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不授,长卿可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他将厚厚一卷帛书加了火印封好,又加派了几名武士护送,陪着从鲁国费城来的信使连夜返回去,随即便准备离卫赴楚。他一身远行打扮,在众将领的簇拥下走出府邸,正欲离城远去,忽地有几名士兵捆绑着一个人,拉拉扯扯地向他府门前走来。
庆忌不禁驻足停止,蹙眉问道:“出了什么事?”说着目光已落在那人身上,在他以为,或许是有人触犯了军纪,可是一眼望去,那人服饰并不象城中士卒,倒象一个行商,三十多岁,皮肤白松驰,颌下无须,淡眉细眼,看起来一副安份守己模样。
“站好了,这就是我家庆忌公子!”领头一名士兵呵斥一声,上前抱拳禀道:“启禀公子,此人鬼鬼祟祟想混进城来,不知所图,被我们抓到,他只说要见了公子才肯表明身份。”
“哦?”庆忌诧异地打量着那个人,慢慢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背缚双手,习惯性地弯了弯腰,脸上露出一副恭驯的笑容:“庆忌公子?可否……请屏退左右?”
庆忌摆了摆手,摒退左右侍卫,那人立即凑前一步,低低说道:“公子,小人是奉命来请……”
声音低低细不可闻,庆忌听了瞿然变色,讶然道:“你说什么?她……请我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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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交易
离开半个多月的庆忌再次回到了帝丘。仅仅半个月,秋风吹拂下,帝丘容颜大改,就象如今卫国朝堂上的局势一样,整个帝丘都带上了一片萧杀之气。庆忌的马车孤零零地行于行人寥寥的街头,风卷起一片片落叶,贴着地面打着旋儿卷过来,被车轮辗碎成泥。
庆忌把窗帘拉紧了些,寒风被挡在车外。他蹙起眉头思忖着,卫夫人南子秘密邀他到帝丘相见,到底是何用意呢?在他正欲启程赶赴楚国时,南子的信使到了,带来了卫国君夫人南子的一句话:“南子亟盼与公子一见,妾在深宫,出行不便,还祈公子往帝丘一行,切切!”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象一位深闺怨妇约会情人,但是庆忌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偶然一面之缘,那位骄傲得象孔雀似的卫国君夫人便对他情根深种,乃至茶饭不思,最后大发花痴的派人来请他约会以慰相思之苦。
对卫国如今政局的分析,使他断定南子没有对他不利的理由,至少目前这种形势没有对他不利的理由,卫侯姬元同样没有理由,整个卫国各种势力,现在对他是一种既敬又畏、既想拉拢又有些厌恶的复杂态度,但是不会有人试图对他不利。没有哪位权势人物在政敌虎视耽耽的时候,突然跑去得罪一股目前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第三方势力。因此,帝丘之行不会是一个陷阱,于是。他来了。
然而。他从那名信使口中没有问出更多的消息,令他无从琢磨南子见他的真正用意,这令他一路上一直保持着一份好奇心。无论任何理由。无论想要和他达成一种什么合作关系,南子是没有必要绕过公子朝和齐豹等人,却来私下会见他这个原本毫无情谊的外人地道理。然而她地信使甚至再三嘱咐,请庆忌行踪务必隐秘。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公子朝和齐豹。这就是说,这次会见,连南子势力一方的主将公子朝、齐豹等人也完全不知。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庆忌摸挲着下巴,好奇地想着。
经过他仔细匡算路程和时间,掩余公子的信使穆将军就算马不停蹄地星夜返回楚国,掩余烛庸再依他之计行事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在他们故意放水,诱敌深入,迫使楚人与吴军正面接触之前,他并不急着赶到楚国去,因此这帝丘之行并不耽搁多少时间。不管南子要干什么,他打算见过了南子之后。就直接趋车赶赴楚国。
“这里是什么地方?”车马驶进了一处院落,他地四名亲卫跳下车,按剑巡视着周围。庆忌掀开车帘,见院落不大,满地黄叶,只有一个黑袍老妪拿着扫帚在瑟瑟秋风中有气无力地清扫着。
老太太的年纪太大了,满头白发,皱纹深深。车子驶进院落中时。她还睁开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此刻众人下了车。她反倒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地好奇和兴趣了。
那名信使赶到庆忌车前,毕恭毕敬地道:“公子请下车,这里……是一位大夫家的后院,很是安静,公子在这里会很安全。”
庆忌心里一动:“一位大夫家的后院?既不是公子朝,也不是齐豹、北宫喜等人,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原来她在卫国还有潜伏的势力。”
他下了车,似笑非笑地瞟了那个寺人一眼,说道:“嗯,我已经到了这里,然后呢?”
那名信使又习惯性地哈了哈腰,陪笑道:“公子请宽心住下,小人会去禀报君夫人,君夫人会寻机面见公子地。”
庆忌早看出他是一名寺人,他的口音与卫人略有不同。庆忌估计他应该是南子嫁到卫国时从宋国带来的亲信,南子瞒着公子朝、齐豹等人,派遣自己的亲信秘密约见他,这其中的内幕令庆忌越来越感好奇了。
“哦?君夫人出得了宫?”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公子请放下,君夫人寝宫中都是极可靠的人。国君又从不宿在君夫人寝宫那里,君夫人要出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完,陪笑肃手道:“请。”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等着美人上门吧……”,庆忌深深吸了口气,向那幽静的院落房中行去。
灯光下,庆忌好奇地打量着曾在卫国宫中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南子。那时的她,虽在气恼之中,却神彩飞扬,那一睥一睨,嘻笑怒骂,都张扬着她独特地美丽,那时的她就象一朵缀着晶莹露珠的玫瑰,娇艳、妩媚,盛气凌人象那花枝的刺。
而现在,她穿着一袭黑衣,穿着黑衣,或许是为了夜行方便,但是此刻她的脸色却是一片苍白,苍白的毫无血色。她的双眸也毫无生气,那双眸幽幽深深的,就象泛着冰碴地两口寒潭,看着便令人心生寒意。
“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庆忌心生好奇,但他沉吟了一下,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斟酌着道:“君夫人,您秘密使人召请,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南子一双纤美地手紧紧绞在一起,庆忌的目光落在她地手上,肌肤白,在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庆忌很担心她的力气再大一点,那葱白似的纤纤十指就会被她扭断。
“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这句话刚刚出口时还带着些颤抖。但是一句话说完。她地声音已平静下来,那双死死绞在一起地手也平稳地按在膝上,她的腰杆也微微地挺直了。
庆忌注意到。她秀美绝伦的脸蛋上,在说出杀人之后,突然于苍白之中涌起一抹血色地嫣红,再配上那双冰寒的眸子。妖艳而魅惑,有点邪恶,颇能挑起人原始的冲动。
“杀人?”庆忌皱了皱眉。
“不错,杀人!要杀人。我便想到了我,南子实在想不出比你更适合杀人的人了。”
庆忌摸摸鼻子,干笑道:“庆忌好象……并不是一个刺客……”
南子熠熠放光地一双眸子盯着他:“敖世奇是公孟絷座下三杰之一,素以剑技高明著称,我听说……你只一招,便将他杀了。我要杀的那个人,剑技非常高明,或许……与敖世奇相仿,出入防范也极严密,想杀他绝不容易。但是如果动手的人是你,我想应该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我来求你。”
庆忌苦笑道:“如果在帝丘还有什么人是你君夫人杀不了,需要假手他人的,我想……这个人一定是个大麻烦,对吗?”
南子地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娇媚的笑意,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没有人会知道是你。”
庆忌舔了舔嘴唇。问道:“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我要你先答应我。”
庆忌皱了皱眉:“君夫人,你这样的要求……似乎太过不近情理。”
“的确不近情理。但我会付出相称的代价。”
“什么代价?”
南子慢慢直起腰,酥胸挺了起来,玄衣乌发的衬托下,她那白里透红、明艳照人的玉颊上露出一抹自信和骄傲的神情:“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拿得出,便都给你,即使是……要我。**Junzm首发**”
庆忌讶然看向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了什么人,这个高傲的,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现在竟不惜以她自己委身相从为代价求他杀人,她……到底要杀什么人?
“这样子,你答应么?”南子甜甜一笑,尽显女人迷人味道,她脸上绽起花朵盛放般甜蜜地笑容,把胸又挺了挺,那跪坐于席的娇躯玲珑浮凸,曲线跌宕,虽是一袭黑衣不够鲜艳,但是周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神秘的诱惑,就象夜色灯光下一朵静静开放的芸花。
庆忌的目光从她乌油油的长发移到她远山似的蛾眉上,再移到她如星辰般美丽的双眸,丰润鲜红地两片嘴唇,直至玄衫领口呈现出地一抹惊人的、诱人地白腻,喃喃自语道:“的确……这是很大的代价……”
象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如果蓄意色诱一个男人,恐怕修行百年的老僧也不一定把持得住,更何况,她高贵的身份,凌然不可轻侮的气质,更令男人产生一种征服的欲望。
此刻,那千娇百媚的容颜,眉梢眼角的万种风情,那耸胸细腰、那如雪肌肤,还有那磁性甜美的嗓音,这一切,在这孤男寡女的暗室中交织出了令人难以抗拒的强大魔力,庆忌的眼神开始有点迷离了。
南子把他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她的笑容更甜美了,那修长优美的手指象兰花绽放般轻轻动作着,移到她吹弹得破的脸颊上,贴着柔腻滑顺的肌肤向下,轻轻搭在耸挺饱满,曲线姣好的胸口,嘴角含春,无限娇媚地昵声道:“庆忌,只要你杀了他,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我的身子,我的一切……”
庆忌很贪心地又盯了一眼她在自己面前头一次如孔雀开屏般展现在绝美容颜,然后启齿一笑,他笑着摇摇头,说道:“不,我拒绝!男女欢爱,本该是两情相悦的事,如果成了一桩买卖,那就无趣的很了,庆忌喜欢女人,但是还没有饥渴到那般地步。很抱歉,君夫人,如果你想杀卫侯,庆忌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置身事外,你……可以当我从未来过。庆忌对天发誓。不会透露你的秘密,也请你不要妄想对我不利。”
说着,他缓缓站起。握紧剑柄,警觉地向门口退去。
“你怎么会想到国君?我要你杀的人,并不是他。”
庆忌一怔止步,但是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卫国除了卫侯。还有什么人是你、公子朝、齐豹等人杀不了的呢?还有谁,需要君夫人不惜出卖自己,来诱我出手。”
“还有一个人的。”南子澄澈的眸子看着他,柔媚地折腰而起。淡然说道:“那个人就是……公、子、朝!”
庆忌一下子呆住了,他本来全神戒备着,防止谈崩了交易南子会暗伏人手杀他,但是一听南子说出要杀地人,他是真地呆住了,这片刻的失神,如果这时有暗伏的刺客突然出手,那可就是天赐良机了。
“你……你要杀公子朝?”庆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公子朝和南子地关系,他一清二楚。这两个人怎么……
南子向他凄艳地一笑,眼中流露出哀婉凄绝的眼神,她缓缓闭上双眼,长而整齐的睫毛下,泪如泉水,倾泻而下……
宫苑林中,南子与公子朝站在两株参天大树中间,正在激烈地争执着。
“子朝。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我们先机已失。现在只有隐忍等待机会,你让我诈做被公孙戊非礼。然后由你来出手杀他,这是明摆着在清除国君的羽翼。不错,有这个借口,他地确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仅限于此时,以后呢?你要的是权力,而不是同国君彻底决裂,一旦正面冲突,以你们现在的力量,并不占丝毫优势。子朝,你在宋国为什么失败?还不是因为你急功近利,这个毛病你就不能改一改吗?”
公子朝冷笑:“你懂甚么,忍?忍到姬元把权力一点点全收回他的掌心?那时我们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了。南子,我现在是食不安稳,寝不安枕,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象公孟絷一般,糊里糊涂地死掉,这种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不错,姬元拥有整个卫国,但是他的人却在这宫城之中,只要我掌握了全部宫卫力量,姬元就能等于掌握在我的手中,任他来掌握天下,我照样掌握着他,那时还怕他玩什么花样。”
南子冷笑:“恐怕不止是为了自保吧,你要把国君控制在手里,还想掌握更大的权力,是么?”
公子朝恼羞成怒地道:“那又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只听卫侯姬元一声大喝:“子朝!”
公子朝吓了一跳,急忙循声望去,只见卫侯姬元从前方林中闪身出来,张弓搭箭,大喝一声:“看箭!”弓弦一松,一枝利箭劈面射来。
公子朝吓得魂飞魄散,他不知道是自己与南子的幽会惹起了他的醋意,还是被他听到了自己与南子的对话,这时都无暇去想了。两旁是合抱粗的参天古树,无从闪避,那箭离弦而来,电光火石之间,公子朝无暇多想,本能地一扯身旁的南子,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一剑正中胸口,胸口一痛,南子绝望地闭起双眼等死,刹那间,一股巨痛弥漫了她的身心,那痛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她地心灵深处,她万万没有想到,危难时刻,口口声声爱她胜过自己性命的公子朝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她做了盾牌。
这刹那之间,庆忌曾经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异常清晰地流过了她的脑海:“有人威胁到我的生存和利益时,我不会坐以待毙。如果现在有人一箭射来,我已躲闪不及,旁边站着的是我爱我敬的亲人友人,我宁可挨这一箭,也不会使他人挡箭,但是如果是与我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不介意把他拉过来做盾牌,如果这人本来对我也没怀好心,我更加不会犹豫。如果身旁是无辜弱小,我或会动了慈悲之心,但那样为地也是自己良心得安,不用扯上天下大义……”
南子嘴角露出一丝凄婉地笑容,她在心里悲呼:“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他追求地。只有权力!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公子朝也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