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峰子是我爸爸。”小黑一边好奇地玩弄着安东耀的胡子,一边说道。
“对,峰子是你爸爸。”安东耀慈爱地说道,“小黑,等你爸爸回来以后,你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去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好。”小黑郑重地点着头说道。
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树后,安雁痴痴地看着这一幕含饴弄孙的场面。她的嘴里紧紧地咬着一块手绢,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她的脸上,早已是泪水纵横了。
274 祖国来人
274 祖国来人
缅北,延安邦的首府孟固县城。
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车沿着公路从远处缓缓开来,开车的是一名缅甸本地的司机,坐在司机旁边的是一名缅甸军人。后座上坐了三个人,他们身上的中山装暴露出他们的身份,他们显然都是来自于中国大陆的官员。
“葛司长,往前走就是延安邦的辖区了,你看,那边的哨兵,就是你们中国人。”前排的缅甸军官用略带些无奈的的口吻对后排的一名中国人说道,“他们很能打,我们几次想……呃,都没有成功。现在我们双方是签了一个互不侵犯条约,我们不进入延安邦的领地,他们也不主动进攻我们。”
来自于中国外交部的司长葛志峰笑着说道:“索温先生这话我不能苟同。延安邦是缅甸的一个自治邦,据我们了解,其中的居民90以上都是缅甸本地人,只有少数人是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的华人,他们的身份,应当属于华侨吧。我们这次来,只是应贵国政府的请求,作为第三方来协调一下的。”
“是的,是的。”索温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纠正道,“葛司长说得对,你们是来帮助我们协调民族关系的,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是第三方。”
葛志峰呵呵地笑了,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他是不会松口的。
延安邦是由当年越境的中国知青一手建立起来的,目前整个政权都掌握在这些知青的手上。不过,正如葛志峰所说,这里的居民90以上都是缅甸当地人,他们都在知青们的管理下,安居乐业。因此,缅甸军方要说这块地方是中国人占的,也说不过去。
延安邦境内原本就有几处很大的翡翠矿藏,早些年由于缅甸反政府武装与政府军之间战事不断,这里的翡翠矿难以开采。知青们建立起割据政权后,恢复了当地的和平,翡翠的开采又重新开始了。随着大量优质的翡翠销往外地,延安邦日进斗金,百姓生活变得富裕起来,城市的面貌也焕然一新。
财大气粗的知青连把手里的武器又换了一茬,据缅甸军方得到的情报,知青连手上已经拥有了从阿富汗战场上流失出来的毒刺式导弹,至于四零火箭筒之类的,都只能算是轻武器了。缅甸军方几次尝试着想收回孟固等县城,都被知青连打得落花流水。无奈何,缅甸方面只能一边与知青连谈判停火,另一边通过外交渠道向中国政府求助。
以缅甸方面的说法,延安邦是由中国知青建立起来的,怎么算都属于中国人侵犯了缅甸国土。因此他们希望中国政府出面,把知青们撤回去,最好还能够向缅甸政府赔礼道歉,赔偿点战争损失之类的。
当缅甸的外交官把这个要求提到中国外交部时,中国外交部的官员把手一摊,告诉对方道:中国政府从来也没有派遣过武装力量进入缅甸境内,什么延安邦之类的,与中国政府毫无关系。至于说那里有一些中国人,嗯,我们承认他们的出生地是在中国,不过,他们的身份应当是华侨吧?
这场嘴皮官司打了几个月之后,缅甸方面终于改口了:好吧,我们就承认他们是缅甸人,是华侨。能不能麻烦贵国政府派个官员去那里走一走,去看望一下华侨们,只要请他们别和我们发生冲突就可以了。
对于友好睦邻的这个请求,中国政府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孩子们在外面孤军奋战这么多年,守护着祖国的西南边陲,祖国也该去看望看望了。
于是,就有了由葛志峰为首的这个小型代表团,他们在缅甸军方这位索温少校的陪同下,前往延安邦,去与延安邦的知青领导人谈判。据索温介绍,延安邦里的主席名叫残月,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另外还有两位副主席,一个叫疯子,另一个叫小元。葛志峰当然知道,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化名,至于原因嘛,估计是为了不连累到国内的亲人吧。
吉普车开到延安邦的边境,前面出现了一个检查哨。两名拿着苏式武器、身着美式军服的哨兵走了过来,伸出手,用汉语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我们是陪同中国代表团来的,已经和你们主席联系过了。”索温也用汉语回答道,他是专门负责陪同中国代表团的,自然会说汉语。
“中国代表团?”哨兵用眼睛看着车后座上的几个人,辨认着他们的国籍。
葛志峰拉开车门,走下车来,对那两名哨兵自报家门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的司长,我叫葛志峰。请问,你们都是中国知青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
两名哨兵互相对了一个眼神,突然退后一步,把手里的AK47冲锋枪反背到身后,做出立正姿势,抬起手来,向葛志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地回答道:
“报告首长,我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五营二连战士刘援朝”
“报告首长,我是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三团七营一连战士王为民请首长指示”
葛志峰抬起手回了一个礼,然后走上前拉着两个人的手,说道:“孩子们,你们受苦了”
听到这一声“孩子们”的呼唤,两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知青哨兵眼睛里蓦然冒出了大颗的泪水,他们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首长,祖国,现在好吗?”
“好,好祖国现在很好。”葛志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你们再忍耐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够回国去看看了。我这次来,就是来解决你们的问题的。”
“请首长上车吧,我们残月主任在革委会等你们呢。”刘援朝和王为民说道。
葛志峰重新坐进吉普车里,两名哨兵抬起拦杆,放吉普车通过,然后久久地敬着军礼,目送着吉普车开向孟固县城。
在孟固县城的街口,一身戎装的兰武峰和知青战士肖仁武正在等候着葛志峰一行。看到吉普车开来,兰武峰走上前去,伸手拦住。
“我们是来谈判的,车上是中国代表团。”索温对兰武峰说道。
兰武峰点点头:“我知道,请问你也是中国代表团的吗?”
“我是陪同人员。”索温说道。
“你们的陪同任务已经完成了。从这里开始,不需要你们陪同了。”兰武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向旁边指了指,说道:“请你们二位到那个茶棚去休息吧,吉普车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你……”索温正想说点什么强硬的话,却见兰武峰的手似乎是不经意地按到了手枪套上,旁边的肖仁武则直接端平了AK47。
“嗯,好吧。”索温只好认栽了,延安邦的知青打仗不要命,他是亲身见识过的。这帮人既不归缅甸的法律管,也不归中国的法律管,真要耍起横来,把他一顿乱枪打死,估计也没人会吱一声。
“葛司长,你看这事?”索温拉着司机从吉普车上下来,回头对葛志峰摊了摊手。
葛志峰笑着安慰道:“索温少校,你一路辛苦了,现在休息一下,也很好。”
几名知青战士走过来,把索温和司机请到一旁去坐下。兰武峰自己坐到吉普车的驾驶座上,让肖仁武坐在副座上,然后开动了汽车。
“我们这是去哪?”葛志峰问道。
“革委会。”兰武峰答道。出来三年了,乍一见到从祖国来的人,兰武峰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是惜字如金了。
“请问,你们二位是?”
肖仁武热情地答道:“我叫肖仁武,是延安邦的公安局长。他是我们革委会副主任,叫峰子。”
“喝,你们还有革委会呢。”李红军笑着问道,“在国内,革委会都已经撤销很多年了。”
肖仁武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残月主任说了,我们这里是特区,就要特事特办。对外界,我们都是叫主席,而不叫主任的。”
葛志峰问道:“你们主任叫残月,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肖仁武呵呵笑道:“这个嘛,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无所谓的。葛司长,你如果有兴趣,见了我们残月主任再问吧。”
葛志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侧过头,透过车窗,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路上的景象。在这个缅北的小城市里,处处都透着中国风格。街上的店铺标牌上写的都是中文,路牌则分别写着“北京路”、“南京路”这样一些在国内城市里最常用的路名。最让他觉得新鲜的是,路边一个大喇叭里正在放着的广播节目里,居然还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呼号。
没等葛志峰看够这一切,兰武峰已经把车开到了革委会的小楼前。一行人走下车后,兰武峰对葛志峰说道:“葛司长,我们残月主任和小元主任都在会议室里等着你们,咱们这就上去吧?”
“峰子主任请吧。”葛志峰客气地说道。
兰武峰在前,肖仁武陪着葛志峰跟在后面,李红军及另一位随从模样的官员走在最后,五个人上了小楼,走进了延安邦革委会的会议室。
“葛司长吧,欢迎您光临延安邦。”同样穿着一身美式军装的齐月迎上前,伸出手与葛志峰握了一下。尽管葛志峰是国内来的司级干部,年龄也比齐月等人要大出一辈,但齐月的神情里透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这让葛志峰心里微微一凛。
宾主互相做过介绍之后,齐月在主位上坐下,向坐在对面的葛志峰说道:“好了,葛司长,这里没有外人,您可以说说您的来意了。”
275 改变身份
275 改变身份
“残月同志,我是代表祖国来看望你们的。”葛志峰温和地说道。
“同志……”
听到这样的称呼,齐月眼圈里闪过了一丝光亮。她强行地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用平静的口吻问道:“葛司长,我们这些人,都是背叛了祖国的人,您确信我们担得起同志两个字吗?”
葛志峰摇摇头道:“不,你们没有背叛祖国,你们一直都在为祖国而战斗,祖国人民感谢你们。”
“不,我不相信。”齐月用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喃喃地说道。
葛志峰道:“残月同志,你们在缅甸的牺牲,祖国是记得的。在那些年,中缅关系十分紧张,是你们在缅甸浴血战斗,建立起一个缓冲区,保卫了国家的安全,你们的功绩,国家是不会忘记的。”
齐月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嘴里依然说着那句话:“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为什么?”葛志峰奇怪地问道。
“我不相信”齐月如爆发似地喊了一声,她用拳头猛地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情感,但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扑蔌蔌地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十几年了,十几年了我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于祖国的一点点支援,甚至于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收到过。没有人派我们过来,也没有人叫我们回去。我们就这样成了没爹没娘的一群野孩子
这么多年,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的战友,他们在牺牲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埋葬在祖国的土地上,可是,连这样一个要求,也无法得到满足。葛司长,你去看看我们在孟固县城外修的烈士陵墓,里面所有的墓碑都是向着东方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听到齐月这发自肺腑的倾诉,葛志峰的眼泪也流下来了。关于缅北的情况,他大致了解过一些,知道知青们的境遇曾经是何等困难。改革开放已经七年了,原来的返城知青,如今也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而这些战斗在缅北的知青,仍然是漂泊在异乡。
“孩子,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葛志峰说道,“国家有国家的难处。总理说过,外交无小事。对于你们在缅甸的作为,国家不便于表态,这一点请你们理解。”
齐月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问道:“好吧,葛司长,既然您说国家有自己的难处,不方便表态,我们都理解。可是,您现在为什么又来了,难道你们不怕和我们有瓜葛吗?”
葛志峰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该从何说起。在到延安邦来之前,他曾想过,可以通过表示一下关怀,以打动这些当年的知青,然后再提出国家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但刚才齐月的这番发泄,让他觉得自己的话很难说出口了。
早些年,知青们被缅甸政府军在密林中追剿,但中国政府碍于国际关系的约束,无法出手相助。现在,以齐月为首的一支知青队伍凭借自己的力量形成了武装割据,政府却应缅甸方面的要求前来调停了,这让这些孩子们如何能够接受?
“残月同志,其实,我只是来看望一下你们,春节了,是团圆的时候,祖国亲人思念你们。”葛志峰言不由衷地说道。
齐月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般的表情,她说道:“葛司长,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考虑我们的感受,我们什么样的打击都能够承受。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舍小家,为大家,只要是为了国家利益,我们没有什么不可牺牲的。”
“好吧,那我就说一说我的来意吧。”葛志峰决定实话实说了,毕竟他是为这件事而来,无论如何拐弯没角,最终还是要说出来的。从齐月的话中,他听出了一种沧桑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只有20来岁的女孩子竟然会有如此的一种沧桑感。
“目前,中缅关系已经恢复了正常化,国家政策的大方向是维持中缅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不因为某些因素而破坏这种关系。延安邦的问题,是目前中缅关系中间的一个障碍,所以,国家希望能够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葛志峰字斟句酌地说道。
齐月点点头,问道:“是不是国家认为中缅边境上不再需要我们这样一个缓冲区了,需要我们撤回去了?”
“不,国家非常需要你们留在这里。”葛志峰说道。
“什么意思?”齐月觉得有些意外。
葛志峰说道:“缅北的这片缓冲区,对于我们国家来说,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中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