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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心中涌过一阵暖意,与他十指相扣,却只是淡淡地摇头:“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的,无论如何,都过去了,即使自己付出了太大的代价,毕竟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站在皇朝最高位的是自己。
“为什么不将你的夫人带来呢?”紫苏低声问道,“我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齐朗笑了笑,回答她后面的问题:“她很普通,但是,是个好妻子。母亲很喜欢她,不过,也难说,是不是因为她是儿媳。”
紫苏低头微笑,知道他不希望自己难过,可是,听他这样平静地说着另一个女人,她还是不悦的,微微退开一步,让齐朗不由扬眉,更用力地拉住她的手。
“母后娘娘。”阳玄颢似乎很兴奋,不管宫人的阻拦,不曾通报便闯了进来,见到殿内的情况,他先是一愣,脸色变了好几次,才走向母亲,笑道:“母后娘娘,下次永宁王妃真的会带世子来吗?”
儿子的神色自然没逃过紫苏的眼睛,不过,见他不提,她便也笑着回答:“哀家会让她带世子来见陛下的,不过,陛下若是将世子弄哭了,哀家可不会轻饶哦!”
“孩儿知道了。”阳玄颢回答,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转向齐朗,道:“太傅与母后还有事要商议吧?”
齐朗看了紫苏一眼,但是,紫苏正想着什么,没有回应,便对阳玄颢道:“是的。”
“……”阳玄颢一阵沉默,也看向母亲,随即示意齐朗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太傅惹母后娘娘不高兴吗?母后娘娘有些不对劲!方才朕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齐朗摇头,想了想,对他道:“陛下还记得永和长公主吗?”
“九皇姐?”阳玄颢记得她嫁到古曼了,不由反问,齐朗低语:“永和长公主似乎薨逝了!”
“什么?”阳玄颢惊呼,让紫苏一惊,见两人的模样,不由严肃地道:“你们君臣在说什么?”
“母后娘娘,九皇姐薨逝了?”阳玄颢一脸惊惧地问母亲,紫苏看了一眼齐朗,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便顺着他的意思点头:“不过,这只是传闻,要等古曼的正式通知才能确定。”
阳玄颢知道,这应该是肯定的了,不由神色一黯,他年纪最小,听说姐姐去世,自然难过,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明白死亡的意义,比起父皇过世就更难过了几分。
“皇帝回寝宫吧!不要再想了,生死有命……”温柔地安慰了一下儿子,紫苏便让宫人陪他回宫。
“刚刚在想什么?”送走皇帝,宫门再次关上,齐朗拥住紫苏,低声询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两年的正月都挺麻烦的。”紫苏轻叹,“你认为这会不会是古曼的圈套?”
不放心这件事,紫苏还是正色问他,齐朗摇头,放开她,很认真地回答:“从这两年的情况看,我倒觉得,成佑皇帝也在清内政!”
“牺牲一个妃子,整顿内政,他很会打算!”紫苏立刻明白了,“宫廷,果然都是一样的!”
“……”齐朗默默地拥她入怀,明白她联想到了自己将要做的事。
阳玄颢回到寝宫,赐躺下,便又坐起,皱眉道:“该死!”
尚未退下的宫人立刻跪倒了一大片,诚惶诚恐地道:“奴才该死!”
阳玄颢又好气,又好笑,摆手让众人退下,转念又唤住梁应。
“梁应,你知道吗?七皇姐薨逝了!”阳玄颢对心腹道,压低的声音显露出伤心的情绪,梁应忙道:“皇上保重,那是永和长公主的命数。”
“可是,母后娘娘也很难过的样子。”阳玄颢十分忧心地道,梁应不解,但是,想了想,犹豫着对他说:“太后娘娘可能是感怀自身吧?”
“啊?”阳玄颢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盯着梁应不放。
梁应小心地对他低语:“奴才只是想到,当年太后娘娘生下皇上您时,情况甚为凶险,似乎也差点没命呢!”
阳玄颢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原因,但是,他从不知道这一情况,便拉着梁应让他详细地说明,梁应哪里还敢说太后的事,支应了几句,道:“奴才当年在先帝跟前伺候,不太情楚,只是听说,太后娘娘因此只能有您这一个骨肉。不过,只是宫人间的传言,具体的,奴才就不情楚了,恐怕只有问当时太医才行。”
阳玄颢一下子愣住了,连梁应扶着他躺下,又退出去,都不知道,心思一直在那句“太后娘娘因此只能有您这一个骨肉”上转。
十岁的孩子能明白什么?很多人都认为不会明白太多的事情,可是阳玄颢出身在皇室,又是嫡皇子、皇太子、皇帝这一路行来,身边的人教导他的从来都是帝王之道,宫闱秘史更是毫不避讳,梁应那几句可能只是无心之言,可是,阳玄颢能联想到的就太多了,再想到几位太傅说过的先帝一朝的事情,他已经能明白母亲当时的处境了。
这些事并没有人知道,第二天,阳玄颢一切如常地上课,听政。
中和殿的议政,阳玄颢没有参加,因此,他并不知道,因为永和长公主的死讯,议政厅的情势悄然变化。
尹朔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惊讶更多的是自己全然未得知这一消息,尽管紫苏解释是因为昨日设宴的关系,齐朗与谢清才会知道这一消息的,但是,他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赵全对自己的疏远,不过,表面上,他没有动声色,很镇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此事不足为虑,古曼的盟友并不多,成佑皇帝此时不会与我国交恶,但是,此事毕竟是古曼失理,太后娘娘若要表示适当的不满,古曼也无话可说。”
毕竟尹朔曾经执掌外政厅,一番话与齐朗的见解相同,但是,同时也道出了处理的意见,紫苏明白地点头,表示认可,转而问了另一件事:
“《归籍诏》颁下之后,各地的情况如何?”
这事问的是谢清,掌执户部,他是责无旁贷,因此,谢清没有犹豫,回答道:“各地都在按章办事,按目前登记的情况来看,还是以赎身的占多数,但是,其中也发现,仍有隐匿不举的,臣以为,朝廷应该加强惩治此类事情的力度。”
紫苏沉吟着颌首,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你们先拟个章程上来,再议。”
“是!”三人同时应声,也没有别的事,便退了出去。
离开皇宫,尹朔便去了约定的地方,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赵全推门进来。
“赵公公,您退回墨盒是不喜欢吗?”等赵全坐下,尹朔便直接问道,赵全却笑道:“尹相言重了,精巧的东西没有人不喜欢的,只是,在下不敢动御赐之物啊!”
“御赐之物转赠他人,也无不可吧?”尹朔并不认可对方的解释,但是,赵全是打定了主意,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改变想法。
“那么,永和长公主的事情,公公为何不告知本相呢?”勉强压下怒意,尹朔问起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赵全一摆手,道:“在下也想通知的,可是,昨日宫中事务繁多,实在难以脱身啊!”
尹朔在心中冷笑,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道:“既然如此,本相也无话可说了。”
赵全微笑:“尹相知道吗?太后娘娘命在下将《内诰》熟记于心,恐怕是对我等结交的事有所察觉了……”
“当真?”尹朔一惊。
“自然!”赵全正色道,“便是今日来见您,在下也是担着风险呢!因此,我们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至少在最近一段日子。您以为呢?”
“的确应该如此。”尹朔自然不拒绝。
“若再有事,在下会在此留书,尹相遣人来取即可。”赵全言罢便起身离开,这里是赵全置的一所宅院,不大,也有些破旧,只有一个聋哑的老人在此负责打扫清理,尹朔自然也不久留,也随即离开,走到院中,见那个老人一身短打,正在将院中的雪堆到墙角,也没看到自己,尹朔也不以为意,擦身而过。
想到赵全方才的话,将要出门,尹朔眼神一冷,自言自语道:“赵全,你以为真的可以把本相当枪使吗?咱们慢慢看!”说完便离开,绕了一段路,上了正在等自己的马车。
尹朔没有看到,那个堆雪的老人,在他们离开后,转身看着大门冷冷地笑了。
第十二章 波澜初起(下)
游离在议政厅之外,也就无法参与核心的决策,夏承思在被免去议政辅臣的职位后,能做的也就执行公务而已,礼部尚书也算得上是尊荣无比的地位了,因此,他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可是,参加过宴会,退出宫廷,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却与政事无关。
“去齐相府上。”上车之后,夏承思简单地交代了侍从。
齐朗的府邸向来门禁森严,可是,来往的人也未曾少过,齐朗也向来礼数周到,毕竟,对方有求于他,他也需要借此拓展人脉。
夏承思担着舅老爷的名份,说要见妹妹,齐府的下人自然不敢为难。
“大哥,这么晚,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吧?”夏茵一见兄长便紧张地问道,生怕是娘家发生变故,夏承思忙安抚:“无事,家里一切安好,从宫里出来,想来见见你罢了。”
夏茵这才放心,吩咐下人摆上茶果,笑道:“元宵节,大哥不陪嫂子,却来见我这妹妹,不知是什么道理啊?”
夏承思笑了笑,脸有些发烫,道:“有些事,我想关问,家事而已。”
话是如此说,夏茵却眼光一转,笑着让下人退到厅外,敛色道:“什么事?”
夏承思似乎在斟词酌句,一边沉吟一边道:“你是不是与齐相提过谢纹。”
夏茵满脸讶异:“说过,前些日子,陪老夫人去天华寺时,见到了阿纹,回府后,说过两句,怎么了?”她不觉这会是什么大事。
“今天谢相带谢纹入宫了。”夏承思皱着眉道,“我若没看错,谢纹会入宫。”
“那不是很好?”夏茵笑着说,“谢相送她入宫,陛下自然不会太轻慢她。”
夏承思微笑,并没有反驳妹妹的话,有些事情就不必让不必要的人的操心了。又与妹妹说了一会儿话,夏承思便起身告辞了,夏茵自然将他送到门口。
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偏西,夏承思微微皱眉,摆手让夏茵止步:“不必送了。”
夏茵注意到他的举动,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再抬头却是夏承思熟悉的温柔笑意,也不言语,目送兄长登车离去。
“关门吧!”看着马车离去,夏茵转身回去,同时淡淡地吩咐守门的下人。
“少夫人,少爷还没回府呢!”守门的是齐府的老人了,心里自然关心齐朗。
夏茵的脚步停了一下,却没转身,平静地道:“少爷也许还有事,夜深了,还是注意门禁的好。”
这般的话下人自然不会反驳,应诺了一声,门便关上了,夏茵默默地走回寝室,伺候的丫环早已备好的一切,一进院子便有人迎了上来,洗漱更衣,说话间也十分热闹。
夏承思鲜少入宫晋见太后与皇帝,但是,身为礼部尚书,皇帝的十岁生辰他是责无旁贷,因此,礼部定下章程后,他必须入宫请示,在中和殿,向太后、三位议政大臣请示过后,他便退了出来,尹朔他们也是一起退出的,夏承思自然谦让三人先过,同时与齐朗打了一个奶色,齐朗虽然皱眉,但是,还是微微点头,谢清走在齐朗身边,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也不说破,回到议政厅不久,齐朗便托辞出来一趟,果然见夏承思在等他。
“齐相!”
“这里不好说话,晚上去我家吧!”齐朗皱眉,实在不想在皇宫的朝房与他说什么。
夏承思却笑道:“不了,齐相若有空,我们在饮冰茶庄见吧。”
“也好!”齐朗心中微讶,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
饮冰茶庄在城西,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多是些书局、茶楼、客栈算是外地人来成越的集居地,齐朗鲜少来这里,但是,饮冰茶庄的名声还是听过的,进京赴恩科的寒族仕子多住在城西,饮冰茶庄是他们高谈阔论的地方,当年郑秋就曾建议齐朗来这里看看,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机会,这还是齐朗第一次来。
茶庄只有白绿二色,桌椅摆设俱是青竹所制,未闻茶香,竹香便已先至,此时并非正当恩科,茶庄中的人却也不少,谈论的声音也并未刻意压低,不乏高声争执的,可是,却没有噪杂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人即使在争执中也都只是引经据典,并未过激的言辞与举动。
“公子是找人吗?”茶庄的小伙计机灵地上前招呼,齐朗点头:“他姓夏。”
“是礼部的夏尚书?”小伙计不过十一二岁的光景,却极为聪明,看齐朗的样子,便知他不会是未进仕的读书人,立刻便晓得他在找的人。
齐朗点头,小伙计立刻将他引进一间内室,却是空无一人。
“夏大人派人来过,说是约了人在此,让小的留间雅室。”小伙计连忙解释,齐朗微微点头,示意随从打赏。
“谢公子!”小伙计一愣,随即躬身谢赏,毕竟来这里的人都非大富大贵,会打赏的就更少了。
“不知公子要什么茶?”
“你这里有什么?”齐朗没开口,他的随从认真地问道,他可不认为这里会有自家少爷平常喝的极品茶叶。
小伙计也有些为难,看齐朗一身便装,虽然不见华贵,但是,那腰间的那一方凝脂玉佩便是极品中的极品了,他这里虽然热闹,但是,茶真正只有中品以下的水准,好一会儿,他才想到:“回公子,我们老板有一份珍藏的六安瓜片,说是最好的‘紫金吐翠’,不知合不合公子的口味。”
“就这个吧!”随从知道齐朗喝惯的是铁观音,不过,这里显然没有,见齐朗不反对,便让他们送上来。
“是嘞!”小伙计连忙下去,不一会儿便送上茶具与茶叶。
“朝廷将奴婢归入贱籍,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给予世族更多的权力呢?这样的朝廷不是世族的朝廷吗?”
“不能这么说的,朝廷限制了官员的置产范围,这是在限制世族的既有权力,可见朝廷还是在为民生考虑的!”
“换汤不换药!”
“近年来朝中提拔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