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城有他们就够了,我一个草野莽夫,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孤星可算的上是半个仙人了,世间还有什么能难住他的。”
商以沫自知再劝下去亦是无法,嘴角微微漾出一个笑意,“叶也,不值得的。”
叶也爽朗一笑,“值不值得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老子愿意这样选择。”
高长雪拍拍商以沫肩膀,“人各有信仰,每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你觉得不值得的,在他人眼里,却是无法割舍与舍弃的。”
“长雪,你不用去了,留下来陪陪城主大人可比犯险要好。”
商以沫心中叹息,这姑娘的心思她多少看的出来,城主大人无心,她正追求着呢,如今又要与她涉险而去,实在不明智。
“爱情固然重要,但弃朋友于不顾,可不是我高长雪所为。”
“朋友?”
高长雪点头,随即鼓起脸怒道,“不会吧,商以沫,你不会因为你是妖我是人,就不当我是朋友了吧。”
商以沫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除妖师会先把我当朋友。”
高长雪摆正了脸,语重心长道,“什么呀!你以为每个除妖师都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收的啊,我高长雪从来都不觉得妖都是穷凶极恶的。”
“主子,你真的今天就要走?”
米米神情有些恍惚,步伐有些不稳的从里边慢步走出,手中拿着一张纸,颤巍巍的,犹豫豫的。
“米米就留在这里,替主子照顾好饭饭。”
米米点头,“主子此次离开,需要多久?”
商以沫余光一扫,米米手中那纸上只写了四个字,“后会有期”,看笔迹,像是白暖风的。
“多久不定,或许三日,或许七日,也或许一年半载的。”
米米咬了咬唇,神情不停变幻,商以沫走过去,握了握米米的手,“他连夜走了,是吗?”
“他走不走,与我何干?”米米头一撇,看着坚硬的土地。
“既然米米不后悔,那就不要伤心,若是难过,就把他找回来。”
“米米不后悔。”声音拔高,带着压抑的情感,她只是觉得胸口重的好似压了块石头,一抹脸上的泪水,伤心道,“我只是怕主子又一去不
回。”
想起这三年来的折磨,商以沫满心苦涩,等她的人为她忧心,而她却什么也弥补不了。
“不会的,主子这次,一定会尽早回来的。”
米米抬头,泪眼婆娑之中看到了洛之音的身影,脑中闪过一丝光亮,眉头一皱,朝着洛之音跑去。
“你不是占星术士吗?你能为主子此番行动测测吉凶吗?”
洛之音眉目依旧美的如一副山水画,恬淡,静谧,优雅,随和,他对着米米微微淡笑,继而将目光投向了商以沫。
“若是测出是凶煞,你还会不会去无极深渊?”
洛之音的一句话,激起了商以沫内心深处的涟漪,执念是一张无形的网,危险而*,她要去做她认为是对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
无论怎么样的理由,都不能使她停下脚步。
越是纯粹的目的,让人越是勇猛向前,她只是想让饭饭能更好的生活,不必被身体的不适所限制自由,没有过去的人,怎么拥有最好的未来
?!
“不会。”
商以沫的回答意料之中,洛之音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米米。
“这就是你主子的选择。”
米米闭上眼,略微调整了情绪,她嘟了嘟嘴,“记得早些回来,米米会在白城乖乖等着,也会照顾好饭饭的。”
清风悄然刮过,拂过众人的脸颊,吹起了耳畔的发丝,落了枝的叶随风飘荡,风不停,叶不休……
……………………………………………
房屋内一灯如豆,洛之音坐在窗口,神色淡淡,他缓缓闭眼,片刻后睁眼,眼中闪耀起了五彩缤纷,灿烂夺目的光亮。
他好似穿梭在历史的洪流中,好似遨游在银河星辰的洗礼下,眼眸深邃,广袤无垠,宛似宇宙万物都存于他心,天象地支皆在他手。
“你看见了什么?”
黑暗中走出一抹身影,朦朦胧胧,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什么也没有看见。”洛之音毫无顾忌,声音温和如玉。
“是么?”
洛之音咳了两声,叹息道,“天命不可改,就算是神,也无法扭转已经在生命齿轮上刻下的命数。若是强行改之,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
“很多事情,想通了,未必就能得到最好的答案。”
“你要如何去做?”
☆、第133章
“我不想看到她这世命运依旧坎坷。”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终归触犯了天命,花永生永世去偿还,这是她的劫数。”
黑暗中的身影微晃,隐隐听到一声绵长的叹息,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静寂的夜,月亮依旧那么皎洁。
洛之音脸色苍白如纸,眉头一皱,猛地咳嗽,嗓子眼干涩非常,止不住的咳嗽,手一捂,再摊开,竟是满手的血丝。虚虚幻幻,幻幻虚虚,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只是神明重生的媒介,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是真还是假?红尘的墙,禁锢的门扉,不透风的窒息感,山脚下,桃花开的
心凉,红豆温柔了沧桑,相思成灾,却无可奈何。
时过境迁,站在白府的大门口,白暖风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了。
还未敲门,里边便传来了管家的声音,还是那种宏亮,略带无情的音色。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老爷,很生气。”
管家寥寥数语,便暗示了接下来的责罚会有多重,白暖风嘴角略微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还请胡叔带路。”
离家三年有余,爹爹没有不让他进家门,已是大发慈悲,仁至义尽,他这逆子如今进了这扇白府的大门,从此以后,怕是再无自由了吧。
门口涌出的小厮恭敬而不紊的进门,外面的世界,人流纷扰,喧嚣自由,一门之隔,两个世界,从此他白暖风只是白府的六少爷。
宰相府邸,无尽的走廊深处,一切未知正悄然等待着,如同蛰伏在暗处捕食的野兽,稍有动静,眼前的便是血盆大口。
白暖风心生无奈的叹息,只要有权利的地方,就会有永不停歇的纷争。
众人坐在百湄生手中云扇化成的小舟,各怀心思的飞在厚厚的云层之上,底下的景物由房屋建筑、人流攒动的闹市变作了人迹罕至的山林,
就连白色的云雾都染上了黑色的气息。
“前边就是进入无极深渊的入口。”百湄生指着不远处几股气流形成的漩涡,凝声道,“接下来会有电闪雷鸣,甚至会有强烈的狂风,大家
要注意!”
商以沫抬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漩涡夹杂着一道道闪亮而森冷的雷电,仿佛天和地都被那粗实的闪电连在了一起。
耳边是响彻四方的轰隆声,撞击声,激流声,乃至万物悲戚的声音。
“如果从这里摔下去,便是死无全尸。”百湄生冷冷的声音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众人的心。
“冲过去吧。”商以沫双手捏诀,周身紫光慢慢溢出,云扇上一股气流夹杂着柔柔的光,包围着众人。
脸上风刮过的撕裂感瞬间减缓了不少,百湄生骨指绕了个圈儿,墨红色光辉与紫光相互纠纠缠缠,相偎相依的淡淡化了开。
高长雪漆黑的眼睛染着淡淡的笑意,感叹道,“我第一次看,这么美的结界。”
叶也身边放着他的斧头,潇洒的躺着,“可惜,咱们是人,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高长雪理了理衣装,盘腿坐了下去,“咱们不擅长防护工作,那攻击在行不就成了?”
忽然云扇一阵颤动,强烈的飓风带着他们在云中翻了几翻,商以沫与百湄生对视一眼,咬了牙,咒术出,光亮乍现,云扇随着气流的转向,
顺着那股不可逆转的方向,和着雷电,卷入了风眼之中……
……………………………………………………
饭饭顺着河道,一路直窜黍城,面目淡漠,眼神深邃,脚步惊鸿般点过水面,墨水般的黑衣竟被他穿出了谪仙的味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黍城的地脉灵力正在衰竭,心微微一惊,朝着后山的地脉深渊飞掠而去。
草木郁葱,荆棘遍地,入眼一片绿色,不远处有一石洞,饭饭沉吟了一会儿,只身走了进去。
连接地脉的是地底深处一块凹进去的异石,乳白色的坠泪形,它的存在便是提升着这块土地的灵气,平衡着这块地脉与别处地脉的平衡。
“我再说一遍,交出女娲石。”
说话的音色极冷,宛若霜雪飞花,带着若隐若现的杀意,饭饭默然,这道声音异常熟悉,仿佛在哪个地方真切的听过。
脑海中翻捣着,突想起孤岛荒海中那一幕幕令人悲愤的记忆,这声音俨然是曜城城主——枫姨!
饭饭几欲转身就走,鼻尖萦绕着的血腥味让它迈不动步伐,若是它此刻走了,那么它来的这一趟,便毫无意义了。
可是,那个枫姨,确实是它最难面对的人,从她暗算它,将它关进女娲石那刻起,它便发现她对它的执念深到一种令它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月下孤星身负重伤,半躺在地上用手撑着身子,无意间侧目,瞥见了转角处一角的黑衣,心里咯噔一声响,难道是饭饭?
雪深小身影被枫姨强压在地脉的连接处,低着头,两只小手颤抖着,“枫姨,你不可以这样!”
枫姨嘴角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嗤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们可以将女娲石带出来安置在这里守护地脉,我为什么不可以带走它用于更好
的地方?”
倘若不是她不能与女娲石直接产生共鸣,无法在雪深封印之后使用,她也不必大费周章在这里浪费时间。
“用于更好的地方?拿来守护神魔之井?”
月下孤星显然不相信枫姨所说的话,守护神魔之井的不是神器而是神兽。
“如若你们主动告诉我饭饭如今的归处,我便不为难你们了。”
许是伤势实在过重,月下孤星眉头一皱,一口鲜血便夺口而出,“你为了一个饭饭,想要抛却自己身上的责任?”
九尾灵狐乃是上古遗族,修炼不易,千年难求,能够经历天劫并且能够生出九尾的灵狐更是寥寥数及。
据他所知,当年帝俊大神偶遇这只灵狐,念它天资聪颖,才点化它助她得道,成了九尾神狐,守护着那天界与魔界至关重要的一道门——神
魔之井。
入了神籍便立了毒誓,永生永世守护神魔之井,如若违此誓言——不得好死。
枫姨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冷哼一声,“找个伴一起守着,并不违反我的誓言。”
“饭饭并不愿留你身边。”雪深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枫姨,“枫姨不再是枫姨了,我以为,枫姨会一直都是我的枫姨。”
雪深的话有些没有逻辑,甚至没有条理,但枫姨却听懂了他的话。是了,守护了星蕴国五百年,看着那个国家荣辱衰变,有的时候,连她自
己都快忘记了自己除了报恩,还是一只身负重任的神兽。
饭饭唇角抿的紧紧,脸部的线条也绷得紧紧,它有些同情枫姨,高处不胜寒,身份越大,注定了责任越大。
就像他已知自己的身份一样。审判神。宇宙衍生,万物开辟,光与暗共存,他需凭着自己的这一腔力,搭起世界的天秤,修复着这个不平衡
的世界。饭饭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或许洛之音说的对,已定的确实命数改变不了,可如今的这个世界,空间紊乱,时间交错,光与暗不再平
衡共存,世界的天秤倾塌……
面色一滞,心中微微叹息,若想要知道答案,必须恢复他过往所有的记忆,到时,一切答案便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饭饭脚步微动,立马便出了动静。
枫姨耳敏目明,立刻便心生警惕,手一挥,一把雪亮的长剑镶入了石壁,饭饭身子贴着石壁转了几转,险险躲过。
黑影一闪,冲到了月下孤星面前,随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微微沉声,“无碍?”
月下孤星点点头,“死不了。”
雪深见着是饭饭,心焦气躁的回到月下孤星身边,哭诉道,“饭饭,你来了就好了,枫姨疯了。”
月下孤星瞥了一眼雪深,对着饭饭微微叹息,“你就算不出来,我们也不会死。”
它这样一出现,枫姨还能放过它?
心中愧疚油然而生,若不是他当初一手促成这样的局面,如今也不会虐人虐己了。带着饭饭去找枫姨的决定,果然是错了,并且错的离谱。
本想让枫姨帮了饭饭,增加她的福德,助她逃脱下一场天劫,却未料到,最后发展成了这样。
“她的执念是我。”
饭饭冷静的看着枫姨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麻烦到了眼前,反而不用思考是否逃避了。
“饭饭,算我求你,与我守护神魔之井吧。”枫姨冷然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一身白纱衬的她仙气萦绕。
“世上万物,化灵成人,都有天劫须渡。你可知,自己还有何劫未渡?”
雪深在旁听的迷迷糊糊,不甚明白,“枫姨的天劫五百年前就渡过了。”
饭饭摇了摇头,声音缓了缓,“修道修仙,每过一百年便有一次天劫,神体魔体,每过五百年便有一次天劫。”
雪深眨眨眼,“若是把命数中所有的劫渡完了呢?”
“生命与劫难相辅相成,只要活着,便有劫难,何来渡完之说?”
“所谓神,不是拥有时间与永恒吗?”
“何为永恒?”饭饭眼中带上了高深莫测的笑意,“换句话来说,有谁看过永恒?”
等到沧海不再,桑田倾覆,算不算永恒了?
枫姨身体一阵颤抖,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高傲的神情竟有了一丝破裂的慌张。
“情劫。”带着自嘲与嗤笑,她冷冷一哂,“可笑。”
饭饭不以为然,劫终归是劫,要么渡过,要么*。
月下孤星默了默,若是如此,即便当初没他的插手,饭饭与枫姨也会以各种不可预知的方式遇上,然后造就这样的结果。
心没由来的一阵空,若是劫难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