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才担心紫苏是否会不悦。
“大嫂费心了。”紫苏安慰了一句,“其实大嫂无需太过忧心,我也不会将兄长的命脉交于他人之手的!之所以不压制三司的言论,不是因为我做不到,而是另有打算,大嫂可以安心。”
“可是,三司谏官的说法也的确有理……”
“有什么理?”倩容的话被紫苏冷冷地打断,“想逼宫吗?陛下刚满十龄就要哀家归政吗?难道是想借皇帝年少胡作非为吗?”
三个反问让倩容目瞪口呆,心道:“怎么扯上归政与否了?”
其实,仔细研究一下就可以发现,齐朗虽然是以议政大臣的身份协管吏部与兵部,可是,那道旨意加盖的是国玺与皇太后印,而非国玺与御印,按元宁的制度,这表明,齐朗的职权并非由议政大臣而来,而是由内阁成员而来,因为无论是否由后妃摄政,能够任免朝臣的只有皇帝。
从章德皇后摄政开始,元宁后妃垂帘摄政,政出内阁,议政厅并不是真正的决策机构,内阁由顾命大臣组成,而议政大臣一般都是先帝顾命之臣,所有也就没有什么人会在意这一点,紫苏也一直无意强调内阁与议政厅的区别,可是,两者无疑是有区别,最显著的就是,内阁成员的职权绝对谈不上轮换,只有在皇亲亲政,撤内阁,政归议政厅之后,才会调整议政大臣的职权,所以,紫苏如此说并没有错,只是,很明显,她有意扩大事态。
见倩容万分不解,紫苏也无意进一步解释,只是端起手边的茶,优雅地饮下,也示意倩容用茶。
倩容端起茶,又放下,皱着眉开口:“太后娘娘,朝廷的事我不是很懂,不过,按照惯例,吏部、户部、与兵部之中,必然有皇帝亲自掌管的一部,既然您考虑皇后的人选了,那么,若是皇帝亲政,您考虑过陛下掌管哪一部吗?”
紫苏微微扬眉,摇了摇头,回答:“这是皇帝要考虑的事,我不可能连皇帝想掌管哪一部都替他决定好,等皇帝亲政之后,自己决定吧!”
倩容低头不语,表示明白了。
“若是景瀚有了嫡长女,我想,皇帝会亲自下旨赐婚的,不过,这桩婚事,大嫂先不要对外公布,等最近的事情平息,再对外说吧!”紫苏回到最初的话题,也就表示,这次见面快结束了。
倩容明白紫苏是不想永宁王府授人以柄,恭敬地答应。
“太后娘娘,南疆会继续用兵吗?”倩容道出自己最后也最想问的问题,紫苏显然也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很肯定地回:“等和约送到到我面前,南疆的战事就会平息了,我也不打算继续用兵了。”紫苏信任倩容不会对外乱说,因此实言相告。
“所以,大哥不会在北疆待多久了!”这才是永宁王妃最想知道的答案。
PS:快毕业了,事务繁杂,更新不多,请见谅!
第十四章 简在帝心(中)
晋封正三品昭仪之后,尹韫欢曾经很高兴,但是,她很快发现,阳玄颢开始冷落起位居后宫之首的自己了,这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任何名位也无法弥补。
阳玄颢似乎不再愿与尹韫欢在一起,很多时候,他都将谢纹召来陪伴。在亲近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世事炼达,那个沉静的女孩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洞察力,与她交谈是一件再令人愉悦不过的事情,因此,他喜欢上了她的陪伴。
与尹韫欢显示出的灵秀才气不同,谢纹的沉静称得上拘谨,恪守礼仪的她有种令人心安的气质,只要接近她,就能感觉到,现在,这种气质被后宫的人看作一种高贵的表现,是世族家门才能培养出的高贵优雅,矛头直指尹韫欢。
尹韫欢并非平庸之辈,她很清楚,闭门自省得来的昭仪之位就是太后对她的束缚,恭谨娴雅,换句话说,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若有违这四个字,太后便可以重责她,因此,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维持原本的天真与亲切。
其实,对紫苏而言,现在的后宫并不值得她花费太多的时间与心思,而且,以她的看法,她的儿子目前处理得相当不错,她无需投注什么精力。
目前,紫苏最优先考虑的是三司引发的这道暗潮。
在端午佳节的前夕,并非言官的议政厅侍中曹芾上书紫苏,请尽早决断,以免朝臣不安,彼此相疑。
紫苏批了三个字:“知道了!”
看到母后的批阅,阳玄颢久久不能回神,紧锁的双眉表达了他的不安与不解。这份奏章是由中和殿转来让皇帝过目的奏章之一,并不需要阳玄颢表达意见,只是让他熟悉政务处理的方式,可是,阳玄颢对这份奏章却是实实在在地另有想法。
阳玄颢已经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三司的谏表根本是无中生有,尽管是依制之言,却也是扰乱朝政之举,应该一开始就弹压此举,同时安抚三位议政大臣。
实际上,阳玄颢并不清楚议政厅与内阁之间的区别,他只是很清楚,现在的三位议政大臣是不可能轮换职权,尹朔虽然是首席,可是,一向缺少威信,世族也不会允许一个寒族掌握重权,即使他是议政首臣,六部中权位最重的吏、户、兵三部,也是派系最多的地方,没有足够的权威根本无法控控制,因此,鲜少有寒族官员能掌管这三部,之前,吏部与户部就是谢遥管理的,兵部则是隆徽皇帝亲管,后来,紫苏将兵部交予齐朗,户部交予谢清,而亲管吏部,等齐朗出使古曼归朝之后,吏部也被紫苏交予齐朗,六部的职权全部下交议政大臣,尹朔的权位被紫苏架空,其中并非全是因为亲疏,也有尹朔自己的原因。
前一段时间,阳玄颢在不能出门时,也会想像若自己亲政,如何处置议政大臣的权力,想来想去,他不得不承认,除非他能压制住世族的反弹,否则,他无法给予尹朔重权,要么自己亲掌,要么让齐朗与谢清掌管,其它别无选择,当然,他要是有世祖皇帝或者圣清皇朝的圣祖皇帝那般的皇权,他就是任命三岁孩童来掌权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可是,他只是阳玄颢,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尹朔一直是作为副手在辅佐谢遥,决策能力与魄力都不足以担任议政首臣的权位,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承认,因此,他也没有向紫苏要求更多的权力,仅仅是以议政首臣的身份监督着齐朗与谢清,偶尔插手一下。
“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尹朔曾经这样形容驭下之道,阳玄颢在思考之后很清醒地认识到,尹朔并不是合适首相之位的人,但是,直到现在,他仍然必须居于首相之位,因为,在紫苏倚靠世族的时候,必须用出身寒族的尹朔来制衡世族的权力,这是帝王之道。
出于这些考虑,阳玄颢对三司谏官的举动十分不满,认为他们在无事生非,看了曹芾的奏章后,他更觉得三司是在离间三位重臣,想了又想,阳玄颢还是拿起那份奏章去见紫苏。
紫苏看到儿子拿着奏章走进来,便笑了,摆手示意儿子不必开口,离开书桌走向一边休息的侧厢。
“皇帝是为曹侍中的奏章而来的吧?”紫苏坐下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神色恬淡地微笑,让一旁的尚仪奉茶。
阳玄颢接过茶盏,放在手边的茶案上,对母亲微微点头:“孩儿的确是为此而来的。母后娘娘,为什么不申斥三司言官呢?”
紫苏对儿子的疑惑报以不变的笑容:“皇帝永远不要轻易地申斥言官,尤其是在言官所言并非虚言的时候,要知道,三司就是皇帝的耳目,即使他们说了成千上万的废话,只要有一句话有用就足够了。这是太祖设立三司的目的。”
“孩儿谨记母后的教诲。”阳玄颢低头回答。
“皇帝以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紫苏淡淡地笑着,看见阳玄颢在听到问题后皱起了双眉。
“朕认为,三位议政大臣的职权不能轻动。”想了想,阳玄颢还是如实道出自己的想法。
紫苏有些诧异,没有料到阳玄颢居然有此见解,不由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坚持与决然之色,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浮现出淡然的笑容。
“为什么呢?议政大臣职权轮换是祖制。”紫苏将案上的茶盏推向儿子,阳玄颢不能拒绝,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
“孩儿以为,尹相不能再掌重权。”放下茶盏,阳玄颢深吸一口,很肯定地回答母亲,这也是自去年底起,他第一次与紫苏讨论朝政,他没有发现,宽大的袍袖下,自己的手早已紧握成拳,而手心中满是汗水。
紫苏的目光一下深沉起来,静静地看着儿子,让阳玄颢再次倍感压迫,不由屏住了呼吸。
“皇帝有皇帝的样子了!”在阳玄颢感到窒息的眩晕时,他听到紫苏长叹了一声,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才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立即深吸了几口气,才将那股痛意驱散。
“母后娘娘!”阳玄颢不知道该说些,只能唤了这么一声。
阳玄颢明白母亲为何如此感慨,这些日子,真正沉下心来反省,他才看到自己的幼稚之处,母后教了他这么多年,他却根本没有皇帝的自觉,这才是太傅所说的“太后如此重责您的原因”吧!
“皇帝想明白了吗?”紫苏看着儿子低头咬唇的样子,眼神又缓了一分,语气也更显温和。
阳玄颢不敢看向温和的母亲,只是默默地点头。
伸手拍了拍儿子单薄的肩膀,紫苏看见儿子惊讶的眼神,其中还有愧疚与感激。
“大爱无私,可是并不是要你绝情,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是不可能把握住心中的平衡的,皇帝要对天下苍生负责,但是,皇帝也应该明白什么是人道天伦,屈君伸天,可不是要皇帝断绝人性之常,只要皇帝还记得自己也是人,就不会轻易失去平衡,而扰乱自己的判断!要知道,皇帝的一念之差可是会血流千里、伏尸百万的!”紫苏轻抚儿子的后背,微微摇头,似乎有些感叹。
“我知道这很难为你,可是,你必须学会这一点,否则,你永远无法拥有皇帝的器度!才华、眼光,哀家与太傅都能教你,只有器度,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这几句话的份量相当重,阳玄颢却感觉到了母亲对自己的期待,心中激动不已。
“朕一定不辜负母后的教诲!”阳玄颢认真地回答母亲,“不会再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
紫苏欣慰地点头,微笑着看着一脸严肃的儿子:“那么,皇帝认为该如何处置三司的官员呢?”
对于突然转换的话题,阳玄颢稍微皱了一下眉,便反应过来:“母后不是说不能轻易申斥言官吗?怎么还要处置三司言官呢?”
“皇帝再想想!”紫苏摇头,没有回答儿子,却表明了不满的态度。
阳玄颢不安地皱紧眉头,不知道哪里想错了。
“不要因为言官的谏言而申斥,以言入罪不利于广开言路,是皇帝的大忌!但是,三司不能不控制,言官过于肆无忌惮的话,很容易党同伐异,这对于治世同样是大忌!所以,在三司言官妄进谏言时,必须对他们进行警告!三司是用来监察百官是否有违法之举的,他们同样有约束,皇帝就是约束他们的人。这次的事情,是一定要处置的!”紫苏见儿子不语,便开口解释。
“可是,三司不是还有诤谏人君的职责吗?皇帝又如何约束他们呢?”阳玄颢觉得十分矛盾。
“所以,处置三司的时候,必须就事论事,并且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才行。”紫苏没有责怪儿子,反而很赞赏地点头。
“也就是说必须找到三司的错处,对吗?”阳玄颢马上就明白过来。
“正是!”紫苏十分高兴,“皇帝知道这次三司的错处在哪里吗?”
阳玄颢垂下目光,皱眉深思良久,还是摇头:“孩儿觉得三司的谏言不合时宜,但是,并没有说错。为了避免重蹈圣清覆辙,太祖皇帝才订下宰相轮换职权之制,三司言官只是按制行事而已。”
紫苏对他的话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扬眉,不在意地一笑:“皇帝想知道吗?那么,下次的大朝会,皇帝去听听就知道了!”
自从紫苏病愈后,便以学业为名,不再让皇帝参加大朝会,甚至连旁听议政都不让皇帝参与了,朝臣不是不惊疑,但是,在三位议政大臣的安抚下,倒也平静无事,只是,毕竟给人隔绝中外的感受,私下里已经有流言出现,赵全自然也报给紫苏知晓了,因此这次朝会也有澄清谣言、安定人心的作用。
尹朔负责礼部,在第一时间便得知皇帝将参与下一次的大朝会,宣谕的是赵全的心腹刘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礼部到时候准备全副仪仗。
皇帝年幼登基,要求他次次都参与大朝会显然不合适,因此,在皇帝亲政前,由摄政的后妃主持大朝会即可,为了显示区别,后妃摄政时使用半副仪仗,只有皇帝亲临时才会使用朝会的全副仪仗,参加大朝会的官员可以轻易地分辨出皇帝是否驾临。
看到元仪殿前的全副仪仗,不少朝臣都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两宫相得总是好事,再加之前三司的舆论,不少人不由假想,皇帝是否要亲政,另外一部分心思迥异的人同样不少,在他们看来,年少的皇帝还不足以驾驭朝政,若再有奸佞小人曲意奉承、蒙蔽圣听,必会引发大乱。
无论承不承认,在紫苏摄政的六年中,元宁的国力与疆域都在扩张,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因此,不论如何看待紫苏,大臣都会不自觉地愿意向她称臣,而年少的皇帝显然不能给人如此的信任度,即使是忠于皇帝,时刻对紫苏的权力抱以警惕之心的朝臣,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三年以内,皇帝还没有足够的才能与气度亲临朝堂。
按照礼制,紫苏先进元仪殿,在珠帘后坐下,随后,阳玄颢才进殿,在御座上坐定,接受朝臣的叩拜,随着礼部执事的一声“礼毕!”,大朝会正式开始。
“三司的正堂何在?”珠玉声动,赵全走出珠帘,向阳玄颢行礼之后,走下一阶,手捧朱笺,朗声开口,显然是要代紫苏质询朝臣了。
这一举动让殿内一片讶异,碍于法度,没有人出声,但是,左右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