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了每个人心中的疑问,到底是该继续进攻,亦或是果断撤退。
进攻成本高昂,十天死了八千人,再来十天死的会更多,久攻不克士气下降,夜郎蛮兵会陷入疲劳,犍为城里的南军还不知道有几万人,瞅准军心疲惫的机会出城给夜郎蛮兵来下狠得,金竹就只有哭了。
左问右问就是找不到推卸责任的合适人选,夜郎王金竹急得心里冒火:“诶!本王也是昏头了,如果大家都没有办法……”
“报!”
帐外走来一名信使,手捧书信恭敬走来:“大王,汉车骑将军、平阳侯曹时送来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金竹疑惑道:“你不是王城的信使吗?怎么给我送来汉人将军的信?”
那个信使虚着眼含混过去,悄悄瞥向看信的夜郎王,从拆信到阅读也就一愣神的功夫,金竹的表情骤然大变:“王城被破,王后为虏,啊呀呀……”
“阿爸!”王太子小金竹“噌”的跳起来。
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昏倒的老父亲,抢过书信一瞧两眼直发黑,他的太子妃也被掳走做了阶下囚,刚结婚没两年的新人夫妇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突然老婆被抓走当俘虏,小金竹差点就要疯了。
信纸飘落,国中少数懂得汉字的贵族瞧见几行字:“汉车骑将军,平阳侯曹时问候夜郎王金竹,王后,王太子妃,大臣、国师、大匠的妻子儿女等家眷皆在我手中,请在接到信的时刻立即解除武装向蜀中的南军投降,把这封信交给南军都尉自会得到妥善处置,若不配合,城内中的家眷性命堪忧,请多加考虑。”
“啊!”
夜郎贵族呆住了。
自家辛苦出兵打蜀中,好处没捞到到损兵折将大败亏输,一口气还没缓过劲又接连遭受打击,自己老婆孩子全都在汉军手里,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好啦!汉军发动进攻了!”
夜郎贵族吓的不轻。连忙走出营帐发现大营里已是乱作一团,夜郎蛮兵对于汉军的进攻毫无准备。骤然听见汉军的战鼓声吓的六神无主。
两位经验丰富的国师站出来喝骂道:“都给我镇静!我们人多势众,汉军人少力薄。两军对垒尚有一战之力,现在慌了,大家都得死!”
八大臣及时醒悟,发号施令整军出战。
营帐之中,夜郎王金竹缓缓醒来。
“大王,汉军发起进攻了。”
金竹怒目圆睁:“不可能啊,汉军为什么会打过来?”
“阿爸,汉军的将军一定给蜀中太守通风报信了,我们怎么办?”小金竹急问。
国师宽慰道:“王太子休要慌张没。汉人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夜郎蛮兵骁勇彪悍,蜀中汉军不见得能战而胜之,请大王宽心。”
咚咚咚!
大营外鼓声阵阵,金竹在国师和王太子的搀扶下走出营帐,放眼望去营中四门大开,十余万夜郎蛮兵排着整齐的队形鱼贯而出。
四万汉军沿着平原铺展开,一万蜀中郡国兵作为两翼,三万南军为中军。车兵为前驱,步兵为后卫,骑兵部署在两翼,车兵上弓弩手整装待发。这是典型的汉军阵势。
眼见汉军大阵严整,金竹的心里咯噔一声,心凉了一截。
金竹称王三十年。虽然未曾领略过汉军的威风,但他的祖父老金竹可没少对他说起秦军的凶狠。秦人作战的方式大略就是眼前这样,只不过秦人是黑甲黑袍。汉人是赤甲赤袍,很容易联想到灭且兰,迫夜郎降服的赤甲楚军。
鼓声突然停滞,金竹心中一惊:“糟糕,有危险!”
只见汉军里法螺吹响,登时车阵里万弩齐发弓矢如雨,相隔近两百米的超远距离攻击狠狠打击了蛮兵士气,蛮兵们生平以来没见过两百米射程的武器,久疏战阵的夜郎人忙着低头躲箭。
“挺胸抬头,不要弓腰塌背,汉人的箭雨尚不到人,你们害怕什么?”
夜郎大匠转过头嘲笑道:“我站在阵前不动,不信汉军能射死我。”
夜郎蛮兵远眺过去,远远的一个黑点极速靠近,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贯穿大匠的身体,巨大的力道穿身而过扎入蛮兵阵中,顿时死了五个人。
蛮兵十分惊恐,因为贯穿六人身体的,赫然是根长杆铸铁弩枪。
车兵大阵顿时分散开,车阵中央的大型战车挂着大黄弩,此弩以弩枪为矢,一枪可穿六七人,为野战对敌的利器。
“冲啊!”
“快撤!”
“稳住阵势!”
守在阵中夜郎大臣同时发出相反号令,左翼蛮兵突前,右翼蛮兵后撤,中军保持不动。
像条长蛇波浪似的摇摆身躯,平原是骑兵纵横驰骋的绝佳之地,两翼骑兵接战最早,汉军的持戟骑兵像割草似的放倒一茬茬蛮兵,勇敢的夜郎蛮兵举起青铜短剑迎着汉军发起冲锋,一瞬间青铜剑断成两截,铁戟切断青铜器毫无阻滞的切开他的脑袋,顿时间血洒长江畔。
“风!大风!”
持戟骑兵骤然星散,夜郎蛮兵惊恐的发现,车阵在短暂的时间里推进一百步,弩枪咆哮着扎入蛮兵大阵,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军心趋于崩溃。
崩溃的速度超乎想像,连锁反应瞬间从两翼推向中军,起伏的长蛇阵抖散成一盘毫无组织的沙砾,夜郎蛮兵正在溃退。
“糟了,要崩溃了,撤退!”
国师惊恐地说道:“不能再战了,全军撤退!”
“来不及了。”金竹脸色灰败的颓然萎顿余地,用最后一丝力气道:“所有人听令,立即放下武器,向汉军投降!”
当夜郎蛮兵遭遇惨败传入黔中之地,夜郎人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躲在深山老林中的夜郎人纷纷走出来,他们的大王沦为汉军的阶下之囚,他们失去了继续顽抗的理由。
夜郎王都,一万五千汉蛮联军守住大营,连续抵挡了十几波绝望反扑,夜郎人的坚韧超乎想像,即使在装备,素质,士气全面劣势的局面下,依然组织起十几次进攻,有几次仗着熟悉环境险些偷入城中执行刺杀计划,幸好所有图谋都被彻底粉碎,城外吊死的夜郎死士狠狠的震慑了人心。
“恭喜车骑将军!”
“同喜同喜!”
曹时与红藤酋长相互行礼,句町九大蛮部的首领来了五个,他们带来五千蛮兵前来助阵,这趟派来的就不在是老弱残兵,而是一水的骁勇彪悍的青壮勇士。
老婆婆也来了,她没想到这个高大健朗的小年轻竟是汉地的车骑将军,五千汉军夜袭夺取五万人的夜郎王城,摆在汉人眼里或许不值一提,可若放在西南夷的眼里简直堪称恐怖。
夜郎王城在方圆千里内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虽然比不上蜀中盆地的成都雄浑壮阔,至少可以完爆一堆土楼山寨的蛮王,被汉军一夜而下,只能说明汉人的战斗力超乎想像的强。
红藤酋长收了轻视之心,素来以人少善战而著称的句町九蛮部,最敬佩的是能征善战的勇士,句町九蛮部人口只及夜郎人的五分之一,却可以死死挡住夜郎人的入侵,战斗力之强可以排在西南夷的前列。
句町蛮部五酋长出现,尤其是红藤酋长的到来,代表句町蛮部接受汉军的指挥,强者拥有支配弱者的权力,匈奴人强大时,草原上的蛮族皆以匈奴为号,句町蛮部不认为归属于汉军是个耻辱,反而引以为荣。
十天之后,蜀中的南军主力进驻夜郎王都,驻扎在长沙国边境的南军紧随其后而来。
“哎呀!车骑将军可让陛下一顿好急啊!看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请您跟随下官尽快返回长安城。”中大夫庄助手持天子节杖而来,八百里加急把曹时安然无恙的消息送到长安,他奉天子之令前往蜀中迎回曹时。
“暂时不急着回去,先把夜郎国给理清楚再说吧!金竹何在?蛮兵俘虏何在?”
“蛮兵俘虏被押往蜀中,金竹与王太子小金竹,还有一干贵族被送往京师长安献俘于天子,此乃天子继位以来第一场大胜仗,车骑将军若不回去也不合适,再说……”
曹时好奇道:“再说什么?”
“车骑将军喜得麟儿,阳信公主加长公主号,难道您不回去看看孩子吗?”庄助笑眯眯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210章 双喜临门
南山悬崖峭壁间的无名山谷,冯家父子手拿药锄背着竹篓走下山。
一口气走几十里山路,眼瞧着最危险的路过去,才放慢脚步擦掉头上的汗水放松下来,背后的竹篓里满满的药材,今天采到的珍贵药材够用半年的。
冯家大郎名叫冯单,背着猎弓警惕的跟在父亲身后保护背后。
南山常有老虎毒蛇出没,带着猎弓不仅防身,还能打点猎物回家打打牙祭。
别看他开年十七,他的童年可并非在村庄中玩泥巴长大的傻小子,除了胸无大志的父母,每个家庭都会对子女的教育训练提上日程。
从五岁起读书识字,八岁跟着母亲学习药理知识,十三岁跟着父亲上山采药辨识药物,十五岁独自完成上山采药的任务。
这几年翻山越岭,就靠一把弓一把刀走遍河东与关中的崇山峻岭,走过的密林不会比山里的老猎人差多少。
除了采药,每天早晨天刚亮起床锻炼身体,舒展筋骨。
常年上山采药的人必须精通防身术,冯单的射术枪棒经过侯府护卫精心教导,对付三五个持刀壮汉不成问题。
父子俩常年在山里走,半个时辰十里山路的脚程很轻松,出了南山就进入关中平原,自家的马车拴在僻静的角落,马儿在树林里悠闲的吃草,这附近的猛兽早已被清理干净,捕兽夹铺设在猛兽们常出没的隐蔽角落,不虞豺狼虎豹伤到马儿。
拴好马驾着车,沿着平原往北走。行不过几里上了官道。
“爹,您说君侯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你这臭小子还不放下心思?”
冯单摸摸头傻笑:“我听说太学八月开学。眼瞅着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想报个名进医学院进修。爹您不是也到太学任职了嘛?”
“你小子,我不让你去是为你好,我听副祭酒大人说,太学的毕业生将来要去外边打仗,你这么年轻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冯信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他的话又怎么能说服年轻气盛的儿子。
冯单撇撇嘴很是不以为然,太学修筑了一年半,长安市民是眼睁睁看着它从大土坑,变成平地而起的超大型学院建筑群。眼看太学工程扫尾工程两个月内完成,代表着一座容纳5万学子和8000名教职员工的大型建筑即将竣工,可想而知有多少长安市民翘首以盼新太学的模样。
三个月前从他父亲那儿得知,太学有数个大型院系,遍请天下名士入太学教课,一夜之间长安城都沸腾了,冯单发誓自己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错过去一辈子都要后悔。
马车向东走,快到平阳侯府时。前边的路堵住了。
冯单瞅着半天不动弹,跳下马车招呼道:“我说沈三哥,前面到底咋回事?”
“哟,这不是冯医工和冯家兄弟嘛!看你们一定是刚采药回来。那可感情好,君侯刚回来。”
冯单瞪大眼睛:“你说啥?君侯回来了?”
“可不是,君侯从南边回来。听说灭了一个蛮族王国,功劳可大着呢!”
冯单顿时坐不住了:“爹先坐着。孩儿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堵住路的长长的车队来自长安城的勋贵家族,几千辆车把通往平阳侯府的大路塞个满满当当。他们过来只有一个目的。
曹时回长安了。
被劫掠失踪半年,天子每天忧心忡忡的再三垂询,百官公卿每每记挂于心,多少人为之牵肠挂肚的人回来了。
随同他一道回来的还有夜郎国的俘虏,十万名夜郎俘虏,夜郎国大小贵族数千人,还抓住夜郎王,王太子,把夜郎国一网打尽。
“曹公!恭喜你平安归来!”
“平阳侯,半年不见更加健硕,载誉而归可惜可贺啊!”
“车骑将军安然返回,想必天子是很高兴的。”
几千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面带笑容口中恭维着,曹时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在南越国边境忍着烈日捕鱼捉虾,一晃神就坐在长安城的豪宅府第大宴宾客,人生的戏剧性莫过于此。
曹时回来的晚了些,他的宝贝儿子是建元二年四月初八寅时生,到仅是纪念日恰好满两个月,刘婠坐完月子了。
见到夫婿那一刻,刘婠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理智,搂住夫婿的肩膀哭个不停:“君子,妾好担心你,怕君子吃的不好住的不好,生了病受了伤,万一您出个三长两短,妾和我们的孩子可怎么活下去,有时候妾真想一死了之,去地下追随郎君,可为了我们的孩子,妾咬牙也要挺下来。”
婢女们自觉的退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久别重逢的夫妻互诉衷肠。
轻轻挽住妻子轻柔的腰肢,刘婠更显得清减了三分,曹时心痛极了:“婠儿吾妻,为了我们的家,你承受了太多苦太多罪,都是为夫太大意放松了警惕,害的婠儿为我担惊受怕,为夫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这时候儿子突然醒来,睁开双眼哇哇大哭。
刘婠抱起儿子解开衣襟,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喂奶,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曹时睁大眼睛傻傻的看着,夫婿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盯着,刘婠不好意思转过身道:“郎君看什么呢?”
他尴尬的摸摸头:“我想问你怎么不让乳娘来喂孩子,我记得贵族女子是不喂孩子的。”
刘婠长出口气,抱着正在吃奶的儿子,轻柔的说道:“君子失踪的每个夜晚,妾就对着肚子里的孩儿说着心里话,妾不知道君子什么时候回来,只希望我们的宝贝快点长大。他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们是多么爱着宝贝。为宝贝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曹襄。”
曹时心脏猛地一颤。像种子在心间生根发芽。
他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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