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总督道:“愿闻其详。”
天台剑客关汉骞道:“现在距二月十五日,还有整整二十天功夫,咱们只消神不知鬼不
觉将酒鬼擒获,秘密下在牢里,待天下大事已定,那时将消息放出,以东方坤为饵,何愁苍
穹三仙及游龙子等人不被擒伏诛。”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好。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长耳酒仙东方坤,竟不知道自己祸临眉睫,却在大龙门的一家杏花居酒楼沽酒买
醉。
老人家一生游侠江湖,别无所嗜,有之,那便是惟有杜康了。
他独个儿倚窗浇酌,望着酒楼前面数十株杏树。
此时,正是未刻,红日渐西,晚霞如锦,无限枝枝媚媚,在夕照之下,更显得妖妖艳丽。
这景色端的迷人已极,酒仙瞧到高兴之处,便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正觉酣畅淋漓,忽闯—人击桌而呼曰:“豪饮哉,老丈迨世传之酒仙乎。”
长耳酒仙东方坤,此时正在高兴头上,闻言一抹髭上余酒渍,呵呵笑道:“阁下真好眼
力,老朽便是东方坤。”
原来,他闻声知非武林中人,是以显得异常豪迈,坦率。
那人推席而起,显然有一种欣喜若狂之状,上前一揖倒地,恭声说道:“在下辛敬安闻
名久矣,今识风采,何幸如之,不悉老丈可肯光临寒舍,相与共谋一醉。”事虽荒唐,但长
耳酒仙东方坤一生游戏风尘,行事往往只凭一时心意,不拘小节,再见辛敬安谈吐不俗,鼻
梁上架着一付深度近视眼镜,作儒生打扮,不由失去戒心,仰天豪笑一声道:“有酒须当醉,
合当一饮三百杯,不知府上可在近处?”
辛敬安没想到长耳酒仙如此爽快,反而把自己许多预先安排的说辞,无法用上,答道:
“寒舍就在镇外——”
长耳酒仙东方坤扔下一锭银子作为酒资,站起身来,说道:“阁下诚意难却,老朽也就
不再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说,一面把朱红大葫芦系在腰间,随着辛敬安走下杏花居酒楼。
另外一席上的三个老人和一个老妇,不由会心一笑,也跟着结帐而去。
且说长耳酒仙东方坤,随着辛敬安穿过镇集。
暮色苍茫中,远山近水,—片朦胧,两人在宿鸟归飞,晚鸦咭噪声走向一座山谷。
转眼,两人隐没于林木蓊翳的一座建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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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逞强出手 宇内四霸路过强者
靓物惊变 少年侠士巧获线索
毗连小五台山的灵山之麓。有一处颇为幽秘的山谷,谷中引泉为溪,积水为池,林木扶
疏,建筑幽美。
远远望去,只见那幽篁掩映间,露出一处华丽的楼阁。
这样的楼阁,不知是什么人的王侯府第。
不是么!且看阁中莲炬腾辉,金鼎烟篆,绣户高挑,珠帘半卷。往来其间者多属艳婢。
奇怪,这样豪华之地,坐在宴席上的佳宾,却是一个长耳垂肩,巨头如半,衣衫槛褛的
穷叫化,显得点不调和,与他相对而坐的则是一个鼻梁上架着深度近视眼镜上儒生,看来却
是主人。
席上佳肴罗列,当中放一只可放五十斤陈年老酒的酒坛。坛中泥封初开,酒香四溢。
那穷叫化舀了一锤,只见那酒作绿色宛如碧螺,闻之令人垂涎三尺,再—入口,更觉莨
咧之极,不禁称赞道:“这真是老叫化生平难得饮到的佳酿!”
说罢,一饮而尽。
他杯中方乾,忽告酒满,原来他身边有一红裳艳婢,在为他执壶,笑意盈盈,憨态可掬。
长耳酒仙东方心中—乐,又连饮三大巨觥,说道:“这坛‘碧螺春’佳酿,恐怕封陈了
三十年,不知府上这样的美酒,—共埋藏了多少?”
辛敬安用左手食指—拨鼻上架着的近视眼镜,忙道:“酒仙舌上的鉴别力,实令在下佩
服,这坛‘碧螺春’,的确有三十年岁月。
先府君早年亦嗜酒若命,每相隔五载,必然藏酒百坛,这‘碧螺春’么,至今还有一十
三坛之多。”
他完全是胡说八道,就是桌上陈放着的那一坛,也是从禁苑运来。
不过。酒仙东方坤并不去深加思索,一闻这“拢翠山庄”尚存佳酿甚多,便喜孜孜的说
道:“可惜老朽口中之福仅止于此!”
辛敬安心中一动,说道:“酒仙何出此语?莫非认为在下恭敬不足?”
东方坤长耳颤动,叹息一声,说道:“有红裳执壶,绛袖添香,若尚言主人没有诚意,
岂非罪过!”
“然则酒仙何故叹息?”
长耳酒仙仰着脖子,又咕碌—声连饮数觥,说道:“据传北京城中出现了一群妖邪,在
武林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老朽意欲前往一探,才从四川蛾媚匆匆赶来,想瞧瞧是谁作崇?因
憾没有多少时间可资逗留。”
辛敬安面色一变,幸好酒仙正埋头拿起一只香酥鸡在啃,并未注意。逐道:“酒仙岂不
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北京既是藏龙卧虎之地,老人家一人前往,万一不幸‘拢翠山庄’
十四坛‘碧螺春’佳酿,恐怕再无知音——”
长耳酒仙仰天豪笑一声,说道:“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难买一杯绿,咱们且吃杯吧!
那些扰人之事,不谈!不谈也罢!”
两杯相碰,发出—阵轻微金属响声。
—更。
二更。
三更。
两人—直饮到更残漏尽。
桌上杯盘狼藉,坛中之酒已干。
号称长耳酒仙的东方坤,竟颓然醉倒。
辛敬安见任务完成,唯恐这世外三仙中的酒仙有诈,或是未能全醉,故意摇着长耳酒仙
的臂膊道:“酒仙,再开一坛如何?”
东方坤歪倒靠背椅上,咿唔一声,嘴里独自喃喃说道:“九死时拼三尺剑,千金难买一
杯绿……”
头一偏,便又醺然睡着了。
辛敬安知再无舛谬,手一挥,四个宫婢,纷纷退下。
接着,门帘掀处,现出三个老叟和一个老妇。飞纵席前,说道:“点子当真醉了?”
辛敬安得意地道:“当然,不过这家伙的酒量,恐怕举世之间难有第二,试想这陈年
‘碧螺春’劲力,常人能饮者半斤则醉。他却连饮五十斤之多始告颓然,要非‘碧螺春’后
劲强洌,还真醉他不倒呢?”
蛇叟陆游目睹仇人就在眼前,不由双眼满布红丝,眸子内闪灼着历芒恶火,嘿然拎笑一
声,蛇头杖一式‘泰山压顶’猛砸而下。
辛敬安急忙扬声叫道:“陆大侠,且慢!”
但那里来得及,只见仗影如山挟着劲风,已有距不道半寸,忽然剑虹一闪,嚓的一声,
蛇叟陆游那根蛇仗陡地弹起三尺。
他知道这一剑系出自何人之手,不由怔道:“关兄,你这是阻我复仇么?”
天台剑客关汉骞,微笑道:“难道陆大侠忘记了行前总督大人的瞩咐。这穷叫化了乃是
用作引诱活神仙司徒圣和半仙尼悟缘,以及游龙子的美饵么?”
跟着长剑回鞘。黑肠军师辛敬安深恐蛇叟一时任性,误却大事,忙赴前补充说道:“万
望陆大侠以大局为重,只要事成,咱们大人定将这穷叫化送你复仇就是。”
蛇叟陆游再无话说,道:“好吧!但必须将他穴道点了。”
摘星手索叙五,这时已迈步外下前,一连点出三指,长耳酒仙东方坤,身躯微微一颤,
张开眼来。面前除了那面含诡笑的辛敬安外,却多了四张苍老面孔。
陡地——
他想起这四人,乃是三十年前手下败将,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
银色夜叉苏蕙芯。顿时酒也醒了。
暗中一提真气,发觉“脊心”“风尾”“促精”三大主穴,气血凝泻。正感骇然,突闻
摘星手索叙五阴森地说道:“东方坤,这是我近年研究成功的斩穴法,你不必妄图解求了,
你该懂得如果不听劝告,一切乖乖就范,只要穴内气血凝结,便一生一世难望武功恢复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虽是惶骇至极,但他素性豁达,哈哈笑道:“老朽身落入人手,只因好
酒贪杯,为宵小所算,尚有何说。
然而,以汝等武林声望,居然出此鬼计技俩,即使报得前仇,未必光彩。”
“索兄,你就将老叫化穴道解了,看咱们今日能否胜得?”
摘星手索叙五,闻言跃跃欲试,黑肠军师辛敬安可发急了,赶忙出言加以阻止,说道:
“咱们费尽心机,始将老家伙捕获,如让他逃逸,岂非前功尽弃!吾闻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诸位何必多比一举,何况,此时胜之亦觉乏味。”
蛇叟陆游望了一下从窗外透进来的曙色,说道:“那咱们可早些动身回转北京总督府
了。”
长耳酒仙东方坤,这时才知道那四个仇家,并不是单纯报仇,其中还有着其他因素,深
悔自己一时贪杯误事,不由黯然叹息一声。
原来,这处秘谷名为“零泉谷”是武总督私人产业,平时只留下三五个人看守。
自从闻得长耳酒仙东方坤在金华出现的消息后,黑肠军师便从府中带来四个婢。及从禁
宛中偷运出来的一坛‘碧螺春’美酒,从事布置。
由黑肠军师辛敬安装扮儒生模样,来到‘杏花居’酒楼,诱使酒仙上当。
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陵游、银色夜叉苏惠芯,则混在酒客当中,暗中
保护,以免发生意外时出手擒救。
谁知长耳酒仙这样的老江湖,也便阴沟里翻船。跌翻在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手里。
唯其不会武功,才使得长耳酒仙疏忽了戒意。
黑肠军师奇谋得逞,一声令下:“备车。”
立刻“拢翠山庄”门外,驰来一辆华丽马车。
天台剑客关汉骞,将酒仙东方坤提着放进车厢。
黑肠军师辛敬安坐在车辕,一打手式,那御者“叭”的一鞭,只闻一阵辚辚车声,冲入
雾影中奔驰。
摘星手索叙五等四人飘身上马亦紧紧跟随而去。
就在快要越过镇旁城外之际,雾影中一条人影迎面驰来,两下都快,眼见那人势将伤身
轮下。忽然那人长啸一声,腾身而起,越过辛敬安等所乘车辆。向官道上飘落,身形美妙已
极。蛇叟陆游觑得真切,心中不由起了一丝妒忌,嘿笑声里抖臂挥鞭击去,口里道:“小子,
你这是班门弄斧么?”
鞭挟劲风,快愈光闪,那人似不防来人不问青红皂白,便下辣手,哼了一声,举臂格去,
同时右手斜里飞出,一式“手挥五弦”,拂向对方执鞭手臂“少冲”“少府”“阴部”“曲
尺”各穴,既疾且准。陆游叭的一鞭击在那人手臂之上,只觉一股反弹力,直震的手腕发麻,
已然大惊。再见他拂穴手法,奇奥之极。赶紧缩臂后仰,饶他见机得快,·手上那根马鞭,
仍被夺去。而且脸上被抽了一条鞭痕,一阵火辣辣奇痛。
蛇叟陆游想不到初次与人交手,便栽了这么大一个筋斗,不由嘿嘿一声怪笑。反手撤出
背后蛇杖,跃下马来喝道:“想不到阁下原来是高人,且吃陆某一杖!”
杖字未落,蛇头杖已挟着风雷之声,横扫而至。
他这一杖,有着三种变化,别看他好象是一招“秋风扫叶”,其实后藏杀手,歹毒异常。
无论对方如何闪躲,均难逃杖影之下。
那人突的冷哼一声,目射奇光,不退反进,嘴里却说道:“老鬼,你这般心狠手辣用来
对付一个素味平生之路人,容你不得。”
说时,举手—拂铁杖,跟着五指箕张,按向蛇叟前胸五大要穴。
蛇叟陆游只觉一股庞大劲力,将自已重逾百斤的蛇杖撞歪,已感吃惊,复见对方漫天指
影飞按而下,指尖所指之处,全是人身生死大穴,此刻更是大骇。
身子斜斜跃起,凌空一脚,踢向那腊黄脸孔汉子的背脊。同时蛇杖一抖,一式“暴雨梨
花”,兜头猛劈。
那腊黄脸汉子脚下微一拉动,便已让过蛇叟凌空一记铁脚。旋过身躯,突然发现雾影中
的蛇头铁杖内伸出—条五彩斑斓的双头怪蛇,红信吞吐,状极丑恶,随着杖影窜来。心中也
是一凛。
暗里运起“上玄揭谛神功”一拳击出。
蛇叟陆游正在得意,以为腊黄脸孔汉子这遭定要上当,忽然一股惊涛骇浪般拳风涌到,
那铁杖虽有千斤之力,却也硬生生被撞歪三尺。
吱的一声,杖头所藏毒蛇,赶紧缩回中主的杖头。
蛇叟陆游顿觉虎口发麻,他生平不知会过多少成名豪杰,似觉从无一人足与这腊黄脸孔
汉子相比拟。不由心头泛起一阵迷惘,竟忘了再行挥杖进击。腊黄脸孔汉子正欲返身跨步而
去。
忽闻来路上传来数声冷哼。抬头一望,只见晨雾中并肩站着三人。两个老叟和一个老妇。
眼珠—转,心想:“莫非他们与那手执蛇头铁杖的老叟是一路的?”
心念才起,那身披银色斗蓬的奇丑老妇嘿嘿怪笑道:“小辈,你能三招之内,没有败在
蛇叟陆游杖下,谅非无名之徒,先报下名来。”
腊黄脸孔汉子淡淡说道:“在下龙尚金。”
他说至此处,蓦地忆起长耳哥哥曾经告诉过他,三十年前与宇内四霸结仇经过时曾描述
摘星手索叙五,天台剑客关汉骞,蛇叟陆游,银色夜叉苏惠芯四人形像。知道四人一身奇绝
武功。不禁游目四顾,面前三人除了较为苍老和须发皆白外,竟完全相符,心中立生警惕。
他身有要事,不愿旁生枝节,接着续道:“……因需赶路探望亲友,不想浓雾之下,竟
有人驾车在官道上狂奔,幸而在下粗谙轻功,否则,岂不要丧生轮下。……”
他底下的话还未说出,背后传来一声狰笑道:“小子,难叫你玄技骄人?老夫称量称量
你岂会有错……”
天台剑客关汉骞较为正直,截住陆游话锋道:“原来是陆兄先启事端,屈在咱们,阁下
走吧!”
言毕,闪开道路,便要让腊黄脸孔汉子通过。
可是摘星手索叙五忙道:“且慢,这位龙少侠适才显露武学,不知艺出何门可肯见告?”
关汉骞眉头一皱,心中虽是认为此一问未免多事,但人都有好奇心,希望知道别人隐秘,
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