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振华一进来说的话,打乱了他的想法。中方的态度非常强硬,似乎是认定了奥里不敢拿人质开刀,而中方又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踏平沃赫尼部落。从奥里的内心来说,的确是不敢拿着部落里的2万多口人去为这7名中国工人殡葬,如果真的伤害了这7名中国工人,那么中方会如何报复,是难以想象的。沃赫尼部落不是土匪,没法远遁到深山老林中去,万一要冲突起来,自己这些人只能是呆在村子里等死的。
鉴于此,奥里只能改口了,要问问林振华对于这个事件有什么要求。
385 中国人的血
385 中国人的血
“我们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你们立即无条件地释放我们被扣押的人员,并就他们这些天受到的虐待进行赔偿。”林振华说道。
奥里连忙声明道:“不不,他们并没有受到虐待。”
“把一个人扣押起来,不让他去见自己的亲人,让他生活在担惊受怕的状态之中,这不叫虐待?”林振华问道。他有心把这叫做精神损失费,又怕说得太复杂了,奥里听不懂。
“嗯,我承认,他们在这方面的确是受到了伤害。”奥里点头承认了。
“这个要求你们能够做到吗?”林振华追问道。
奥里迟疑了一下,说道:“赔偿是完全没问题的,我们可以向每一位先生赔偿……100美元,不过……。”
不会吧,憋了半天才答应赔偿100美元?林振华在心里犯着嘀咕。他看着奥里的神情,应该不像是在讨价还价的样子,看来这个沃赫尼部落真的是穷得没辙了,7个人要赔700美元,估计也让奥里为难半天了。
林振华没有计较赔偿额度的问题,而是针对奥里的最后一句话问道:“不过什么?”
奥里的脸胀得黑中透红,像是一只要下蛋的母鸡一般。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林先生,请你不要介意,我们非常担心在释放了这几位被我们邀请来的先生之后,我们的安全会受到威胁。”
“你是担心我们事后会报复?”林振华道。
“是的。”奥里老老实实地承认道,“和锡雅部落相比,我们是一个小部落。和中国相比,我们更是微不足道。我们这一次无意冒犯了中国,我们非常担心未来会遭到报复。”
瓦希尔看了看林振华,然后说道:“奥里酋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锡雅部落,也误会了中国人。事实上,我们毕尔姆酋长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愿,就是要促进南部苏丹的和平。石油是我们全体南部苏丹人民的,我们不要带血的石油。这一次我们锡雅炼油厂建成投产,也是为了能够从炼油中获得资金,来保卫我们整个南部苏丹的和平。”
林振华点点头道:“奥里先生,你应当知道,中国人是爱好和平的。我们所以会帮助锡雅部落建设这个炼油厂,也是因为欣赏毕尔姆先生以及瓦希尔先生的这种和平理想。未来,我们的工人会配合锡雅部落维持这个炼油厂的运转,如果我们发现锡雅部落违背了承诺,有穷兵黩武的倾向,我们会予以制止的。”
“可是,我们沃赫尼部落能够从这个项目中得到什么呢?”奥里问道。
瓦希尔道:“奥里酋长,其实你应当过去和我们毕尔姆酋长直接会谈的,在这个炼油厂的项目投产后,我们会让周围的部落都享受到经济发展的好处。我们会用卖汽油的收入,来建设新的工厂,到时候,你们沃赫尼部落的人也可以到我们的工厂来工作,获得收入。
对了,这位林经理,他们的公司除了能够生产石油化工设备之外,还能够生产化肥设备以及机床,我们将会从他们那里采购这些设备,建立工厂,让我们整个省,甚至整个南部苏丹都繁荣起来。”
“这是真的?”奥里不敢相信地问道,瓦希尔说的这些,其实也正是他所希望得到的,早知道锡雅部落有这样的想法,他又何苦去搞出拦中国人车队这样的败招呢?
在非洲,有形形色色的国家或者部落领导人。有一类人,他们贪得无厌,为了自己的享受,不惜卖身给西方国家,帮助西方列强奴役自己的百姓,自己攒下万贯家财。而另外还有一类人,他们胸怀远大的理想,一心要摆脱列强的控制,建立起非洲人自己当家作主的国家,为了这样的理想,他们宁可散尽千金,以换取民心。
锡雅部落的酋长毕尔姆就是后一类人,所以他才会派出瓦希尔到法兰克福的展会上去寻觅炼油设备,希望能够把石油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从而为自己以及周边的部落谋取福利。当瓦希尔向林振华说起自己部落酋长的这一理想时,林振华忍不住想起了中国历史上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前辈,但愿毕尔姆也是这样的人吧。
“奥里先生,这是真的。”林振华说道,“我们中国人愿意作为见证人,保证瓦希尔先生今天的承诺能够得到履行。”
听到林振华这样说,老刀在心里嘿嘿地笑了起来。好阴险的林振华啊,明明是他自己想在这个地方插上一杠子,现在看起来倒好像是勉为其难,留下来给人家当见证人的样子。如果能够以锡雅部落为核心,团结周围的各个部落形成一个同盟,而中国人在其中又担当了盟约见证人的角色,那么自己的领导们朝思暮想的向非洲中部渗透的计划,就能够提前实现了。
林振华所想,与老刀又有所不同。他想得更多的,是要把公司的业务渗透进来,利用锡雅炼油厂作为一个样板,吸引其他部落效仿。南部苏丹的工业,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以任凭汉华重工在这里绘出最美丽的图画。至于回报方面,林振华是不用担心的,这个地区富蕴石油和其他矿藏,甚至还有一个未开发的钻石矿。林振华要的也不多,到时候能够运一油轮的钻石回去,也就够了。
“奥里先生,林经理的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即便不相信我们锡雅部落,至少也应当相信中国人吧?我记得,你对中国人一向都是非常尊重的。”瓦希尔说道。
奥里用热切的眼光看着林振华,说道:“林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说的话,能够完全算数吗?”
林振华反问道:“奥里先生,你对我们中国人的信用,有怀疑吗?”
奥里嘴唇动了动,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林先生,我要向你透露一个秘密,我对你们中国人,是完全相信的。因为,在我的血管里,流着一份中国人的血。”
“什么”在场的中国人全都惊呆了,大家仔细端详了一番奥里,觉得他似乎也不像是一个混血,他说的血管里流着中国人的血,是什么意思呢?
奥里把开头的话说出来了,后面也就不再掩饰了,他说道:“那是20多年前的事情,当时我只有4岁。有一天,我独自出去玩,摔了一个大跟头,血流了满地。等到我的父母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生命垂危了。多亏了在附近行医的中国医疗队,他们救了我。有一位女医生,还抽了自己身上的血输给我,这才挽救了我的生命。所以,我的血管里,至今还流着这位中国女医生的血呢。”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林振华由衷地感到了震撼。
奥里对一个手下人招呼了一声,那人转身出门,不一会便捧回来一个精致的相框。奥里以一种很虔诚的动作接过相框,然后递给林振华,说道:“林先生,你看,这就是给我输血的那位中国医生,我管她叫我的中国妈妈。”
林振华接过相框看去,里面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位漂亮的中国姑娘,手里抱着一个年仅几岁的黑人孩子,两个人都笑得十分灿烂。那位中国姑娘身着军装,军帽下露出两根小辫,好一派青春飞扬的神采。
“这张照片,可以给他们几位看看吗?”林振华向奥里询问道,因为他发现其他的几位同伴也都投来了热切的目光。
“当然可以。”奥里说道,“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她,知道我的中国妈**事迹。”
薛连山、老刀等人纷纷传看着这张照片,嘴里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对于中国援非医疗队的事迹,大家仅仅是有所耳闻,对细节的了解并不多。现在亲耳听到了非洲人讲述的故事,又亲眼看到了照片,大家都觉得心灵受到了一阵冲击。
这其中,又尤以林振华和老刀的感慨最深,相比这位甘愿为非洲孩子输血的中国医生,他们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份算计,实在是太肮脏了,他们几乎不敢直视照片上那位姑娘纯净如水的眼睛。
最后一个拿到照片的,是工会的罗咏梅。她拿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便失声发出一声惊呼,大概是觉得自己过于冒失了,她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怎么,咏梅?”林振华奇怪地问道。
“林经理,照片上这个女兵,我认识”罗咏梅激动地说道。
“什么,你认识?”众人都惊了,齐刷刷地扭头看着罗咏梅。
早有翻译把罗咏梅的话译给了奥里听,奥里也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来问道:“是吗,姑娘,你在哪里见过我的中国妈妈?这些年,我一直都想得到她的消息。”
罗咏梅稍稍冷静了一点,她也开始担心自己认错人了。毕竟,照片上的人是20多年前的相貌,她的感觉也许会有偏差的。
“奥里先生,你的这位中国妈妈,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罗咏梅问道。
奥里遗憾地摇摇头道:“她有一个中国名字,我们都听不懂,所以没记住。不过,在照片的后面,有两个中国字,我猜想,这可能是她的名字。”
林振华接过相框,征求了一下奥里的意见,然后便打开了相框,把照片拿出来翻过一面。所有的人都把头凑了上来,看到照片的背后果然写着两个娟秀的汉字:
李惠
386 故地重游
386 故地重游
浔阳人民医院的内科主任李惠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有生之年还会再踏上非洲这片土地,虽然当年医疗队回国的时候,她是一路抹着眼泪踏上飞机舷梯的。
离开非洲的时候,她只有25岁,如今已是年过半百。关于在非洲救死扶伤的那些经历,她很少对人说起,以至于她的子女们也只知道母亲曾经去过非洲,但母亲具体做过什么事情,帮助过多少黑人,子女们也是懵懂无知的。
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李惠也会想起自己在非洲的那段岁月,恶劣的自然条件、随时可能发生的武装冲突、奇异的风俗,这些事情如果放在现在,也许她真的不敢去面对。但那个时候真是太年轻了,激情燃烧,无所畏惧。国家一声召唤,说要去帮助亚非拉兄弟,自己就抢着写决心书报名去了。
在非洲一呆就是三年,哪里艰苦哪里去,哪里需要哪安家。诸如为病人献血这样的事情,医疗队里几乎每个医生、护士都曾经做过,如果你没有过几次主动献血的经历,开会的时候几乎都不好意思抬头。
这些年,社会上的风气有些变了,医院里的年轻人们都时兴说“一切向钱看”,有时遇到要组织医疗队下乡或者支援灾区的工作,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往后缩。偶尔有一些积极报名的,也往往会被别人在背后议论说,是不是想博上位,想出风头。遇到这种时候,李惠就会想起自己当年的经历,也会反思一下,当年那样做是不是太傻了。
“李姐,你真的觉得自己傻吗?”
从锡雅部落前往沃赫尼部落的车上,林振华这样对李惠问道。
在确认了当年为幼年时代的奥里献血的女军医就是李惠之后,林振华紧急与国内取得了联系,要求安排李惠来一趟非洲。这是命运送给林振华的一根巨大的金手指,他如果不利用起来,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消息传到国内,无所不能的“有关部门”也震惊了。人质事件牵动着方方面面的心,现在发现这样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掉的李惠居然是打开解决问题之门的钥匙,大家怎么能够不上心。
于是,国家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几天之内,有关的手续就全部办妥了,陈天亲自陪同李惠飞到了喀土穆,然后再从那里驱车千里赶到了南部苏丹。
一到南部苏丹,李惠那些深藏多年的记忆就被全部唤醒了,她不顾旅途的疲倦,滔滔不绝地向陈天以及其他陪同的人员述说着当年在这一带行医的往事。她发现,经历了这么多年,南部苏丹的面貌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甚至还能够认出一些破旧的神庙以及高耸入云的巨树。
到了锡雅部落之后,李惠拒绝了林振华让她休息一会的建议,主动提出要马上去沃赫尼部落见奥里。李惠对于工作的偏执是林振华见识过的,他在确认李惠的身体能够撑得住的情况下,便派了车,亲自陪着她去。
在一路上,林振华向李惠问起她当年参加援非医疗队的事情,李惠在讲述完整个经历之后,自嘲地说了一声:当年可真的太傻了。
于是,便有了林振华的这一问题。
听到林振华的问话,李惠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道:“是的,小林,我们这一代人,都挺傻的。当年在非洲,条件非常艰苦,我们有很多同志的身体都受了影响,还有的医疗队里,有同志因为感染了当地的疾病而献出了生命。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太傻了。”
“呃……”林振华有些愣了,他没有想到李惠居然会这样回答。
李惠看到林振华愕然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小林,觉得我的回答很让你觉得意外吗?”
“意外……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前辈,应当是很无私的。”林振华道。在他心里是另一个想法,他觉得,李惠纵然不是真的无私,至少也会说一些豪言壮语吧?
李惠道:“当时年轻,没有牵挂,加上大环境都在宣传大公无私,所以我们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过。这些年,自己的年纪大了,有了家庭。就算自己不去想,孩子也会跟你说,要你多挣点钱,要你有个职务,要你去走走关系,开点后门啥的。我们这一代人,只是单纯,又不是真的傻,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自己的私欲呢?”
“李姐,如果重新来一次,比如说……你能够回到30年前,变成20多岁的样子,你还会这样选择吗?”林振华调侃地问道。他想到一个题目,叫作“重生之我是援非医疗队女军医”,哇卡卡,那真是狗血得一塌糊涂的一部小说啊。
李惠微微笑道:“我想我还会这样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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