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少年 作者:周行文- 第175部分

生死，聚散，悲欢，枯荣……一切一切，在坚定的意志面前，都将慢慢消退它们的威力。苏云终于学会了尊敬生命，不管目的和手段是否与自己相悖，不管这些人是否跟自己有刻骨的仇恨。

爱和恨依然在，这也是坚定的一种。

无比强大的力量从自己手中涌出，通过灵剑朝着阿瑟兰的身体里狂奔而去。灵剑上古的记忆在这么强大狂暴的力量中终于慢慢苏醒，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啸！

这才是属于灵剑的真正声音。不断被温和的力量侵蚀，经过岁月的一次次洗礼，灵剑之中核心的部分终于在强大的力量呼唤下苏醒。无数道光翼自少年的背后激射而出，穿透了云层和泥土。

就连苏云被翻天棍一棍敲碎的左肩，也在瞬间飞速愈合了。

没有叫出灵剑真正的名字，阿瑟兰自空中终于跌落至地面，随着灵剑力量的真正催发，曾经震慑整个退魔师界的强者肉体在光翼交织中化为灰烬。

归于尘土。

苏云和灵剑同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真正伟大的，除了生命的诞生，就只有死亡了。一切恩怨，一切过往，一切起起落落，一切变化，在死亡的面前都成为一种过去的灰烬。

只有不存在的，才是永恒的。

转身，苏云举起手中的剑，面向依然在努力消灭安露蒂玛幻影碎片的阿克。

真正的退魔师传奇在这里，他甚至能消灭女神在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投影。

既然杀死了阿瑟兰，苏云心中已有觉悟，这男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不是为了复仇，最少也是为了要解决能够威胁他的力量。

苏云比谁都清楚，革命家们都喜欢做计划，也最讨厌能打乱计划的存在。不幸自己就是那个打乱计划的最大阻碍，阿克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会来对付自己。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能有实力将安露蒂玛的投影打碎，阿克的实力到底到了一种什么境界？

握着手中的灵剑，苏云的觉得有汗水在自己后颈微微渗出。

※※※

苏云对峙阿克的同时，已经消失在战场之中的詹青儿等人终于越过了小岛周围的巨大结界，朝着有蒂凡妮等人微弱气息的方向飞速奔去。

站在广阔的海面上，詹青儿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结界之外，无数退魔师驾驶着飞行器正朝着女孩们虎视耽耽。那数量看起来比光芒之城的居民少不了多少。

看到这种场面，拉克西丝习惯性地拢拢头发，挨着詹青儿，和安妮背靠背站好，轻声问其余三女。

“怎么办？”

詹青儿看了一眼安妮，安妮看了一眼灵儿。

“没有好办法了。”拉克西丝最先提问，也是她下出最后的结论，“冲出去吧。”

詹青儿微微一笑，召出自己的青锋古剑，朝着有蒂凡妮等人气息的方向轻轻一指。

“打架我也许不行，逃跑还没什么问题。”

青锋古剑裹着众人，化成一道笔直的淡青色光芒，朝着遮天蔽日的飞行器群中飞射而去。

这一次詹青儿是真的使出了全力，看到阿克的第一眼，少女已知道事态注定无法挽回。既然苏云肯独自面对这样的场面，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苏云没有后顾之忧。

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在自己面前被阿瑟兰抓住，詹青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苏云一个交代。

剑系唯一值得称道的恐怕也只有御剑之术了，詹青儿的青锋古剑在空中刺破了无数飞行器，只是瞬间就传破了退魔师们自豪无比的包围，甚至越过了数个强大的退魔法阵，朝着孤岛旁边的另一个孤岛飞去。

按照阿瑟兰和阿克的命令守候在外面的退魔师们顿时傻眼了，原来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巨大结界，让外人不能进去，现在有人出来该怎么办？

愣了足足有一秒钟，用眼睛也估算出被这一剑穿过后的损失，负责指挥的退魔师挥手当机立断道：“组织两百人进行追击！”

命令是下了，可是让谁去追击呢？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退魔师们互相看了又看，谁也不肯主动追击。从刚才那一击的威力来看，这已经不是普通退魔师们能解决的强大实力。到底谁来追，追到了怎么办……这些问题在退魔师们的脑海中不断滚动，谁也给不出一个好答案。

那负责指挥队伍的退魔师首领是艾普拉的一个名人，名为卡桑德拉，在贵族满地走的艾普拉不大不小也有个爵位和一座古堡。这一次能够追随传说中伟大退魔师阿克先生的脚步来到这里，本来心中充满了敬畏。然而此时看到这种情形，卡桑德的内心中的敬畏终于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很显然，这种大场面看起来不太适合自己，也不太适合大多数退魔师。

犹豫了片刻，看到依然没有人主动请缨之后，卡桑德拉爵士很优雅地挥手解释道：“我们只是负责不让平民进入这里，并没有说这里不能有人出去！整顿队伍，治疗伤者，继续守卫！”

绝大多数遮魔师们在内心之中无比拥戴这位临时指挥的英明决断，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这样一个小插曲被忽略了。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例子都告诉我们。忽略一些小小的问题，总会引发更大的问题。

大约没过多久，那道呼啸而去的剑光又回来了。这一次剑光的速度有所变慢，却依然强劲。不少退魔师能感觉到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强大能量从远方过来好像要找茬，都不由自主地考虑后退和闪避。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的死伤数量倒几乎没有。

不过这一次卡桑德拉爵士终于无法给自己找借口了，现在好像是有人打算进去，这该如何是好？

眼珠一翻。爵士大人终于又给自己找了个无比华丽的台阶下：“上面说是不让平民进，这些人不是平民，我们继续守卫！”

这一次，大概所有的退魔师都要崇拜这位卡桑德拉爵士了。果然人家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不是白来的，有一套！

不过最少卡桑德拉爵士还保存了一丝清醒。忽然扭头问身边一个正打算摘抄自己精彩语录的副官：“小岛上的监视器还能工作吗？

刚才海水又起又落又被震碎的，大家都用眼睛看着，所有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退魔师们知道那是控制自然的伟大力量，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强大的力量。是谁发动这些力量，所有人心中都有疑问。

同样心存疑问的副官回答道：“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开启测试一下。”

这样一个有技巧的回答深得卡桑德拉爵士的赏识，他大力点头：“组织人发动显形幻术。让全世界人都看一看阿克先生的英姿吧！”

这倒不是卡桑德拉自己和自做的决定，而是阿克早就吩咐好的。在必要的时候，开启监视系统，把小岛上的一切传递出去，让全世界人都看到一个伟大新世界是如何被缔造出来的！

也要让全世界人都看到，安露蒂玛女神对这个世界的奴役，终于走到了尽头！

退魔师这个行业发展至今，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妖魔给他们退了，于是这支队伍只剩下人多势众这一个优势。数百名退魔师在空中以一个整齐的方阵排列好，每人手中托起一块巨大的传送晶石板，顿时小岛内部的景象就在空中近似于半透明的显露出来。巨大的景象再经过这些晶石板的反射，发送到世界各地的接收站。通过接收站，再转到世界民众的电视屏幕上。

这样的信息传递，只能说有人不想看，没人会说看不到。

巨大景象出现的同时，卡桑德拉爵士和他的一众手下们也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巨大宽广的影像，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别说单挑女神了，安露蒂玛女神真面目到底是不是雕塑上的那个样子，大家都不知道，好机会谁会放过？

随着退魔师们施展出来的术力不断增强，半透明的景象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退魔师们看到了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

天地之间雷光闪动，小岛结界之内一道道雷光在苏云和阿克面前亮起又寂灭，两人竟是静默良久，谁也没有出手。

苏云凭着自己的力量，对抗这世上精神最强大的人，半分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阿克似乎也并不着急动手，距离苏云千余米遥遥看着这个有着一丝疲惫，更有一丝不可一世的少年。常年对于自己信念的追求，已经让他怎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只有在苏云刚才全力对抗自己精神攻击的片刻，他才缓缓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阻力吗？”

阿克口中的那个“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苏云的祖父。

看苏云没有答话，阿克心中那些往事慢慢变得清晰，曾经活在别人传说中的退魔师无奈道：“当年我用亲情拦住他，为的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并未想到最后他竟选择了这样的路。”

一直沉默的苏云忽然插道：“死亡也不过是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你不必介意。”

“真的这么轻松吗？”阿克盯着少年咄咄逼问，“你亲密的热爱的人在你面前死亡。你也能说出这种话？”

苏云摇头：“我当然是为了安慰自己。如果命运降临到我头上，我自会抗争，抗争不过的结果我也能接受。这世间万物，苦虽然都苦了一点，也不是都那么悲观消极。都要因没有结果而放弃过程。因没有未来而放弃希望。”

阿克冷然一笑：“说得好。可是从古自个，多少理论家口才滔滔都淹没在尘埃之中？只有实践才是真正王道，小朋友你说是不是？”

“你已经是伟大的实践者了。”苏云看着阿克双手之中不断燃烧和幻灭的各种光焰。忽然说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很不清楚的疑问，您是否能回答我？”

“请说！”

“我一直不明白，你自己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做了主之后，你的行为和这安露蒂玛女神有什么区别了？”苏云双目炯炯看着阿克。厉声问道，“人类的历史，不是在强者的手中诞生，就是在神的手中诞生。你却又是什么了？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退魔师，还是伟大的阿克先生？说来说去。你自己和自己要推翻的人，不是一路货色吗？”

苏云这声声质问正好顺着退魔师们的监视法阵传递出去。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少年诘问阿克的场面。其时天地间雷光滚动、少年白衣飘飘站在风中，自有一股朝着神比出中指的气势。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质问出来的话，虽然很多人其实和苏云心中有着一样的疑问，却只有这一刻被这个少年问了出来。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打倒神，创立新世界，你自己所做的和神有什么区别？

退魔师之中隐隐发出阵阵躁动，许多人因苏云这一连串的问话，心中的疑问终于爆发，开始窃窃私语，用自己的方式私自交谈起来。

被苏云质问的阿克却像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一般，轻轻答道：“我们只是想做一些能打破束缚的事，至于新的秩序，如果不适合大多数人，自然会有来继续打破。人类的历史和文明，难道不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取代之中推进的吗？”

苏云轻轻鼓掌，脸上却无半分尊敬的意思：“说得好！正所谓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坚持，咱们之间若是不能妥协，谈判破裂，恐怕就只有继读开战了！”

阿克淡淡一笑：“我等了很多年，快来吧。”

此时安露蒂玛幻影的碎片仍在结界之内飘荡，片片碎片在空中飞舞，使得整个场面看起来诡异又有些恐怖。

就在这碎片飞舞之中，苏云伸手抛出手中灵剑，飞身追剑而行，朝着阿克笔直飞去！

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没有任何花巧可言。苏云和脱手的灵剑几乎同时切开了两人眼前的时间，瞬息之间越过千余米距离，到了阿克面前。抓紧灵剑，苏云手中亮起一道金色细纹，自灵剑剑柄向上透出剑身！

这金色细纹亮出的同时，苏云手中一剑已然劈下！

苏云这一剑劈下，周围没有任何异像产生。只是阿克手中七色光焰顿时都为之一顿，几乎熄灭！

强大的力量固然广阔气势磅蹲，这一剑下来的力量却是细腻专一到了极点。苏云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应对阿克看似几乎可以凝固时间的恐怖力量。

从刚才看到安露蒂玛出手时，苏云己有些了解了神和人所不同的一点，那对于时间上的概念，其细腻程度远远超过人类。因此安露蒂玛才有那等让人吃惊的手段，能在最后一秒钟内托住威胁自己的翻天棍。

阿克能打败安露蒂玛的投影，自然也等于也有了这种手段。

苏云心中想法倒很简单，既然自己能撕开空间裂缝，切裂时间估计问题也不大。

一剑抛出，苏云临时的想法居然真能实践。刚才那一剑抛出，他已等于切开了转瞬的时间和空间，提前到达阿克面前。既然有这等手段，苏云下一剑劈出的时候更加专注。只有这样才能让阿克没有余地发择自己对时间的掌控。

苏云记得拉克西丝曾经对自己说过。自己就是那传说中天才之中的天才。

现在少年终于相信了这不是随随便便的称赞。

灵剑劈下，阿克没有从容应对，而是狼狈地向后闪开，随后才从手中托出红绿蓝三道光焰，架住了灵剑地去势。

伟大的，从未有过败绩，甚至从未退缩过的阿克先生，因为一个少年细腻温柔的一剑。向后退了一米余的距离，这才敢出手招架。

灵剑碰到光临，剑身陡然一震，力量之大，让苏云几乎脱手。

一道清脆的嗡鸣声在结界内回荡。苏云手中的灵剑变得更加透明，阿克手中放出的光焰却又一次熄灭了。

苏云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收起灵剑向后退了数十米，拉开自己和阿克的距离。

“我知道你近战几乎无敌。可我也只会近战，真是没办法。”

苏云轻轻说着像是事不关己的话。双目紧紧盯着阿克不断有七色光焰环绕的双手。刚才阿克向后那一步退得太痛快，苏云虽然心中有豪情万丈。也不敢立即动手追击。

“那真好，大家都是强项，也不用互相逃避。”

阿克撤掉双手的七色光焰，转而在双拳之上渐渐现出一团晶莹透明的薄膜。薄膜看起来轻柔光亮，像是什么晶石的核心部分做成一般。

“这才是我最欣赏的武器，也是我真正唯一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