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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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酒徒-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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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又是一声叹息,她探手指了指坐在章仇兼琼身边的萧睿,“怜儿,为娘观这少年不错,相貌英俊又颇有才名,据说是名动洛阳的才子酒徒,你且看看,可曾中意否?”
    其实章仇怜儿自打萧睿一进厅便注意到了他,没办法,与这厅中的一众宾客相比,这少年的气质打扮实在是太不“协调”了,站在那里是那么地扎眼。他穿着淡雅庄重,浑身上下没有什么金银装饰,像益州公子哥们流行佩戴的金丝玉佩、五彩香囊之类,根本就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踪迹。
    尤其是那双清朗的大眼,章仇怜儿从清澈如水的眼神中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功利和狂热。还有那虽恭谨但却不失矜持的举止神色,让才女怜儿冷漠依旧的心弦轻轻地波动了一下。
    见女儿望向少年的眼神有些融化冰冷的热度,孙氏心头一喜:谢天谢地啊,终于有咱家姑奶奶中意的人了……
    ……
    ……
    楼下大厅的寿宴已经渐入高潮。宾客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尽情地享用着这来自洛阳的美酒清香玉液。而那张旭,更是换上了大盏,几乎是一口一盏,不论是有人敬酒,还是自饮。不要忘了,萧睿所酿的清香玉液可是高度烈酒,酒喝得多了,张旭便开始放浪形骸起来。最后,丝毫不顾礼仪,唤过一个侍女取过清香玉液那特制的酒瓶来,对着瓶口饮了起来。
    张旭对面的一个长相精干面色发红的官衣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对张旭的狂放很不以为然。章仇兼琼笑吟吟地扫了他一眼,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仲通贤弟,你此生滴酒不沾,怎么能解这酒中的神韵?”
    官衣男子拱了拱手,“刺史大人,这酒固然能成欢,但毕竟还是玩物丧志之物,以仲通陋见,酒还是少饮为佳。”
    张旭放下手中的酒瓶,斜着眼睛扫了官衣男子——这剑南道采访使、蜀中有名的大官商鲜于仲通一眼,打了一个酒嗝,对鲜于仲通的不屑之色视而不见,冷笑道,“酒中三味,实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体会的——呃,子长老弟,你这洛阳酒徒不妨给鲜于大人讲讲,何谓酒,何谓酒中神韵……”
    在张旭不管不顾的“强迫”下,萧睿其实也喝了不少。不过,他心中有事,饮酒虽多却一直绷紧着心中的那一根弦,闻言笑了笑,“萧睿岂敢在列位贵人面前献丑?”
    鲜于仲通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地,“宴上闲话,说说为众位大人添个乐子也无妨,萧公子不妨解说一二,本官倒是想长长见识——这助兴的俗物,还能蕴藏着什么高深的道道?”
    第一卷洛阳游 第079章贺寿扬名(四)
     更新时间:2009…7…24 14:53:26 本章字数:2477
    章仇兼琼也附和了一声,张旭更是“趁火打劫”,一个劲地撺掇萧睿给这些不懂品酒的官场俗子讲讲酒经。
    萧睿没奈何,只得起身来环顾众人,朗声道,“既然如此,萧睿就献丑了。诸位大人,酒以粮酿,大唐酒业繁荣无疑就昭示着盛世五谷丰登……世人皆以为,酒只有三用,酒以成欢,酒以忘忧,酒以壮胆;其实,酒的功能绝不止于此。在萧睿看来,尚有三者:酒以疗病,酒以成礼,酒以养节。”
    说到这里,萧睿顿了顿。众人窃窃私语,张旭摇头晃脑,章仇兼琼微笑不语,而鲜于仲通则嘴角一晒,“萧公子怕是在说醉话了。本官虽不饮酒,但却深知醉酒伤身,如何还有疗病之功?”
    “鲜于大人,酒能舒筋活血理通筋脉,用烈酒辅以草药,浸泡多日变成药酒,可以疗治诸多病患——呵呵,萧睿对此略有涉猎,改日鲜于大人如有小疾,萧睿愿意炮制一坛药酒奉上。”
    鲜于仲通哦了一声,虽然不再说话,但看那面上神情,是断然不会相信的。萧睿也不以为意,继续侃侃而谈,“无酒不成礼,自古以降……”
    另一桌上的鲜于景见少年站在厅中神色淡定纵横而言,占尽了风头,莫名地就生了几分闲气,他嘲讽地一笑,起身打断了萧睿的话,“酒以养节之说,纯属牵强附会,不值一驳也。莫不成,好酒之人、酗酒之人,还比常人更有气节乎?”
    众人哈哈一笑,有几个跟鲜于景熟悉的同辈公子哥儿,甚至放浪地翘起了大拇指,给鲜于景的打岔喝起彩了。萧睿神色不变,见鲜于仲通有些不满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心里冷笑起来。
    “酒,便是道。古有庄子饮酒悟道,主张物我合一、天人合一、齐一生死,高呼“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无何有之乡”。合天、合地,放眼四海,忘却生死撇却功名利禄,这正是酒之大道也。”
    “志气旷达、以宇宙为狭”,萧睿的声音越加地激昂起来,双手倒背在身后,英挺的面容上微现红光,神色从容,目光凝定,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像,浑身上下透射出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空旷悠远气息,“所谓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有扃牖,八荒为庭衢。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孰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魏晋名士刘伶此言,正是酒道之神粹所在。”
    “正所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正所谓饮人不饮酒,正自可饮泉。饮酒不饮人,屠沽从击鲜……”
    “正所谓李白斗酒诗百篇,执笔仗剑酒家眠,行人酒客何须问,咱家本是酒中仙……”
    “正所谓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萧睿悠长而慷慨的吟诵声戛然而止,厅中犹如余音绕梁,众人皆被他一番状如高山大河滔滔不绝的酒道文化启蒙弄了个晕头转向,纷纷把持着酒盏,默然不语,久久揣摩着这一连串从眼前这个少年口中喷涌而出的“酒之精神”,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同为酒道中人的张旭,也没有想到萧睿竟然将酒上升到如此天人合一的巨大高度,张大了嘴伸手摸了一把嘴角的酒渍,两道粗黑的眉毛一阵跳动。
    章仇兼琼此刻望向萧睿的眼神中便多了深深的欣赏。如此顶天立地的豪气,如此俯视万物的心胸,出现在这个少年身上,着实让他感到了强烈的震撼。
    良久,他才缓缓地击掌道,“好一个‘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萧公子才子酒徒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本官今日长了见识了,仲通老弟以为然否?”
    鲜于仲通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萧公子年少英才,果然是人中俊彦。饮中三仙诚然名下不虚也。”
    ……
    ……
    见厅中众宾客附和着章仇兼琼开始虚伪地称赞着少年,鲜于景心里越加的不爽。他也算是年少成名,随其父前来本想在寿宴上出一出风头,为此他甚至还准备了几首应景的诗,但奈何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头,倒是让这不知来路的少年拔了头筹。
    越想越愤懑,这自幼生长在豪门的公子哥儿虽然不敢在章仇家的宴席上胡来,但却再也忍不住内心躁动的嫉妒,顺口就接了本席上某人的一句恭维话,嘲讽道,“什么才子酒徒,不过是一个会酿酒的下九流市井酒工罢了。”
    这话声音虽低,但却得到了同桌几个公子哥儿的呼应。这几个平日里“同气连枝”、跟随父辈来参加寿宴的公子哥儿,不懂礼数嬉笑着的胡乱起哄,让他们的父辈感到了些许的尴尬,纷纷回身瞪了自己家里的那一位一眼,又向章仇兼琼投去歉意的目光。
    萧睿心里虽然有些不忿,但他此次来赴宴拜寿,目的在于借机推销自己的五粮玉液,不愿意节外生枝,便压下火气,面不改色地与张旭对饮了一杯。
    张旭放下手中的酒盏,晃荡着身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那几个服色华美神态倨傲的公子哥儿,冷笑了一声,“好一群无知的黄口孺子!你们平日里自诩家世高贵,目空一切眼高于顶……子长老弟虽精通酿酒但却非酒工,酿酒乃是自娱而非牟利,你们可知,子长老弟酿制烈酒的法子已经在洛阳公之于众……此等视金钱如粪土的胸怀,岂是尔等所解?再者说了,就算是论起家世,子长老弟乃是一代名相萧至忠的嫡子,尔等有哪一个比子长老弟出身更高贵?”
    虽然有一句话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但还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虽然败落,但在大唐毕竟还是赫赫有名的名门,不是寻常门第可以相提并论的。
    呃——张旭打了一个饱嗝,伸手指了指一直面色冷漠地站在厅中一侧的冷酷卫校,哈哈大笑道,“尔等可知子长老弟这从者是何许人也?”
    “此乃盛王李琦殿下贴身侍卫卫校。”张旭缓缓坐了回去,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回头见萧睿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不由嘿嘿又笑了起来,“子长老弟,怕什么来着?”
    第一卷洛阳游 第080章贺寿扬名(五)
     更新时间:2009…7…24 18:15:22 本章字数:2633
    可谓是张旭一言既出,满堂皆惊。在座宾客投向萧睿的眼神中,都变得复杂起来。萧至忠之死是怎么回事,大伙儿心知肚明,无非是当今皇上巩固统治权力的牺牲品,就因为跟太平公主走得太近,导致了萧家不被当时刚登基的皇上所待见,是故才有了萧家的败落。
    但萧家始终是萧家,萧至忠毕竟是一代名相。人虽化为烟尘,淡出大唐朝野多年,但起码的影响力还是在的。知道萧睿是萧至忠的儿子,众人在震惊之余也难免生出淡淡的唏嘘。而对于章仇兼琼而言,心里却是如释重负。难怪,这样一个少年会引起当朝两位贵人的青睐,原来竟是名门之后。
    鲜于仲通的神色越加的复杂,当他看见从楼上下来一个手持画卷的章仇家侍女,眉梢更是轻轻地一跳。
    侍女伏在章仇兼琼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章仇兼琼眉头一挺,沉吟一会才向萧睿笑道,“萧公子,家妹自幼读书习画,甚是仰慕有才学的文士。久仰萧公子大名,知萧公子诗才绝世,特――家妹有画一幅,请萧公子不吝题诗一首。”
    萧睿一怔。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章仇兼琼这心高气傲的妹子,益州城里的冷傲才女,其知名度一点都不亚于章仇兼琼。据说,前几年,益州城里乃至蜀中各地的官宦子弟跑去向章仇家提亲的不知凡几,但所有人都败兴而走。
    见章仇兼琼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萧睿也笑了笑,接过画幅仔细看去。只见那画幅上笔墨浓淡相宜,笔法很是细腻灵动,一望可知便是女子所画。漫天的春色中,一座阁楼掩映在绿树红花之中,有一个女子的背影隐现而出,侧身投向窗外的目光中饱含着深深的落寞与幽怨。
    萧睿心里一动,心道这莫不是章仇兼琼妹子的自画像?美人当风而立,侧首回望,这一抹眼神画得极其传神,用笔用功甚多,显见这女子心里怀着极重的心事。
    越看越是被被这画中女子眼神中蕴藏的复杂心绪多感染,萧睿忍不住轻叹一声,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琼瑶大婶言情小说里的一句“打油诗”:
    匆匆太匆匆
    几度夕阳红
    心有千千结
    窗外翦翦风
    接过侍女手中的笔,萧睿在画幅右下角题下这四句,重头至尾默念了一遍,感觉又有些意犹未尽,兴之所至,便又移笔左上角,写道:
    云淡柳青水盈盈
    浅草绿堤笑春风
    莫忆往事无限恨
    道是无情最有情
    如果说前一首描述了章仇怜儿如今的千头万绪幽怨满怀,而后一首则纯属萧睿一时兴起自作主张的宽慰之词了。写完后萧睿又有些后悔,自己何必多此一举?但写也写了,也无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将画幅交还给章仇兼琼。
    ……
    ……
    二楼上。章仇怜儿从侍女手中接过自己的画作,见画幅上赫然题了两首诗,她眼中闪过一丝奇色,仔细看去。当读到“心有千千结,窗外翦翦风”时,章仇家才女淡定的身躯不经意地一颤,薄如淡霜的脸上如同春风抚过,慢慢地晴朗,又慢慢地冰雪融化。
    她久久地吟诵着这两句,原本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浓浓的红晕,忍不住抬起头又俯下去,向楼下正在与章仇兼琼等人寒暄的少年望去。少年脸上仍旧是那么地沉静从容,以致于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很难洞察他内心的情绪波动。袍袖轻挥,款款轻笑,举止间犹如飘然的浮云。
    “心有千千结,窗外翦翦风”,章仇怜儿突然眼中闪过一抹羞涩,她唤过侍女取过纸笔,柔柔美美地在纸上写上一首诗,然后又嘱咐侍女送将下去。
    采莲人在绿杨津
    在绿杨津一阕新
    一阕新歌声漱玉
    歌声漱玉采莲人
    ――这是一首叠字诗,在唐,这种叠字诗一般用于闺中密友唱和或者情人间的答言,章仇怜儿用一首叠字诗请萧睿斧正,且诗句中隐含爱慕试探之意,寓意不言自明,这让在场宾客大跌眼球,而章仇兼琼想起方才张旭的一句“暗示”,知道这萧睿不仅已经订婚,且还是长安贵人看中的人儿,看到自家妹子似是有动心的迹象,不由大是嗟叹。
    如果萧睿未曾有红颜知己,如果萧睿不是朝中贵人看中的人,让怜儿嫁给他倒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章仇兼琼正在哪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突见不远处的楼梯上有了动静。
    孙氏在章仇怜儿和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笑吟吟地走下楼梯来。章仇兼琼愕然,急急起身迎了上去,“娘亲,您老人家怎么下楼来了?”
    众宾客也不敢怠慢,也纷纷起身呼道,“老夫人,老寿星!”
    慈眉善目的孙氏并没有一般官宦家老夫人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言行举止很是和气,萧睿在一旁暗赞,好一个具有亲和力的老太太。他站在一旁,突见孙氏的目光转向了自己,而且还是长时间的“逗留”,这让他有些愕然。
    孙氏在章仇怜儿的搀扶下,轻轻走了过去,“这位便是萧公子吧?果然是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老身感谢萧公子远道而来,我儿,替为娘向萧公子敬一盏酒。”
    萧睿连道不敢,心中却着实郁闷。他正要趁机推出自己的五粮玉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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