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令?”谢清挺纳闷的。
下人一愣:“郡主也没说。”
“再去问一声。”谢清觉得不妥。
“我只看了一眼,命令是说紧急集中整肃军规。”谨宜郡主也没太在意,着实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命令的内容。
谢清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便搁下双箸,重复一遍:“禁军紧急集中?公假这会儿?”想了一会儿,吩咐:“备车,我要去议政厅。让郡主今天回永宁王府,等我的信。”
谢清到议政厅时,当值的官员有些惊讶:“谢相怎么也来了?”
“还有谁来了?”谢清扬眉。
“齐相也刚到。”当值的官员见谢清神色有异,连忙敛色回答,“还让兵部的当值官员过来了。”
谢清摆手让他退下,自己进了齐朗的值房。
“……禁军的命令到兵部备案,怎么没报到我这儿?正月十一就到兵部的公文,兵部到正月十四还没送过来,兵部上下干什么的?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是不是以后,本相连禁军的调动都不必知道了?”齐朗很少如此声色俱厉,而一旦如此,便是一场雷霆风暴,那名兵部官员站在他面前一直在颤抖。
“恐怕是有人故意如此吧!”谢清冷淡地附和了一句。
禁军的行动不需要兵部与议政厅的批准,但是,必须通报兵部备案,并报议政大臣,齐朗的震怒便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禁军有这个紧急集中的命令。齐家是元勋世家,在禁军中任职的族人不少,紧急集中无所谓,可是,整肃军规就令人无法不多想了,有人问到齐朗那儿,齐朗这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兵部的官员却说是因为疏忽没将公文送到,这种理由听来就荒唐,自然只能是火上浇油了。
齐朗这时才发现他也来,僵硬地缓了一下脸色,对他点了一下头。那名官员也转身对谢清行礼:“谢相安好。”
“不必理会我!我只是听说谢栉被紧急命令召回宫,才特地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谢清不管兵部,说得自然轻松。
兵部官员这会儿已经冷汗淋漓,快要站不稳了,听了这话儿,连忙解释:“禁军的通报上原本说是正月二十才行动的,尚书大人说这事儿不急,等节后再送来也可以,禁军提前了行动,兵部也不知道。”
齐朗与谢清同时讶然,正在这时候,就听赵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齐相与谢相都在吗?太后娘娘请两位入宫,今晚共同赏灯。”
齐朗与谢清相互看了一眼,出了门随赵全前往慈和宫。
到了议政厅门口,他们才发现,门口居然全是禁军,不由大惊失色,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由赵全出面道:“怎么?太后娘娘请两位相爷赏灯也要请陛下降旨吗?”
“末将不敢!”那名禁军校尉看看随赵全一起来的宫廷内卫,不敢多言,只能放行。
“两位大人请放心,娘娘与永宁王殿下已有安排。”赵全在路上悄声安慰两人。
齐朗微微挑眉,没有说话。谢清皱眉,低头掩去撇嘴的动作。
宫中的气氛很紧张,齐朗与谢清不由对赵全那句“已有安排”感到疑惑。
慈和宫的气氛稍好一些,但是,紫苏一身简单的裙袄,神色极为认真郑重,显然,事情远没有到尽在掌握的地步。
齐朗只问一句:“您与殿下做了什么安排?”
“以防万一的安排。”见两人到了,紫苏稍稍松了一口气,神色缓了一些,“本希望永远都用不上的。”
齐朗不言语,只是皱眉。谢清也看着紫苏,希望她解释清楚。
“禁军调动时,大哥作了一些安排。”紫苏顺着两人的意思做了解释,但是,仍然说得十分含糊。
齐朗与谢清倒是都明白了。
皇帝想调开太后一系的禁军,但是,实际操作上有太多的环节可以让人调作,永宁王想必还是找了机会留了心腹亲信在禁军中,但是,这要一来,调遣上便不能得心应手了,很多事情要转许多弯子才能做到。
谢清看了齐朗一眼,还是道:“他们只在宫廷行动吗?我出来前让谨宜郡主回王府了,景翰府上……”
紫苏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对齐朗道:“我对大嫂嘱咐了,但是……我不敢保证。”
齐朗面无表情地点头:“那不是最重要的。”
“不过,怎么是今天?”齐朗问道,谢清也有此疑问。
“我也不明白,不过,应该与康焓要求调兵的奏章有关!”康焓的奏章是正月十三到的,说兆闽有异动,请求增兵南疆。
“兆闽真的有异动吗?”齐朗记得那份奏章。因为那份奏章并非急件,齐朗以为康焓是在为年后的预算作打算,也表明对轮调精锐的不满态度。
“也许。”紫苏显然也没有当真,“但是,这种请求,皇帝肯定不能驳,北疆抽不出兵力,还是禁军或者关中大营吧!”
“那么,现在怎么办?”谢清对于原因并不看重,只想知道如何处理现在的状况。
“我在等皇帝那边的消息。”紫苏能动用的力量太少,不过,想控制皇帝倒是不难做到。禁军毕竟是直接听从皇帝调遣的。
齐朗皱着眉头道:“不是陛下的命令吗?”
“皇帝的命令很奇怪。”紫苏轻扣桌面,“紧急召集禁军是惯例的演练,但是,提前,又说什么整肃军规,很奇怪,至于今天调遣的命就更奇怪,包围议政厅是演练的任务!”
齐朗点头,看了看时间:“陛下没来请安吗?”
“就是没来了。”紫苏轻笑,“命令是半夜发出的。”
正说着,叶原秋匆忙进来,对紫苏行了礼,道:“陛下仍在太政宫。”
紫苏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燕妃娘娘也在太政宫。昨晚是燕妃娘娘侍寝,而且,燕妃娘娘先'昨晚去过朗清殿。”事情不言而喻了。
齐朗没有说话,毕竟,这样的结果可以让紫苏稍稍开怀。
紫苏闭了一会儿眼,转头对赵全道:“你说皇帝会过来吗?”
赵全想了想,才道:“娘娘,陛下仁孝。”
“仁孝?”紫苏冷笑,“希望如此吧!”
“太后娘娘,燕妃娘娘求见。”一名宫人慌忙禀报,紫苏看了一眼关起的殿门,示意齐朗与谢清回避,随后才道:“请吧!”
紫苏看着云沐雪端正地行礼,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下。
“燕妃有什么事吗?”紫苏问得冷漠,“是皇帝让你来的吗?皇帝怎么了?病了吗?”
云沐雪不等紫苏叫她起身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身后又关上的门,轻笑:“太后娘娘怎么还问这样的话,难道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事了?”紫苏看着她,微笑反问。
“娘娘,臣妾知道您一直虔诚礼佛,您何不去天华寺长住呢?”云沐雪温和地建议。
“可以。”紫苏淡淡答应,“皇帝若是亲口对哀家说希望如此,哀家去天华寺长住也无妨。”
“娘娘起驾去天华寺,陛下自是要送行的。”云沐雪低头行礼。
紫苏侧过头,神色淡漠地问她:“你似乎很确信哀家一定会去天华寺。凭什么呢?”
云沐雪冷笑:“就如我入宫就不能指望上更多一样,娘娘您失了臂膀又能做什么呢?您是陛下的母亲,臣妾等岂敢无礼!”
“这算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像样的一句话了!”紫苏冷笑,“不过,我好像领不了你的情。”
“那也许是因为有的人并不仅是您的臂膀!”云沐雪笑得温和,“若非如此,陛下怎么会答应呢?”
紫苏深深地看她一眼,沉默不语。云沐雪行礼离开,走到门口又道:“娘娘不问原因吗?”
“皇帝的原因,哀家已经知道!你的原因?”紫苏冷冷地言道,“哀家不关心。”
云沐雪仿佛被她激怒了,狠狠地盯着她,半晌才道:“不错!您不会关心臣妾的想法!事实便是事实,就像您根本不关心燕州世族到底想如何一样。”
“我应该关心燕州世族为什么想叛国吗?”紫苏觉得好笑。
“若非你与齐朗他们步步紧逼,他们不会叛国的!”云沐雪觉得自己是在嘶喊了。
砰!
紫苏一手拍上旁的矮几,手边的茶盏跳了一下。
“滚!云沐雪!燕州的荣耀就是被你们这些人败光的!”紫苏怒极反笑,“哀家还是头一次知道,对国家的忠诚也是条件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燕州是什么?滚!”
“永宁王府倍受尊崇,您当然不了解我们的感受!”云沐雪一惊之后,反而平静了。
紫苏冷哼:“永宁王府倍受尊崇?你以为你很明白吗?不要让我说第四次!滚!”
云沐雪转身离开。慈和宫的重重殿门在她身后顺次关闭,宫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声低沉的闷响令云沐雪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只见到宫卫分列两侧,手握刀戟,森然冷冽。
一名宫人凑到云沐雪身边,低声禀报:“娘娘,齐相与谢相都在慈和宫。”
“什么?”惊慌的神色一闪而过,不过更深的惊慌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云沐雪转身就要再进慈和宫,但是,长戟交碰,利刃刺眼,慈和宫侍卫长低头执礼:“燕妃娘娘,太后娘娘有旨,不见任何人。”
“闪开!”云沐雪身边也带着宫卫,但是,对方并不理会,执礼依旧,却很坚决地道:“燕妃娘娘,您也是出身世族。元宁立国以来,别说宫妃,便是历代先帝也没人敢硬闯慈和宫,您想开这个先例吗?您想,您敢,臣可不想,更不敢!”
云沐雪带来的宫卫也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燕妃的命令不能违,可是,硬闯慈和宫?恐怕他们连今儿的日落都见不到。
“闪开!”云沐雪并不领情,可是,刚走一步,侍卫长的刀便出了鞘,横拦着,刀刃直指云沐雪。
“娘娘,臣有职责在身。若是伤了您,臣领罪;若是放了您,臣也是领罪。同样是罪,有亏职守却会污家门声望,请您包涵了!”
“你……”云沐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你先回去吧!”
“参见陛下!”宫卫们连忙参礼。
“陛下!”云沐雪转身,却只见阳玄颢一身绣着金龙的白绸长袍,脸色苍白。
阳玄颢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朕给母后请安。”
PS:下一章便要结束本文了,所以,多说几句吧!一直以来,由于写作只是业余的兴趣,我的工作又比较忙,我与各位读者的交流并不多,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不论是JJ,还是起点,对各位朋友的留言都有认真地看过,对各位的意见,只要能接受,都在文中有体现。不过,尽管如此,我仍要感谢所有一直在看本文的朋友,尤其是在我没有多作回应的情况下,仍然关心本文、留言交流的朋友。
这篇文开始的时间很早,能坚持到现在,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必须说,如果没有各位的关心,本文是否能走到今天,连我自己都不敢说。
也许有些重复,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谢谢!
第三十七章 随风而逝(上)
很不好意思,因为我自己电脑上的文档章节划分与上传在起点的章节划分有点差异,所以,上一章里说本章会完结此文是个错误,请各位见谅,不过《随风而逝》的确是最后一个章节名了。
另外,如果明天不能将本文全部结束,最后的完结章就要等到周一才会传上来,请各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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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略史&;#8226;元宁卷》第一篇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七,妃云氏矫制调禁军围议政厅,封闭宫门,中外断绝,历一日,欲迁太后于天华寺,史称“宫谏之变”。
这是元宁皇朝后来的历代帝王都不愿提及的一场宫变,尽管这场宫变并未影响到阳氏帝统的传承,但是,对于帝王来说,由此开始的三十六年盛世之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元宁皇朝后来的官方史书总是以“文端皇后”称呼紫苏,似乎就是在回避那段被后人称为“仁宣治世”的历史。
宫谏之变被认为是云沐雪矫制制造的宫变,阳玄颢事先是否知情是一个争论不休的历史迷题。不过,所有人都承认,正是阳玄颢的态度使宫谏之变结束。
阳玄颢在当天中午进了慈和宫。紫苏没有将儿子拒之门外,还命人传了午膳。
见到齐朗与谢清时,阳玄颢并没有惊讶。他比云沐雪更早知道齐朗与谢清的行踪,曲微禀报之后,用一种十分审慎的语气劝说皇帝:“陛下,如果您是要对付太后娘娘,宫廷之中,所有手段都可以用,但是,君臣之义本就是说,君臣之间是以义相联系的。对待朝臣,必须是正大光明。如果您失了为君的骄傲,那么,朝臣如何又如何尽为臣的本分呢?”
曲微的话虽然在理,但是,阳玄颢并未在意,直到方允韶匆忙赶到太政宫。
方允韶已经转入兵部任职,但是,仍然兼着禁军统领的衔,禁军的行动他也参与,但是,接到的几个命令让他犯了疑心,于是,他动用太傅的特权,去见皇帝,正赶上禁军包围议政厅,宫门关闭。不过,方允韶曾在禁军任职,又是太傅,禁军仍然让他进了太政宫。
“陛下,禁军的提前召集并没到报到兵部,这不合制度。”方允韶先是中规中矩地进言,见阳玄颢一脸不豫,便没有往下说,抬头见曲微一个劲地使眼色,不由一愣。若是别人,立刻就会明白曲微的意思,偏偏方允韶不常与内官打交道,竟然没有领会曲微的意思。
“方太傅,您快劝劝陛下。”曲微一下子跪倒,“若是禁军无故查抄齐府与谢府,这事情可就真的没法子收场了!”
“陛下?”方允韶大惊失色。
“朕没有!曲微,你在胡说什么?”阳玄颢被曲微的话气得脸通红。
“陛下,奴才看到燕妃用印的那几份诏书中,有一份就是查抄齐相与谢相的府邸!”曲微哪敢胡说?
阳玄颢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方允韶也跪下,郑重地道:“陛下,封锁宫门,隔绝中外,已是不妥,更何况今日还是上元节灯会的最后一天,禁军今日戒严街道无疑是扰民之举。这些都可以解释,但是,未经定罪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