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你的本事?”苏护龙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的确不过如此,可言简意赅,未必没有可取之处。”那才子信心十足,哼道:“苏公子冀州扬名,在下不过是安阳最普通的一个书生,我出来献丑也是抛砖引玉,让你莫要看轻了安阳人才是。”
“说得好!”那才子一再放低了身份,一再强调自己不是为了见程嫣然,在场的安阳读书人显然是没看穿其中的门道,纷纷叫好。
“如这位才子所说,这首诗言简意赅,可的确有可取之处。相思一 夜 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倒也贴切。”程嫣然微微颔首,淡淡的剖析。
程嫣然再次给出了肯定,海风画舫的才子一个个精神大振,正要争先开口,却听三楼传来一声嗤笑:“诸位贵客龙争虎斗,贱婢一时技痒,也想凑个热闹,不知道行也不行?”
第168章剽窃
秦百川扭头看去,却是三楼一处房间之内走出一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女子,这女子身穿红衣,艳如桃李,似刚在房中办了什么事,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衣领的扣子尚未来得及系好。
“小桃红……”看到那女子之后,严居正脸上顿时闪过一道淫 光。小桃红虽衣衫不整,可严居正并没有吃醋的意思,妓 女嘛,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严大公子看得开,也想得开。
只是严大公子还有一件事不懂,皱眉开口道:“咦?小桃红今日怎的如此不守规矩?程小姐跟人谈话之际,她怎会出来凑热闹?”
“严公子,你还没看出来啊。”柔奴撅嘴道:“我家小姐虽有些名望,可受身份限制,又如何敢去得罪这些客人?要这么说下去,恐怕说到明天也说不完,程小姐不好开口打断,也只有婢子出来显露一点本事啊。”
严公子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如柔奴所说,桃红出现之后,程嫣然呵斥了一句:“桃红,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里没你的事情,还不回去?”
“小姐,我只是一时兴起,给我一个机会可好?”小桃红巧笑嫣然:“如果我丢了小姐的面子,大不了就把今晚就把我赏赐给某位才子作为补偿,你意下如何?”
“好好好,桃红小姐果然有胆气!这事儿我看行!”
“这事儿我看行!”
“这事儿我看更行!”
“桃红小姐是程小姐的婢女,的确也有此资格!程小姐,给她机会!”
“给机会,给机会!”
定力极差的才子们当即山呼海啸,唯有如苏护龙这类奔着程嫣然而来的才子没有发声。程嫣然似沉吟了半晌,终于点头道:“也好,既是贵客给你求情,你便说吧。”
“多谢小姐,多谢贵客!”小桃红笑容可掬的道:“这首诗是我一个姐妹所作,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人,当年被生活所迫来到了青楼,后来从良嫁给了一位才子,前几年倒也还好,那才子对她宠爱有加,可是后来,才子始乱终弃,休了我那位姐妹。”
海风画舫传来一片骂声,全都是指责那个才子负心薄幸,如果换成了自己会如何如何。小桃红将眼底的不屑隐藏起来,娇笑道:“多谢诸位仗义执言,我那位姐妹在跟他分别之际,留下了一首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朝南枝。”
一众才子纷纷点头,有了小桃红前面的解说,这几句诗词虽看似没什么文采,但却胜在朴实直白,将分别之时、分别之后的情况娓娓道来,打动人心。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小桃红沉默了一下,脸上带起悲戚之色,低沉的道:“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画舫之内并不都是不学无术之徒,因此,小桃红的声音落下,不少才子便都是摇头叹息,有些情感丰富者甚至流出了泪滴。
“秦兄,这什么意思?”严居正哪里听得出名堂,只是觉得气氛不对,故而发问。“哎。”秦百川也是苦笑,对他而言,这首诗动人程度甚至跟他的《丁香花》不相上下,听严居正问话,秦百川给他解释道:“上半阙说的是两个人要分别,下半阙说的是随着分别日子临近,那位小姐日渐消瘦,但是在她心里却不怪抛弃他的男子,认为他只是被人蒙蔽,故而不愿回家而已。”
“后面四句说的是分别之后,那位女子日日思念情郎,在苦苦的等待中逐渐衰老。最动人的是后面两句,即便别后离索,她依旧无怨无悔,只希望最爱的男子不要像抛弃她一样抛弃新欢,要记得多吃饭……”秦百川又叹口气,天下痴情莫过于这等女子了。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与秦百川的情感复杂相比,严居正只是愣了愣,急急忙忙的道:“快快,记下来,记下来,以后我去了别的地方,好拿出去显摆,快快……”
柔奴等人自当从命,秦百川狠狠地白了严居正一眼,程嫣然说的没错,诗词是高尚、神圣之物,严居正这等人还真的是将之玷污了。
“海风画舫,一奴三婢,果然名不虚传。”那位苏护龙面带被打击之色,感慨的道:“婢子都已如此厉害,程小姐岂非更加了得?也罢,我等既是读书人,自应顾及颜面,当知进退。”
苏护龙好似斗败了的公鸡无精打采,其余看出门道的才子也是微微摇头,自惭形秽的坐下,小桃红吃吃发笑不说话,程嫣然正准备说两句场面话结束这场无聊的诗词赛,可冷不防有人开口。
“一奴三婢固然名不虚传,可这首词却也不过尔尔。”
这人言语当中带着浓烈的骄傲与自负,顿时惹得安阳众人不快,就连程嫣然也没有说话,用沉默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唯有秦百川听到那人声音之后愣了愣,怎的在安阳又遇到了熟人?
“不过尔尔?哼,何人再次大放厥词,可敢告知名讳?苏护龙愿意讨教功夫!”见程嫣然是没戏了,但苏护龙总要给她留点好印象。
“有何不敢?”说话那人站起了身子,他一身白色书生装,生的倒也俊俏,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傲意,淡淡的道:“说起来,我跟苏兄还是本家,只是在下从小生在江陵,草字木卿。”
“苏木卿?咦?可是江陵四大才子,苏木卿苏公子?”
“肯定是他!韩石萧苏,江陵四大才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四大才子怎么了?还不是排在最末?”
“就是,以他的才华混迹江陵也就算了,跟我们的程小姐比起来天差地别!”
周围议论纷纷,秦百川也觉得有些逗,这个世界太小了,竟在安阳见到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谋面的苏木卿。其实秦百川并不知道,江陵苏家虽是书香门第,但暗中却也做些漕运生意,不然哪里来的银子支持家族的开销用度?做漕运,贩海盐就离不开安阳沿海,因此苏木卿出入安阳也实属寻常。
“小桃红不过是区区婢子,苏公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也罢,既然苏公子也有兴致,不妨也做一首诗词,若是胜过小桃红,贱妾邀你上来可好?”程嫣然声音依旧柔弱。
“程小姐有命,在下又岂能不从?”苏木卿傲然的笑了笑,道:“只是我也不瞒小姐,类似的诗词我已做过数十首,并非今日原创。”
“无妨。”程嫣然倒是大度。
“好,那在下就献丑了。在下在江陵素有才名,不少人也纷纷向我求取诗词,更有甚者,有些不要脸的说书人将我的诗词融入到讲述的评书当中,令我又气又恼,可却抓不住证据。”苏木卿恨恨的咬牙道:“只希望,日后若是有人听说了我的诗词,要记得出处便是。”
苏木卿啰啰嗦嗦解释了一大堆,安阳才子没什么反应,可秦百川却睁大了眼睛,似想到了什么。可仔细再想想……丫的,这个苏木卿不会那么无耻吧?
很不幸,让秦百川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在安阳读书人的催促下,苏木卿朗声道:“若说相思,便只是一个情字!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苏木卿这首词一出,安阳才子全都睁大了眼睛,那小桃红也是茫然的看着苏木卿。这首词借物寄情,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虽没有半字相思,却是将相思之意体现的淋漓尽致,而且从用词华丽与寓意上来说,更胜小桃红三分。
尼玛!
安阳众人一个个呆呆傻傻,秦百川却是一句脏话便骂出了口。妈蛋,苏木卿说那些废话做铺垫的时候,秦百川就猜到了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可他以为满口仁义道德的苏木卿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没想到他还真敢!
其实想想也真就是那么回事,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极慢,就说《神雕侠侣》的影响力当初也只是局限在江陵两岸,后来随着口口先传大半年的功夫也还没有辐射到整个江陵主城,安阳这些人没听过这首词也是正常。
况且苏木卿之前把话说得圆满,即便有人听说过《神雕侠侣》,苏木卿也完全可以指责是说书人剽窃自己的诗词,在大颂,读书人口供的公信度绝对要比臭说书的要强得多的多。
“问世间情为何物……苏公子不愧是江陵四大才子,这一句便道出了人间情爱之真谛,区区相思倒是小气了一些。”程嫣然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略微思量一会,程嫣然有些慌乱,倒是小觑了楼下那些客人,她搜肠刮肚,可终究难以作出一首诗词压住苏木卿的风头。
“程小姐,我亦远来,不知可有资格上得三楼?”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苏木卿意气风发。那个臭说书的怎么也想不到,哥拿着他的诗词在这耀武扬威吧?哇哈哈哈。
第169章十年生死两茫茫
苏木卿满心得意,三楼的程嫣然也是柳眉微敛,诚然,她海风画舫想要在安阳生存就算她再怎么清高也不得不陪一些达官贵人,这苏木卿是江陵人,在安阳虽有些影响力可毕竟受限,程嫣然还没闲到可以随便拿出时间跟他饮酒作诗。可他这首词内蕴深远,若是她当面拒绝岂不是言而无信,落人口实?
“程小姐,莫不是在下不配?”苏木卿等了一会,再次得意洋洋的开口发问。这家伙心里暗自做着一番盘算,他垂涎云岚已久,可是因秦百川的出现导致计划泡汤,后来随着锦绣山庄、忠义勾栏、楚家工坊的介入,苏木卿骇然的发现,那个曾经在他眼里狗屎不如的秦百川竟成长到让他都极为忌惮的地步。
人生这东西最是奇妙,在望江楼苏木卿铩羽而归,可他在这海风画舫却是大出风头。别的姑且不论,就说云岚固也是美女,可毕竟卖过身,程嫣然却是不同。那一首剽窃来的词,换程小姐一面,以后再努努力把她搞上床,不知道那个臭说书的知道后会不会气到尿血。
“不愧是江陵四大才子之一,公子的才华让贱妾仰慕得紧。”程嫣然不得不开口,沉吟了一下道:“贱妾才疏学浅,尚无好句能胜过公子之词。贱妾倒是有意邀请公子上来,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安阳地界饱学之士甚众,想必还不服公子。”
“哦?”苏木卿冷笑一声,他也多少也懂得一些心计,程嫣然示弱而且故意提到了安阳学子,分明是想借助旁人的力量追回一局。
程嫣然知道他看出了端倪,不过她也不在意,这本来就不是阴谋,而是彻头彻尾的阳谋,她索性把话说开:“今日大家兴致颇高,不知我安阳地界可有人愿意代替贱妾跟苏公子切磋一番?若是胜了,贱妾愿在三楼闺房设宴,与贵客促膝长谈。”
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安阳众多才子纷纷眼里露出精芒,同样是吃饭,在三楼客堂与闺房这可是有很大的区别。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有谁能进入程小姐的闺房,到时候一旦有人进去,就算什么都没干也足以让人嫉妒。
“程小姐何必多此一举?”安阳众人情绪虽然激动,可等了一会依旧没人开口,那苏木卿冷笑道:“我先前已经说过,这首词是以前所做,已被一些不要脸的说书人编入评书,由此可见这首词必定是经过本公子多次推敲。安阳读书人虽多,恐怕短时间内却无人能够再得佳句。”
苏木卿不动声色,先是自吹自擂的表达了自己牛叉,后面那句却也没有打击安阳人,只说众人不是没有才学只是时间不够,为安阳人留了足够的脸面。
“这个小白脸想必也是早就听说了程小姐的大名,不然也不会早作准备。”
“这就叫有备而来啊!这家伙虽然欠抽,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似这等词,只要给我一个时辰,我便能做出三首,个顶个的亮瞎他的狗眼。”
“仁兄说得没错,给我一个时辰我也能作出五首。”
顺着苏木卿给的台阶,沉寂了许久的安阳才子互相吹捧,说得面红耳赤还不愿罢手。三楼程嫣然脸色越来越难看,苏木卿一副胜劵在握的模样,幔帐之内的严居正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那个江陵来的苏木卿也不是个好东西!不就是会作首词吗?也敢对程小姐咄咄相逼?”
“喏,严兄是想为程小姐出口气?”秦百川也觉得胸口发闷,娘的,拿着老子的诗出来招摇撞骗也就是了,还时时刻刻不忘用臭说书的称呼打击自己,丫的。
见秦百川脸色不太好看,严居正打了个哆嗦,咧嘴道:“秦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问我窑子里这一套,愚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要是作湿……哎,这半个月读书太多,脑子涨得疼。”
“涨得疼没关系,我帮你捋一捋。”秦百川嘿嘿一笑,意味深长。
又等了足足小半盏茶的功夫,程嫣然见楼下喧嚣如故,可却无一人敢站出来跟苏木卿比试,她深吸口气,轻哼一声:“看来是贱妾的要求太高了,抑或安阳才子不愿得罪原来的客人……好吧,苏公子便请移步三楼,贱妾亲自伺候。”
“早该如此。”苏木卿得意的大笑,在安阳才子羡慕的目光当中作势便要迈步。
“等一等。”苏木卿脚步刚动,就听到二楼幔帐当中传来严居正倨傲的声音:“本公子本是过来寻欢作乐,不打算理会这些事情。可是苏公子咄咄逼人,程小姐言语当中又充斥了无奈之意,没办法,作为安阳人我总不能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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