就吃不下东西,娘娘,是不是请太医看看?”
    谢纹一怔,却见她的总管一脸的复杂神色,不由明白,不敢相信地说:“你说什么?”
    刘顺没有重复,只是回答:“奴才得报之后查过宣政厅的彤案记录,对得上。”
    “自然对得上。”谢纹不由冷笑,“宠冠后宫又不是假的。”
    刘顺低头,没有回答,等谢纹吐出一句:“请太医过去吧!”他连忙躬身答应。
    寥寥数语的意义令徐尚宫震惊,更担心不已,看着皇后毫无血色的脸色,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悄声询问:“娘娘,可要做些什么?”
    “能做什么?”谢纹的声音很低,但是,意思很清楚,“由她去吧!后宫……只是后宫……永远都不可能有多少份量!”
    国事、朝政面前,她们的份量微不足道!
    “可是,若是那样……娘娘,您的处境……”
    “本宫是皇后,其它……”谢纹苦笑,“顾不得了!”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来报,燕昭仪有孕。谢纹一脸笑容,命宣政厅拟旨,解除禁足,晋二品。
    云沐雪的运气尚好,燕州的运气尚好,只是,运气……实实在在是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PS:迟了几小时,不好意思了,放假回家,车上睡了一觉,到家还是困,一觉睡醒,赶着更新,还是到这儿了……
第二十九章 高山流水(中)
    对云沐雪的状况,再不甘愿的人也不得不说一声“她运气好!”尹韫欢如此,谢清也是如此,甚至连夏承正也感叹了一番。
    夏承正在战场之外的敏锐性十分差,但是,听了他的感叹,几个幕僚却另有想法,纳兰永便是其中之一,但是,事涉元宁皇室,他谨慎地避嫌,没有发表意见,自然有人对夏承正说相同的意见。
    “殿下与各位将军只看到行刺者是异族人,便往周边各国联想,若往深处想,古曼与周扬当真要行刺岂会用自己人?”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燕妃受罚的时候……”
    “运气有时候也要看怎么说了!殿下若不愿见这般的运气,自可换个说法!”
    夏承正先是被幕僚的进言吓了一跳,随后便坦然了,摇了摇头:“时机不对!留着吧!”
    跟随时间长些的幕僚便明白了——太后没有开口,可见时机不对,只能留待以后发作,毕竟,周扬的情况尚未明了。
    其实云沐雪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运气好,阳玄颢忽然开始冷落她,而云家的案子在谢清的指点下,也越发清晰起来。
    官员少有眼睛不亮的,摆明了就是谢家要彻底打压云氏,谁去惹事生非?更何况,云沐雪本身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得宠。
    帝心既然难测,自然是明哲保身为上了。
    阳玄颢一直没有去见云沐雪。叶原秋禀报给紫苏时,紫苏不在意地摇头,一点都不当真。
    “他是想护着她呢!”紫苏对齐朗这么说,齐朗没在意,随口应了一句:“那不是很好!”
    紫苏重重地搁下茶盏:“很好?”
    齐朗一凛,回过神,笑道:“自然!一个云沐雪有什么用处?不是碍着她身后的燕州,何必对陛下的宠幸担心?这次的机会很好,不是吗?”
    阳玄颢想护云沐雪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很明显,他有这样的觉悟,或者说,他也不愿意再因为感情搅乱自己对朝政应有的判断了。
    很好,不是吗?
    紫苏却不高兴了:“可是我现在就想对付她!”
    齐朗为她的任性姿态感到好笑:“那更没有问题!”
    “齐朗!”紫苏气极,忍不住拍了桌子,齐朗抓住她的手,无奈地摇头:“如果她有贵妃娘娘的一成,还值得你如此,你这会儿急什么?便是陛下想保,也要看对方领不领情啊!”
    云沐雪是实实在在地犯了紫苏的忌讳,紫苏连半条生路都不想留给她,但是,紫苏不能不考虑阳玄颢——既然阳玄颢还在意她这个母亲,她就不能不在意这个儿子。
    那天,紫苏用平直陈述的语气说了那晚苏恒安到慈和宫的事情,阳玄颢当时就变了脸色,一个字都没有说,对紫苏来说,这也就够了,至于云沐雪,就像齐朗说的——也要看对方领不领情啊!
    换了谢纹或者尹韫欢,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再纠缠家族的事情,道理很简单——先自保,然后才保人!
    说得更残酷一点,后宫能做的有限,真的有限,可是再有限总是能有作为的,因此,自己好才能留得一条后路。
    云沐雪若是懂得这个道理,便应该偃旗息鼓,以退为进。这一手,尹韫欢用得最好。
    阳玄颢是真的生气了,无论如何,云沐雪想在那件事上作文章便是不可宽恕的。紫苏不会宽恕她,但是,他却舍不得,或者说,狠不下心来,毕竟,她没有成功!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必须给她一个教训了。
    阳玄颢的后宫素来平静,从未在后宫花过心思的他只想到冷落这种教训方式,当然,他也的确没时间流连后宫。——受战事的影响,周扬与古曼两国的平民都开始向元宁的边境线方向逃亡,战争对平民的生活实在是影响太大了,元宁的安定成了他们的希望。
    永宁王在四月初再次严令封闭边关,不得接纳别国流民,但是漫长的边境实在很难真正封锁,更何况,即使不接纳,若是那些流民聚集在边境上,也不是好事,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处饥寒交迫之中,对元宁的名声也不好。再说那些越境成功的流民,一听要遣返回乡,连自杀的事情都出过,北疆上下都头痛不已。
    到四月十八,夏承正已经上了五次奏书,请求朝廷确定政令,以方便北疆行事,可是,议政厅一时间没有好办法,只能一再重申既定的原则,唯一给出明确答复是,对越境成功的流民,在无法确定身世的情况下,按《匿人法》对待。
    元宁对平民的迁移并无严格的管理,但是,进出城镇、旅宿、租购房屋与土地,都必须有被称为“旌券”的身份证明,在大多数地方,遗失旌券虽然麻烦,却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有边疆地区,没有旌券即视为“匿人”,若没有三个以上的可靠之人担保,旌券是不会补发的。匿人被严格管理,实行保甲、连坐的制度,为的是防止间人渗入。
    这意味着,在不与别国交恶的情况下,元宁朝廷还是倾向于接纳那些流民的。纳兰永有些不明白,元宁朝廷为什么要背上这样的负担。
    一个书吏不以为然地告诉他:“匿人的口粮要靠自己赚,不值钱的,奴婢还有个身份,他们连身份都没有,死伤数字全看负责的典史怎么报!怎么会是负担?”
    这是纳兰永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不由大惊失色:“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哪有那么严重?”书吏觉得他夸张了,“证明不了身份就说明有问题,再说,只有我们这儿与南疆实行《匿人法》,那些人不冤屈!”
    纳兰永摇了摇头,显然对他的解释不以为然,但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世家公子出身,但是,绝对不是知世事的贵公子,被逐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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