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同在马车的车厢里,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他把一柄闪亮的匕首顶在哈同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敢叫一声。现在就捅死你!”
哈同吓的脸白如纸,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赛尚阿地府邸,四十年前薨了的老恭亲王奕奏请成立了总理事务衙门。本来大清是没有外交这么一说的。这些和番邦外国打交道的事情统统由理藩院或者干脆交给地方官处理。大清朝要什么外交?“理藩”而已,这九州万国还有能和咱大清平起平坐地国家?
道光年间,中央大国的面子被英国人给揭了个干净,几千英国兵远渡重洋把大清的百万大军打的找不到北,这下洋人的气也足了,再让理藩院和地方官来接待他们的公使处理外交事务,那可是不成了。恭亲王算是比较开通的就奏请朝廷弄出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东部院是同文馆,负责翻译洋人书籍和来往信函,西部院则负责和洋人接洽处理诸般外交事宜。
今天终于公使团通知李鸿章、庆王、庄虎臣这三位大清地议和全权大臣可以开始议和了。公使团争吵了多日,现在还没个准主意,本来是不打算和谈地,要等各国商量好了共同的分赃方案再交给李鸿章,到时候,要么签字,要么开战。让清朝政府自己选。洋人对朝廷也摸透了脾气,现在吓死慈禧也没再打一仗的胆量,到时候还不是乖乖的在和约上盖上玉玺。但是现在国内压力陡然加大,上海租界这些大班哪个是好惹的,他们在国会里都有代理人。现在国会天天逼着这些公使马上开始和谈。尽快把中国的问题解决。
总理衙门就成了谈判所在地。李鸿章、庆王、庄虎臣刚到没多一会儿,各国公使就火烧眉毛一般赶了过来。除了美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见面和李鸿章、庄虎臣打了个招呼以外。其他国家的公使都是板着脸,理都没理他们。
等到所有人全部落座,法国公使仰着脖子,傲慢的扔过来一份文件道:“李鸿章阁下,这个是我们各国商议以后的决定,你可以看一下,实际上看不看都没有关系,你就回答签字不签字就可以了!”
李鸿章强压着火气,接了过来,又递给庄虎臣道:“纷卿,你看吧,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庄虎臣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啪”地一下就把文件摔道桌子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议和,议和,连议的都没有,居然就要逼我们签字?”
法国公使冷笑道:“当然,你可以不签字,不过也不要紧,我国政府正准备增兵五万,如果你们不肯签字,那么你们就要接受更严重的惩罚!法兰西共和国的荣誉是不允许被侵犯的!”
庄虎臣看着他,眼神如刀片般锋利,冷冷道:“好啊,想打仗?我等着你!你条约里要求我们皇帝到北京才能签和约,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想伤害我们皇上吗?既然你们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外面几个亲随听见以后,急忙走了进来,负责警戒地俄军吓了一跳,急忙端起了步枪,见进来地几个人都没带武器,才又把枪放下。
庄虎臣咬着牙道:“马上给杞县发电报,把那些俘虏全部杀了祭旗!”然后对目瞪口呆的各国公使一抱拳道:“兄弟在娘子关等着你们,你们不是要七亿两银子吗?可以!你们有本事就来拿!你们不是要福建、云南吗?也可以!既然你们不愿意议和,那这个和就不议了,战场上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李鸿章冷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庆王见他们走了,叹了口气。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意大利和德国公使,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追了出去,李鸿章、庄虎臣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大门外人山人海,几百名中外记者架着照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意大利公使拉着庄虎臣道:“钦差大人,您不要生气。”
庄虎臣冷笑道:“我生气。我生什么气?你们既然想瓜分我中国,把我们中国逼到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要打仗吗?打啊!我们中国有四亿五千万人,真要打起来。我们一百个打一个,就是用牙咬,也把你们全部咬死!”
德国公使急忙道:“刚才那个议和大纲,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是英国、法国、俄国、日本四个国家搞出来的,公使团并没有商量过!”
几百名记者被把守门口的俄国军人给挡在大门外,但是他们地照相机可一直没有停过。耀眼的镁粉燃烧的光线一直闪烁。
奥匈帝国公使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份东西,对庄虎臣道:“大人,这个是我们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美国、比利时等七国共同商议的一份议和大纲,您先看看这个,不要急与下结论,战争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利的!”
意大利公使擦擦额头的冷汗道:“这个还可以再商量,我们七国已经接受了美国的建议,我们一致认为,这次地军事行动是应大清国朝廷的邀请。进行的一场平息暴乱的战斗。”
李鸿章拿过这份议和大纲,扫了几眼道:“这个东西还有得商量。”
意大利公使见庄虎臣地脸色稍微好了点,怯生生问道:“大人,您不会真的杀死所有的俘虏吧?您可是个保护过天主教会和教民的文明人啊!”
庄虎臣冷冷的道:“你们要杀我皇帝,瓜分我领土。对我中国敲骨吸髓。非要把我们中国逼入绝境,到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明?如果按照刚才那个议和条件,中国都要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文明、野蛮之说?如果我真的敢答应你们的条件,那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都会成为义和团,到时候人人都是义和团!”
李鸿章傲然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头一个就是义和团!”
这会,十一国公使都聚集到了门口,美国公使康格拿出了一份电报大声道:“我国总统和国会现在照会所有参加议和地国家,美利坚合众国政府要求,必须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主权独立,并保证门户开放政策,对于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无礼要求,美国将给予最严厉的还击!”
康格的话当时就在公使团激起了一阵喧哗,美国的态度如此强硬,出乎英、法、俄、日四国的意料之外。
英国公使一看形势不太妙,本来英国对这次议和的态度就摇摆不定,既想保住独霸长江沿线贸易权,又想弄一大笔赔款,可是如果中国赔款数额过大,又会让人民的购买力降低,又影响了贸易。现在一看,干脆也表态了:“我们大英帝国也愿意支持美国的要求,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责任。”
庄虎臣看着傻站着的法国公使道:“你不是想打仗吗?我现在就回娘子关等着你!娘子关五万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你不是想要七亿两的赔款吗?可以,我们中国很穷,如果给了赔款,可就没饭给那些俘虏吃了!”然后对随员道:“发电报,今天开始,断绝俘虏地粮食供应,告诉他们,是他们政府要我们中国赔款,弄地我没钱管饭了!”
法国公使都听傻了,苦着脸道:“钦差大人,您不是真的打算要把俘虏全都活活地饿死吧?那可是一千多人啊!”
庄虎臣面无表情道:“你们索取七亿两赔款,你们不是打算把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全部饿死吗?我才饿死你们千把人,比起你们这些公使,我是太过于仁慈了!”
德国公使开始打圆场:“好了,尊敬的先生们,议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过于激动,条件可以慢慢谈嘛!我建议,休会三天,三天后继续谈判!”
庄虎臣、李鸿章、庆王也不理会外面的记者,直接上了马车,赶往贤良寺,记者们抗着照相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天,同样的一份报道在上百家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公使团狮子大张口,谈判破裂,战争一触即发!
第二卷 三战娘子关 第一百六十一章 翁婿情深
更新时间:2009…1…21 10:31:17 本章字数:4703
谈判破裂的消息在几个小时以后就传到了上海,租界里洋人本来就崩着要断的神经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而更让洋人震惊的事情又发生了。网法租界公董局董事“哈同洋行”大班哈同居然被人绑架了,生死不知。现在连最乐观的人也觉得租界不能再呆下去了,生命毕竟比财产重要的多。租界里抛售房产的海报贴的到处都是,价钱几乎不是卖了,只要能换张船票就行,这些来远东淘金的冒险家,现在的打算是只要能全须全影的回国,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租界明打明的混乱,华界则是地下暗流涌动。街面的治安比平时好了不少,平时满世界乱晃悠的青帮、洪门弟子也都销声匿迹了,大部分被杨士琦下了大狱,运气好点的就躲到乡下,租界平日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不过现在这些青皮、混混宁可坐牢,也不想到租界,万一开战,租界里那肯定不分良莠,玉石俱焚,往租界跑,不是找死是什么?但是市面上的平静,不代表是真的平安,老百姓都是忧心忡忡,这看来是要打仗了,大搜捕带来的不仅仅是骚扰商号的流氓少了,更多的则是一种恐怖的气氛。
领事馆和公董局现在一片混乱,很多公董局的董事也干脆脚底抹油跑了,那些到公董局寻求帮助的洋人,根本就没人理。哈同太太罗迦陵到巡捕房和公董局报案,那些平日对她毕恭毕敬的安南和中国巡捕,现在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话语里已经有了要打秋风的意思。而公董局的董事把她晾了整整一天,他们现在个个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管个犹太人的死活?
就在罗迦陵忧心忡忡的到处寻找丈夫地时候,哈同却在太湖上的一个小岛吹冷风呢。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劫匪把他弄到这里来,而那些绑架他的人甚至都没让他给家里写一封索要赎金的信。
各国驻上海领事一边给公使团发电报汇报这里的情况,一边去上海道衙门,要求杨士琦再增加租界外围地警卫力量,而这个时候。居然见不到杨士琦了,据说,他病了,而且病的挺严重,不能来衙门办公了。
杨士琦确实不能去衙门办公,此刻他正在上次余联沅请客的那家书寓听小翠喜唱曲儿呢,他听的来了兴致,和小翠喜合作了一折《西厢记》。
小翠喜这几天和他也熟了。不像头一次那么拘束,亲手削了个鸭梨,送到他手上道:“大人对这西皮二黄精通的很啊,刚才那一折唱的字正腔圆,真是好听。”
杨士琦哈哈大笑:“我啊,在北京的时候就喜欢玩票,这京戏本来就是我们安徽传过去的。现在很多词发音还带着淮音,要是纯粹按照官话,那就不好听了。”
小翠喜甜甜一笑,又剥了个葡萄塞到他嘴里道:“大人学问真好。”
杨士琦摇头道:“上次给你写那个新词地人,那学问才是好,才华横溢啊!可惜杨某人福薄,无缘一见!遗憾啊,遗憾!”
小翠喜惊异道:“大人何等身份,给我写词的不过是一介寒儒,见不见的又如何?”
杨士琦眼睛一亮:“哦。写词的才子,你能给找来?”
小翠喜低头想了想道:“大人,他现在就在楼下。”
杨士琦何等聪明,马上哈哈大笑道:“莫非这个才子是你的相好?”
小翠喜脸上泛起红云,低声道:“大人莫取笑翠喜。”
杨士琦站起身道:“文章千古事,这样的才子怎可不见,翠喜姑娘是不是能把这位风流才子请上来,让我见一见?”
小翠喜为难道:“他是经常来找我的,可又没什么钱,嬷嬷就不想让我见他。怕他误了生意,我若把他招来,怕嬷嬷又要骂人了。”
杨士琦脸色一变,声音阴冷地怕人:“一个老鸨子算什么东西?总归是个逼良为娼的货色,惹恼了本大人。今天就封了她的王八窝。八十斤大枷让她这个龟婆尝尝味道!你去,就说本大人要见。看谁敢拦你?要是今后有人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号!这上海还是我姓杨的说了算!”
小翠喜半是惊惧,半是欢欣,急忙唤过小厮,让他去请。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很白净的面庞,眉如墨画,两只眼睛纯净的如同黑玛瑙,一身青布长衫,还真是个风流俊雅的年轻书生。年轻人见道杨士琦,打了个千道:“学生给大人见礼。”态度还算谦恭,但是神情里的傲气压抑不住。
杨士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个才子,先生台甫如何称呼?”
年轻人道:“学生李叔同,草字息霜。”
杨士琦笑道:“坐吧,坐吧,不要拘束,我今天冒昧把你请来,不要见怪啊!”
李叔同微笑道:“大人守牧一方,学生能有幸见到大人,那是修来地福气,冒昧二字,大人过于言重了,学生受不起。”
杨士琦对小翠喜笑道:“你是个有眼光的,果然不凡,才气纵横,却不骄矜,不错,不错。”
小翠喜只是窃笑不语。
杨士琦对李叔同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前程?”
李叔同苦笑道:“学生只是中过童子试,现在更是断了进学之路,能苟全残躯与乱世,就是不错的了,岂敢还想什么前程?杨士琦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如此年轻,又是个有才学的,为什么不给朝廷效力,却学什么魏晋名士隐居市曹,不是正途啊!”
李叔同轻叹一声道:“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这个道理。学生何尝不晓得,但是学生叹。
杨士琦笑道:“年纪轻轻,就唉声叹气,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明言。”
李叔同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道:“不敢欺瞒大人,学生实在是个党!”说罢,忐忑不安的看着杨士琦。虽然现在朝廷已经不再捉拿什么康党了,但是毕竟还没下明旨赦免。
杨士琦听他说完,朗声大笑道:“原来就是因为这啊?这算什么事情?你又不是梁启超,又不是康南海的亲传弟子,也没谋划叛逆,不怕跟你实说。我也是康党,家兄杨莲府也是康党,就连李中堂他老人家也是康党!他老人家对着太后就说自己是康党,连老佛爷都没说什么,还怕别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