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妹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五彩缤纷、鲜丽非常,站在秀才队伍中间,开心地唱起了甜美的山歌:“哎~~~,要唱山歌快快来啰喔快快来,一男一女唱起来呀啊唱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啰,一棵松树难~~成~~材哎~~~~”
对方队伍里马上跳出一个身材魁梧,身披半身皮铠,手执三股钢叉的秀才,纵声回应道:“哎~~~,要唱山歌并不难啰并不难,妹会唱来哥会还啰哥会还,唱只金鸡配凤凰哟,唱棵桂花配牡丹……”
小货郎摇着“拨浪鼓”高声吆喝:“破布头、破鞋头、头发兑针线。来,小人要甜甜,姆妈要针线,老太太要夹发针。来,旧铜烂铁有勿有?”
旁边一个挎着筐子的大婶儿马上以比他高亢一倍的声音喊起来:“鸡子换杏儿,鸡子换杏儿,一个鸡子七个杏儿……”
罗小叶率领巡检司官兵从山的另一侧爬上来,眼看这班热闹场面不禁为之愕然。手下一个把总呆呆看了半晌,凑近他身边,低声嘀咕道:“大人,今天真的有人在这里决斗?不会是情报有误吧?”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道:“让一让,你们挡着我啦!”
罗巡检和那把总回头一看,就见旁边松树下坐着一个青袍人,手中拿一张画板,正用炭笔勾勾抹抹,似乎在画两派对峙的场面,二人赶紧挪了个地方,罗小叶有刀柄顶了顶头上军帽,困惑地道:“艾典史呢?”
叶小天陪着罗大亨,很无奈地往山上爬着,叶小天几次三番动了让民壮抬着罗大亨走的主意,只是一时间不好制做滑竿,再者说就大亨那体形,真叫人抬着也难为了人家。
罗大亨歇歇走走,走走歇歇,这一段山路一直走到身后的太阳超越到他们前方,将他们的身影投向山下,他们还没爬到山顶。
叶小天心急如焚,担心山上那些秀才早就打得不可开交,可是他坚持让罗大亨这个公证人上山是有用意的,在他的想法里,想让两派生员和平解决争端,大亨要起很关键的作用。叶小天不能撇下他独自走,也就只好无奈地陪着他爬山。
山上又是做买卖又是斗山歌的热闹非凡,久等公证人不来的人们倒也不觉烦闷,山歌唱到后来,发展成双方斗嘴,一位斗嘴斗输了的“族花”级美丽小苗女当场宣布,谁能代表本派秀才大败对方秀才,自己就立即嫁给他,姑娘的豪言壮语马上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
罗小叶率领手下一群官兵,一开始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一等叶小天不来,再等叶小天还是不来,双方秀才又一直没动手,罗小叶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人选了一块山坡地,无聊地坐下等候。
罗小叶一开始还觉得那些卖小吃卖零食的商贩跑到山上实在有些夸张,可是等到正午的太阳从天空掠过,肚子开始咕咕叫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小商小贩真的都有一只比狗还灵的鼻子。
大家都有些饿了,纷纷掏钱买吃的,小商小贩们赚得笑口大开。后来实在饿的捱不住,连罗小叶都掏钱使唤人去买回四个包子、两个茶蛋,就着山泉水吃起饭来。
叶小天陪着罗大亨,率领捕快和民壮,终于步履蹒跚地登上了山顶。他们没来时,准备决斗的两派秀才和围观群众还不时往山下瞧,等到现在他们爬上山岭的时候,山上的人早就没了那个心情。
罗大亨汗流满面地爬上山顶,很失望地发现,对于他的到来,大家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根本没发现他到了。罗大亨完全没有享受到想象中万众瞩目、万众欢呼的热烈场面。
叶小天和罗大亨站在山上,就听前边边几个散乱地坐在石头上观战的当地汉子不耐烦地吆喝着:“喂,你们究竟打不打呀?要打你们倒是快点打啊,不死人可不热闹啊……”
叶小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转眼去寻李云聪。李云聪跟个鬼似的,也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了出来,抱拳道:“大人!”
叶小天吓了一跳,道:“啊!他们……还没打起来吧?”
李云聪道:“如果不是明知今天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我真想像不出他们是来决斗的。喏,你瞧,那两个正在跳舞的姑娘,她们分属两派。下一刻她们的情郎就要杀个你死我活,她们却在对舞,真是莫名其妙。”
罗大亨感慨地道:“生死寻常事也。所谓谈笑杀人,这就是古之遗风了。”
李云聪摊开手苦笑道:“我说洪家少爷,我核计着吧,如果你们今天一直不上山,没准他们又唱又跳的等到天黑,也就各自回家了,谈笑固然是谈笑,杀人的事却不会发生了。”
叶小天眼睛一亮,兴奋地道:“是这样吗?那我们要不要再下去?”
叶小天话犹未了,罗小叶就站在远处,兴奋地喊道:“艾典史,我在这里!艾典史,我们在这里!”
罗小叶嫌山上太吵,生怕叶小天听不见,还让他手下一百名官兵双手拢着嘴巴,跟他一起喊:“艾典史,我们在这里!艾典史,我们在这里!”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走不成了,我们过去吧”。
“喔!”
大亨倒不怵场,背着书包一撅一撅地就往前走。
唱了一上午、跳了一上午,如今胡乱用过午餐,正散坐在树荫下、礁石旁消食儿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兴奋地大叫:“公证人来啦!可以打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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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上策中策
那些县学生员们见罗大亨终于赶到,马上向他迎上来。有人责怪田罗大亨姗姗来迟,更有人迫不及待地便道:“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
罗大亨说着,把书包往身前挪了挪,往书包里一摸,拽出一块砖头。
众秀才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大亨干笑道:“不好意思,拿错了。”
大亨把砖头塞回书包,又把砚台拿出来,四下一打量,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方大石,石头表面风吹雨淋的十分光滑,就走过去,放下砚台,又从书包里摸出一本册子,打开书册,用砚台压住册子一角。
这些秀才要说不读书吧,其实平时舞文弄墨的倒也还认得些字,反倒是罗大亨在县学里几乎从未见他提过笔。如今这些秀才一个个提刀抡剑杀气腾腾的,一向不碰笔墨的罗大亨倒拈起笔来,众秀才心中都有一种错乱的感觉。
众秀才呆呆地看着大亨动作,就见他不慌不慢地拿出一枝毛笔,拔下笔帽,用唾沫顺了顺笔毫,打开砚台,持笔在手,对秀才们道:“都有谁要参加决斗啊,过来报名。至于决斗些什么,一会咱们再详细研究。”
众秀才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报名?报什么名?谁想参加那就参加啊!决斗些什么东西还要研究吗?真是岂有此理,这是决斗啊!当然擅长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到对方服,不服打到死!”
大亨的嘴角都快撇到耳丫子底下了:“要不我说你们不学无术呢,是文斗还是武斗啊?斗一场还是三场啊,这些不先定下来,那还要我这公证人做什么呢?参加决斗的人数不定下来,那如何保证我们的决斗公平公正公开呢?”
众秀才听的莫名其妙,有人勉强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大亨眉开眼笑,指着他道:“孺子可教,这就对了!首先呢,你们双方要到我这个公证人这里来报名,你们都有什么人参加,两边参加的人数要相当,这样就要先有一个内部的选拔过程了……”
罗大亨还没说完,众秀才就不满了,有人大声叫道:“凭什么?我兄弟多、朋友多,不行啊?他们愿意帮我,不行啊?”
另外有人就嚷:“你不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才一向飞扬跋扈吗?要不是你人多,老子早就把你干掉了。”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越说火气越大,举起刀枪就要冲上去,罗大亨持着毛笔没事人儿似的站在一边,直到马上就要爆发冲突的两伙人被其他秀才们分开,大亨才叹道:“你们现在知道公平的重要了吧?如果不限定人数,就算你们今天打过,输的人也是口服心不服的。”
不远处,叶小天和罗小叶已经走到一起。
罗小叶低声埋怨道:“艾典史,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
叶小天苦笑道:“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活宝?”
罗小叶看了大亨一眼,摇摇头道:“不提此事,你打算如何制止双方决斗?”
叶小天道:“眼下哪有准主意,我们当然是见机行事了。不过我觉得这些秀才们其实都只是些不知天高地厚、被家里人惯坏了的二世祖,所谓决斗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真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不过是因为口角而引发了意气之争。我想……既然大亨是公证人,不妨利用大亨的公证人身份诱导他们一下,给他们双方一个台阶,若能让双方不动刀兵而解决问题,方为上策。”
那边,罗大亨振振有辞地道:“你们这些部落有大有小,小的区区几百人,多的几万十几万人,如果不限制人数,任由你们呼朋唤友,这仗还怎么打?大家站出来数人头就好了,谁人少谁认输!”
众秀才想想也是道理,便纷纷点头道:“成,这一条就依了你。还有什么规矩?”
罗大亨道:“这第二条嘛,就是确定决斗的内容了?我昨夜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几项既能体现同学们的真本领,又能轻易决出胜负的手段,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
众秀才很感兴趣地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道:“你快说。”
罗大亨按照叶小天爬山路上对他所说的提议;竖起一根短短胖胖的手指,说道:“第一项,咱们比爬山。你们都下山去,从山下往上跑,哪一方先跑上来的人多,哪一方就算赢……”
罗大亨还没说完,底下就已是一片喧哗叫骂声,大亨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喊道:“这第二项,看到那块石头没有,大家比赛举石头,谁要是举不起来谁认输!第三项,咱们比爬树,你们看那边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
“放屁!”
“你拿我们当猴耍?”
“混蛋,天下哪有这样的决斗!”
“揍他!揍他!打死这个王八蛋!”
大亨被淹没在人群中间,犹自据理力争:“不要动手!我都说了只是大家参详,你们不同意就不同意,难道还要殴打公证人么?我的玛雅……”
罗小叶对叶小天道:“你的上策,只怕是行不通了。”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上策行不通,那就只有采用中策了。”
罗小叶也皱起了眉,道:“你的中策……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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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住手!”
叶小天大喝一声,排众而出,将群情汹汹地把罗大亨围在中央的秀才们用力推开,站到罗大亨面前。罗大亨整理了一下被人揪得凌乱不堪的衣服,把书包摆正,不高兴地道:“这些人,真是太野蛮了!”
叶小天神色凛然,大声疾呼道:“你们都是山中部落首领子侄,将来要么是一方土司,要么是一部吏目,又或者是族中长老,都是要做大事的人!要做大事的人,却只会打打杀杀,能行吗?”
众秀才大声道:“当然行!”
叶小天语气一窒,无奈地道:“不会打打杀杀,当然不行!可是只会打打杀杀,显然也不行!不会打打杀杀,那就是软蛋!只会打打杀杀,那就是莽夫!就连猛张飞都知道在当阳桥前用上一计呢,你们说,只会喊打喊杀的人能做什么大事?”
秀才们都安静下来。叶小天见他们似乎听进去了,不由心中暗喜,连忙趁热打铁道:“你们的家族长辈把你们送到县学里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允文允武,可你们一遇到事情,从来不去想如果不动武能不能解决它,这不是有负长辈厚望吗?”
众秀才面面相觑。叶小天又道:“还有,你们的家族长辈,把你们送到县学读书,除了想让你们增长智慧,明显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用心体会过吗?”
这句话倒真是勾起了众秀才的好奇心,有人忍不住问道:“还有更深一层用意,什么用意?”
叶小天道:“你们是部落首领的子侄啊,你们将来是要统领本族百姓的,那时候你们自然免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和其他部落打交道。你们现在在县学读书,有功名在身,和当地官府的人……比如本官,就可以建立深厚友谊嘛。
你们做了同窗同学,那你们彼此之间就有了一份同窗情谊,将来你们成为部落首领和长老的时候,就可以率领本部落,与同学部落守望相助,和睦相处,岂不就天下太平了吗?你们的长辈用心良苦啊!”
面前依旧一片肃静,叶小天见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不由吁了口气,偷便向站在人群后面的罗小叶和李云聪等人递了个得意的眼神儿:“他的中策自然是晓之以情,喻之心理。当然,这还只是中策的一半,再下一剂猛药,就可以收工回城了。”
叶小天语重心长地道:“古语有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们到县学读书,学的正是劳心之术啊!现在,放下你们的刀,试着用智慧来解决问题,谁要是执意不听,你们看到没有?”
叶小天伸手一指外围的官兵、捕快和民壮:“本官忝为本县典史,是绝不会坐视你们目无王法、胡作非为的!如果有人执意不听本官良言相劝,本官也只好公事公办,把他逮捕法办!言尽于此,勿怪某言之不预也!”
叶小天说完狠狠一甩袖子,冷冷地瞟过这些二世祖的脸,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一丝羞愧甚至惶恐的神情,可惜面前一张张面孔都毫无表情,叶小天暗暗蹙眉,心想:“怎么回事?莫非他们学识太浅,我的话太文诌诌了?”
人群中“嗤”地一声冷笑,有人用揶揄的语气道:“典史大人,你那一套在我们这里是行不通的。还守望相助?山只有那么高,林子只有那么深、地只有那么大,河只有那么几条,有了你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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