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翔稍顿后说:“和以往一样,还是为军情。”
袁宁哦了一声,却听身边长乐“啊”的一声惊叫,袁宁扭头一看,见她面色红白交加,握着折子的手簇簇做抖。
袁宁皱眉问:“怎么了?”凑过去一看,心中亦像被击了一锤,她夺过那折子,神情激动,既愤还急,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本质地色泽与其它奏章不同的折子来自陈狄联军,竟是份和亲的请书,却又言辞傲慢,和亲的对象并未说明,却胜势说明,它赫然注明要晋国送能穿得雀衣之女以示诚意,而后考虑与晋议和。
郝必图崔长风都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穿雀衣,这明明是在索要自己。“无耻!”袁宁愤极一句,她接着又问:“陛下是在议此事吗?”她霎时间也明白了之前梅思媛话的意思,又问:“这是镇南王妃送来的?那边究竟怎么说?”
“请皇后宽心,事情不至于此。”羽翔急急道。
“什么事要皇后宽心?”侯重茂此时出现,身后跟着魏嘉国,他看见神情激动的二女,再看袁宁手中,皱了下眉,挥退众人。
“阿茂,情况是不是很严重?梅思媛急急为这个回来。”袁宁迎向他。郝必图掳过自己在前,如今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对此并无疑惑。
“她回来并非光为此事。”他取过她手中的折子丢在案上,“她这次回来带了很多按功请封的申请。”
她望着他嘴角那抹淡笑悟然,尽管战争艰难,但有些人还在利用这种特殊局势争权夺利。
“局势尚未转好,朝中有人议更换将帅,也有人提议……”他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出,“御驾亲征。”
“要皇帝亲征?兵凶战危至此了?”长乐的强烈惊呼压过了袁梨晨的惊叹。
长乐奔到地图前,指着军报上失守的局域急促地问:“三哥,这些地方真的都没了吗?”
侯重茂看着她,点了点头,他的肯定让她顿时陷入无尽的痛苦,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能这样。”
“阿茂,你真的要亲征吗?”袁宁一样情绪低迷,并开始自责,“郝必图难道开战真的是为了索我?真的是我让晋国生灵涂炭吗?”
“别胡说。”他倏然走近她,捏紧她手道,“别乱背责任。“
“他们真的会撤兵?”她的声音缥缈。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是我的妻子,我若连你都保护不好,还有什么脸面做皇帝?”他沉声道。
“三嫂,你放心,你和三哥这样的好,没人会让你们分开的。”长乐不知何时转过身来,肃然忧郁地说,“你是晋国的皇后,怎能去和亲?”
“长乐说得对,宁儿,你不可多心。”
墨砚此刻送宾回来,长乐见墨砚进来,却告退了:“三哥,这些折子我看了头痛心烦,我先回去了。”说着她就往外,招呼自己的侍女回去了。在她们的一进一出中,魏嘉国也进来。
“小姐,我刚送客时发现,梅思媛这次回来,在命妇中很活络。”墨砚回忆着送客时与贵妇们谈话间的偶得。
更换将帅也好,御驾亲征也好,都会分散镇南王的此刻手中的兵权,她此次回来这也是重要原因吧,袁宁叹了口气,对墨砚说出自己刚才得知的事。听到要以穿雀衣之女和亲的地方,墨砚不由惊愕出声盯向侯重茂。
“宁儿,你别害怕,其实以我揣度,他们必是有了后患,心中不安才有了这举动。”侯重茂安慰二人。
“皇后放心,陛下就是怕您担心才未事先告知的。”魏嘉国道。
在袁宁的幽幽叹息中,侯重茂开口了:“宁儿,如今快秋天了,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粮草补给出现问题了。”
他笑微微望着她道:“你知道的,陈国民生并不算好,这一年多各地又忙于征战,更是收成大减,我看他们粮草是跟不上了。暂时我不会亲征,好让二哥在前面安心作战,我将派使去敌军中,设法离间他们策动倒戈。”
侯重茂推测的不错,陈狄联军确实补给出现问题了,不光如此,由于侯重业在北方扰狄,也让郝必图烦心不已,他担心自己南下太久,傀儡的狄皇和阿地里趁机再起,那自己日后的日子就极其难过了。而在晋国东南,这次打的都是硬仗,不比之前在巴国的长驱直入,虽看表面战绩不错,可自己耗损极多。郝必图甚至后悔侵晋了,当时自己和崔长风联合快速拿下巴国,轻而易举享受到巴国的美色和财富,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情况下,又垂涎袁宁举世无二的美色,在崔长风的吹鼓下,趁势攻晋,可如今随着战争的深入,崔长风越发爱惜自己的兵力,明中暗里总是让自己的人去硬拼。
老狐狸!郝必图暗骂,他还知道陈南王朝在后骚扰吞夺自己在陈联军时的战果,崔长风便以回去平定为由打算抽调陈军回去。想把自己拖死在战场上啊,郝必图冷笑,他从来没忘记自己和崔家之间有一段崔鸣珠的血仇,崔长风不动神色,可他那个儿子崔绍欢的眼神自己没少捕捉到过。
仗越打越激烈,郝必图也越来越心疼自己的势力,他是真的心内后悔和不想打了,可他又真的好色如命,如果再能攻过去,拿下晋都,袁宁就唾手可得,他欲火熏心,想着晋国也许和自己一样忧心于战争,自己若是议和求亲,说不定侯重茂会如当年陈瑾般把袁宁给献过来。
崔长风对郝必图的心思心知肚明,可他知道若自己不同意,郝必图更会少了攻晋的动力,而且这个讨要皇后的举动,应当会使侯重茂怒火,可乱对方统筹之心,对方若害怕答应,那晋国必有弱点,倒让自己更有信心攻晋。若对方不答应,郝必图只怕更饥渴难耐,自己更可见机行事。于是崔长风很积极的配合郝必图和亲的举措,自己静观其变。他们既要羞辱晋国,却又怕说的太直被拒,也给自己留存颜面,遂只说索要能穿雀衣之女。
再说袁宁听侯重茂说及去敌军策反之事,却想到了另一处,她说:“阿茂,他们这样平巴攻晋,齐、越就坐视不管吗?越国罢了,可齐国呢?难道他们不怕陈狄联军吞并他国,到时候势力壮大,他齐国再强大,难道到时还能独善其身?你曾派使前去,他们究竟作何反应?”
“傻丫头,他们有他们的打算啊。越国已投齐寻援了,如今可真算齐国的附属国了。”
“那齐国呢?东方曦一项仁厚孝义,齐皇口碑也好,齐晋相交不也一直甚好,他们怎能坐视不管吗?”袁宁急急相问。
“宁儿,国家之家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列国争斗,看着他人互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不更好吗?援或不援,什么时候援,他们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侯重茂对她淡笑。
袁宁蓦然垂首不语,侯重茂借机又宽她心道:“有人说因你而至晋国陷入战火?同样岂会这么简单?郝必图若只是为了你,当初应当再来掳你才对,在与陈国联军之后,又何必先攻巴国?直接攻晋索你便是,如今和亲也不敢指你的名。他们联军只不过是郝必图想做狄皇罢了,崔长风更是为了陈协野心勃勃。宁儿,切勿在意那些人恶意中伤你。”
墨砚悄悄对魏嘉国做了手势,退了出去。侯重茂搂住她道:“宁儿,我们说好偕老同心的,就算是江山易改,我也绝不负你。你放心。”
“阿茂。”她在激动中绵绵唤着他名字,他熟悉的体温和气息,让自己好安心。
“放心吧,局势不会那样的。”他拍着她温声说。
“嗯,老天会保佑咱们的。”她信任他。
临别殷语情润良宵
他们这番相谈之后,朝中暗处却流传着各种言论,有说敌军要皇后和亲退兵的,也有说皇帝不爱江山爱美人,无视战争荼毒生灵,甚至要御驾亲征进一步扩战,也有人说侯重绪为帅不力……种种议论弥散着一股紧张肃穆的气氛。
长乐像是被这些言论影响,比往日沉静了许多,袁宁忽觉她如今来中宫的时间渐少,遂自己前去看她,殿中白猫小花摆着尾巴迎了上来,主人却不在殿内,案榻上满是文书,尽是军情地形等资料,简直和当初拜魏遥为师,每次试前急慌慌备考有的一比,侍女报说长乐在昆明池畔骑马去了。
袁宁见到她时,她正在沿着堤岸疾驰,速度如飞,待她过来相见后,袁宁不由问她:“好妹妹,怎么如今这般刻苦用功?”
长乐巧笑嫣然:“梅思媛说她身为王妃,要以身做表率,我是个公主,自然不能比她落后。”
袁宁看她清新娇美的脸庞上缀着点点晶莹汗珠,被日光一照,耀眼生辉,不知怎的,总觉得长乐如今清纯之美里竟有种璀璨英姿,不由点头道:“妹妹如今堪比花木兰了。”
长乐听了,双眸如两丸黑水银,光华流转不定,她一笑如花:“我说过我做得了花木兰的。”
如此节气入了秋,战争仍在继续,既没有明显的好转,也没有太多的失守,像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时时咳咳吞噬着陷入的生命。侯重茂没有御驾亲征,也不曾更换主帅,梅思媛在京城活动之后,发现局势与前想比,并无太大异变,她遂打算随援军往前线去。
可这一次长乐却要求要跟着梅思媛去前线,众人这天积聚在殿内劝她。
“长乐,你已经长大了,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西圣太妃先道。
“长乐,前线没有什么好玩的。”太后亦道。
“我不是要去玩,我是要去出力。”长乐却铿铿有声。
“你出什么力?胡闹!”西圣太妃眉头紧皱。
“她梅思媛能去前线,我身为皇家公主怎的不能?”长乐转向晋后道,“母后,你当年说过要我好好努力,做个皇家的四全姑娘,不让臣女把风头抢去,如今大哥二哥都在为国效力,三哥更是日夜操劳,我身为公主,及笄之日也立誓要担起国家责任,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还留在宫里吃喝玩乐?我才不要被梅思媛瞧不起。”
“你去前线能做什么?梅思媛身为镇南王妃,陪在镇南王身边是让他安心好生作战。”太后被她说得直皱眉。
“梅思媛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长乐扬眉,“再说了,前面总是请封善后,仗没打赢多少,封赐倒是讨了一大堆去,二哥忙于战事有些事只怕无暇顾及,京中流言又多,我去那边可以好好看看形势,把我见到的传讯回来。再说京中的事我比梅思媛清楚,她可以替前线传报,我也可以把这边消息传过去啊。”
此后,在梅思媛回归前线之前,长乐找出各种理由,展现出非凡的毅力,硬是要前往前线,众人拗她不过,又想着跟着梅思媛甚是安全,让公主去前线慰问战士,却也是件鼓舞士气的事,对战事应当有利,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天长乐来找袁宁辞别,她很少见的极其规矩地对袁宁行大礼。
“妹妹怎么行这么大礼?”袁宁过来扶她,她却不肯,硬是行完一套跪拜大礼。
“妹妹如今真是越发懂事了,礼数上这么周全,这次去前线替三哥慰军,定然完满。”袁梨晨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姿势。
“应当的,三嫂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为家奔波了。大家都这么劳累,唯有我这些年来只知玩乐。”长乐垂头似在黯然,一顿又说,“三嫂,我这去后,你和三哥要和睦如初,一直像我在的时候一样,我才放心。”
袁宁听她这样说,不由笑了:“你小小年纪,这话说的倒像个长辈了。”
长乐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浮出一抹淡笑:“我第一次听三哥提起你,就一直希望你和三哥能永远快乐在一起,我第一次见到你,更是希望你和三哥永做一对神仙眷侣。这几年,你和三哥,羡煞人也,也爱煞人也。让嫂嫂见笑了,长乐最大的心愿就是三哥三嫂能恩爱完好。”
袁宁被她这样直白的话说呆了,须臾乐了:“好,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三哥,保证原模原样地等你回来。”
长乐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她才告辞去别处辞人。墨砚在她走后,对袁宁感慨道:“四公主这份情实在难得,四公主对陛下真不是一般的情重。小姐,这一家子尽出情种。”
袁宁扭头望着她道:“说别人,你自己呢?唉,真是何幸,能和你们在一起。”
一个秋雨连绵夜,紫宸宫的小厨房内,微红的炭火暖暖的,微微滚动的汤冒出阵阵香气,袁宁正静静站在汤锅前忙碌,自从秋游回来,她正儿八经拜师厨子。这段时日,太多的事烦扰她,而他更忙,她心疼他,一有空就自己挽袖下厨为他按时熬制补汤,希望能舒缓他的疲惫。
雨夜天凉,她今日亲手挑选材料,亲手熬了这锅汤,为他暖身也为他补身,她小心翼翼的捞除汤上的浮渣,直到没有半分杂质,勺进碗中的汤色清如水,她才舒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腕,将香气四溢的汤汁装好,走出厨房。
墨砚为她撑起伞,她亲自提着食盒,穿过沙沙秋雨去紫宸殿,她对侍从示意安静,只身一人轻轻走进内殿,她在门帘处停住抬头,侯重茂正专心致志伏案工作,没有发现她进来。
他侧面的轮廓被灯光镀上一层光晕,英挺里又见肃毅。她望着他熟悉的身影,心如灯火温暖,莞尔中步态轻盈地走到殿侧几前,捧出自己亲手煨好的养生汤,悄悄从侧面绕到他边上,见他还盯着折子出神,小心地挪开案角的茶碗,将温汤放在他举手能拿到地方。
她蹑手蹑脚正要收回手,侯重茂却伸出手去端盏,她只觉得手上一暖,他的手已按在自己手上,她斜眼见他的眼睛仍盯在折子上,好似浑然不觉,她悄悄抽手,他却用上了力,他嗤的一声笑着扭头,一双流光溢彩眼睛对上她:“你躲什么?”
“哼,我才没躲,嫌你爪子脏罢了。”她对他皱鼻娇嗔。他捏着她温软柔滑的手不放,一声不吭凝视着她却笑意渐深。
她被他看得脸颊微粉,心中甜丝丝地温语问他:“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进来的?”
“早发现了,看你像只小耗子似的满地偷跑,有趣得紧。”他笑着伸臂一搂抱她入怀,见她衣领之下颈白腻若凝脂,情不自禁吻了一下悄声道:“我这是猫抓耗子。你看小猫抓耗子的时候,就是为了逗耗子看耗子偷跑的呢。”
“呸,没正经。”她别过头去。
“我在朝上很正经啊。”他扳过她脸来,在她耳边吃吃笑道,“只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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