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虎臣斩钉截铁道:“必然是这两、三年地事情,要出大事就肯定是出在东北!”
“东北?你是说咱们大清要和俄国有一战?”李鸿章惊讶道。
庄虎臣无奈地摇头道:“怕是和俄国有一战的不是咱们大清啊!”
李鸿章惊骇地眼睛都瞪大了:“不是我大清,难道是英国?不会是日本吧?”
庄虎臣点头道:“东北之战,必是俄国和日本!”
日俄战争一直是庄虎臣咽喉的一根刺,吞不下去,拔不出来,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仗,朝廷居然有脸说保持中立!战败的俄国竟然没有赔一个卢布,没有割一寸土地,倒霉的是中国的老百姓!
如果说庚子年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朝廷和义和团多少是做的过分了点,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那么日俄战争就是中国最屈辱的历史,简直是无妄之灾!两个强盗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赌输赢,反正输了也无所谓!
朝廷就更不要脸,东北是大清朝廷龙兴之地,竟然坐视日本和俄国打了个天翻地覆,选择性失明。当看不见!
李鸿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怕是要看错了吧?俄国之强,老夫是亲眼所见!小小日本怎么敢和俄国动手?日本?甲午年打我大清也不过是侥幸得胜,打俄国。怕它没这个胆量。”
庄虎臣冷笑道:“如果有英国人给日本撑腰呢?”
李鸿章嘴唇蠕动了几下,喃喃道:“真的会在东北打吗?”
庄虎臣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打就打!一根骨头让两条狗抢去!”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脸上狰狞地扭曲:“就让这两条疯狗去互相咬吧,都咬死才好呢!”
庄虎臣不敢相信这话是李鸿章说出来的:“中堂!那不是根骨头。那是东北万里河山,几千万的旗汉百姓啊!”
“让他们打去!纷卿啊,你不晓得,前天俄国公使说是来探望我地病,非逼老夫立刻签那份中俄密约,他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要逼死我啊!我怎么就瞎了眼睛,把俄国看成是好的!老来失计亲豺虎!我这些年还指望一条恶狼来保护大清,我糊涂啊!就让日本和俄国互相去咬吧。让他们都咬死吧!”李鸿章的声音都有些劈了,简直是从胸口发出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了。
庄虎臣看见李鸿章几近疯狂地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现在的李鸿章已经是被私怨烧红了眼睛。日本毁了他的北洋水师。俄国又在他病榻前威逼他,他现在对俄国、日本恨之入骨,他根本不会在乎东北几千万人的性命!
李鸿章吼了两嗓子,似乎耗尽了气力,沉重的喘息。
庄虎臣忍不住劝道:“中堂,这个密约万万签不得啊!”
李鸿章冷冷的道:“为什么不签?只要这个条约一签,俄国和日本就必然有一战了!这个关节我还没想清楚。倒是你提醒了我!不管日本、俄国谁被打趴下。我都开心!签!为什么不签?”
庄虎臣苦涩的道:“如果是那样,东北几千万百姓就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火一烧,百姓必然被荼毒啊!”
李鸿章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个破屋子我已经裱糊了几十年了,索性就打烂了最好,这个朝廷我看也到头了!”
庄虎臣惊讶道:“中堂,这话可不能说啊。”
李鸿章嘴角一挑,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李鸿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个,你拿着!你不是要当甘军地提督了吗?甘军虽然是左季高的底子,但是被我节制多年,这里都是我安排的人,都是咱们老淮军和北洋的人,他们还是会多少买我些面子,将来你做事情也方便些。”
庄虎臣感情复杂的接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鸿章浑浊地老眼闪出一丝光来:“孩子啊!你快点走吧,议和地事情到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离的远远的!不要让这个屎盆子误了你一生的前途啊!去甘肃吧,到了那里,你才能一飞冲天!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要让甘军和淮军一样烂了啊!另外,咱们老淮军的人,要是犯了错,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可是多少给他们留个出路,万万要保全他们啊!”
庄虎臣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李鸿章对自己要说是很照顾了,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是他最终地命运将不能改变!
李鸿章不是卖国,李鸿章在生命地最后时刻做出的举动是误国!
李鸿章一摆手道:“走吧,走吧,离北京越远越好!纷卿啊,我记得你一句话!将来有一天,你真地能带着咱两淮的子弟开着兵舰杀到马关,别忘记在我的坟前烧一封书简!你这句话,我到死都记得!”
庄虎臣咬这牙关,狠狠的点了点头:“中堂放心!会有这么一天!”
李鸿章声嘶力竭的吼道:“好,我记住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帮我把马关的春帆楼给我烧了!”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中堂放心,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带兵杀到马关,我就把春帆楼烧了!”
李鸿章眼睛里蒙上一层雾,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远了,马关春帆楼,这个地方是李鸿章最感耻辱的。
在马关,李鸿章曾经苦苦哀求伊藤博文,要求把赔款降低一点,最后连“哪怕减三、五百万也好,就当是给我老头子的旅费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那一刻,他的自尊已经被剥了干净,可即使是这样,伊藤博文还是冷淡的拒绝了!
鱼肉向刀俎哀求,绵羊向豺狼哀求会有用吗?
李鸿章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刚才的嘶叫似乎把他生命的烛火耗光了,眼下的李鸿章只是个烧光的蜡烛,只有烛心还有些微弱的红光。
李鸿章无力的摇摇手,示意庄虎臣出去。
庆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又换了身衣服,他看见庄虎臣笑道:“纷卿啊,你是个有品行的,让你娶个公主都不答应!”
庄虎臣楞了,庆王没来由的说这个做什么?
庆王见他发呆,哈哈一笑道:“你家中的娘子来了,就在前院,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看?”
楚颦儿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来北京了?
庄虎臣又楞了。
第二卷 三战娘子关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有酸妻
更新时间:2009…2…24 9:27:36 本章字数:5553
庄虎臣对楚颦儿这个老婆一直有种很复杂的感情,谈不上如何爱她,但是也不否认对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说和容龄在一起给庄虎臣的感觉是轻松里带着刺激,轻松是因为和容龄说什么,她都能明白,不存在太多沟通上的问题,刺激则是容龄的身份和她多年舞蹈训练所带来的那种摇曳的风情,几乎让庄虎臣有点泡明星的感觉,而且是个身份高贵的明星。
庄虎臣和容龄都明白,如果两个人换了一个环境认识,可能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深的依恋。大清国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太奇怪的环境,这里的人很难和他们平等的对话,更难以认同他们的生活和思想。大清国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几乎就是孤岛的感觉,他们俩就是这个人山人海的孤岛上的唯一的同类,彼此偎依,互相用体温取暖就是本能了。
楚颦儿则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女人,在街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颦儿受惊的小鹿般的神情。那一瞬间,庄虎臣有种惊艳的感觉,套用后人一句装逼的话就是“那一眼的风情”。然后就是在榆林堡结婚的当天,堂才拜了一半义和团攻打庄子,庄虎臣险些死在黄莲圣母的手里,结果意外的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楚颦儿救了命,对她又多了一份感激。再接着是第二次准备婚礼又因为洋兵偷袭娘子关,庄虎臣飞马回前线,还是没接成,再加了一份愧疚。
怜惜、感激、愧疚,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庄虎臣觉得心虚。似乎有种不想见她,刻意的想逃避她这个人,好像是欠了钱的人想躲避债主的感觉。
庄虎臣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楚颦儿坐着在喝茶,冰儿在一旁站立伺候,王天纵亲自给楚颦儿端来了一盘子水果。
楚颦儿见到庄虎臣进来,微笑着战起身福了一福道:“相公辛苦了。”
庄虎臣大出意外。本来以为要见到一个深闺怨妇那种哀伤地神情,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从容淡定,似乎是老夫老妻见面那种样子。
庄虎臣干咳了一下道:“你,你来了,怎么也不来个电报,我好去接你啊。”
楚颦儿盈盈一笑道:“相公坐啊,你站着,我怎么能坐呢?难不成我也陪着你站?我是坐了好多天的牛车。都累死了,实在没力气陪你罚站了。”
庄虎臣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王天纵朝几个亲兵和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庄虎臣、楚颦儿、冰儿三个人。
冰儿一见人都走了,立刻就兴奋起来。大眼睛里放着光道:“姑爷真了不起。老佛爷赐婚您都敢推了。”然后转过脸对楚颦儿笑道:“还是咱们老爷当年有眼光,给小姐挑了个好姑爷,早就看出姑爷是个有情有义地,比什么贾宝玉、张生这样的人强百倍。”
庄虎臣一楞,问道:“你们这是听谁说的?”庄虎臣拒婚这个事情几乎就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慈禧也只是让庆王问了问他,并没有明发懿旨。
冰儿笑道:“姑爷啊。您也真是的。这样地事情何必瞒着小姐呢?赵叔从上海专门发了电报给小姐。”
庄虎臣点了点头,原来是赵裕德说的。
赵裕德是最希望自己和楚颦儿尽早拜堂、圆房的。自己要是早点生个儿子,他就更开心了,算是对老爷、太太有个交代了。
楚颦儿眼睛里看庄虎臣的眼光里满是崇拜,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有个爱自己的男人吗?而且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居然敢抗旨!这是多大的胆量!这又是如何深重的一份情意啊!
庄虎臣也不是傻子,早就在她地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思。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庄虎臣拒婚的目的一是慈禧让自己娶地居然是德龄,她可是容龄地亲妹妹啊!
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容龄的亲妹妹,那么对容龄是怎样的一种打击啊!容龄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已经是种折磨了,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娶的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么容龄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容龄地性格庄虎臣是清楚地,她是外面刚强内心脆弱,庄虎臣宁可死也不愿意再伤害她!
另外一重的含义是,如果娶了德龄,那么今后想号召天下去反清,一个额驸去造丈母娘地反,老百姓会听你的吗?还不如冒险点干脆拒婚,及早撇清干系的好。这里的用心不算简单了,但是似乎丝毫没考虑到楚颦儿这个人吧?
打出父母之命不可违,糟糠之妻不下堂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让慈禧都不能公然驳斥的理由而已。说到底,又把楚颦儿利用了一回!
庄虎臣现在更是觉得心虚了。
楚颦儿这次来北京一多半是冰儿给鼓动的,说姑爷一个人在北京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其中私下里也希望两个人赶快把亲事办了,赵裕德的电报也流露了这样的意思。
楚颦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觉得庄虎臣对自己情深意重,他身边的都是亲兵,这些男人笨手笨脚的肯定伺候不好,就答应了,同时也觉得天天憋在祁县“点金钱庄”的后院太闷了,和坐牢差不多了,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也想出来见见世面,透透气。
楚颦儿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庄虎臣,弄的他更象是个遇见失主的小偷,坐卧不安了,
楚颦儿笑道:“相公稍坐,我给你泡壶茶去。”
庄虎臣连连点头。楚颦儿的茶道还是很不错的,她泡的茶庄虎臣至今还是念念不忘。
冰儿问道:“姑爷,您这里可有好的乌龙茶?”
庄虎臣点了点头。但是他哪里晓得茶叶放在什么地方?冲着外面叫道:“来人啊!把乌龙茶给我找出来。”
“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进来地居然是小青,这丫头见了楚颦儿先是道了个万福,笑着道:“奴婢小青给姐姐请安。”
这丫头自打被赛金花送给庄虎臣以后。就跟着住进了贤良寺了。平日里就伺候庄虎臣的起居,庄虎臣已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男人和女人有了那种事情,也就自然有了点感情,反正一次也是偷。一百次也是偷,何况主子和侍婢上床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丫头虽然是刚破瓜地,但是赛金花早就调教她多年,床底间服侍男人的本事学的熟练,庄虎臣也乐的在烦心地时候,拿她出火。
现在小青算是通房大丫头了,离收了给个侍妾的名分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小青从腰间解下铜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景泰蓝罐子,递给楚颦儿道:“姐姐,这个是真正的猴儿大红袍,这还是上次赛二爷赛老板送给大人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姐姐来了,早就听大人说过姐姐的茶道是一绝,妹妹真想和姐姐学两手呢。”
冰儿浓的如同漆描墨画的眉毛立了起来,大眼睛瞪的溜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姐姐也是你能叫地?这是咱们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们这些奴婢的主母!”
庄虎臣暗暗叫苦,冰儿在山西呆久了,满嘴的老陈醋味道。姐姐、妹妹是妻妾之间的称呼。现在小青摆明了是以妾地身份和楚颦儿说话!也难怪冰儿恼火!
小青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笑道:“奴婢是说走了嘴了。夫人自然是咱们这些奴婢地主母!”
冰儿嘴里说的是你们,小青话里是咱们,那意思多明白了,说的是你冰儿也不过是个奴婢,拿什么大?
冰儿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小青话里骨头,不屑道:“我是小姐陪嫁的丫头,小姐从来也没把我当做奴婢过!”
小青还是脸上挂着笑容,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自打我进了这个门,咱们大人也从来没把我当做奴婢过啊!”说完,朝庄虎臣抛了个媚眼。
庄虎臣暗暗叫苦,小青这个丫头是青楼里长大的,论起斗嘴的本事,冰儿哪里是对手,不过现在把自己也扯进来了,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