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过?”田小牛问。
“没,电视上看见过。”董强说。
林锐拍拍手从前面走回来:
“看见了没,实弹就这样扔。我不要求你们远,不要求你们准,只要求你们扔到安全范围以外。第一次投实弹,大家都别紧张,扔出去就可以了。记住,67木柄手榴弹的杀伤半径是7米!”
新兵们蹲在战壕里面还是紧张。
乌云笑笑,在战壕上面蹲下看新兵们:“球!我第一次扔也紧张,现在习惯了,没事儿。就那么一下,然后卧倒。手榴弹从引子开始着到爆炸有三点五秒,我和林班长就在两边,一边一个。要是脱手,我们马上捡起来扔出去。一点事儿都没,我们扔了一百多颗了,这不还好好的吗?”
大家哄笑。
林锐点点头:“一班开始!田小牛!”
“到!”
田小牛起来,还是紧张。
林锐叫他跳出来,看他:“军姿怎么站的?”
“报告班长,腿……”田小牛不好意思地笑,“腿有点软。”
新兵们哄笑,董强笑得最厉害。
“谁也不是天生的特种兵,没事。”林锐说,“准备投弹吧,其余人低头。”
田小牛走到投掷区,接过林锐递来的手榴弹,沉甸甸的是实弹不是教练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班长,你们就在边上吧?”
“对,投吧。”林锐说。
田小牛又看看乌云,在自己另外一边,安心了。
“投吧,屁事儿都没有。”乌云笑着点着颗烟,“干部不在我抽颗,真没事。”
看见乌云班长还抽烟,田小牛跳得扑通扑通的心就放下了。他握紧手榴弹,拧开后面的盖子,把扣环套在小拇指上,一切都按照动作要领默默的来。
“你自己觉得什么时候可以了,就投。我们不催你。”林锐说。
田小牛左手摸摸心口,右手抓紧手榴弹,向前跑去。
嗖——手榴弹出手了。
田小牛卧倒,呆呆看着黑色的手榴弹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旋转着去亲吻地面。
轰!
一团黑色的硝烟起来,可以清楚看见弹片飞出来。
田小牛身下的地都一颤,飞尘满脸。他惊喜地笑:“没事!我没事!扔出去了!爆炸了!”
乌云拉他起来:“行了,你下去吧。”
田小牛幸福地站起来:“这下给我们村老民兵连长写信有的写了!我都扔真手榴弹了!”
田小牛回去还很幸福,董强不屑地看他:“好玩吗?”
“好玩!”田小牛说。
“赶紧玩,去了农场种地就玩不了了!”董强说。
田小牛不吭声了,这个时候他不想吵架。
“董强!”林锐喊。
董强站起来,敏捷地跳出战壕,立正。
“精神面貌不错!”林锐表扬他,“紧张吗?”
“报告!不紧张!”董强离索地说,“作为一个特战队员,投弹是基本科目!我会漂亮完成!”
林锐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去吧!”
“是!”
林锐和乌云还是一人站一边。
董强自信地拿着实弹,拧开盖子套上扣环。他起步开始助跑,林锐和乌云都没当回事情。都很相信他,觉得这么简单的科目他不会出事。
董强助跑到投掷线旁的时候,脚下突然被土坷垃一绊向前栽倒。
手榴弹一家伙就脱手了!
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就在他前面不到1米远的地方打转!
“我操!”
林锐高叫一声飞身上去,一个鱼跃去抓手榴弹。
没想到乌云比他更快,乌云一把抓起手榴弹大步向前跑去。
“乌云!扔!”林锐高喊。
乌云跑了几步甩手出去。
轰!
手榴弹在空中炸响。
林锐睁大眼睛张开嘴却无声。
乌云没来得及卧倒,站在硝烟不远的下面摇摇晃晃。
“乌云——”林锐撕心裂肺地高喊。
乌云回过头,满脸是血,好像还笑了一下。
林锐跳起来冲向乌云。
乌云歪歪扭扭倒下了。
林锐抱起乌云:“乌云——”
董强目瞪口呆地看着。
更多的脚步从他身边跑过去。
林锐背着乌云疯跑,一辆大屁股吉普车以最快速度冲过来。陈勇亲自开车,林锐抱着乌云上了后面,还有几个班长也上去了。
吉普车兔子一样冲出去了。
“乌云,你别睡着!”林锐高喊,“你不能睡着!你要醒着!”
乌云微微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满脸是血。
一个班长拿急救包,血太多了,不管用。
林锐用手给乌云捂着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大喊:
“乌云——是兄弟你就别睡着——啊——”
第94节 罕见的血型
军区总院的大门径直冲进一辆披着伪装网的大屁股吉普车,撞倒了一片停在楼前的自行车。陈勇跳下车根本不管这些,招呼奔出来的医生和护士把担架抬过来。后门被里面的战士一脚踹飞出去,林锐和五六个老兵抬着血肉模糊的乌云从里面下来。看自行车的老太太本来准备过来骂,一看这个架势赶紧回去了。
跟血人一样的林锐高声喊着:“乌云!你醒醒!你不能睡着!你必须醒着!我命令你!”
乌云始终半睁着眼睛。
“都让开!”“都让开!让开!”
凶神恶煞一样的几个老兵冲进大厅高喊,他们的迷彩服和身上的血让所有人都赶紧退到墙根去。接着抬着担架的护士冲进来,林锐俯身在担架边呼唤着乌云。陈勇在对医生大声说着:
“手榴弹!是手榴弹!凌空爆炸!”
林锐追着担架一直到手术室门口,护士拦住他:“你不能进去!”
“那是我的兄弟!”林锐红着眼喊,“他是我的下铺!”
看林锐就要打人了,几个老兵上来急忙抱住他。一个老兵对脸色煞白的护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护士赶紧进去了。
“手术中”三个字亮起来。
“都报一下自己的血型!”陈勇毕竟是老兵,经验丰富。
“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林锐喊,“抽我的!”
“你嚷什么?!”陈勇劈头喊,“给我安静,这是在医院!”
林锐喘着气安静下来。
其余的老兵也赶紧报血型,有A、B、AB,总之是齐全了。
陈勇点点头,松口气:“我也是O。”
方子君正好从电梯出来,看见这边乱成一团就走过来,看着这些身上沾着血的兵:“出什么事儿了?”
“哦,是方大夫。”陈勇看她,但是没笑容,“我的一个兵,受伤了。”
“严重吗?”方子君关切地问。
“还不知道,手榴弹凌空爆炸。”陈勇沉郁着脸。
方子君倒吸一口冷气。
“他是为了我啊——……”林锐泣不成声,“他是为了我啊!他是抢我的手榴弹啊!我们说好了,我管手榴弹,他管保护新兵啊!他为什么要和我抢啊!为什么啊——……”
方子君也流下眼泪。
陈勇痛苦地蹲下,重重砸自己的头。
“方大夫。”一个护士小心走过来,“主任让你马上过去,有个病人。”
方子君擦擦眼泪,也不好对痛苦当中的陈勇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走了。
门一下子开了,浑身血的大夫走出来。
战士们围上去七嘴八舌。
“大夫!怎么样?!”“大夫!”……
大夫说不出话来。
“都安静!安静!”林锐突然跳起来高喊。
大家都安静了。
林锐冲过人群,异常冷静地对大夫说:“大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伤员情况严重,失血过多,需要马上输血!”大夫说。
“输我的!”林锐一把挽起迷彩服的袖子,“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
“我也是!”陈勇说。
“伤员不是O型!”大夫着急地说。
“那是什么血型?”陈勇红着眼睛,“我们这几个兵O、A、B、AB都有!你到底要什么血型?!”
“伤员是罕见的AB-RH阴性血!”大夫着急地说。
第95节 1000毫升
“AB-RH阴性血?是什么血型?”林锐高喊,“哪里有?!”
“我已经要人马上打电话给省中心血库!”大夫说,“如果有的话,我让医院尽快去取!”
“我们有车!”陈勇喊,“我去取!”
“你们先别着急,中心血库未必有!”大夫说,“这个血型很罕见!”
“卫大夫!”一个医生跑过来,“省中心血库来电话,他们那里还有1000毫升AB-RH阴性型血液!让我们赶紧去取!”
“你跟我走!”陈勇一把拉住这个医生,“去中心血库!来三个兵跟我走,路上应付突发事件!”
三个兵就蹭蹭蹭跟着去了。
陈勇跳上吉普车,脸都被吓白的医生被拉上副驾驶的座位。陈勇高喊:“坐稳了!医生!”
吉普车野蛮倒车,咣就撞了花坛。接着直接掉头,冲向门口。
“给我站到车外边去!”陈勇狂按喇叭高喊,“让他们让路!”
两个兵就爬出车厢,站在车门边加固加宽的脚踏板上上挥手高喊:“让开!让路!”
行人纷纷侧目,穿着迷彩服浑身是血的士兵在这个城市并不多见。
路上的车赶紧闪到一边去,陈勇也不减速,直接就踩油门到底。车风驰电掣,一路上交警都傻了。但是没一个敢上来拦的,一个交警把情况报告上级。上级沉默了一会就下令:
“肯定是部队训练出事了,派人开路。”
陈勇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两辆闪着警灯没垃警报器的摩托车就直接迎面过来。
两个战士就高喊:“我们是救人!救人!”
摩托警挥挥手掉头,和吉普车并行。
“去哪儿?!”摩托警高喊。
“省中心血库!”一个兵喊。
“跟着我们!”
两个摩托警加大油门冲向前面,拉响了警报器。
陈勇流着眼泪,踩着油门跟着两个摩托警兄弟。
“前方车辆马上让开!马上让开!”
摩托警拿着麦克在喊。
摩托警开路,吉普车紧紧跟随,直接就杀向中心血库。
陈勇跳下车,拉着医生冲进大楼。工作人员都被吓了一跳,医生说明来意,他们马上让主任下来。主任跑下来,陈勇冲过去:“主任!救人啊!我要血!AB-RH阴性血!”
主任缓过神来,马上说:“同志!抱歉啊,一分钟前,全部的AB-RH阴性血被送到第三医院了。中华大街出了车祸,有一名伤员是AB-RH阴性血!”
陈勇的脸立即白了。
“把血追回来!”一个兵哭着喊,“乌云要不行了!”
陈勇压抑着心中的悲伤:“我要电话!电话!”
耿辉冷静听完陈勇的报告:“不行!坚决不行!”
“政委!乌云马上就不行了!”
“救人也有先来后到!地方同志先来的,血就是他们的!”
“政委!”
“陈勇!你给我听着,不许蛮干!不然,我扒了你这身军装!我说到做到!”耿辉高喊,“我马上就和大队长去医院,你立即给我回医院!”
“政委……”陈勇几乎窒息了:“政委,就让我救救乌云吧……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何志军劈手抢过话筒:“陈勇,你给我听清楚了!立即给我回医院,这是命令!”
“是……”陈勇哭着,无力地跪在地上。
电话盲音。
陈勇撒开电话,仰天长啸:“啊——”
三个兵都跪下了抱着陈勇哭得不能自己。
陈勇哭着高喊:
“我的兵,也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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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脑子晕乎乎地跟三个兵走在医院走廊,远远看见“手术中”三个字的灯正好灭了。他们四个一激灵就扑过去:“乌云!乌云啊——”
“喊什么喊,都给我站好了!”
何志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黑着脸喝道。
四个兵都在他的面前站好了。
“整理自己的军服,有个兵样子。”耿辉严肃地说。
四个兵就急忙整理自己的军服。
“何大队,政委!乌云呢?”陈勇着急地问。
门开了,大夫走出来,摘下口罩。兵们都围过去。
“手术很顺利。”大夫第一句话就让陈勇差点没栽地上,“伤员的命保住了,不过皮肤受伤很严重,烧伤厉害。右手小拇指需要再作接指手术,其余的还需要观察。”
何志军点点头:“谢谢你,大夫。”
陈勇惊讶地:“大夫,血找到了?”
大夫点头:“有献血者,1000毫升!1000毫升啊!”
陈勇还没来得及问,乌云已经被推出来了。兵们都围上去跟着走了,陈勇呆呆站在原地。
他的目光转向手术室的门。
一辆担架车缓缓推出来。
是献血者。
陈勇呆呆地看着。
白色的担架车,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
一张苍白美丽的脸。
苍白如同洁玉。
美丽如同百合。
“方大夫?”陈勇的嘴里喃喃说出这三个字。
方子君闭着眼睛,躺在担架车上被推着缓缓接近陈勇。
美丽的睫毛盖着她闭上的眼。
原本红润的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黑色的长发如同黑色的叶子一样散开,在她美丽如同百合的脸旁。
“1000毫升啊……”
陈勇跟傻子一样喃喃地说。
“你这么瘦弱,有多少个1000毫升……”
昏迷当中的方子君被护士推着,从陈勇身边无声滑过。
陈勇面对被推走的方子君,这个百战余生的勇士,双腿一屈,啪地一声跪下了。
脸上的眼泪无声地流。
真正的勇士,只对天使下跪。
第96节 十万就十万吧
“你们谁身上带钱了?”
陈勇径直走到自己的兵跟前问。
林锐在兜里掏掏,还有三十块钱,这本来是准备买烟的。其余的兵都摸摸口袋,翻来翻去总共只有二十多,还要不少是毛票。
“都算我借你们的!”陈勇都拿过来,仔细在兜里放好。
他走到政委跟前:“政委,我要借钱。”
耿辉看看他:“多少?”
“一千。”陈勇说。
“借那么多钱干什么?”耿辉问。
“我发工资还你。”陈勇说。
耿辉想想:“好吧,我正好带着钱准备应急的。你先拿去,不过陈勇你要注意别乱花。乌云和方大夫的营养品咱们部队都是报销的,用不着你自己花钱。”
陈勇点点头:“我保证不乱花一分钱!”
耿辉从公文包拿出钱点点给他。
“谢谢政委!”陈勇说,随即招呼,“来个兵跟我走!”
一个老兵就起身跟上了。
老兵跟着陈勇上了车,陈勇黑着脸发动吉普车。老兵坐在他身边问:“排长,干啥去?”
“买花!”
“买,买啥?!”
“买花!”
陈勇发动车子冲入车流。
披着伪装网的吉普车吱的一声急停在花店门口。女店员瞠目结舌地看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穿迷彩服蹬军靴的光头黑脸少尉和他的光头黑脸兵跳下车,大步走进自己的花店。
“同志,您,您有事儿吗?”
啪!陈勇把兜里带着体温的钱拍出来。
“百合,所有的百合!”
这辆野味十足的吉普车在市区转悠了十几个花店,陈勇直到花光身上所有的钱才开车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