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文师与门大夫也是目瞪口呆,心里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她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村姑。
“这就是君侯送与我的马车吗?真的好美。”阳信公主提起罗裙走到高大的马车前仰望,四尺余高(约合一米)的巨大车轮被涂抹上朱漆,车厢主体是大汉帝国最流行的黑红相间,白晃晃的白钢也被涂上厚厚的朱漆,即便如此金属的反光仍可以看到人影。
阳信公主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兴奋的合不拢嘴:“君侯所制之物甚美,吾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马车,只有传说中圣君升天时才有这样好看的车架吧?如果天子乘着如此美丽的马车祭祀,一定会无比的荣耀。”
“没问题,公主的想法吾很赞同。”曹时眼都不眨就答应下来,妻子暗示的这么明显,再不上道就很的无可救药了。
正当侯府里小夫妻围着马车转悠的时候,京师的廷尉府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周亚夫死了。
赵瑕枯坐在大堂之中摇头苦笑:“悔不该急功近利冲昏头脑,周亚夫终于死了,绝食五天吐血而亡,你说我怎么如此倒霉?”
廷尉府属官一个个面面相觑,周亚夫临死前他们都在场,廷尉赵瑕只是例行的侮辱几句,没想到这位老爷子突然脸色一红鲜血直喷,吓的几个属官差点昏过去,周亚夫伸手要来竹简做遗言,以血为墨写下遗书遂气绝人亡。
“条侯的遗言怎么办?”
“怎么办?列侯们巧不巧的正好来廷尉府求见条侯,这遗言早就被列侯们传出去了,”
赵瑕瞥见廷尉府的属官们开始动摇,唉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此时再毁掉遗书只会把脏水泼到自己头上,不用想也知道朝中多少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天子一定会顺势抛弃自己换取列侯们的妥协,他不能不敢更不应该毁掉遗书。
“这遗书骂的又不是我,何必为此把自己搭进去。”赵瑕拿定主意带着廷尉府的属官进宫奏报天子。
刚走出大门碰到从弟赵禹,廷尉赵瑕微微一愕:“你来廷尉府做什么?现在满城风雨,你不应该来趟浑水,速速回到宫中职守,莫要把自己陷进去毁掉大好前程。”
赵禹深揖行礼,一本正经地说道:“廷尉错也!在下此来为平阳侯被陷疑案寻求帮助,堂邑侯府指证平阳侯指使家吏与东市之中殴死堂邑侯府家丞,经过我多方调查此事系为栽赃陷害,所以我想请廷尉派出干吏十人协助我稽查此案。”
廷尉赵瑕气的捶胸顿足:“堂邑侯!你疯了还是傻了?难道不知晓堂邑侯府是什么人?速速回去不要在这里逞口舌,此事先押后再说罢了,我有要事要进宫奏报天子。”
“为御史者,当为天子直言痛陈,如果我今天选择退缩,那么我这个御史又与幸佞的阉人宦官有什么区别呢?廷尉大人只管派人给我就好,其他事情与廷尉府一概无关。”赵禹板着脸撂下狠话,在场的积年干吏竟无一人敢与之争锋。
ps:书友们说的很对,天子要刑杀列侯是人所共知的秘密,所以曹时才不能坐以待毙,怎么动手就看下面曹时怎么埋坑啦!看书的朋友记得点一下收藏,谢谢!
第30章 名声鹊起
赵禹赢了,他用自己的气势和勇敢战胜了位列九卿的廷尉,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赵瑕匆匆交给他十名属吏便拂袖而去,但是他的破案之旅并不那么顺利,来到堂邑侯府正巧碰到馆陶公主回府,勇敢的赵禹拿住做假证的堂邑侯府家吏,当场就把馆陶公主给激怒了。
与愤怒的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遇到小肚鸡肠的女人愤怒起来更加不讲道理,骄横无礼的馆陶公主遇到冷面侍御史赵禹,双方在堂邑侯府发生激烈交锋。
馆陶公主使出毕生绝技,威逼恐吓脏话咒骂,一哭二闹三撒泼,哭天抢地的说赵禹诬陷好人,双方堵在北阙甲第的主干道上吵闹不休,动静闹的几条街外的路人都围观过来。
北阙甲第毗邻北宫,距离南边的未央宫只有一条大道相隔,再向北是东西两市商贾的聚集所在,附近是朝廷百官的办公府邸,北阙甲第内是当朝大臣们的大宅院,几条主干道从未央宫通过北阙甲第直达东西两市,可想而知那里聚集了多少看热闹的行人。
当馆陶公主发现所有绝招使出来也不行,干脆就甩下脸子让家吏把赵禹以及廷尉府人给强行撵出去,双方大闹长安的消息不出半日就传遍整个长安,有心人编纂整理出一段有意思的故事。
冷面侍御史缉凶索贼强闯堂邑侯家,馆陶长公主大闹北阙甲第驱赶赵禹。
不得不说有心人确实不少,赵禹当场揭穿堂邑侯府构陷平阳侯,却被平阳侯三言两语化解开来的故事整理出来,另外编纂出一篇“慧眼破栽赃,一言退御史”的故事,坊间流传的各种段子编纂起来被称作《汉家故事》悄然流传开来。
曹时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京师坊间小巷之间,被世人称赞为有勇有谋不愧为平阳侯之裔。
京师的热闹影响不到城外的平阳侯府,这一天曹时骑着马带领十几个护卫巡视侯府庄园。
平阳侯府占田八百顷,关中施行的大亩制一亩约合0。6915市亩,800顷地相当于553。2市顷,这么大一块地挂名的田地主人是平阳侯曹时,作为土地的主人必须时常去庄子里看看。
曹时轻车简从去了南里,路上乡民们见到佩玉挂剑的少年君侯纷纷行礼,人群里闪开走出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操着一口楚地腔道:“少君侯家是我们楚人的骄傲,长的俊俏挺拔定要惹的京师的女子们痴了。”
“老人家高寿啊?以前是楚地哪里人?”曹时操着半生不熟的楚语和老人攀谈起来,这老人是楚地沛郡人,楚人生性浪漫说话也经常不着边际,当年高皇帝平天下,功臣们争功于宫中饮宴喧哗喝骂,以剑击柱放声高唱楚歌,连高皇帝也无可奈何。
这老头叫共喜,典型的楚人姓氏,当年高皇帝平天下后留下的汉军种子,当初年纪小家里人死光了,就干脆接受天子授予的上田二百余亩在关中扎根住下,汉惠帝年间被少府征辟为管理皇庄的二百石小吏,老人家在关中干了四十多年直到这皇庄被赐予阳信公主就随着转过来,他年纪大了也就卸任住在公主府的庄子里颐养天年。
共喜咧着嘴露出几个豁牙:“家里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天子授予的田地被老朽分给三个儿子,女儿也嫁了好人家,长孙在云中担任军职,次孙是北军的车兵射吏,家里其他人都在务农,最小孙子今年还不满十四,老朽想着能给小孙子在侯府里谋个骑士也是好的。”
“楚人就应该帮楚人,这事交给文师去办好了。”曹时高兴地说道。
曹时策马在阡陌里行走,田地里种着成排的粟米,果实颗粒饱满沉甸甸挂满穗子长势喜人:“这一亩大田能产多少粮食?”
共喜卷起长袖,抚着稀疏的发髻说道:“一亩总也得有个三、四石,这得看做活的农人手脚勤快不,让老朽我来干这一亩少说有五石收成,咱们关中地力好,侯府家的上田不缺水,四十多年里除了灾年寻常收成大致是这个数。”
“收成到也不错,租子是多少?”
“依照汉制,见税什五,不曾多占一厘,灾年时依例免租三成,五成,八成,全免。”
曹时点点头没有再问,地租五五开是行古例,《论贵粟疏》里提到的百亩百石是关中以外的下田,豪民是拥有土地的地主,贫者是各种原因失去土地的农民,没有地的农民“无立锥之地”,只好“假”豪民之田耕作而生。
对于平民的保护汉家自有制度,每当灾年来临天子首先下诏免税,豪民也必须顺着天子诏命免除租钱,如果不免少说要被穑夫斥责,如果以前有为恶记录却没有被及时发现,就可以趁机数罪并罚除以重刑,但是这遏制不了贫富差距的拉开。
贫富差距是属于自然规律优胜劣汰中的一环,上古时梦寐未开强者为部族勇士首领,弱者为附庸战败则为奴隶,自然支配体系运用到更加精密文明的帝国时代,就是贫富差距上的悬殊,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穷的人越来越穷,即使来了大灾有钱人也可以断尾求生,穷人就只有饿毙。
“很残忍也很野蛮的逻辑。”曹时想到农耕社会一切社会制度以土地为基础,汉家天子每隔几年就发出劝农桑诏,内郡太守劝农桑不利轻则申斥、重者免官,在农为本的时代完全没有情面可讲,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过了阡陌是南庄,这是侯府下的一个庄子,像这样的庄子还有两个,南庄里住着一百多户佃农,前些日子五十多个匈奴人根据意愿分为十几个家庭住进庄子结为一里,里的形制是一座长方形的封闭区域,四周筑有墙垣在其两面墙垣上开门以供出入,这就是最早具有军事防御性质的村庄也是汉代的基层行政单位。
甘父带着十几个壮丁来到庄子外,慌忙见礼道:“甘父拜见君侯,不知君侯前来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我觉得你身后人里好像有汉民,说说是怎么回事。”曹时驻马问道。
那十几个壮丁抬起头,果然有七八个少年人不似胡人的相貌,见到君侯看过来冲他咧开嘴傻笑:“君侯好生厉害,俺们躲在队尾也被瞧见了。”
“你这蠢材住口,君侯面前不可失礼。”
那傻乎乎的年轻人被队友骂了一通,摸摸脑袋垂下脑袋悻悻然的样子,两人全程用秦腔方言交流到非常容易懂,一队骑士十六人半数匈奴人半数汉民,每个人都骑着只有马嚼子的战马屁股下垫上一块布当马鞍,显然骑术是相当可观的。
“君侯,我阿爹是里长……”匈奴少年抬起头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一双灵动的大眼兴奋不已。
身旁的汉家少年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甘里长射术神准,连发百矢射毙几只雁群,我们都曾亲眼所见,庄子里没有人不服,昨天甘里长带着我们在南山下猎来十几只野鸡,几只羊,还有一头野猪。”
连射百箭灭掉几只雁群之类的有点怂人听闻,说实话曹时并不太相信他的箭术,南山是秦岭北麓的终南山,距离侯府所在的地方有几十里远,匈奴人才到庄子里没多少日子竟能与汉民混成一团,这份本事大大出乎每个人的预料。
孙起瞄着甘父忽然大喝一声:“北方有大雁三十只,你就射几只大雁看看。”
人们抬起头看向北方天际,只见天边一支大雁缓缓飞过来,浑然不知远处的人类悄悄锁定他们。
甘父抬起头看向曹时,确认君侯点头默许立刻翻身上马,夺走身后骑士的箭壶矢策马疾行,迎着大雁群奔行百十步远突然弯弓发矢,几个呼吸间一箭又一箭射出,天上的雁群一只只从空中载下来。
失去首领的大雁惊慌的尖叫着四处乱飞,地面上那爽冰冷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雁群行动轨迹,没过多久所有大雁就被射杀一空,竟没有一只大雁能逃脱被射杀的命运。
侯府的护卫悄悄吞咽口水,指哪打哪的神箭术在汉地也是很少见的,上古时代有羿射九日的传说,春秋有养由基百步穿杨,今天见到片刻灭雁群也是大开眼界了。
共喜拱拱手咧开嘴笑道:“恭喜君侯获得一员精擅骑射的骁将。”
曹时盯着甘父好半天仍不敢置信,瞎蒙撞上个哲别水平的神射手,大概比中大奖的几率还要低,兴奋地他搓搓手指:“甘父骑**湛就入侯府为门大夫,你就是侯府第四个门大夫了。”
甘父欢喜地做了记稽首汉礼:“多谢君侯恩典,在下愿为侯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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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飞鸟尽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京师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周亚夫绝食五天吐血而亡,留下遗书一封以血写就其内容字字惊人令人错愕。
满朝文武滚滚诸卿低眉垂目不敢发一言一语,那遗书的逐渐被盛怒的天子丢入廷中,上面依稀可见“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吴国伍子胥,越国文子禽,忠谨为王谋,死于王猜忌,狱吏侮吾父,廷尉辱亚夫,至此盟誓废,功狗独难活,汉家兴,诸侯灭,天子忘危难,功臣当为烹!”
天子愤怒极了,他才不相信那个榆木脑袋会开窍会写出如此危言耸听的遗书,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捣鬼作乱。
在朝为官的列侯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看到那封遗书,他们自然也不会相信周亚夫写的出遗书,以条侯的为人最多写几句冤死无辜之类的抱怨话,这封遗书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就成为新的疑惑。
天子要穷究下去,可是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让穷究变成空文,周亚夫的发妻饿死于家中,留下遗书自称了无遗憾的随夫婿到地下,周亚夫嫡子周阳也饿死在廷尉府大狱内,他没有那么好运气得到写遗书的机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周亚夫一家三口全部饿死,而且死亡时间相差不过半日,傻瓜也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可理由说不出口更不适合穷究,周家的人披麻戴孝为条侯一家三口收殓,京师里去送葬的人不绝于路,百姓们怀念忠诚耿直的条侯,自发的组织起来为周亚夫举哀。
朝廷上下灰头土脸,走到大街上都会被百姓唾骂,好似他们是图谋害死周亚夫的帮凶,一个个达官显贵弄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心里对天子也是有很多不满的,可是杀周亚夫当初满朝公卿也是默许了的,又怎好当面指摘天子的过错。
廷尉赵瑕果真成为替罪羊,被天子免掉九卿之位驱赶到会稽郡做太守,作为十分靠近东瓯、闽越的边郡,既要整军备武提防越人作乱,又要忍受闷热潮湿堪比热带雨林的可怕气候,事实上等同于流放到那里自生自灭,也预示着赵瑕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
当天晚上,天子决定免去桃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