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找李志常亲近,才发现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同窗,学问竟然比夫子还要深厚,和李志常交往中,他又发现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李志常从来写文章都是一蹴而就,写完之后也不修改,称不上字字珠玑。但是文风厚实,绝无可以供人指摘的地方。
而且他若有学问上的疑惑,找李志常询问,从无差池。而且李志常对他固然同其他人一样冷淡。可是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迹象。
他送钱粮给李志常,李志常也没有什么推辞,但李志常也从不找他要什么好处。
周宏文因此认定李志常是有古之君子之风的人,虽然他刻意亲近,李志常也依然对他态度和旁人没多大差别,定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缘故。
他的学问能考上秀才都是因为李志常的帮助,要想中举,那就只能靠运气了。况且他家底殷实,为人小富即安。所以没多大追求,对于乡试也不热心。
李志常虽然不是禀生,在周宏文看来却比绝大数举人的学问强过太多,将来就算不继续科举,也会逐渐显露名声,成为一代大儒,而他这李志常的知交,也会在地方县志上记下浓重的笔墨。
自来在八股场上失意的有才学的人多了去了,本朝的徐清长便是公认天下第一才子,照样只是个秀才。
可是徐清长将来定然能流传千古,却又强过多少碌碌之官。
世人不求利必然求名,周宏文对于荣华富贵虽然有念想却不痴迷,在他看来,富贵仍旧百年身,若是能长生不老才好,若是不能,能够流传千古,也是美事。
这次诗会,也无不想让李志常显露一下,让李志常开始扬名的意思。
他认为李志常的确也太过低调,如非他这种和李志常来往密切的人,谁能知道李志常是个大学问家。
周宏文得了仆人禀报,听到李志常前来,喜不自禁。
席间王氏听到,却有些不快道:“这就是那常年吃白食的来了么?”
周宏文面带愠色道:“忘生兄非是常人,我能跟他相交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等会可不许给他摆脸色。”
她年轻貌美,又是新婚妇人,自周宏文对她有求必应,之前嫌弃小儿吵闹,周宏文也依她让小儿跟奶妈睡一间,不用她照顾,可是如今周宏文却为了这个李忘生跟他置气,登时让她对李志常更无好感。
仆人回禀周宏文请他入内室用餐,李志常淡笑一声道:“这样不好,左右只是因为明日诗会,提前来拜访,既然周兄不方便,那就算了。”
仆人入内,将李志常之话回禀周宏文。
王氏心道:“算这人还知趣。”
周宏文听到,沉吟两声,道:“咱们把席面搬到外面去吃。”
王氏不悦道:“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那王氏的表弟知道这堂姐夫好歹也是本县生员,家底也丰厚,算得上本县的人物,可是居然对这来人如此礼敬,登时十分感兴趣。
虽然堂姐不悦,不过他却没有恨屋及乌,恨不能马上见李志常一面。
周宏文还是有些威严,即使王氏十分不快,兀自生气,他也狠下心不低头。说到底好歹还有她堂弟在一边看着,他虽然宠她,也不想让人传出惧内的名声。
仆人搬席面到了外厅,李志常也不就坚持要走。
周宏文两月不见李志常,更觉得对方神采奕奕,他亡妻死后不过一年,就续弦,到底周宏文不觉得有些光彩,又认为李志常是有古之君子之风,怕李志常轻看他,所以当日并没有请李志常。
此时李志常比往日而言,面貌并无多少变化,可是以往李志常颇有些冷清,十分岸然,让常人不绝敬而远之。
今日李志常却有一种飘逸的名士气概,眼神清润,卓然不群,却又不令人生出隔阂。
周宏文叹道:“两月不见,忘生兄却更加风神玉立,让弟不觉自惭形秽。”
李志常随意跟周宏文叙了几句,然后一个婢女跌跌撞撞闯进来,道:“老爷不好,小少爷出事了。”
周宏文对这唯一的骨血并非不在意,急道:“什么事,说清楚。”
婢女道:“小少爷摔到地上了。”
周宏文大惊失色,对着李志常道:“忘生兄我先去看犬子了。”
李志常不疾不徐道:“周兄还不派人去请大夫,我也略懂岐黄,便随周兄去看看贤侄。”
周宏文道:“我方寸已乱,还好有忘生兄在,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忘生兄便跟我去看看小儿。”(未完待续。。)
第五章城隍
周家的奶娘惶惶恐恐,周宏文也来不及跟她置气,只见他幼子面色紫青,他颤抖着手伸去摸着他的鼻息,一丝热气也无。
周宏文脸色煞白,颓然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道:“芸娘我对不起你。”
芸娘正是周宏文的亡妻,他幼子的生~母。
李志常沉吟道:“周兄不妨让我看一看。”
周宏文六神无主,下意识应了一声。
李志常在别人不觉察的时候,双目有一丝白气冒出,一闪而逝,只有王氏的堂弟悄悄瞥见了一下。
他轻轻贴着这幼童的心脏附近,心跳当然是没有的,不过他是为了渡元神真阳之力,避免幼童躯体坏死。
天子望气之下,婴儿的神魂俱散,只剩下一个躯壳而已。
这种事情很少见,因为纵然人死,可是三魂七魄也只是逐渐从血肉之躯散去,一般而言大约要七天才真正散于天地间,如果遇到特别的缘故,还能驻留在世上。
可是这幼童的体内无一丝魂魄,这症状便跟患了离婚症似的。李志常元神化出真阳之力,比之当初神照经真气还要高明不少,转眼间幼童脸上紫青散去,逐渐红~润,而也有了呼吸。
旁边的奶娘和王氏的堂弟分明见得,惊呼起来。
周宏文也顺首望去,先是疑惑,随后又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大悲大喜,加上近来纵~欲无度。有些登时觉得天旋地转。
一丝暖意透过后心,让他浑身激灵,好受了不少。
他来不及细想。看着李志常抱起幼童,道:“忘生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志常笑了笑,道:“孩子没事,只是之前闭了气。我也会些导引练气的法门,所以刚才给他顺了下气,周兄不必忧虑太多。”
周宏文知晓李志常学识深厚。见闻广博,不过却不知他还练过导引之术。
周宏文道:“幸好有忘生兄在此,不然我可不知道该是如何。”
李志常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色泽纯黑的珠子。道:“周兄家中可有红线?”
周宏文对李志常是深信不疑,也治这位忘生兄从不无的放矢,所以很快就找来一根红线。
李志常捏着红线,很快穿透黑珠。结了一个吊坠。给幼童戴上,却没有说原因,只是道:“还请周兄给我准备一件静室,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下。”
语气虽然淡淡,却又一种不容置喙的味道。
周宏文见到李志常又冷淡下来,却习以为常,因为李志常过去都是这样的人。
只有王氏的堂弟暗自称奇,因为他可不像周宏文那样方寸已乱。刚才幼童分明就是断了气,给李志常看了一下。居然就回过气来,华佗扁鹊都没这么神奇。
他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却不爱读书,十分崇慕道术,刚才虽然李志常没有出奇的举动,不过转瞬间让一个面色紫青,断了气的幼儿,就变得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肯定是身怀异术的奇人。
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仙缘,就在眼前。
虽然风尘之中虽多异人,可是他这些年寻仙访道,也无收获,大都是些江湖骗子,白白被骗了不少钱财。
他没有功名,在家中地位本来就不高,为此少不了被老父和妻子埋怨,认为他痴人说梦。
不过今日李志常大有可能是那种奇人,只消学得一两手本事,回去给妻子看看,恐怕学得本事之余,还能一出过往的恶气。
想到这里,他不禁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到李志常已经不在了。
倒是周宏文将他儿子放在牙床~上,怔怔看着。
他朝着周宏文道:“姐夫,那位李先生呢?”
周宏文随口应道:“我已经派人在别院找出间静室,给忘生兄歇息了,对了你怎么还在这?”
王生道:“哦,我去让堂姐过来帮忙看顾小宝。”
周宏文摆摆手道:“算了,她娇生惯养,哪会照顾人,你去陪她聊聊天吧,我留在这里等大夫来,再给小宝宝看看脉象。”
王生道:“这倒也是,我这就出去了。”
周宏文点了点头。
王生出了门却不往内院去,而是找了个仆人,问清楚李志常在哪,往李志常那里而去。
一间静室之中,李志常元神脱壳而出,本来瘦弱的身子,更好似被抽干了血液一样,无常剑没有出鞘,依旧挂在身上。
元神遁出,比以往的轻功或者御空飞行要快上不少。
他经过了雷灾,元神更是阴渣尽去,十分凝练,可谓纯阳,丝毫不惧如今是光天白日,丝丝太阳真火洒下,如烟如丝,落在李志常元神之上,很快就给他炼化,不带来半分不适。
周宏文儿子的魂魄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李志常刚才便是觉察出了一些端倪。
只不过人前显圣,他到不惧,可终归周宏文仍是红尘中人,他本来就是为还人情,又何必给人添麻烦。
望气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从之前的屋子,直直往城内某处连接而去。
这黑气并非实质存在,而是李志常寻到的一股残留的气息,有些神魂的力量在里面。
城隍庙不知始于何朝何代,仿佛自古有之,乃是大夏朝各处州县都有的庙宇,香火鼎盛。
易经有言“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
城隍乃是守护一城的阴神,却不同于邪~教供奉的邪神。道教认为天地自然皆有神灵,有敕封之神,亦有天生天养的神灵。
城隍亦在道教神系之中,乃是是剪除凶恶、保国护邦之神,并管领阴间的亡魂。
清水县的城隍庙规模也不小,神像煌煌,高有五尺,面容不露自威,身边自有两个小神像,乃是左首文判官,右首武判官。
到庙门之口,两边石柱上,刻着一副春联,曰: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横联——我处无私。
李志常元神到了城隍庙上空,见得对联,飘然落地。
他元神随隐随显,想让人看见才能看见,当然某些东西除外。
气息到此,便嘎然截止。李志常施施然入了城隍庙,虽然见到大殿,神像,却看不出异常。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城隍神在里面,更没有其他灵异。(未完待续。。)
第六章通幽
空旷的大殿中,一道幽然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常人听不见,准确的说乃是神念发声。
鬼神能听之,修行者亦能听之,佛门高僧,定力深厚者亦能听之,读书有成见性明心者亦然。
声音幽然,落在大殿上,却突然有了实质,仿佛掷地有声。
那人道:“上仙何事至此,有何见教于小神。”
李志常打量四周,有些好奇道:“是本地城隍么,不知君在何处。”
那人失笑道:“却是忘了阴阳有别,上仙我这就将我坐标给你。”
原来城隍所处亦非阳世,也非阴曹地府,而是一个隐藏在人间的一个独立的类似地府的幽冥之处。
人间可谓大千世界,其中又有许多小千世界,没有完全的地火水风,亦不能有造化神功,仅仅作为一种特殊的存在。
李志常虽然能感应这种用现代话而言,所谓亚空间的处境,但是这种地方实在如恒河沙数,不可计数,太过平常。
如非有指引,自然也是不可能随便找到。
一点星光从无名而来,落在李志常身前,李志常伸手触碰,感受到这种奇怪的神秘力量,同时生出一种明悟。
元神虚化,好似一滩水银,渗透进入地底,又或者某个不知名的空间。
但见到一座森严庙宇,跟城隍庙一般无二,只是冷幽幽的,没有阳光进来。
这空间跟城隍庙一般大小,里面充斥者一种神秘力量。对神魂却十分亲近,李志常心下明悟,这或许便是阴司之力又或者城隍的神力。
那庙宇中间分明便是城隍神和文判官、武判官。
只不过面目有所不同。城隍神冷着面,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性格极为分明。
武判官是个雄壮的武士,手持青刚剑,显得凶恶,文判官却是个老秀才模样,看着李志常有点惊疑。
那城隍神乃是前朝一个刚正的按察使。人称‘冷面寒铁’,救命无数,百姓感念其恩德。又有当时皇帝敕封,便做了这清水县的城隍,守护一城安宁。
这城隍神知道道家能练成元神,白日出游的。都是高人逸士。如李志常这般纯阳之力充沛的,更是上仙,因此不敢怠慢,带着两名判官下了供台,施礼道:“上仙来此,有何贵干?”
李志常向来是喏人不犯我我未必犯人,不过这城隍到底有礼,他也不拿大。还了一礼道:“城中周宏文府上,他幼子不幸被摔到地上。我施手援救,却发现他神魂不在,一路追踪而来,就到了这里,不知城隍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城隍释然道:“原来上仙为此而来,不敢欺瞒上仙,你找那周家幼儿,正是我身边的宋判官。”
只见那个老秀才模样的文判官尴尬道:“上仙莫非是周禀生的好友李先生,在下却是见过一面,居然不知先生居然是纯阳上仙,游戏风尘。”
李志常笑道:“我也是才勘破胎中之谜,这位判官既然隶属城隍,又为何托生周家?”
李志常看来凡人朝生暮死,就算有轮回,也没有前身记忆,也未必能守住三魂七魄不迷失,当个阴神,却要长久的多,可算是极好的前程。
这相当于普通读书人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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