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刚步入六月,天气虽还不算炎热,但站在烈日照射下的城头上,即便有清风抚面,时间久了,还是烤得人难受。
段子长自从知道了路强的身份之后,心理变化更大,办事也更加卖力,在路强面前谦卑的就象晋朝臣子。
路强虽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但感受在异国统治下汉人百姓对他的态度,内心还是十分喜悦的,毕竟他们还没有忘了自己的祖先。
檀道济和段子长陪着路强视察了一圈城防之后,回到城楼里喝茶休息。
魏军距离郡城只有几十里的路程了,行动虽缓,却也很快就会到达,所以他们是没时间回府衙休息的。
亲手为路强斟了杯凉茶后,段子长笑道:“陛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您还记得那个曾冒犯过陛下的洛阳太守孙护吧?臣今早才得到消息,他竟然就藏匿在城内,臣已经派人去拿了,一会您就能见到他了”
“孙护!”
想起这个人,路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正是因为他的劫杀,自己差点没把小命丢在燕国,也就不会出现江陵那场变故了。
事后又一直忙着各种事物,竟把这个大仇人给忘了,今天要不是段子长提起,路强真把这个人忘脑后去了。
点头道:“好,抓到之后,立刻带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长了几颗脑袋”
路强的话音刚落,城头的号角就吹了起来,那是报警的号声,号声响起,就意味着敌人来了。
路强顾不上孙护的事,立刻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天刚刚过午,又是万里无云,视线非常的好。
放眼望去,只见地平线处突然多了一条黑线,随着黑线的波动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魏军终于出现了。
这样声势的敌军,檀道济也是第一次见到,脸上不由露出凝重之色。
拓跋珪效仿汉制,虽是外出打仗,无法乘坐皇帝御辇,但一些必要的仪仗还是有的。
只见队伍中间是高高的黄罗伞盖,伞盖四周分别有飞龙、飞虎、飞豹等各色旗帜,护卫在黄罗伞盖四周的清一色是纯黑的高头大马,马上武士盔甲鲜明,不论精气神,都要比其他士兵强上很多。
单就声势来看,拓跋珪要比路强这个中原皇帝还要有排场。
看了一会,路强突然笑了,扭头对檀道济等人道:“拓跋珪要干什么?搭台唱大戏吗?如果是比这个,那我就甘拜下风了”
众人虽然明白皇帝这么说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不过听皇帝说的有趣,还是跟着哄笑起来。
笑声无疑也是一种提神良剂,让参与守城的士兵心情都跟着放松下来。
魏军在城外三十里处停下脚步,短暂的停顿之后,一分为三,一部继续向郡城行来,另外两部则从左右而过,不用问也明白,他们这是要包围郡城。
正中行来的是拓跋珪的亲兵卫队,拓跋珪眼神很好,离着很远,他就看到了如鹤立鸡群一般的路强。
拓跋珪虽然没有见过路强,但他早就知道路强身材高大,有异常人。所以尽管路强没有穿皇帝服饰,他还是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而看着重新加高城墙、加宽的护城河以及各项防卫工事,拓跋珪的眼中也露出凝重之色,不由暗暗点头,早就听说路强这个皇帝久经战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想要攻破这座城池,是要付出些代价了。
拓跋珪手下大将拓跋无良策马跟了了上来,抱拳大声道:“陛下,臣请命打头一阵”
拓跋珪摇了摇头,他也是马上皇帝,眼见路强这个中原皇帝身边没有一点仪仗,心中也不由起了争胜之心。
双腿用力,从队伍中策马而出,挥手招过身旁的侍卫:“去,请晋国皇帝来答话”
对魏军的阵势,说路强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上党郡原本不是什么大郡,时间又紧迫,再怎么加高加固,也不能同江陵那样的城池相比。
现在魏军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让路强也暗暗松了口气,眼见拓跋珪出阵了,他这个中原皇帝当然也不能丢这个面子。
命人牵过赤兔马,点齐三千铁骑,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城会会拓跋珪。扭头却见几个士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走上城来。
路强没见过孙护,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那个害得他差点丧命的人。
伸出方天戟将孙护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冷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人物敢劫杀我?现在无暇理你,待我回来再用你来祭旗”
孙护原本就知道自己必死,听了路强的话后,却抬头瞪视着路强,怒道:“身为汉人皇帝,身系江山社稷,万千汉家百姓的性命,却徒逞匹夫之勇,不过一昏君尔,要杀尽管杀,孙某人决不皱一下眉头”
“大胆、放肆。。。”
路强微微一愣,随即挥手制止了身边人的呵斥,冷冷看着孙护道:“我是不是昏君,不是你能说了算的,看好他,等我回来处置”
说罢再不理孙护,策马沿着城墙上的驰道下城而去,此时城下三千铁骑已经整装待发,随着路强下城,吊桥放下、城门打开。
路强抖动马缰绳,一马当先飞驰出去。
路强的勇武天下皆知,尤其是他鬼神难挡的箭术,即便连以骑射闻名的拓跋珪也深有所知。
所以当路强策马奔出后,拓跋珪身旁的侍卫忙把巨型盾牌竖了起来,以防止路强突然发难。
拓跋珪却不信路强一照面就会对他放冷箭,轻声喝退侍卫后,也策马而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同已经勒马停住的路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没有说话,一南一北两个霸主的眼神先交锋起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战前
更新时间:2014…9…8 9:29:05 本章字数:3386
路强的体态,可以说完全颠覆了拓跋珪之前对中原人的看法,尽管拓跋珪有情报说路强这个中原皇帝的身高确实异于常人,但在他的潜意识中,文弱的中原人,即便再强壮,又能壮到那去。
现在看来,他完全错了,端坐在赤兔马上的路强,就象他战旗上的黑豹一样,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仿佛随时都会爆起择人而嘶一般,让人看着就心生寒意。
这一刻,拓跋珪更坚定了要杀路强之心。
之前与长孙肥一战,曾抓了不少俘虏,所以对拓跋珪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魏国皇帝,路强并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所不同的就是拓跋珪身上的气势,以及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
“中原皇帝,朕可是一直想与你结成兄弟之邦的,怎么朕同燕国之间的恩怨,你也非要参合进来?”
拓跋珪率先开口说道。他的汉语虽然很流利,不过还有一丝生硬的味道,听上去怪怪的。
路强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淡然一笑道:“我不是为燕国来的,我是为千千万万受异族压迫的汉家百姓来的,如果你肯退回草原,我们一定会成为兄弟之邦”
汉人百姓?秦、燕包括自己治下,大部分都是汉人,难道你都能保护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哼!我记得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这天下本应就是由有德之人居之,谁说就一定要你们昏庸的汉人皇帝统治了?”
“那我们还在这费什么口舌?”
路强说罢,反手将霸王弓摘了下来。
“陛下小心。。。”
一直密切注视二人谈话的魏军侍卫,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抢过来,“哗”地一声,将无数面巨盾挡在拓跋珪面前。
拓跋珪也有些意外,他本不相信向以礼仪著称的中原人会干出偷袭的事来,不过眼见路强的样子,不由觉醒起来,这是两军交战,不是闹着玩。
路强确实很想射杀拓跋珪,但却不会用这种方式,如果要射也早就射了。
就在魏军侍卫保护拓跋珪快速后撤的时候,路强突然催马向前猛跑几步后,举头挽弓放箭,不过箭的目标不是拓跋珪,而是他身后那面象征着权势的黑色大纛。
这个距离如果是普通弓箭一定是射不到的,但对霸王弓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箭矢射出,只听“咔嚓”一声响,大纛应声而落。
而此时护主心切,加之心中早有不服的拓跋无良也催马向路强杀了过来。
拓跋无良在魏军中向以勇武闻名,是拓跋珪的心腹爱将,眼见中原皇帝如此嚣张,早就憋一肚子气了,现在可逮着机会了,那还不出来得瑟一番?
“汉人皇帝休走,吃某家一斧。。。”
拓跋无良使一把开山巨斧,在战马的作用下,夹着开山之势,兜头向路强头顶砍来。
从他的来势,路强已经判断出这是一员以力量见长的武将,自己虽不惧他,但也无需同他拼比蛮力。
抬手将方天戟伸出,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拓跋无良的斧子拨得偏离方向,然后戟尖顺着开山斧的斧柄,刺向拓跋无良的胸口。
“啊。。。”
拓跋无良吓了一大跳,正如路强所想,他是以武力见长,力量虽然不小,但在灵活度上就差了很多。
所以当路强的方天戟顺着斧柄刺向他胸口的时候,他由于刚才用力过猛,整个身体都属于一种前倾的姿态,看样子就象他自己主动把胸口往路强的戟尖上凑一样。
拓跋无良大惊之下,来不及收回斧子,手一松,丢掉斧子,然后侧身滑下马背,战阵之上出现这种举动,他也算是头一次了。
这就得说他的马术够精,不然即便不被路强刺死,也得掉下马来。
突然不见了拓跋无良的身影,路强微微一愣,眼神微扫,待见到他的狼狈样后,不由“哈哈”一笑,在接应的大队魏军没有冲杀过来之前,催马反回本阵,看样子是要放过他了。
不过就在刚踏入自己阵营的时候,路强猛地回身,而这时他手中的霸王弓已经型如满月,随着他的吐气开声,一支铁箭流星一般射向刚被侍卫扶起来的拓跋无良。
拓跋无良属于典型的找死型,刚刚为了逞能,已经催马跑过了两军的中心线,所以路强这一箭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射中了他。
卫护拓跋无良的侍卫们只听“喀嚓”一声,谁都听出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骇然转头望去,却见一支黝黑的铁箭,已从拓跋无良的额头射入、后脑穿出。
“哄。。。”
在场的魏军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谁都知道额头的骨头最为坚硬,在这么远的距离下,路强竟然仍能射穿头骨,可见他的力道已惊人到什么程度。
拓跋珪看着也是心胆俱裂,也顾不上心疼爱将的死了,立刻掉头率先离去。
如果路强的骑兵够强悍,这个时候可说是最好的进攻机会,无奈城中已经没有多少骑兵了,路强必须把骑兵用在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现在只能眼看着拓跋珪退走了。
随着魏军的退走,路强也率军返回城中。
刚刚他在城下的表现,已经被城上的晋、燕军队,以及帮助守城的民壮看到,所以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城内的时候,城上城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就如同打了胜仗一般。
“陛下威武。。。”
“吾皇万岁。。。”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彻城中。
路强没有制止他们,大战就要开始,他们需要这样的气氛。
出乎路强意料,拓跋珪退走之后,并没有立刻开始进攻,而是带兵又退了几里,然后开始安营扎寨。
观察了一会,路强才确信拓跋珪今天不会进攻了,估计还是因为自己射掉了他的大纛。草原人都迷信,而自己此举无疑给他们一种不吉的感觉,所以才没有立刻进攻的。
这时有人把孙护带了上来,刚刚路强可是说过要用他祭旗的。
看着梗着脖子等死的孙护,路强突然不想杀他了,这显然也是个有骨气的人,而这样的人虽做过错事,但并不一定是他的本意。
淡淡地道:“你先是劫杀我,刚刚又曾辱骂我,按理说,杀你一百个来回都不多,不过我现在不打算杀你,我身边还缺个文吏,就由你来当吧!做的好就免你一死,不然就数罪并罚,到时谁也救不了你”
孙护只道自己必死,却没想到路强会放过他,而且还让他跟在身边,一时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路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段子长忙道:“陛下,此人凶险,即便是赦免,也不能留在身边啊!”
路强听了段子长的话,却转头看着孙护微微一笑,然后再不说话,大步而去,走了几步声音才传回来。
“朕以诚待人,若他愿做小人,朕也不介意成全他,给他换身衣服,然后送到我那”
这么长时间了,路强还是不习惯称孤道寡,以致一会朕一会我的称呼自己。
段子长呆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孙护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孙大人了”
孙护对路强其实根本谈不上恨,而他当初投靠刘裕,也是心向故国,现在刘裕也死了,他也获罪成了平头百姓,也就更谈不上刺杀路强了。
尤其是刚刚路强在城下同拓跋珪的对话被士兵传开之后,孙护心中对路强的印象已经完全改变过来,也许这才是晋室的中兴之主,或许也只有他才能解救被压迫的汉人百姓。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被路强当做临时指挥所的郡守府已经早早亮起了灯火。
路强站在临时做成的沙盘旁,一边思索着拓跋珪会如何攻城,一边却在想邓祥此时已经到那里了。
孙护报着一摞公文站在路强身后,虽说已经很久没做这项工作了,但从心底来说,他还是很愿意为路强效力的,人心就是这么奇怪。
路强突然回过头,目光越过檀道济和段子长,落在孙护身上。
“你曾做过洛阳太守,心中可有什么破敌之策?”
邓祥的去处只有檀道济知道,属于绝对机密,这招杀手锏不到时候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孙护只当路强在考较他,沉吟片刻才道:“魏军二十万大军围城,我城中现有七万兵力,以陛下之能,拓跋珪想破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在下担心他行长期围困之策,以其余的兵力扫荡燕境之后,保不准还会南下”
“在下虽不知陛下的兵力部署,但相信陛下一定已经做了相应的布置,但这样一来,陛下被困在这里,时间久了终究不是事,所以在下建议陛下,可派人返回晋境,然后在遣一支奇兵,扰乱魏军后路,如果能得到秦国姚兴的支持就更好了,这样一来,在下相信,用不了多久,拓跋珪就会主动退兵”
听了孙护的话,路强没什么反应,檀道济眼中却透出异色,因为孙护说的几乎就是皇帝制定计划的翻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参与了皇帝的计划呢!
路强心中却也不无感叹,这个人果然有些门道,幸好没有杀掉。
就在这时,忽有斥候来报,魏军在挖土装袋,不知要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