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长安城里,向杨元嗣这种跟皇室沾边的皇亲太多,多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杨元嗣的皇亲身份被人淡忘。没有人会记得,他也曾经是皇室之后。就算是当日他女儿被封为永乐公主远嫁饶乐,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毕竟,嫁给一个奚人首领之子,不过是大唐诸多政治策略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个。不要说嫁给奚人,就算是那些嫁入吐蕃的公主郡主们,也在长安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来。顶多是在某一段特定的时期,成为长安朝野议论的话题罢了。
如今,时过境迁,谁还记得那个远嫁奚人地永乐公主。
就算是前不久长安城里突然传开奚人被屠城的消息,除了当事的杨家之外,也没有人会想到,大唐还有一个公主在那边不知死活。包括李隆基,似乎也忘记了,当初他可是亲自颁布金册玉章,封了一个永乐公主嫁给了奚人。
杨元嗣有三子四女。嫁入饶乐的,是他的长女。这些年,他断断续续地又生了几个孩子。所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是这种政治意味的和亲,在杨元嗣心里,这个女儿早已死了。
听到奚人被屠城的消息后,杨元嗣心里虽然痛苦,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去说王忠嗣什么,他可是惹不起王忠嗣这种权臣藩镇。
但杨元嗣正在痛苦间,萧家却派人送来了一个姿容极其美艳的奚女。更让杨元嗣震惊地是,这竟然是他的外孙女,是永乐公主跟李孟临生的女儿。
这事儿不会有假。且不说李幽兰跟永乐公主生的有几分相似,她手里握着的那份血书以及皇帝御赐地象征永乐公主身份的玉佩,就说明了一切。一看到女儿地血书,杨元嗣的夫人当场哭晕了过去。
杨元嗣慢慢搞明白了情况。
屠杀奚人地是安禄山而并非王忠嗣。这让杨元嗣勃然大怒,他惹不起王忠嗣,是因为王忠嗣是李隆基心中的忠臣良将,他明知王忠嗣不会因此下野,所以保持沉默;但他却不怕安禄山。在他这个没落贵族眼里,安禄山不过是一条给李氏皇族效劳地胡狗。
再小的贵族也是贵族,再大的狗也还是狗。
知道是安禄山屠杀了自己的女儿一家,杨元嗣发誓要报此仇。
,不用杨夫人催促,他就拿着女儿的血书和玉佩,进了宫。
而让他义无反顾进宫告御状的,还有萧睿的支持。萧睿插手此事,萧家来的人暗示杨元嗣,萧睿一心要搞死安禄山。有了萧睿这个当红权贵的支持,杨元嗣更加胸有成绣。
只是让他不爽的是,就在他要留下自己女儿的骨血时,李幽兰却被萧睿派人接了回去。理由很简单也近乎无耻,说李幽兰已经是他的人了。
还暗暗敲打杨元嗣,不要把李幽兰呆在萧家的消息泄露出去。
杨元嗣进宫直接去了御书房,作为负责大唐皇室事宜的行政管理副长官,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皇帝一般都在御书房。不能不说,李隆基目前还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每天中地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处理国事上。
当然,这也是他舍得放弃手中权力的某种表现。
“皇上,宗正寺少卿杨元嗣求见!”椿象跪倒在地。
“杨元嗣?”李隆基哦了一声,“让他进来。”
杨元嗣匆匆进门,一进门就哭倒在地,哭喊道,“皇上,皇上啊,请为臣做主,请为臣的女儿报仇雪恨啊!”
李隆基这回真是吃了一惊。杨元嗣是他众多臣子中一个很不起眼的,平日做事中规中矩,少言寡语,以至于他对杨元嗣并没有什么太突出的印象,不过是太宗皇帝堂弟东平王地外孙,一个并不出众的皇室亲戚罢了。
李隆基皱了皱眉。
摆了摆手,“杨元嗣,你且起来,有什么冤屈不妨跟朕直言——你的女儿?朕记得你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人,都在长安,有什么事情要到朕这里来喊冤诉屈?”
杨元嗣心中一阵悲哀。自己明明四个女儿,其中的长女被你这当皇帝的弄出去和亲嫁给了奚人,如今女儿尸骨无存,惨死异乡,但却被皇帝遗忘得一干二净,简直是悲哀至极。
杨元嗣犹豫了一下,“皇上,是臣地长女——嫁给奚人首领李大辅之子的永乐……”
“永乐?”李隆基这才恍然大悟,起身叹息道,“永乐罹难,朕心里也甚是悲痛。你放心,朕一定查明真相,为永乐和奚人报仇雪恨。”
“皇上,臣的女儿虽然惨死,但她的孩子却逃出了饶乐城。”杨元嗣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永乐公主的血书和那枚玉佩,“皇上,屠城诛杀奚人的不是王忠嗣王大帅,而是王忠嗣手下的节度副使安禄山!……这些都是铁证,臣恳求皇上为臣的女儿做主啊!”
……
……
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血书中简单记录了安禄山手下人屠杀饶乐城的事儿,而这玉佩更是出自宫中,经过宫里管事太监的验证,正是当年李隆基赐给永乐地那一枚。玉佩上的永乐两个字,赫然在目。李隆基的心情变得极好起来,他知道,有了这些铁证,就算是安禄山狡辩,他也能利用皇权将他诛杀了。
王忠嗣总算是可以脱罪了。李隆基欣喜地回头来望着高力士,“老东西,这回安禄山难逃了……”
高力士点了点头,“皇上,这安禄山当真是狼子野心,竟然敢如此悖逆欺君,罪该诛杀九族。”
李隆基哼了一声,“传朕的旨意,明日朝会毕,命李林甫再次开堂审案,朕要亲自听审。朕倒是要看看,这安禄山哪里来的胆子,敢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
高力士眉头一跳,“皇上,要不要将那安禄山拘押起来?”
李隆基摆了摆手,“没有必要。朕明日要看看他的无耻嘴脸——不要说他尚不知朕掌握了他的罪证……就算是逃,他能逃到哪里去,在朕这大唐天下,朕不怕他逃!”
~~~~~~~~~~~~~~~~=
萧家。
听说武惠妃这番出宫又要在家里住几天,萧睿不由有些干瞪眼。但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借有事逃到了外院。
令狐冲羽匆匆走了进来,见到萧睿赶紧奔了过来,“大人,那杨元嗣进宫又离宫而去了。”
萧睿眼前一亮,“皇上有什么动静?”
令狐冲羽嘿嘿一笑,“我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皇上传旨要李林甫明日开堂,而且皇上说明日朝会完毕要亲自听审。”
萧睿大喜,狠狠地拍了拍手,“好,安禄山这回必死无疑了。”
令狐冲羽也是陪笑着,其实他心里也在疑惑,他不知道萧睿到底跟安禄山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对他将死表现得如此兴奋。
第三卷长安风 262章安禄山逃了?
更新时间:2009…10…19 0:47:32 本章字数:3825
狐冲羽的神色,萧睿笑容一敛,突然他似是有想面色一沉,伏在令狐冲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令狐冲羽点了点头,默然离去。/首/发
但盏茶的功夫,令狐冲羽又匆匆跑了回来,面色有些惶然和尴尬。见他一路直奔他们一家在萧家独居的小院,萧睿忍不住唤住了他:“你咋了这是?”
令狐冲羽面色有些涨红,他急急摆了摆手,也没顾上说什么,就一头扎进了自家的小院。
呃?萧睿心头不由就有些好奇了。
令狐冲羽对他一向是恭谨守礼,像今日这般呼唤不理会的情形,还是头一回发生。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慌乱?萧睿很难相信,在这长安城里,还会有让令狐冲羽惶然不安的人。毕竟,他的背后站着萧家和李林甫。
他是萧睿的绝对铁杆心腹,又是李林甫的外甥,所以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军校尉,但长安权贵们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再加上令狐冲羽生性沉稳,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方寸大乱。
萧虎匆匆跑了进来,躬身一礼,“老爷,外面有一个剑南道来的老者和一个女子,说是老爷的故人,要求见老爷和令狐校尉!”
萧睿一怔,“剑南道的故人?让他们进来吧。”
竟然是剑南道导江县的公孙固和他的女儿公孙妍。见到这个久别重逢面色憔悴的蜀中下野乡绅,萧睿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容,他旋即想起了那早已在他记忆中陷入尘封状态的一些过往:公孙妍的那条死在令狐冲羽手下的宠物大白蟒,耳边也旋即回荡起公孙妍那疯疯癫癫幽怨痴迷的“小白”呼唤。
难怪,难怪令狐冲羽如此惊慌失措,原来,寻找令狐小白的主儿来了。
萧睿忍不住笑了起来。向面容妩媚依旧但眼神依旧呆滞地公孙妍瞥了一眼。心道。这么久了。这公孙家地小姐怎么还没有清醒过来?
公孙固满头地白发。摊上了这么一个女儿。之前温文尔雅地乡绅像是骤然苍老了数十岁。虽然还不到50地年纪。但看上去比花甲之人还要老朽不堪。
公孙固叹息着跪拜在地。“老朽拜见萧大人!”
如今地萧睿。已经不再是探亲剑南道地那个士子少年了。他业已成为横空出世地大唐新贵。名满天下。权势冲天。要不是实在是迫于无奈。恐怕公孙固也不敢上门来“骚扰”他。
让公孙固意外地是。萧睿地气质较以往印象中虽有了一些变化。但对他还是颇为客气。最起码。没有摆起权贵地架子。萧睿上前去笑着扶起公孙固。“公孙先生。你我乃是故人。何必如此多礼?不知先生到府。有何指教?”
萧睿隐隐猜出了公孙固父女地来意。
……
……
萧睿很是为难。
令狐冲羽名为他地手下,但实际上一直以来,他都是拿令狐冲羽当兄弟相待的。再加上后来,又有了李林甫的关系,令狐冲羽的母亲毕竟是李林甫的妹妹,萧睿更加不能拿令狐冲羽当“下人”看了。只是令狐冲羽总是坚持以“手下”自称自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公孙妍的不幸遭遇,萧睿说起来还是颇为同情的。一个结婚不久就失去丈夫的女人,回娘家守寡期间,跟自己的宠物有了一种亲密的感情,而当这只大白蟒被令狐冲羽斩杀之后,悲伤欲绝地公孙妍的脑子出现了一点问题——别的还好说,可她偏偏把令狐冲羽这么一个大侠客当成了自己的大白蟒。
公孙妍父女从导江寻到了益州,又从益州寻到了长安来。为的,就是让公孙妍再见令狐冲羽一面。
“求求萧大人了,要是再见不到令狐校尉,老朽这不争气的女儿怕就是要没命了呀。”公孙固上前去哀求道。而在他的身后,公孙妍眼神呆滞着,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麻木地望着天空,面色没有一丝血色。
呃?这个?萧睿搓了搓手。他总不能强迫令狐冲羽……
正在为难间,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李腾空脚步轻盈地从内院走来,不由心头一动,向李腾空招了招手。
李腾空笑着跑了过来,正要说什么,看见公孙固父女,眉头一皱,笑容一敛,“萧郎,这是谁呀?”
“啊,呵呵,空儿,这是剑南道的公孙先生和他地女儿……”萧睿笑着匆匆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了公孙固父女的来历和公孙妍与令狐冲羽之间的故事,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伏在她耳边道,“空儿,你帮我来处理处理……”
说完,不等李腾空反应过来,就向公孙固点了点头,溜回了自己地书房。
不过,李腾空喜欢热闹,对这种带有八卦色彩的“故事”天生就带有兴趣,她望着公孙妍啧啧连声,“好一个痴心地女子,嘻嘻。”
公孙固闻知这是萧睿的夫人之一,当朝权相李林甫
李腾空,哪里还敢怠慢,赶紧跪拜了下去,“老朽拜人。”
~=~~~~~~~~~========~=
朝会刚完。
长安城里的百姓惊讶地发现,皇城中破天荒地出来了皇帝华丽气派的庞大仪仗队伍。数百兵甲鲜明戒备森严的羽林军纵马护卫在最前方引路,而中间则有百余名太监和宫女簇拥着超级豪华的皇帝车撵,而车撵的后面,又有不少大唐文武大臣或步行、或乘轿跟随,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大理寺衙门行去。
百姓们议论纷纷,又出大事了?他们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到皇帝依仗兴师动众地出宫了。按照这些在帝都生活的百姓的经验,一旦皇帝依仗如此排场地出宫,必然是朝中出了大事。
上一回,皇帝依仗出宫去太庙祭祀,不就出了前太子李瑛谋逆的大事吗?
李林甫早早等候在大理寺衙门外。迎接进了皇帝、太子和一众前来听审的满朝文武大臣,李林甫缓缓走上自己的主审台,神色微微有些古怪。
皇帝突然下旨要他开堂再审,而且还说要亲自来听审,这种出奇的举动告诉李林甫,皇帝已经掌握了为王忠嗣开脱的相关证据。至于皇帝手里掌握了什么,李林甫不知道,其实也懒得去想,对于他来说,早些结案,早些将那安禄山送上断头台,他也好早些回家静养。
最近,他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那些争权夺利和关心朝政的心思也随之淡了些。
萧睿患病在家静养,是不能来听审了。
李林甫向皇帝和太子躬身一礼,强行忍住一阵突如其来地咳嗽**,“皇上,太子殿下,老臣可以开审了吗?”
李隆基点了点头,“开始吧。”
李林甫起身站直,还是忍不住原地咳嗽了起来。他抚住胸口,缓缓走回案桌背后,坐下。然后定了定神,猛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带王忠嗣!”
王忠嗣缓步走进大堂,缓缓跪倒在李隆基和李琦面前,朗声道,“臣王忠嗣,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
李隆基淡淡一笑,“平身。”
王忠嗣心中淡定,皇帝带着众臣前来听审,更加让王忠嗣觉得,距离真相大白的时刻已经并不遥远了。只是王忠嗣目下很是好奇的是,萧睿是怎么掌握安禄山构陷自己的证据地?
李林甫淡然一笑,“王忠嗣且一旁候着。来人,传范阳节度副使安禄山到堂!”
……
……
李林甫传了好久,都没有见安禄山的踪迹。派去安家的衙役惶然失色地进来,跪倒在地呼道,“相爷,安禄山安大人府中无人……”
跑了?逃跑了?李林甫心头一跳,他早就有预感,自打昨日皇帝下了那一道圣旨后,他就有这样的预感: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