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你们……”
听见李斌良说话,吴志深脸上现出由衷的笑容,止住他的挣扎:“别动,要是能行,先说说咋回事?要是不行,就休息一下再说!”
李斌良已经完全想起自己遇险的经过。这怎么能等?他费力地描述了事情经过,吴志深和几个弟兄非常吃惊。通过他们的口,李斌良也知道了自己晕过去以后的事:枪声发挥了作用,吓退了杀手,唤来了正在巡逻的民警,可他们没见到任何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采取相应的措施,只是把他送进医院救治。后来,吴志深和刑警大队的弟兄们听说了这事,纷纷赶来……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天已经快亮了。
听完李斌良的介绍后,吴志深气得黑脸泛出紫色。他咬着牙骂道:“妈的,居然有这种事?到咱们刑警头上动土,也太猖狂了!”
正说着,病房外面有脚步声,又有两个人走进来。室内的弟兄们则纷纷向外走去,只留下了吴志深。李斌良从弟兄们的招呼声中,知道进来的是蔡局长和秦副局长,想起来打招呼,可身子痛,头又晕,动弹不得。
出现在眼前的先是头发已经花白的蔡局长,他刚要说话,蔡局长急忙一摇头阻止他:“别,如果不能说话就别说,好好休息!”
李斌良还是费力地说出声来:“蔡局长,我没事,谢谢您来看我……”
秦副局长阴沉的黄面孔也出现在眼前:“能说话吗?能说就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斌良忍着疼痛和头晕,坚持着把遇险的经过说了一遍。秦副局长听完,说的话和吴志深差不多,哼了声鼻子骂道:“妈的,居然有这种事?敢向咱们刑警下手……这案子非破不可!”
秦副局长说着转向吴志深,没好气地大声道:“这种时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马上行动,把别的案子都撂一撂,全力以赴查这件事。先从车查起,把全市所有的吉普车都给我查透,看昨天夜里谁的吉普车没在家,干什么去了?发现疑点立刻向我报告……”
李斌良虽然头脑不太清醒,仍听清了秦副局长的话,急忙挣扎着阻拦:“不,秦局,别把警力都投放到这案子上,毛沧海被杀那案子也不能扔下!”
秦副局长沉吟片刻,接受了李斌良的建议:“对,那起案件也不能搁下,吴志深,你和胡学正分一下工,你带人查斌良这件事,让胡学正查毛沧海的案子……哎,对了,学正怎么没来,他干什么呢……”
胡学正是刑警大队的另一个副大队长。对秦副局长的询问,吴志深摇摇头:“不知道,也许,他还不知道吧!”
秦副局长不满地:“立刻找到他,把我的意见告诉他,你们分头行动!”
吴志深答应着,又紧紧握了握李斌良的手,走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李斌良跟蔡局长和秦副局长。
蔡局长问秦副局长:“你看,斌良这起案子能是怎么回事?”
秦副局长:“这……我一时说不清。但,不管怎么回事,这案子我不会轻易放过,杀到咱警察头上来了,要不破,这治安还能稳定吗?”
蔡局长转向病床上的李斌良:“斌良,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李斌良恨不得马上找出答案,可他一时真的说不清怎么回事。他想思考一下,可一用脑,又天旋地转起来。这时,一位穿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来,对两位局长说着:“行了,你们走吧,他需要休息,你们这样影响他恢复……”
两位局长走出病房。李斌良头脑一松,又晕眩起来。可是,蔡局长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斌良……为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3
天亮了,李斌良再次醒来,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些,头晕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可他没有动,昨夜的经历再次浮现在心头,蔡局长的问话也浮现在心头。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谁要加害自己呢?他心中一点头绪也没有。这……看上去,对方跟自己好象有深仇大恨,非欲置自己死地而后快呀。说起来,自己到刑警大队后是破了不少案子,抓了不少人,也得罪了很多人,可那都是工作呀。再说了,在刑警大队干的时间长的比自己多多了,别人不说,副大队长吴志深、胡学正,哪个不比自己呆的时间长,办的案子多,抓的人多,怎么没人害他们呢……那么,是不是和自己现在办的案子有关呢?对,自己在这起案子上态度很坚决,劲头也很足,在分析中,把铁昆做为了主要嫌疑对象,难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铁昆就真的和毛沧海被杀案件有关了。
有关毛沧海被杀案件的情况又浮现在李斌良的脑际。
毛沧海是被刀刺死的。从作案手法上看,凶手是个行家里手,一刀刺入心脏毙命。对这起案件,社会上有很多传言,还说得头头是道。即:此案是铁昆所为。因为他是本市娱乐业的巨头,向来没有竞争对手,这回毛沧海来,由于其雄厚的资金与亲和的为人,吸引了相当一部分顾客,直接与铁昆争利。这不是空穴来风,李斌良也作过分析:二人是同行业竞争对手,两人都自恃有钱有势,谁也不服谁,不久前铁昆的手下还砸过毛沧海的场子,双方大打出手,伤了好几个人。虽然公安局介入了,但因为伤者的伤情都不重,主要当事人也没抓到,也无法证明是铁昆授间的,最终是对一些行为人治安处罚了事。据说,毛沧海还向公安机关反映过,铁昆曾威胁过他,说他和姓铁的作对没有好下场。
从这方面看,铁昆确有作案动机。
说起来,这案件也不是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没有。在毛沧海被杀现场,就留下一枚清晰的指纹,是手指蘸着血印在毛沧海尸体旁边墙壁上的,只有一枚,非常清晰,好象凶手有意留下的一样。技术人员轻而易举地提取下来,但与情报资料室所有的指纹比对了一遍,没有一枚相近的。也通过一些途径提取了铁昆和几个手下的指纹,也没有相似之处。
可是,在外围调查时,有人证明,在毛沧海被杀那天晚上,曾与铁昆在一起喝过酒。因此,他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接触毛沧海的人,不是嫌疑人也是知情人和证人。然而,铁昆虽然没来刑警大队,却给蔡局长打过电话,主动解释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他说,二人一起喝酒是毛沧海提议的,目的是消除误会,化解矛盾,那晚,他们说得也很投机,双方都表示了互谅互解,喝完后就各上各的车分手了……进一步调查,铁昆说的是实话,他在酒后确实与毛沧海分手了,有不在现场的充分证据。当然,他也可以找别人代劳,但对他的手下做了一番调查,没找到任何证据。在等待铁昆的时候,李斌良和弟兄们也做了一些其它工作,他们分析,如果真是铁昆杀了毛沧海,绝不会轻易动手,一定要雇佣别人,因此到电信局调查了他最近的通讯记录,但难度很大。铁昆的通讯联络太多,每天都数以百计,天南海北的哪儿都有,很难核实。
就这样,三天三夜过去,李斌良和弟兄们能调查的都调查了,可仍然没有见到铁昆的面。他太忙,生意多,应酬多,外出也多,屁股底下两台车,奔驰和奥迪速度又快,找到他很难。电话打过去了,他也接了,可就是不来,传唤证也送去了,可他看也没看就扔一边了,说太忙,没有时间。无奈之下,蔡局长和秦副局长找到市领导,市领导亲自给他打了电话,昨天他好歹答应晚上来刑警大队,可李斌良和两个副大队长等到子夜,他也未到,最后打来电话,说他有急事已经去了外地,正在为本市联系一家准备投资的外商。李斌良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离队回家。
就在李斌良回家的路上,受到了袭击,差点送命。
难道真的是他所为?难道自己的侦破触痛了他哪块儿,他急着除掉自己?也不可能啊,现在,案子还没取得一点突破呢,他这样做也没必要哇,也太急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头又有点晕,他不能往下想了,动了动身子,想换个姿势休息一下,这时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人,见他动了, 急忙凑上来:“教导员,你醒了……”
他看到了一张充满英气的年轻面孔,认出是沈兵。奇怪地问:“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兵笑着拍拍腰中的枪,又晃了晃拳头:“保卫你呀!”
“保卫我……”
没等李斌良问,沈兵就告诉他:“蔡局长派我来的,怕再有人害你,让我时刻守在你身边!”
原来是这样,李斌良心里苦笑起来:自己居然需要保卫,这似乎有点多余,难道那凶手还敢到医院里来杀自己……可他想起昨夜的经历,还真的心有余悸,此时此刻,如果真有凶手闯进医院要杀自己,凭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真无法抵挡,靠医院的医护人员恐怕也无法保护自己。因此,不由在心里生出对蔡局长几分感激之情。
沈兵在旁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教导员,当时,你反应还算快,迎着车往上跳也对,但跳到车上应该马上趴下,抓住车体,想办法稳住身子,然后掏出枪来……我看,咱们今后不能光练射击擒敌,也得练练跑跳什么的……”
沈兵是武警转业分到刑警大队的,练过散打格斗。刑警大队开展的警体训练中,其中擒敌技术就是由他来担任教官。蔡局长派他来保卫自己,可见其用心良苦。
也许是身边的沈兵增强了自己的安全感,李斌良想思考一下昨晚的遭遇,但脑袋和眼皮却越来越沉,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人大概真的有第六感觉。李斌良虽然在睡着,但睡得很不安宁,梦乱七八糟的,总觉得自己好象是在躲什么,又象在找什么,又着急,又愤怒,又害怕。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走近了,那是一股熟悉的化妆品香味,又感到有冰凉的水滴落到脸上。接着,他听到女人的抽泣声,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听到轻声的呼唤:“爸爸……
他一下就醒来了,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女儿那可爱的脸庞,不由脱口叫了声:“苗苗……”想伸手去抱,却觉手臂一痛,轻吟一声,放弃了动作。
旁边一双手把女儿抱过去:“苗苗,别碰你爸爸……”
是妻子。李斌良扭过脸,看到了妻子漂亮的脸庞和她含泪的眼睛。出了这种事,她肯定会担心的。他欠起脸劝她道:“别怕,没什么,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妻子把脸掉向一旁,更大声地抽泣起来。这时,旁边有人说:“弟妹,你多呆一会儿,我们俩出去一下!”
说话的是吴志深,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来了。听了他的话,妻子急忙掉过脸来:“别,吴大哥,你们呆着吧,我没事……”
可是,吴志深和沈兵互相使个眼色,还是走出病房。
只剩下自家三口人,但病房里却一片寂静,甚至出现一种尴尬的气氛。妻子垂着眼睛沉默着坐到对面的床边,女儿也只是安静地守在爸爸跟前,不玩,也不说话。
李斌良心里的温暖在消散,他感到有点冷。
还好,她终于说话了,声音不大,口气还算和缓:“到底咋回事啊,把人都要吓死了……”
李斌良不想告诉她,但他也知道,自己越不说,她会越惦念。因此就把昨夜的遭遇大致讲了一下,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她仍然吓得不轻,又扭过脸抹起了眼睛。这使李斌良的心里很不舒服,他预料到,她将要说什么。
果然没错,妻子抹了一把眼睛后说:“咋样,我说得没错吧,劝你不听,非要干这刑警……我看,早一天晚一天,你不被人杀死,我也得被吓死……”
李斌良闭上了眼睛。
近几年,李斌良经常和妻子发生口角,而且,随着口角矛盾的升级,渐渐影响到两人的感情,使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条缝隙,并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弥补。此时此刻,他又清晰地感觉到那缝隙的存在。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的,结婚后也吵过嘴,但有哪对夫妻不吵嘴呢?应该说,一开始那是正常的,虽然日渐增多,但还没出大格,互相间还能容忍,矛盾的升级是到公安局工作后,调刑警大队后,就进一步加剧了。她无法习惯他经常性的夜不归宿,不满意他对工作的投入态度,当然,还有拮据的家庭经济,也经常成为他们冲突的导火索。要不是有吴志深从中调和,恐怕二人早已闹翻了。此时,自己受了伤,遭遇这么大的危险,不但没得到她的温柔和关怀,反而是一通报怨,造成一种自己欠她一份情的感觉。李斌良感到一阵伤心。
妻子没有想到他的感受和心里活动,抽泣几声后在旁数落起来:“怎么样?劝你不听,这回可好……要是在市政府不出来能出这种事吗?你们那批秘书已经有三个当上乡镇长了,一个还当了书记,都是正科级,余一平比你后进去的,都提了副主任,哪个不比你强……调公安局也行,在政工科不挺好吗?如果不出来,现在已经是政工科长了,还是党委委员,凭你的能力,几年后政委就是你的。现在可好,整天起早贪黑,家都不回,我看不出有啥前途……都说你们刑警手里有权,有的人干几年就发家了,你大小还是个头儿,可我没看出啥权来,只有挨累的权,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工资,我是没看你往家多拿一分钱,就是工资也没有开满,这不,还差点把命搭上……”
怒火一股股地从李斌良心中往上涌,他强力抑制着,并再三告诫自己:忍耐,要忍耐……
这就是她,妻子王淑芬。她说到根本上了,其实,什么不该从政府办调出来,什么不该当刑警,都是表面原因。如果自己能大把大把地往家拿钱,满足她的一切欲望,自己做什么工作她也不会有意见的,对钱是怎么来的,她是不会多问的。只要有钱,能满足她那浮浅的虚荣就什么都好了!
这才是他和她发生隔阂的根本原因。
她怎么是这样一个人?结婚前,没看出她这样啊……无怪乎有人告诫自己,搞文艺的女人多虚荣,难养活……难道