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坛前聚集起几百名儒生激烈的辩论,话题就围绕着少府下达的命令。
“荒谬!简直荒谬!堂堂九卿上官竟然如此盘剥平民。难道此人就不知道天子不可与民争利吗?这样虐待百姓会使天下怨声载道,实在有失九卿的风范啊!”
“曹时就是个伪君子。一个卑鄙小人,为了压榨百姓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枉费天下人还在歌颂他的恩德,还有那些个读《泰一经》读傻的人夸奖他博学多才,简直狗屁不通!”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联络各地儒家一起声讨曹时,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屡次与我们做对,”
孔安国脸色一青:“不要胡说!你们这样搞根本不可能成行!听我的,咱们去宫里请求太子仲裁,再来一场宫廷辩论会。就请公羊寿与胡毋生两位大师出山,无论如何也要把此獠的气焰杀下去!也好让他知道咱们儒生的厉害!”
“大善!如此,我们的希望就全寄托在孔博士身上了。”儒生们作揖致谢。
时隔多日,儒生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未央宫,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一个个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似乎胜券在握的模样,毕竟自己这边请来两位齐国大儒,公羊寿与胡毋生。
儒家指名道姓要他应战。曹时只得无奈的应约而来,按照他自己的打算才懒得理会这帮儒生的想法如何,堂堂少府贵为九卿之一没必要理会你一个黔首百姓的想法,要是我事事都向那帮儒生解释。这少府还怎么当?
大汉帝国在籍的汉民是700多万户,3600多万人口,思想千变万化**多如乱麻。不听皇帝的命令压根找不到让万民心服口服的人。
民贵君轻?
看似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却无法掩盖致命点,即便强大的大汉帝国以酷似近现代的户籍管理制度。也无法做到组织形式上以民为贵的程度,孟子提出这句话无非是理想主义综合症发作而已。
可麻烦就出现在这儿。太子刘彻未来的皇帝,命令他出来应战,理由是他想看!
理由好简单,就是少年人好奇心发作,我就是要看,不给看不行。
太子想看,如之奈何?
曹时耸耸肩只好迎战了。
幸好他并非孤军奋战,哪怕平时再多别扭,在学术战场上三公九卿满朝文武的立场是鲜明的,干死那群儒生,黄老道家就天下无敌啦!
干死不可能,撵走还是很有希望的,比如某两个被遣送回乡的王臧赵绾,现在还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后悔中。
对于古人而言,学术上的一败涂地意味着政治生涯的重大打击,运气不好的比如那俩人就此和仕途说再见,这或许是书生们争斗要比战场杀人更温情的一面。
未央宫中百官神色肃然,列侯们也受到邀请前来观礼,毕竟机会难得大家都想看看曹时怎么舌战群儒的。
侍中桑弘羊领着上百号人四散在角落里,他们的职责是记录本次辩论会上的每一言每一行,而且每个人负责的都不尽相同,有的负责朝廷百官的发言,有的负责记录朝廷百官的表情神态,有的则负责记录儒生们的言行神态,还有记录太子的表情和神态,以述而不作为标准,力保把全境仔细呈现出来。
双方落座,太子宣布辩论会开始,顿时有一名儒生跳起来义愤填膺的直斥道:“平阳侯,少府时!你贵为列侯蒙天子垂青简拔为官,不思雨露君恩之甘,肆意弄权以一己之利懂国帑发徭役重造长安,为祸百姓之甚犹如秦之赵高,此为大奸也!
耍弄三寸不烂之舌蛊惑太子,蒙蔽天子驱逐朝中有识之士,此为大邪也!发家资百万钱以上百姓充入关中,残害黔首甚于暴秦,此为大恶也!如此大奸,大邪,大恶的国之蠹虫,竟然坐食二千石俸禄与百官公卿出入朝堂!草民恭请太子下令诛杀此贼,以解士民倒悬之苦恶!”
噗哧!
太子笑场了。
不仅太子笑出来,百官公卿也捂着嘴巴嘿嘿笑着,这儒生原本志得意满的表情一滞。茫然的抬起头发觉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心里暗想,为何他们都在笑。难道我说的言语之中有戏谑的含义不成?
儒生们傻了眼,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好似打在空气上。心里那口气不但没有转化为攻击发出去,反而把自己憋了个五劳七伤。
太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哎哟!我笑的快不行了,少府你到是说几句话呀!那帮儒生们说你是赵高那样的大奸臣,还列出个什么大邪,大恶之类的排比句式,没想到你这老实巴交的样子也是这么个大奸大邪大恶之人啊!”
孔安国摇头晃脑的作出反驳:“殿下此言差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俗谚常说人心隔肚皮。赵高也是生得一副浓眉大眼威风凛凛的正派相貌,可是他做出来的恶事却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他这一反驳,朝堂上的笑声反而更剧烈了,年纪大的老头笑的险些背过气,几个列侯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持续不断的哄笑声把儒生们气坏了,你们可以不尊重我们的学问,但是怎么可以在朝堂上如此放肆。
儒生们气愤极了,立刻有几个人站起来指责:“诸公太过份了!贵为国之重臣怎么可以君前失仪,按照汉律不敬罪是要革职完城旦舂的!”
“你们这帮无知无用的腐儒。少府要是个大奸大邪大恶之徒,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曲逆侯陈何从百官身后的窜起,恶声恶气地骂道:“少府造长安的时候,你们这帮人在皓首穷经。少府在整顿钱法刷新吏治的时候,你们这帮人在舞风弄月感叹春秋,少府每天要跑几十个地方忙碌到傍晚才休息的时候。你们这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儒生还在做春秋大梦,口中仁义道德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真正施行仁义教化百姓却无所作为,试问能读的起书听的起讲的是什么人?黔首百姓还是豪民商贾?真当你们每个人都是七十二贤?呸!”
曹时觉得自己有点脸红。陈何这**裸的夸奖就差把他夸成古代为官的典范,在座的百官公卿哪个不是管着一大摊事情忙来忙去,像汉初相国曹参在丞相府里喝着小酒治国的好事,今生今世是与他们无缘了。
“荒谬!百官失仪在前,凭什么不可说!”孔安国站起来愤怒不已。
儒家最讲究君臣礼仪之道,《礼记》分成几派做论述也是在为复活周礼做努力,至于大汉朝廷用的是正牌《周礼》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儒家要的是孔子的《礼记》,或者换句话是想要获得周礼的独家解释权,朝廷里的太常礼官用《周礼》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当然很不高兴。
刘彻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我大笑在前,百官大笑在后,无妨的。”
儒生们不依不饶的说道:“礼者敬也!太子殿下贵为一国之君当多自矜,怎么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于廷辩上放声大笑呢?况且即便太子殿下发笑,百官公卿也不该发笑,因为这是君臣之礼也!百官发笑是无礼,太子殿下更不应该赦免他们,而应重重惩罚以规范尊卑秩序,即便太子殿下想要赦免,那也是殿下贤德,宽宥了有罪的百官,让他们明白尊卑秩序将来更加谨慎小心。”
太子脸一黑,自己明明只是个围观看热闹的裁判,笑几声还要被这帮屁都不是儒生教训一顿,自己赦免百官公卿发笑是皇帝的特权,这帮儒生竟敢说三道四指指戳戳,话里话外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才才叫贤君,不按他们的去做指不定就成昏君了。
百官公卿们也很难堪,三公九卿哪个不是精通礼仪的行家,轪侯利彭祖当了多年的太常,百官礼仪上有错又焉能不知,整个天下有谁能和每天和《周礼》打交道的太常比划礼仪,简直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不自量力。(未完待续。。)
第105章 儒贼(一更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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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时笑了,昂扬着脑袋仰天长笑,那笑声传遍宫廷的每个角落,便是躲在边角的宫女们也好奇的伸出脑袋一探究竟。
刘彻正恼火着这群不识抬举的儒生把他搅和的心情烦躁,看到姊夫没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反而大笑出声,顿时放心坐着继续看戏。
孔安国脸色发青:“你这奸贼,何故当庭发笑!难道不晓得汉家礼仪法度森严吗?左右还不把他拿下治罪。”
郎卫用目光瞥了言端坐不动的太子,连腿都没动继续保持雕像状态。
你孔博士架子大的像皇帝,喊一嗓子左右把他拿下治罪,小小讲经博士下令抓朝廷重臣的上卿,合着他们这群郎官不是给天子当护卫,而是给孔博士当私兵的。
百官公卿们闷声不吭,城府浅的捂着嘴巴哼哼唧唧的偷笑,大部分官僚面无表情好似在发呆,刚才笑几声就被儒生骂的狗血淋头,差点就要拉出去免官治罪,现在大家不敢笑了,就等着看笑话总可以了吧!
官僚中不乏没有军功爵的豪强,他们也很反对曹时提出的迁徙陵邑改革,可无论无论反对也没有儒家的事,黄老道家各大派系吵翻天也是自家事,轮不到让这群不识好歹的儒生来说三道四的。
朝中主流始终是黄老,少数几个有儒家背景的官僚被边缘化,蓼侯孔臧贵为功勋列侯地位很高,只因为他是鲁国孔家的支脉持儒家观点。一大把年纪现在还在比二千石之间晃荡着,始终不能再进一步进入真二千石的行列。
此外掌经的博士到也有几个儒家的人。孔安国就属于其中之一,这种人就是皇帝养着的一群说书人。讲的是各家学术观点,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打打嘴仗,别的本事还真不行。
孔安国被郎卫不甩,又被百官公卿们奚落,脸色顿时黑的像锅底,他忽然觉得朝廷里绝不是奸臣当道,而是蛇鼠一窝妖孽横行,怒声厉喝道:“难道还没有天理王法不成!放任此獠于殿堂之上肆意大笑,国体和太子的体面何在?百官公卿的颜面何存?天子禁卫还有什么脸面存在下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儒家先贤不能入朝拜相。就是因为朝中有太多似你们这样尸位素餐的国之大蠹!”
我们是国之大蠹?
唰的一下,老实看戏的百官公卿的脸色都变了,我们连句话都没说就被骂了两顿,而且是一次比一次狠毒,这群儒生丧心病狂了吗?
郎卫的士卒都是有家底的良家子,白白被孔安国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格外不爽,我们站在这做雕像也碍着眼,欺负我们不允许说话还是怎的?
太子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百官公卿全是国之大蠹。那他岂不是连昏君周幽王都不如,要不是他充当裁判等着看儒家笑话,早就把这个狂悖之徒给拿下治罪了。
孔安国实在太会嘲讽了,就连冷眼旁观的公羊寿和胡毋生也忍不住捂住脑袋。孔安国实在天生拉的一手好仇恨。
只可惜,孔安国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大袖一摆躬身作揖道:“太子殿下明鉴。汉兴六十余年以来,虽然国势日渐鼎盛。然而朝中有乱臣贼子乱国,朝外有诸侯王毁律。此二贼霸占朝堂横行乡里,依仗特权欺辱平民,不惜制定出家资100万钱以上迁入关中的暴政,黎民百姓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恳请太子殿下诛曹时,免百官,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独尊儒术!”
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独尊儒术!
百官公卿脸色顿时青黑如铁,儒家最喜欢吹孔子著六经,只可惜无论怎么编都找不全六经,一本《诗三百》有几个版本,《礼记》也有多家学派,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尚书》只有只言片语的断章,最全面的恰恰是《春秋》,目前最流行的流派就要属《公羊春秋》。
六经是孔子所作,亦或是儒家集体创作尚不可知,但无论如何表彰六经的意图很明显,道家、法家、纵横家、名家、墨家全部滚蛋,天下是属于我们儒家的。
太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十二个字他实在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初太子少傅王臧每天偷偷给他开小灶,吹嘘最多的就是这十二字真言,话里话外那意思无非是只要你听我的,搞出罢黜百家的决定,治理天下的事情放心交给我们儒生,不用多久大汉帝国就会变的河清海晏歌舞升平。
耳熟,太耳熟了。
感情儒家都是一条流水线出产的逻辑,只要你听我的国家必然大治,具体怎么治无非是跟我念“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集齐以上优点,大汉帝国自然大治了。
曾经的刘彻听的如痴如醉,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觉得儒家真的很厉害,现在跟着曹时言传身教见识增长,才知道儒家的逻辑真的非常扯淡,怪不得孔孟混了一辈子还是那么落魄。
这时候,曹时突然放声大笑。
“好一个罢黜百家,好一个表彰六经,好一个独尊儒术!真是可笑至极,竟然有这样的奇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孔安国自以为胜券在握,单手戟指着喝骂道:“逆贼曹时还有脸发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假若我换做是你此刻的处境,早就满面羞惭跪地伏法了,你还有脸在殿堂之上大笑!我奉劝你不要再挣扎了,尽快束手待毙吧!”
“我为什么不能笑?你看看你这尊容是不是很可笑?”
孔安国脸色大变:“你这是污蔑我!”
曹时大袖一挥大喝道:“孔博士!我观你言行,忽然明白孔丘渭河游学列国求出仕而不得用的原因,怪就怪你们儒家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志得意满的儒生们俱是一愣。浑然不知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是何用意。
只见曹时走到廷中,高声说道:“儒家自创制以来经历数百年风吹雨打。早已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脚步,而你们这群迂腐的儒生守着几百年前的礼仪制度裹足不前。真是奇葩!以儒家的治国术为例,关于仁义礼仪煌煌大言谈的到是挺多,但是儒家上不能为国家社稷做贡献,下无法为黔首福祉做实事,论治国之才且不说朝堂上衮衮诸公,便是京师之内各府衙中的积年老吏,郡中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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